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赛德,今天的他,看起来似乎跟平时不太一样。
我的眼前隔了一层雾,啊,难道说喝醉了吗?可是明明还在思考呀!思维也格外清晰,所以说,并没有醉。
“赛德,我说呐!”
故意压低了嗓门,低沉地说,好像为了不让别人听见。
“你根本就没必要去当兵啊!还差点把命搭上。”
“……那是因为,不想一辈子被拴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赛德说。
“你不是小少爷么,在这个地方就是你的天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嗝!”
感觉一股气从胃里翻上来,大概是酒的缘故,跟王城里的酒不同,这里的酒带着气泡,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辛辣,但相当好喝。
“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上我们谁了?”
我朝他挤出戏谑的表情,突然把脸凑到他跟前。
“不是说过了,不是这么回事吗?”
赛德扭过脸去,一丝红晕浮上来又消失了。
“噫,看不上我们吗?”
装作可怜的样子,摆弄着自己的发梢,垂下眼帘,把视线移开。
“不……不是那个意思……”
赛德看着我,连忙解释。
“虽然,虽然发生过那种事……但是……我知道当时狄曼小姐您不在清醒状况……”
余光发现赛德只是瞄了我一眼,脸马上又红了,他的视线从我脸上降了下去,盯着其他部位在看。
不知为何忽然就觉得好热。我拽着自己的衣领,一拉,让胸脯露出了一些,透透气。赛德的视线忽然就被吸引过来,似乎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那种事?啊!”
我提着酒杯站起来,走过去凑近他。
“我还没问清楚呢,妹妹她也不肯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酒还有很多,我十分小心不让酒水洒出来,然后顺势轻轻坐到了他的腿上,背靠他的胸膛,贴了上去。
“那……那那……那个……”赛德支支吾吾。
“正好她也不在,只有我们俩个独处,你就告诉我吧!”
我朝他笑得灿烂,把贵族气质全都抛到了脑后。
“那个,你在我面前脱……脱……”
赛德再次把脸扭开,眼珠却不住地往这边转动。
“哦嗬?然后呐?”
游蛇缠绕在他的腰身上,那是我的尾巴。
“然后,舔……舔……舔了……尾巴……”
“噢?像这样?”
顺手揽过绕在他腰上两圈的尾巴放在口中舔了舔,麻麻的感觉十分舒服。
“只是尾巴而已呐?这些我已经猜到了呢……”
轻轻用指尖拂过他的脸颊,接着这只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眼睛里闪烁着欲望的火花,嘴角不由得抬起,好像不这么做口水就要淌出来啦。
“你也……说……说了这样的话……”
“然后呐?”
身体稍稍向前倾,把翅膀撑开一半,丝滑的斗篷无声地坠在他的腿上,随即又滑到了地面。
“狄曼小姐,你喝多了吧!?我扶你上去休息吧!”
赛德忽然提高了音调,神情紧张地说道,同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我单手搂着他,竟然轻松挂在他脖子上。是不是因为我很轻呐?
他完全没有失去平衡要倒的样子。看到他红到耳根的脸,越来越想捉弄他了。
哦呀,我已经是在捉弄他了。
“谁说的,这才喝了不到一半,我还清醒着呢,怎么可能是喝多了!多陪我一会儿嘛?好不好呐?”
轻轻摇了摇手中的酒杯,就只靠一只胳膊和尾巴支撑,挂着,低下头,把额头靠在他的身上,贪婪地用鼻子感受男人的气息。
“你们这儿的酒,还真不错呐。”
我称赞道。
“那……那是,……毕竟是……这里的名产。”
赛德的身体开始略微地摇晃起来,两手悬在半空尴尬地不知放在哪里好。他的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看我,脸已经红透到了耳根。
看他似乎忍耐到极限了,松开搂住他的胳膊,轻轻落回地上。“优雅地”又抿下一口酒水。
为了给他一些喘息,我故意扯远了话题。
“看你们这儿冷清得很,是怎么回事呢?”
虽说是故意的,但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经大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五年前我就离开了,当时我也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赛德仿佛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睛再次注视着我的领口下方。通红的脸像是熟透了的苹果,让人不禁想要咬下去。
“那以后打算呐?你不是不用去当兵了吗?”
在爱希米亚,男性有服兵役的义务,或者说想要成为大人物,必须从当兵开始。当然,即使是成为了法师也是无法避免的。
女孩子没有这方面的要求,但相应的,不成为法师就不会有太多机会进入国家上层结构。
赛德的父亲虽然是巴林的镇长,但显然是个平民小官。没有家徽意味着并不是贵族阶层,连准贵族都不算。
“不,我想成为国家骑士。那是我的梦想。”
“啧!”
我咂嘴发出不屑的声音,话语间已经绕着桌子转了一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国家骑士?我还在被那些家伙追杀呢!”
冷不丁我脱口说出了很严重的话题。
“你就那么想成为贵族?”
稍微有点对这个贪图权贵的赛德感到失望。
“啊!”赛德一惊,没有理会我的态度转变,而是询问道。
“为什么被追杀?”
