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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醒时分

3.梦醒时分

不知梦做了多久,在花囊里再度醒来的我。

迷迷糊糊的意识中,感觉到一阵剧烈的摇晃,我好像倒了下去。胳膊被缠住的藤蔓勒了一下。

“诶呦,好痛!”

我发现自己是侧身躺着的。虽然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状况,但我仍然被紧紧束缚着,不能动弹。

“难道说,有路过的冒险者来碰巧在救我?”我这样想到。侧耳倾听,却感到自己的耳朵不争气地发蒙,除了尖锐的耳鸣外什么都听不见。

“或者说,王花偶尔也想躺下来睡一觉……噗!”我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总之这姿势很不舒服,我努力翻个身,却被腰上的粗藤挂在半空,头向后仰着,肚子勒着,一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腿脚都麻了。

“呜呃……拜托你竖起来吧,这样好难受。”

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焦味。

旁边有什么东西烧了起来,混着排泄物的臭气涌入我的鼻子。在姿势允许的角度里我四下张望,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转动脖子的时候,藤蔓会卡住了喉咙,好生难受。越是挣扎藤蔓会越紧,太激烈真会被勒死。

于是我小心翼翼扭动着,无济于事。

维持着奇怪的姿势又过了一会,烧焦味越来越浓了。

感觉到背部传来闷热,可是,后脑勺上没有长眼睛,我并看不到。

“诶……不会吧……”灼热使我开始焦躁不安。

我屏住了呼吸使劲转体180度,总算看到了!

身后,王花的后壁上出现了许多黑色的斑点,正在燃烧!

火苗越来越大,沸腾了的排泄物正在咕噜咕噜地起泡,混合着怪味和热浪的气体炽烤着我的脊背。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

我把身体转了回来,藤蔓松了松可以呼吸了。用尽吃奶的力气扇呼翅膀,我想把火苗扑灭来着,可这样做反而让火烧的更欢了。

不到5分钟,火焰已经燃成篝火那般,而我正像是被绑在烤架上的烧鸡……

“妈呀!谁来救我,我不要被烤熟啊……”

这时,我灵机一动,在体内控制魔力发动了抗火术式。

似乎只要是不对外射击的魔法,都可以直接施展,这是以前的我做不到的事情,多亏了魔物化对魔力的知觉更加敏锐了。

暂时火焰伤不到我了,可是热终归还是够热的,汗水如雨下。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困住我的藤蔓不仅没有变松,反而因为灼烧刺激收紧了。不多久它们也开始燃烧了,身后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

“哎呦喂,痛痛……哎呦呦……屁股着火了!”

我被熊熊大火包围,却无法挣脱捆绑,不知道魔力护体还能保护我多久,这样下去能不能在我被点着之前先烧断藤蔓。

“要熟了要熟了!……啊我要化掉了!”

这个王花竟然还没死透,挣扎着勒紧我,我热得汗珠直接变成蒸汽飘走了,愈发呼吸困难了。这藤蔓竟然如此耐烧,是想拉着我陪葬吗?

——在这儿说个题外话,通常在火灾中拥有魔法护体的法师一般都是怎么死的?如果通风良好,通常是出汗过多脱水死的;要是通风不良,是有毒气体中毒死的。至于我?再这么下去恐怕会开创一种新的死法:被臭气熏死的。

面前正上方的花壁开始灼出一个洞口,碳化的灰烬掉落在我的肚子上。冒泡蒸发的排泄物形成的滚烫气体烙在背上刺激着痛感神经,我把翅膀覆盖在背部,怎奈新生的肢体神经更敏感。刺痛从翅膀的尖端传到背部的脊骨,我咬紧牙关强忍着。我觉得自己已经够能忍耐的了,来自前后的夹击终于突破了我的极限。

“呀!!!!!烫死了,臭死了!啊!!!!!”我痛苦地叫了起来,翅膀再度扑腾着,但只是无意识地挣扎罢了,毫无作用。明知只会助长火势的样子。

因为恶臭而屏住呼吸好一会儿的我,涨红了脸,由于叫喊出声让我又吸入了更多……我的肺部也感到了灼伤一般的钻心痛……

这就是师父说的末日吗?痛开始带走我的意识,魔法的护体很可能快要坚持不住了——那样我会立刻被点燃,最后烧得灰都不剩。

突然,一个奇怪的物体映入视野。

一个银灰色的圆盘,反射着周围的大火景象,出现在我的正上方。圆盘上凸起的几个发光半球就像夜里的猫眼——不,像那巨蜘蛛的眼珠一样,跟它对视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我大张着嘴巴呆愣住了。

