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一顿的午后躺在温和的阳光下小憩一会儿,似乎是每一个那洛德人习惯的日常,大概没有什么享受是能够比得上暖阳,草地,红茶和一阵午睡后的惬意了。
但是这对感受着旧式马车硬到硌着骨头生疼的红桦木车板的罗曼蒂克就不是一种让人舒服到生懒腰的惬意了,更何况泥泞颠簸的山路和散在路上的石子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任何一个过路的行人一段舒适宜人的旅程。就像很多老旅行家口中忠厚的劝告一般:别多想了,旅行从来都不会是一段美丽的时光。
所以近几天来的午后小睡时光对罗曼蒂克来说,都是一段漫长的精神加上肉体的折磨。同时这种折磨还有一种可怕的随即性,就是这来自杰尔科斯的旧马车是改造于皇家骑士团的作战马车。
说来大概也是他倒霉吧,这种马车是皇家骑士团为了适应戈壁地区作战而特意加强了车轮强度的,而这么一来的结果就是只要马车轮一旦压到大块的石子,这种颠簸感对人类的心灵是一种巨大的打击,而且压到石子的几率可是伟大的阿尔娜蒂丝女神说了才算的事情,因此每当罗曼蒂克睡意逐渐浓郁起来的时候,我们的阿尔娜蒂丝女神就“咚!”的一声。让他伴随着头疼欲裂的感觉惊醒过来。我们的主角就只能痛苦地抱着后脑勺在装满了货物的车厢里满地打滚了。
这让罗曼蒂克不免不得回想这过去的几年里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可是细想来自己能做什么亏心事啊?
可着也没有什么办法,跟着商团的旅行,也就只有这待遇了。比起要独自一人穿越危险的森林,罗曼蒂克还是选择了跟着有侍卫护送的商队,挤在堆满了各种动物内脏的露天车厢里,感受着各式各样的腐臭味道。
我,罗曼蒂克列文图斯,一个简单而磊落的魔导师而已。一不研究黑魔法,二也不信什么歪道邪说,三又不拐卖妇女儿童。一心敬仰着伟大的太阳女神,虽然没有想着要把一生都献给信仰与追求,但是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污蔑和破坏这光明的道路,所以您也犯不着这么折磨我吧....早已经坐起身来靠在一旁的罗曼蒂克一面痛苦的摸着后脑勺上才磕出来的大包一边自言自语的抱怨着。
“哦,学士先生,已经睡醒了吗?”一旁跟随着马车前进的银甲侍卫注意到他,便好意地搭腔问道。
“啊...”罗曼蒂克似乎还有睡意朦胧,揉着一头金色却十分凌乱的头发,随口地就回答道。
“看来您睡的不太好呀。不过也是,也没有人能在这地方睡舒服吧。”这名侍卫带着银色的头盔完全遮住了脸颊,所以罗曼蒂克也瞧不见他此刻的神情,然后他又是这么一种自问自答式的言谈,罗曼蒂克有些尴尬,接不上话。
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人接着说道:“学士...您是克洛塞学院的吗?”
罗曼蒂克这么一听似乎有些吃惊,也对这名普通的侍卫有了些新的看法,便开口说道:“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哦?我见过您肩头上的纹章。”侍卫指着罗曼蒂克领口别着的一枚阿玛托圣纹图章说道:“我的妹妹今年也考进了克洛塞学院呢。”
“是吗?你妹妹很厉害呀。学的什么呀?”罗曼蒂克似乎也来的兴趣,便开口问道。
“这个...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好像是学魔法学,但是至于具体学的什么东西我就不知道了。”那人似乎有些高兴,习惯性的要去抓头,才发现自己正带着厚实的头盔,才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去,接着说道:“我对这些就真的一窍不通了。您问我我也不知道。”
“是吗?魔法学啊!”罗曼蒂克努了努嘴,很是惊讶,接着道:“那真的就很厉害了。”
“哈哈,是吗?反正我听周围的邻居也这么说,但是我就真搞不明白了。”这人说着又习惯性地要去摸头,不过结果也一样,这让罗曼蒂克看在眼里就有些滑稽了,但是他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不过罗曼蒂克他也知道,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他也不禁感叹道:“恩,确实很厉害,你妹妹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人物啊。”
“哈哈,厉害的人物倒是没有想过了,也只是希望她能够不再受苦了。”他也感叹着,不紧不慢的说道:“不过,您应该是一个厉害的人物了吧。我都从来没有见过怎么年轻的学士。”
“呵呵...厉害吗?”罗曼蒂克听他谈到自己,不免自嘲地笑道:“我可算不上什么厉害的人物。”
“不不,听我老家的长者说啊,学士什么的都是一些什么上了年纪的老人了。”他似乎有些不同意罗曼蒂克的话,自己又说道:“但是看您这么年纪,也许还没有我年长,那肯定也不是一般人啊。”
听他这么说,罗曼蒂克又难免的笑了,道:“那你知道我学的什么吗?”
“嗯?...这个,是吗魔法学吗?”他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我哪学的了那么高深的东西。”罗曼蒂克无奈的耸了耸肩,道:“我学的魔导学,而至于我这么早能够成为学士,那只是因为是没有人会选择学它罢了。”
“魔导学吗?为什么没有人?”
