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九月中旬的秋夜,城市的作息表刚刚进入它的夜生活时间。柏油路上白色油漆勾勒出的线道,被往来的车灯映出细腻的光滑感。而人行道上的两个人影,则被车灯照的模糊不堪,还随着一辆辆车的疾驰而过变得忽远忽近。
“峰子,那边的那个男人是在打孩子吗?”
孟怡薰挽着李峰锐的胳膊,侧脸依托在他的肩上。
“我去看看。”
李峰锐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纠结“疯子”和“峰子”这两个谐音词,轻轻地挣脱开孟怡薰的手腕,便迅捷地往那边跑去。
孟怡薰刚反应过来想说声“等等我”,却发现李峰锐已经冲出去五、六米了,于是乎她将喉咙里的声音咽了回去。孟怡薰眼中的李峰锐往着近百米外的那个烧烤摊奔袭而去,她也想迈开步伐追上去,可惜脚下的白色高跟鞋显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但她还是稍稍加快了前进的步子,尽快地跟了上去。
…………………………
“让你他妈这个兔崽子偷东西!!让你偷!!”
胡子拉碴、浑身酒气的一个中年胖子坐在塑料凳上,左手压在小男孩的后背,小男孩爬在他的大腿上动弹不得,男人的右手狠狠地落在小男孩的屁股上。这个三、四岁左右的小男孩的屁股,此刻正如烧烤架里带着火星的红炭一样,和还残留着婴儿白的大腿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他妈这个狗娘养的的贱种!还敢偷吗?!”
小男孩在嚎啕的哭声和换气的喘息声中慢慢地吐出了“不…敢…了……”三个字,只不过这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完全被七、八米外烧烤摊的嘈杂所淹没了。于是乎,像是理所当然的一般,男人的手还是狠狠地在男孩的屁股上来回拍打。
“住手,光打孩子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李峰锐箭步冲上来,握住了男人的右手的小臂,制止了他要重复循环的动作。只不过,这个胖子的小臂就如李峰锐的大臂一般粗壮,即使是坐着,他的气势就身材中等的李峰锐要高出一大截。
“老子教训小子,关你屁事!给老子滚!”
胖子喷了一股酒气到李峰锐的脸上,在肥大的手臂上施了点力,甩开了李峰锐的手掌,又举起来作势要打男孩的屁股。
“你冷静一下!”
李峰锐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同时用力地抵住男人那要挥下来的右手。
“妈的,让你他妈的多管闲事!”
男人右手改变了方向,拿起了塑料凳旁还剩半瓶酒的玻璃酒瓶,站起来狠狠击打在了李峰锐的头上。
小男孩因为胖子的起身摔落到了地上,反射性地因为闷响玻璃破碎声闭上了眼睛。而当他睁开眼睛时,竟发现一片血迹夹杂着玻璃渣在他面前。男孩被吓得短裤都没提起来,便起身小跑躲到了一旁的大树后边。
“你疯了吗!”
孟怡薰从中途就脱下了高跟鞋,光着脚踏着透水砖跑了起来,想要尽快追上李峰锐。只不过没想到那个胖子居然直接抄起酒瓶打了李峰锐,于是便对那个胖子脱口吼出了这句话。孟怡薰丢下了手中提着的那双高跟鞋,扶着李峰锐生怕他倒下,看着他头上的那片混着黄色酒水的血迹,忧虑立刻在心中蔓延开来。
“我没事。”
李峰锐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对孟怡薰微笑着解释道。与此同时地,那个胖子的肩膀被一个黝黑的手抓住,浑厚的声音响了起来:
“虎子,人手不够,回去帮忙。”
名为虎子的胖子回头看了看那个和他长得神似,却更加精壮、高大的汉子,默不作声地转身向旁边人满为患”的烧烤摊走去。
………………………………
“两位啊,真的对不起,我家二弟本来也是个处人待事都很温柔的好爸爸的。”
这个逾近一米九的高大汉子,伸手摸了摸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他身旁的小男孩的头,侧头望了望小男孩天真无邪、还残余着泪迹的面庞,叹了口气:
“唉,直到他的老婆丢下孩子卷了钱,和一个小白脸跑了。”
正坐在塑料凳上,被孟怡薰半蹲着用白色抽纸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与酒水的李峰锐眉头微皱,看了看穿着单薄的背心和短裤的小男孩。
思及之前那个叫虎子的男人对男孩粗暴的对待,又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口中的“好爸爸”,杂陈之感酿于心间。
“发生这种事情,还希望你们能多多包涵。我现在只有这四百块钱,希望能够补偿你们。你们快点去医院看一看吧,希望这没有什么大碍。”
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词汇量匮乏,现在这个双手递出四百块人民币的汉子,刚刚连用了三个“希望”。
“没事,这半瓶酒顺便还给我消毒了呢。这四百块你还是给小孩买件厚实的衣服吧。”
李峰锐一扫脸上的忧郁,感受着九月秋风的微抚,向小男孩挤出了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笑脸,竭力让声音平和下来,如此推托道。