噗的一声,圆盘上喷下来白色的粉末,从开裂的王花上壁落了我一身,与火焰的灼热完全相反,浇了个透心凉。

“咳咳……咳咳……好苦……什么……呸呸……”

我呛着,咳嗽着,把落进嘴里的粉末吐了出来。

周围的火焰迅速熄灭了,这比水系法师的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

“阿嚏!”我浑身哆嗦了一下,脑袋里一片空白。

天色暗了下来。这么一热,一冷,王花终于死透了,焦黑的藤蔓松弛下来,我终于可以挣脱了。

周围温度已经下降到可以承受的范围,我停止了护体的防火术式,掰开已经被烤干的王花的残骸,奋力钻了出去。

眼前是,黄昏中茫茫的一片焦土,一切植物都不见了踪影,成直线状从南向北延伸到地平线上,在那里的尽头躺着一块巨大而极富存在感的金属石头,反射着夕阳的余晖,表面斑驳的痕迹显然也是烧过的,有意思的是,这块石头好像是对称的。

末日吗?

……

“哎呦?!”一块还冒着烟的木炭把我的脚底瞬间烫起了泡。

……

在余热还没退却的焦土中艰难地前行,边走边警戒着周围的魔力流动。

两个小时前夜幕就已经降临了。在王花中的时光磨损掉了我早已破破烂烂的衣物,为了遮体我正努力寻找任何可以使用的素材。然而满地除了黑色木炭就只有尘埃。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被倒塌掩埋的空穴,我努力扒开土,试图挪开挡在上面的树干但失败了。

“没有工具和武器真是败了呜!”我气鼓鼓地叉腰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能放弃,距离能瞅见生机的地方还有很远,如果这样一直走,虽然饿不死也可能会无聊死。

是的!无聊死加臭死!我已经在王花里被绑了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我要疯了!说不定已经疯了!

不敢相信之前自己竟然有过不想出来的念头!那是多么可怕的念头!

刚经历完沸水粪坑汗蒸浴,这浑身的不祥之气恐怕除了屎壳郎之类的玩意,连半只魔物都不愿意靠近我!

为了防止烫伤,我从王花脱险后又开始持续用魔力维持防火法术了。如此长时间护体,如果还是人类时的我,估计得要喝魔法药水直到胃下垂了。

即便如此,还是察觉到了魔力明显下降,莫名产生了一种焦虑感。

虽然依旧抱着“魔力回到人类水平就会恢复原样”这样的想法,却有种本能在拒绝着。魔力耗尽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这样的直觉。

魔物是依赖魔力而存在的,如果魔力枯竭魔物会衰竭并死亡。但我是原人类,如果是因为变成魔物而跟魔物一样依赖魔力生存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

作为魔法协会顶尖大法师的学徒,我对魔物有更深的了解。狩猎魔物的冒险也知道嗯,我的比较对象一直都是魔法学校的学生。

我知道,魔物的魔力并不是储存在肉体上的。所有的魔物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体内特定的部位都有一个储存魔力的水晶体。通常在魔物的头部、心脏处,或植物防护较好的根、茎位置。水晶体是一种未知矿物形成的,它们自然出现在那些魔物化的生物体内,并且与之共生。

这个水晶体由于富含魔力可以用来制作各种道具,所以也是冒险者狩猎魔物赚取报酬的主要来源。它被称为:魔石。

另外,灵魂中的力量被描述成灵力,与魔力略微不同。

拥有那种魔力高度聚集的晶体要是存在我自己体内,只需要动用魔力感知即可察觉,这也是能够提前发现周围魔物的原理。

我并没有在体内找到类似的东西,魔力分布状况似乎是与人类时的我情况相同。

还有就是,一般认识中的魔物都长得比较恶心且伴随怪味与毒血——可能是人类社会存在的偏见——我目前也是这样认为的。魔物身上的素材多用于制造业,炼金行业,不存在成为食品。魔物进食据说能够补充魔力,人类则只能通过自然恢复或魔法药水,比较危险的方法还有直接消耗掉魔石。