“为什么吗?”罗曼蒂克无奈地笑了笑,道:“你觉得一个魔法师,会喜欢研究打铁吗?”
“打铁?”他很是很是吃惊:“魔导学就是研究打铁的吗?”
“咳咳...虽然也不能这么说,但是它们的性质是差不多的。”罗曼蒂克被这么问道,虽然原话是自己说的,但也难免有些不舒服。
“我不觉得打铁有什么不好的啊,我爸爸就打铁的,还是远近闻名的铁匠呢!”他自豪地说道,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配剑。
“是吗?”听他说完这一番话,罗曼蒂克似乎有了些感慨。
说到底“魔导师”的名号在圣学院里怎么都不其他的名号地上一等,这种劣等性不光是表现在学生数量上的,从学生地位,老师地位,资源分配等方面都是很能够看出来的,说难听一些“魔导学”在阿尔蒂娜丝女神庇佑下还是像捡来的孩子。虽然“魔导学”是近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学科,但是它在整片大陆上取得的一些成就已经不容小觑,人类本来就在这片领域上晚人一步,而魔法院那些脑筋固执的老东西却在一魔法曾经伟大的荣光来抵制打压这一面新兴技术,一边故步自封地赞美阿尔蒂娜丝女神的荣光,一边却又恬不知耻的侮辱女神的圣明。说什么阿尔蒂娜丝的子民只需要赞美太阳女神的圣洁就可以了,一切都可以交给太阳之子的伟大力量。
他们就是不愿意相信现有的魔法体系已经不足以支撑这个世界的发展了,我们需要更大的力量,需要更开阔的誓言,而“魔导学”就提供了这样的力量和视野,只是这样的力量超过了这群老家伙的理解,还说什么伟大的长者,不过就是美梦被击碎了,就这么害怕的又迫不及待地把它当作异端钉死在烈火燃烧的十字架上了。
不过被人叫作“废铁魔导师”,不管怎样都是会让人不舒服的。这样一种从时代中流露出来的鄙夷感让罗曼蒂克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都很不舒服,这是他从灵魂深处表达出的一种感受,而这一种感受开始的起点是他人生有意识的开始。
列文图斯家族也就是这样一个家族,老式传统的贵族,信奉老式传统的教条。在那么以为传奇交织的贵公子出生懂事之前,似乎一切的安排都像阿所帕大教堂古老的摆钟一样,走到是那么协调统一。
对法制的第一次挑战是来自一种无聊的、孩童式自尊心,简单的说来就是罗曼蒂克在公学馆里被同龄人指着鼻子说:“像你这样啊!一辈子都比不上你的姐姐的!”
当然,那个充满冒犯性的小鬼说的话还是基于了无可争辩的事实,罗曼蒂克 列文图斯就是比不上西娜 列文图斯。列文图斯家族未来的合法继承人确实比不过一个女人。
但是这个该怎么说呢,罗曼蒂克输的很理所当然。而且输的人也并不只罗曼蒂克一个人。我想整个阿尔娜蒂丝大陆上能比的上“传奇之女”西娜 列文图斯的人应该屈指可数。
传奇之女西娜 列文图斯,整个阿尔娜蒂丝大陆最年轻的女性法术研究员,国立魔法研究会成员之一,“圆环”研究会成员之一,“强”系列魔法的原始创造者。当然上述只是传奇之女所获荣誉的一小部分。
所以罗曼蒂克输的也不冤枉,但是很遗憾,这个世界上的道理可并不是这样讲的。
作为列文图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罗曼蒂克天生就背负了不一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却不会因为他本人是否意识到而存在。从他一出生,从被叫做罗曼蒂克 列文图斯开始,这些东西就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脉里,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有些东西,人天生就背负着,我门习惯地称之为命运。
那时小罗曼蒂克可还理解不了这些东西,他也懒得去理解,而整个世界都在要求他战胜她的时候,年轻的贵族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却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打败姐姐?”这是七岁的罗曼蒂克对着他的“敌人”说出的话,而西娜只是笑了笑,轻柔地梳着他金黄色的头发,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年纪的小鬼就这样从镜子里看着他最亲近的姐姐,他不明白,这个世界给他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自己赢不了她,也不想赢她。”的种子逐渐的在小罗曼蒂克的心中生根发芽,而这种思维渐渐却转化成了:“我不喜欢魔法,也不想学魔法”可以逃避训练的自我安慰。
说的也是,有这样一位对手,无论是谁都提不起斗志的。就像发蔫的青菜,好像是发自内心的说道:我渴望平凡。
可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贵公子开始对那时还被人们认为是“粗陋鄙俗”魔导学有了兴趣,而这种兴趣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深厚了起来。
而对传统教条的一次剧烈冲击,来自于魔法历367年,我们的传奇贵公子鬼使神差地进入了圣·克洛塞学院魔导分学院,并以魔导学院学生的身份发表的入学感谢。
此消息以经公布,便在整个阿尔娜蒂丝联合城邦里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圣·克洛塞学院刚刚开课第三年的新学科就迎来了列文图斯家族的继承人,这让魔导学院的教授们都有些受宠若惊,而在创圣夜的聚会上六位教授就异口同声的向他抛出了“为什么?!”这样一个问题。
罗曼蒂克似乎也很难回答这个问题,也许那个年少无知的他可能会回答说他是因为喜欢魔导学,但是经过了多年的思考,罗曼蒂克可能会说:“我是因为讨厌魔法学,所以才想选择魔导学”。这个答案可能会让墨里托安教授伤心,但这却才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每一个人对世界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也许有人追随了大众,也许有人逆流着激浪,可我们都很难说谁到底是对谁到底错。对与错在这一个层面就显得十分微妙了,而罗曼蒂克似乎正是紧紧抓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关系,在这一条充满非议的道路上不止前行。
或许他被愚昧无知的世人附上“废铁”的逸号,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魔导”的铭文却永远指引着前路。
“学士?学士?”忽然几声呼喊,把走神的罗曼蒂克叫回了现实。
他回过神来,有些恍惚的看着那名侍卫,问道:“怎么了?”