“听了师父的预言,自己又干了蠢事变成这副模样,接着就背了黑锅,然后啊!”
不满的情绪让我不自主提高了音量。
“现在他们当了英雄呐,把我说成了什么魔王,要把我……”
在自己的脖子上用手划了一道,表示会死。
“你是!?那时的?”
赛德仿佛也已经听说过那个传闻了,我斜过眼去看了一眼他那时的表情。
“原来你也听过!我还以为你见到我的那天就已经对上号了呢。”
完全没有遮掩对话题的不满,我坐下来,继续进食,又因为美食而得到满足。
“不是说,那个魔族已经死了吗?被伟大的长老,大法师拉库曼弟子,那个叫什么的女的……”
赛德显得很是不安,脸上的红晕稍微退散,开始戒备起来。
“泰丽!”
打断了他的话,接上去。
“那个怪力女,王城的时候就老跟我作对,明明是她妒忌我在先,给我找麻烦也是她在先,这下可好了,光明正大地兴师动众,带着什么骑士团来要杀我,我怀疑,魔王什么的传闻都是她鼓吹的。真是小人得志!”
愤怒地跺了两脚,把酒杯砸回桌面上,喝了一半的酒在杯子里溅起晶莹剔透的水花儿,气泡咕噜咕噜地冒上来。
无济于事,毕竟,讨厌的人,讨厌的事,已经死去的人不会复活,该死的人却逍遥法外。我就是……这样的无能为力!
“呐,你看着我,像魔族吗?”
向着赛德,我前倾身体,故意把胸露出给他看,用十分妖娆的笑容俘获他。
“像……呃,不像……”
赛德很老实地注视着我的脖颈以下,然后又撇开了视线,去盯着我甩动的尾巴。
“呐……我,像坏人吗?”
我又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娇羞作态。
“不像……”
他答道,视线依然停留在我的尾巴上。
我咕咚咕咚喝了剩下的一大半酒。
抬起迷离的双眼向赛德望去,发现他似乎些许平静了,但眼神直勾勾地在我身上游走。
“喔嗬……”
嘴角露出一抹坏笑。
“想继续刚才的事?”
又回到了那妖娆的声调,把尾巴从桌子底下伸向他。只见他微微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又赶紧缩了回去。
赛德没有回答,只是不住地咽口水。见他没有动静,等不及的我又径直朝他大腿上坐下去,这次是面对面,骑在他的腿上。
“我说呐!赛德。”在他耳边耳语道,鼻息轻轻喷在他耳垂上,那红彤彤离我只有咫尺距离。
“你害什么羞呢?”
双手紧贴他的脸颊,挨得越来越近,尾巴也没有停歇,伸进他的衣服下,挑逗着他的敏感处。
赛德的身体硬的就像一尊石像,我又一次用尾巴缠绕住,把自己和他绑在一起,自己柔软的躯体完全贴在他的身上,再近一点。
似乎理智终于崩溃了的赛德,缓缓用双手搂紧了我的纤腰。
“呐,这就对啦……”
我兴奋到了极致,盯着他的脖子,嗜血的欲望。缓缓凑近着,伸出舌头舔上去。
“乖乖坐好别动喔……”
我这样说着,突然感觉胃里翻腾,眼前一黑,然后。
“呕……”
没忍住,一下全都吐在了他身上。
……
不知过去了多久……
……
再次醒来之时,我躺在房间小床板上,衣服被好好地换掉了。紫色披风盖在身上,还有……
慌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一切正常,稍微安了个心。
望了一眼窗外,虽是雾蒙蒙一片,但已经快正午了。头还有些晕,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历历在目。
“喔不!”
这一次,我全都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蜷成一团躲进披风里,捂住脸使劲摇头。
“我……我……呜哇……我竟然做出了这样的事!”
后悔,自责,痛苦,羞耻,各种复杂的心情向洪水一般袭来,想放声呐喊,却担心有外人听见动静,所以只能咬紧自己的衣服,憋着劲儿闷住不发出过大的声响,这样发泄。
……
半晌。
……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穿好的干净衣服,这难道是?
……
我再次蜷缩得更小,把脸埋在双腿间悔恨。
……
自暴自弃了十分钟后,听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按道理,这个时间酒馆应该尚未营业,但楼下大厅的门却响了。
挪动身子趴在窗前,探出脑袋望去,发现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团士兵正在酒馆门前听老板耳语着,老板竟然是个矮人,原来之前踩在高凳上,没有发现。
老板向我的窗户指了指,吓得我赶紧缩回头去。
骑士团?看盾徽是王城的哪支部队?
我不记得,但肯定是王城派来的军人,因为徽章我确实有印象,在王城的贵族长廊里见过。
突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赛德原先并不知道我是被王国通缉的,而现在他知道了。
他提到,大家以为我死了……
他想成为骑士,也就是贵族……
心想不妙,昨晚稀里糊涂不打自招了,现在马上就有骑士团的来抓我,说明?