魔法药水与进食差不多,只是人类对食物中魔力的吸收能力十分有限,只能使用来自被称为魔法药草的植物提取物补充。

魔石吸收是通过特殊术式吸收,但因有多种副作用而被长老会明文禁止了。

魔力的消耗,加上长时间的走动,失去了王花那个“育儿袋”的我开始饿了。

“竟然会怀念王花的汁液,我脑袋真是坏掉了……”

对自己的想法不寒而栗,我捡起身旁一根幸运逃过一劫的树枝开始撬挡在空**旁的石头。

作为爱希米亚王国法师界最高学府的学徒,我竟然在禁林生存的第一个月,是依赖王花的“养育”混过去的……

明明还没思考过自己今后要怎样活,要怎样找食物,是返回文明世界求助,还是狩猎啃树果当野人,还是说……

“我现在的样子,比起魔物,还是更像人类,如果是冒险者,会帮助我吗?”我这样想着。

起初冒险者行会只存在于爱希米亚王国,其他诸国有着同类狩猎魔物的组织,并垄断生产魔法道具的行业。各国并不存在实质性的合作或“跨国企业”。自从远古魔王被击败的两年前来,魔物是被人类狩猎的野生动物变异体,主要的战祸均发生在人类国家内部。甚至跟魔物接近的哥布林兽人们,魔王之后都罕有大规模侵犯人类领地。

在约两百年前由于先王帕拉丁及其之前几代国王的英明统治,这个大陆迎来了和平盛世,却在去年短短几个月内遭到毁灭性打击。

就像当年最后一任魔王发动的战争一样。

人口本来就不多的精灵们在西方的丛林中销声匿迹了。矮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各个幽深的矿坑中。人类世界中各国狩猎魔物的组织,在这场浩劫中覆灭了大半。

作为中央之国爱希米亚的冒险者公会因祸得福,成为了实力最雄厚的组织。原本,与爱希米亚冒险者公会相当的另一公会,玛塔帝国的勇士之家,却在神秘的亡灵事件中首当其冲。传闻甚至有这种说法,第一个亡灵就是在勇士中出现的。

由于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比起狩猎魔物,现在冒险者的委托更多是参加城防巡逻,护卫商队。曾经与魔物交战的经验使他们成为了最受欢迎的佣兵。

冒险者行会的势力在几个月内支配了剩下的其他三国。与此同时,审批加入的流程也简化了,还开设了专门为猎杀魔物进行训练的大众课程。

啊,思路好乱。

我在无聊挖洞时,脑海几乎把曾经读过的史书翻了一遍。魔族人类,简称魔人已经消失了2000年,除了长老会以外应该没人觉得他们会回来,不过我现在长成这样,没准儿还真有点像图画书上的魔人……

“为什么2000年来就没有哪个傻瓜也变成这样给我当个前车之鉴呢……”

我烦恼着为何自己会成为这第一个傻瓜。

完全没有料到那召唤阵会如此作用到自己身上。明明是个“召唤”阵,把我变成这样是要闹哪样?难不成我搞错了意外发现了变身术不成?

想不明白。这一定是我的术式失败了导致的。

“不过,师父也不全是对的嘛!”

那个像是金属的对称石头什么的玩意确实掉下来了,但并没有所谓末日。

说是末日,不如说只是烧了片森林的程度。况且拜它所赐,我得以从王花的口中逃脱。

虽说事后看到的那个玩意,师父说的石头,是个有棱有角的,看起来像金属一样的东西,确实很大,但落下来的威力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奇怪的飞行物围着它在转,本应是会有好奇心驱使我前去一探究竟的。按照师父所言,那个玩意只是一块石头,只是石头,仅此而已。但会飞的东西围绕在它旁边,数量庞大,贸然前往引起注意准不是什么好事。

最重要的是!那边既没树木也没灌木丛,一定没有容易获得的食物!往北边向那走去,会离开森林地区。在广阔的荒原,除了有能快速行动的野兽与体型巨大危险的飞行魔物外,再跨过那个荒原是名为古尼斯山脉的深处,魔龙的地盘。

对于我,至少能摘到野果的地方才是适合“原人类”我的地方。

我再次确认自己的魔力存量,已经损耗过半了。

“想什么呢!要是魔力值耗尽可以变回去的呜嗯!”