是啊,虽说这个城市地处南方,有着秦岭山脉的阻拦,可究竟还是会被自西伯利亚而来的寒流侵扰。秋老虎的尾巴刚刚过去,如今的气温也明显地变低了,那两个壮汉自不用多管,可这个仅有三、四岁的男孩还穿着这身背心短裤,终究不太合适。
夜色茫茫,华灯初上。
在城市的一处犄角旮旯,一个落地广告灯箱正矗立在人行道的一旁,“龙虎烧烤”四个字熠熠地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它旁边蹲着的一个高大汉子,正收拾着地上的玻璃渣和沾着鲜血的纸巾。顺着那血迹流淌的方向望去,女子正搀扶着比她高半个头的男人。男人右手用一叠纸巾压着额头,左手搭在女子的肩上,微扬着脖子,两人并肩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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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迂腐],曾经,我以为这个词只会出现在上个世纪,整天阴着一副臭脸的老头老太太身上。啊,但不知道自何时起,我越发觉得“峰子”——我交往了一年多男人也开始向这个词靠近了。不,或许是他本性就是如此,只不过在日常的相处中被我逐渐挖掘出来了吧。
他,完美无缺。如字面意思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他总能完美无缺地站在合适的立场,完美无缺地做出最优解。这样的完美之下,他显得……很可怕。他的完美,是建立在完完全全遵守条律下的完美。而这些条律,似乎将他的戾性、怒性,乃至人性都给压制住了。就让人觉得——他是个在自己的规则条律下逐渐[迂腐]的老头。
若是寻常的循规蹈矩,我想我也不会如此地反感吧。可是,在别人伤害他时,无论对方是无意还是故意,不管是口头还是实际,他总是微笑着说“没关系”或者“这样是不对的”这些礼貌的混账话。拜托啊,对那些故意找茬的人不用摆这样的态度吧!该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才对啊!我偶尔曾想过,假如有人捅了他一刀,他会不会还是微笑着对凶手说“这样是不对的”呢?
不过,昨天他头挨了一瓶子,看来还是不会微笑着说啊。但听说那个叫虎子的凶躁胖子以前是个温柔的好爸爸,着实是让我有点吃惊。反过来又想起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就这样想着,我掏出了手机,拨了一串熟悉的数字:
“老哥啊,有件事我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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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很成功,峰子主动把我约出来了。他会是好好找我寻根问底呢,还是会怒颜盛气的指责呢,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他仅仅是吼了我一句,而音量甚至还不如那个晚上,他制止男人打小孩时来得高。这句话连蜻蜓点水都算不上,没有在束缚住他的规矩中泛起哪怕一点涟漪。他还是如往常一样,又回到心平气和的状态,机械地做出了最优解。果然他还是选择在自己的规则里[迂腐]吗。
我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手上传来一阵火辣的刺痛感。然后这阵刺痛仿佛伴随着末梢神经传递到眼睛一般 ,泪水抑不住地涌了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地扯开了嗓子:
“什么啊,你这混蛋!就算这样了还是要把‘好好先生’做到底吗?给我生气啊!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别这样啊……这样的你,让我感觉,好遥远…好可怕…”
声调由高至浅,就连我自己也发觉了,到最后我的声音完全失去了锐气,轻软得似乎在撒娇一般。。。
现在我的模样一定很难看吧,不管是面相还是行为。虽然画的仅仅是淡妆,但我的脸应该还是花了吧;明明该生气的是他,然而最后却是我动了手。
“要来两杯拿铁吗,我请客哟。”
“哥。。。”
我哥戴着一顶鸭舌帽,把两杯拿铁放到了桌上,语气淡然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现在交给我就好了。”
我的头被草草的揉了一下。
“咳,初次见面,和我唯二分享妹妹宝贵‘摸头权’的男人。我叫孟世晟,是薰儿的亲哥哥。”
喂喂,‘摸头权’是什么鬼啊。还有‘唯二’又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个是老爸?我有些不满地望向了老哥,紧弛的心不觉间居然放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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