赛德他,出卖了我?
脑海浮现出赛德阴险的表情,虽然他从未在我们面前表露。
开始担心,想到安捷莉卡还在他家里……不,现在应该说,是在他手上!
“不好!”我这才彻底清醒过来。
以最快的速度把随身物品塞回背包,听见有人静悄悄踩在楼梯上上楼的声响。没来得及塞进包里的斗篷,被我抓在手上团成一团,夹在腋下。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从窗户钻了出去,直接飞上房顶。
几乎同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啧,发现了吗?”
一个低沉粗犷的陌生男声咂嘴道。
“快去检查窗户外面!”
我悄悄展翅飞到烟囱旁,躲在烟囱的后面。
只见一个带着钢制骑士盔的人头从窗户伸了出来,四下里张望,却被后面伸出的一只手摁住,重重敲在窗台上。
男人的声音又传来。
“蠢货!带着头盔怎么看,让开,我来!”
我赶忙将身体缩成纵线,紧紧竖握乌木杖,不让翅膀或者尾巴什么的从并不算太宽的烟囱后面露出。
“他妈的,跑的真他丫的快。”
男人粗鲁地骂道,一声木头碎裂的动静传来,他似乎砸碎了房间里的什么家具。
等了一会儿,估摸他们已经离开窗口。是否要等他们放弃找我再离开?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会飞,他们不会,我很担心安捷莉卡的安危,如果我现在过去找她……
那我不是自投罗网吗?我心想。
可是,要是万一她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还算是家人吗?
可是,可是,可是!
妹妹有那么强大的力量,自己会不会就能逃脱呢?
不过,对手是国家骑士……
“啊!讨厌!”
我狠狠掐了一下自己。
不管如何,空想都是没有结果的。我既然能飞,那我至少去看一眼确认情况还是可以做到的,丢掉行李,只把安捷莉卡抱起来飞走也……
想起瑞米亚时遇到的弩手,仿佛有几支箭朝我飞来。怔了一下,回头发现只是自己的错觉,却已然冒了一身冷汗。
“明明经历那么多次死里逃生,为什么遇到跟人类敌对的时候,会心慌成这样呢!?明明,甚至才跟巨龙对峙过……”
虽然龙袭那次,其实是因为魔力耗尽,虚脱到没有余裕去恐惧而已。
我既没有英雄一样的气魄,也没有伟人一般的不屈不挠,我只是一个会魔法的少女。
“抛下安捷莉卡自己离开,或者冒着被抓住的风险去看看她的情况。”
这样的选择变得异常艰难。
“不要,我不要再想了!”
恼怒地甩了甩头,却忘记了自己还蹲在别人家酒馆的屋顶上。脚下一滑,几块瓦片和我的斗篷从屋顶飘落。
瓦片落下地面碎裂的声音,引来了一片吼声。
“在屋顶!快!”
又听到了那个令人生恶的陌生男人声音。
匆忙展开双翅飞起来,直上天空,我的身影消失在了巴林镇头顶上永远不散的迷雾中。
因为先前也是从赛德家宅邸飞过来的,再加上入夜前有在城内游荡熟悉地形,根据记忆中的方向,向背叛了我的赛德家飞去。
大约五分钟,我就顺利着陆在赛德家的屋顶上。沿着瓦片的缝隙,轻轻踮着脚走到客房窗台的正上方,一手抓住屋顶排水槽,发现窗户依然是打开的。
翻入房间,发觉安捷莉卡已经不在了,而房间门是敞开的。
“糟了,赛德,你这个混蛋果然……”
屈辱与愤怒的泪水夺眶而出,可是我并没有时间浪费,楼下传来一阵骚动。
“动作快点,楼上和地窖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同时传来女性痛苦的尖叫。
本来我和安捷莉卡就并没有多少行李,查看了一下房间内的角落,发现安捷莉卡的随身物品都不在了。
看来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留恋了,掏出红色魔石的乌木杖,它似乎欢快地回应着我的怒火,闪耀的红光变得明亮起来。
快速念起咒语构筑术式,在房间敞开的大门前设下一个强化炎爆陷阱,然后一转身从窗户再次离去。
没飞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
悬停在宅邸不远的上空,转身回望,隔着那迷雾,尚能看到一束混着木块、扭曲的金属盔甲以及人类残肢的烈焰,从屋顶上的大洞喷射出来。
爆炸落下来的碎片,很快引燃了周围,院子里的花圃也被点着了。
这是什么感觉?
畅快淋漓的复仇感。
第一次杀人,同胞?不已经不是了,负罪感?令我愈发兴奋。
看见鲜血从屋顶喷泉一样喷涌出来,染红了墙壁,木梁和屋顶的瓦片,心中愉悦。是啊,骑士团吗?他们死有余辜,忍不住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
这件事,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听说,即是被国内广为人知,闻之色变的“巴林惨案”。
死者33人,包括当场被炸死的骑士团3名搜查官,5名骑士,来不及逃离火场的家仆5名,以及其余因火灾扩散波及到的平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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