猎手大厅,神秘法阵。
德拉欧·狼牙站在了法阵中心的床边,双眼失神着,像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几分钟了。不久之前,他突然像是心脏病发了一样,全身踉跄了一下,双手紧紧地捂着心口,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主人。”
身无片缕,肤色苍白的莎缇拉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德拉欧。然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其实也意识到了。
德拉欧的异样,正是在米娅解除了控制的同时发生的,身为控制链中的一环的莎缇拉,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控制带来的通感消失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米娅缠绕上了布朗的身体,举起法杖刺向了他的胸口……
“嗷——”德拉欧发出了一阵苍老的,悲怆的嚎叫声。
“布朗,我的,爱孙啊……”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行老泪已经潸然流下。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个孙子还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然而这倒不是意味着他有多么重情义,他所在的,是被称为“种马部落”的狼牙氏族,从8岁的小男孩到80岁的老汉,无论生理上的能力如何,心理上的那一团火却怎么也不会熄灭。而身为氏族酋长的德拉欧又怎么会例外?一生之中,他有过无数的子孙,也自然不会觉得子女之情有什么可贵的地方,有几个女儿甚至也成为了他“调教”的对象……
但只有布朗是个例外,他是德拉欧最有天赋的一个后代。在无数的子子孙孙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成为了德鲁伊,也是唯一一个留在德拉欧身边的。毫无疑问,德拉欧是把这个孙子当成自己的继承人培养。他之所以会感到悲痛欲绝,与其说之祖孙之情,倒更不如说是因为失去了一个绝佳的助力,失去了自己手中的利剑而感到痛惜。
而除了布朗的阵亡之外,更让德拉欧的感到恐怖的,却是一种恐怖的预感。印象之中从未有过败迹的孙子,曾经独力对抗了希尔斯的数万大军的布朗,现在,却败在了几个小女孩的手里。这种出乎意料的感觉不禁让德拉欧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这一幕剧本早已写好的大戏仿佛要出乎他的控制了,德拉欧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恐怖的预感。
很可惜,马上就是第二次了。
爆炸的巨响突然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从城门处传过来的火光冲天而起,染红了半边的夜空。随后传来的是嘈杂的警报声,预警的魔导器发出来了血红色的光,整座城市像是从梦中醒来了一样。眼前的一幕,简直就是那时候狐人入侵波斯菲诺城的翻版,只不过,两大种族的立场正好调换过来了。
德拉欧的身体再次踉跄了一下,仅仅相隔几分钟,超出自己控制的变数,再一次出现了。
站在德拉欧城制高点的猎手大厅上面,他极目远眺着,依靠着千里眼的魔法强化,他很快看清楚了。
攻城的部队之中,除了人类的法师之外,还有一些狐人在里面,毫无疑问,这正是他的两大死敌——魔法协会与希尔斯革命军的联军!
他愣住了,原本这两大势力都不至于这么快就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从山路迂回的希尔斯革命军,就算赶到这里也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而魔法协会虽然拥有着群体传送的魔法,但他们沿途经过的城市里面都有限制魔法的结界。如果一路攻城略地赶到这里的话,所需要的时间只会更长。然而他并没有想到,这两大军队居然会联合到一起,二者的优势结合到了一起,这才终于发动了这一次的奇袭——尽管传送过来的也只是两大部队中的一小部分,但毫无疑问,也都是他们当中的精锐力量。火光的映照之下,前所未有的失控的感觉,终于彻底将德拉欧笼罩住了。
“啊——”
他突然举起双手仰望天空,发出来的咆哮声像是困兽的怒号。就连一旁的莎缇拉也有些害怕了,印象之中,她还从未见过这个“主人”露出如此失态的样子。
“主人,这到底是……”
她正想说些什么,藤蔓却再一次地缠绕过来,紧紧地将她的身体又固定在了床上。莎缇拉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的只是德拉欧癫狂的眼神。
“主人,你想……干什么呢?”
德拉欧并没有去回答莎缇拉,只是静静地凝视着脚下的魔法阵。这一个鲜血构筑的法阵,每一次都要耗费莎缇拉身上一半的鲜血才可以完成仪式。而现在,已经有五分之四的法阵被填满了,只需要最后一次满月之夜,他就可以最终完成这一个伟大的计划。可惜,他恐怕已经不会有这么多时间了。
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办法,将法阵剩下的部分完成的——最后一个办法。
“啊!啊!”
德拉欧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了起来,他再一次地举起利刃,发了疯一样地在莎缇拉的身上乱砍乱划着。鲜血再一次汹涌地流了出来,在法阵上面凝成了紫色的水晶。
“啊……主……主人……”莎缇拉忍受着千刀万剐般的痛苦,抬眼看着德拉欧,脸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怨恨。在飞速失血带来的昏迷之中,她似乎意识到德拉欧想要干嘛了。
是的,未完成的法阵的最后一部分,所需要的,同样是莎缇拉身上的一半的鲜血,原本剩下来的——那最后一半的鲜血。
“怎么了,难道你不愿意吗!别忘了,你的这一条贱命,都是我的啊!”德拉欧怒视着莎缇拉,眼里是恶魔一样的红光。
“不……不是的……可是,我还想……再为主人……”
“哦,如果是这个的话,那你放心吧,我会——让你满足的……”德拉欧狞笑着,举掌朝着莎缇拉的胸口按了下去……
“噗——”莎缇拉狂喷出一口鲜血,在魔法之力的逼迫下,鲜血从她身上的每一个伤口里面汹涌而出。最后一滴鲜血也被德拉欧榨取殆尽了,可即使是如此,她的脸上,依然有着一点幸福的光晕。
“主……人……”
“嗯,你放心地去吧……”往着逐渐被填满,散发出耀眼的紫光的法阵,德拉欧的眼神空灵,就像是了却了多年的夙愿一样:“吾之愿望终于实现了,而你也将——迎来新生!”
“嗯,谢谢……你,主人……”
“唉——”德拉欧突然长叹了一口气,双眼之中,居然再次地流下一行苍老的泪水:“这么多年了,这是最后一次了吧,这次,你就按你喜欢的来叫我吧。”
“嗯,谢谢你……”莎缇拉的眼里也同样流下了一行血泪。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之中,她终于想起了,那一个多年不曾说过的词汇。
“我的……父亲大人啊……”
藤蔓之下的身体停下挣扎了,德拉欧看着莎缇拉失去血色的尸体呆愣住了,愣了很久很久,城门口传来的巨响,法阵里面喷薄而出的巨大能量,这一切,他仿佛都已经看不到了……
“啊——”
良久,他终于发出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大喊,右手握住符咒,朝着莎缇拉的胸口狠狠地按了下去……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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