我努力这样告诫自己,浪费着将来或许会很宝贵的魔力。

说到底,总算是挖开了那该死的空穴。在手指上点亮一缕魔法之光,努力将身子探进去看了个究竟。

嗯,很小,或者说,刚好够藏下一个我的程度。只是,有生物捷足先登了,并且,咳咳……

一只体型偏小的魔物猪尸体在里面,长着獠牙的同时,额头上还有一柄尖角,浑身从脖子向后披满了尖刺。看那外焦里嫩的模样,显然是被烤熟了。

无言……

我并不想与一只烤乳猪一起睡一晚。嗯?什么?烤乳猪可以吃?不不不,这不是家养的猪,而是魔物猪哦?只是长得像猪,可能有毒的哦!

我伸手拽住尸体的后腿,把它拖了出来,丢在身后。我并不打算吃有毒的东西,况且我周身散发着不祥之气味,就算有山珍海味我也没有吃下去的胃口。

这样我钻进了那个空穴,睡一晚应该也没事。由于已经相当疲劳,不多久便睡着了。

……

醒了。太阳已经升起,我伸了半个懒腰……

“呼嗯……”

咚!

“哎呦疼……”

我的拳头和脑门同时撞在了半掩洞口的树干上。痛觉和身上的异味让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小心地爬出小洞,伸完剩下的半个懒腰……

环顾四周,在意那个巨大的金属石头就这么凭空不见了,不过那不关我事。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

魔力感知,我确定死猪魔石的位置,使用魔法强化自己的小手,从死猪口中把手伸进去摸索着。

“还差一点点……够……够着了……”小手臂消失在死猪的口中,一边掏着,一边一点点的用细微魔力汇聚成风刃切下周围的组织。这是风的法术,压缩空气到极点以后做到的。这是我临时想到的绝招,风之手刀!还不是因为没有任何工具!

多亏了师父的点拨,如今我对细微魔力的运用可以说炉火纯青。

看起来我就像在手撕乳猪。

我想,或许可以用这个办法来砍倒大树,传说中的用手撸树嘛。

假如有一把斧头,或者魔杖,应该不会有人会无聊学我这样做。遇到野兽,刺它一剑显然比甩它一风属性的巴掌来的有效,砍树同理。

然而这招效率并不高,没有魔杖的增幅加持,白白浪费掉的魔力占大多数。

原以为只是一只弱小魔物的魔石,要把它取出花不了太多功夫。然而,低估了难度的我,这样生生掏到了中午。

最后姑且是取出来了,但魔力消耗到我只剩下四分之一。

算上后来不耐烦地暴力撕扯了几下。证明了强化体能的法术也是可以使用的呢……可怜的魔物猪尸体被我折磨成了一坨不可描述之物。

“果然要当冒险者我还差得远啊!”

我感叹道。职业冒险者的话,用小刀三下五除二就能摘下有用的素材了吧!

休息片刻。

揣着这个蓝白色水晶体,它的魔力量还不如我取它花去的多。但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有了这颗魔石,至少我能够以它为媒介发射法术了。为了更方便使用,我把它用烧融的树脂黏在了一根看起来还算直的树枝上,做成了原始的魔杖……石器时代的法杖取得!它当然会比石斧好用!绝对!

我用只有匕首长度的它发射了一个水弹。

噗呲一声,放出来了。精度嘛……我还是不要在意了。水弹落在地上,因为有重力嘛!

我有充分信心在1米内打中目标!

“如果加入导向魔法的话,要命中更远也不是难事,虽然是王城的学徒才能学到的高级战斗辅助魔法呢……”我这样想着安慰自己。

总算是来到了火势蔓延的边缘。

这里许多巨石看来都被移动了,树木连根拔起,倒在稍远的地方。在本以为末日降临的我眼中,这些景象都变得可以轻松接受了。

撕下几片大点儿的叶子,收集死亡的植物藤蔓,简单地把它们围在身上固定好。能够做到的程度也只有这样了。

“什么时候能找到衣服就好了。”

“不,还有更重要的事,我想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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