“看您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可是我也不得不打断您,因为我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侍卫先生一边说着,一边指着前方。
听到这话罗曼蒂克才渐渐反应了过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托赫人在上一个时代最伟大的作品,那托赫-克莱泽伟大屏障。
克莱泽要塞修建于灰烬时代后期,是那托赫人为了抵御来自北方异族的侵袭而修建起来防御工事,是纯粹的那托赫人古代技术,充满了许多让人惊喜的奇幻想法,虽然经过了几万年的时间后许多那托赫人已经被历史的红尘所淹没,但是他们所留下的智慧,却也让后人们为之惊叹。
克莱泽要塞依附着帕加斯山北峰山麓而建,其沿南北延伸而出绵延几千公里的防御城墙环绕着赫伦巴平原,将整个阿尔蒂娜丝圣城包围起来,其间绵延的城墙经过帕可斯要塞,弗洛克易城,杰尔科斯城等几座城市而形成的环绕性防御体系被这个时代的人们称之为伟大屏障。
在这个时代伟大屏障最主要的作用就是抵御北方兽族的侵袭,如果不是这种充满了历史沧桑感的伟大城墙,也许弱小的人类已经好几次该从历史的舞台上悄然谢幕了吧。
克莱泽要塞已经是圣城最后的一座防御要塞,到达了这里也就说明离圣城阿尔蒂娜丝没有多少的路程了。
罗曼蒂克下了马车,在进城的最后一段路上,他也打算活动活动筋骨,连续好几天的坐卧已经让他的后背有些不堪了,加上这一点也算不上舒适的旅行环境,更是加剧这种情况的恶化。
“咿啊啊~~”罗曼蒂克痛快地伸了一个懒腰,腰背传来的一阵阵酸痛感不禁让他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年龄。
“不过也终于算是有惊无险的到底了。”罗曼蒂克终于松了一口去,一边想着,一边闲适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商队的马车依照顺序的拍在克莱泽要塞的大门外,而要塞的侍卫们也一个一个的检查着马车上的货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检查要这么严格。
罗曼蒂克便顺手拉住一个从自己身边经过的侍卫问道:“诶,请问一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连布拉菲尔商团都要这么仔细地检查?”
“嗨...听说城里来了一位圣城的大人物,为了保证他的安全,所以上头下命令说,所以进入克莱泽要塞的队伍都要仔细检查。”
“这样啊...”罗曼蒂克若有所思的说着:“大人物?会是谁啊?”
“谁知道呢?”那名侍卫也无奈地摆了摆手,道:“像咱们这种小人物哪知道这些东西呀。”
罗曼蒂克也跟着笑了笑,表示赞同,也没有和他再说什么便表示感谢后就离开。
在等待检查的闲暇时间里,罗曼蒂克靠在马车边上,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了嘴里,无聊的望着有些乌云的天空。这时他才想起来最开始和自己交谈那名侍卫不见了踪影,好像是下车之后有什么事情就离开了吧。
“也没有问他名字”罗曼蒂克一边想着,一边咬着这种植物的根茎,似乎有一些酸味,又有一些苦味,“早知道就该早问了,也不知道他妹妹叫什么。”
“还是算了吧,别自己找麻烦了。”他吐掉了那不怎么好吃的植物,无奈地笑了笑。
后来,也没有过多久,罗曼蒂克也就顺利的进了城。期间也没有什么麻烦,也只是无聊的时候和守城的士兵们谈谈了他们的家乡,这对于见多识广的罗曼蒂克来说,接上这样的话题还是十分容易的。
晚饭后,待在旅店软床上的罗曼蒂克似乎那里也不想去了,他随意地躺在床上,横七竖八的,一只小腿耷拉在床外,两条胳膊扭曲着,衣服也没来得及脱,几天来的苦楚似乎都在这柔软细腻的棉花床上烟消云散了。
罗曼蒂克倒是没有什么计划,只是听说商团会在这里停留三天,那就在这里休息几天呗。嗯...那明天就一整天都待在床上吧~~
罗曼蒂克愉快地幻想着,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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