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面的高大背影越走越远,后面的矮个背影却是越走越慢,金黑色的眼瞳被一家商铺里的大画架吸引着,勾起了多年前日夜与自己相伴的记忆。
突然刮起的风把帽子吹得左右摆动,格尔薇克连忙把帽子按紧在头上,慌张的神色落在附近的路人身上。
“啊!对不起。”
“小心点啊,小姑娘。”稍不留神与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妇人撞上了,格尔薇克急忙弯着腰道歉,手中的冰淇淋掉到地上,没有被按住的帽子吹落到中年妇人手里。
“来,还给你。”
“谢……谢谢。”
格尔薇克接过妇人还回来的帽子,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不用谢,这……头发的颜色……”
“这个……这是染上去的。”
妇人的疑惑不知为何让格尔薇克感觉紧张,不像是因为与陌生人交谈的缘故。
“是吗…..”
“这真的是染上去的!”
格尔薇克的解析没有消除妇人心中的疑虑,焦急的她加重了说话声。
“啊!我想起来了,那个古老的预言……”
“我……我与那个预言一点关系也没有!”
话语里的某些信息触动了格尔薇克,她极力地否认着某件事情与自己的关系。
恐惧占领着她的内心,狠狠地帽子回来,全然不顾仪态的她地大街上胡乱地疯往跑。
“怎么了?刚刚……”
“不是!都说不是了!”
一个深切的温和声线在她身旁响起,陷入了混乱的格尔薇克分辨不了这是谁的声音,一股经儿地往前奔跑。
“格尔薇克?!”
“这真的是染上去……又不是我想要这种颜色的头发……”
格尔薇克甩开捉住自己的手,紧握在手的帽子挡住了前方的视线,她的脚踩在了一个掉落在地上的包装袋上,摇晃的脚步在快要摔倒之际调整了过来,无力再躲避的她刷的一声跪倒在地。
“格尔薇克!”
宝蓝色的眼瞳落在了抱着头部的格尔薇克身上,两种交杂的色彩在抖震着,戴纳明白了那是怎么回事,他绕到格尔薇克跟前,把滑落到膝盖上的帽子扣在她的脑袋上,挽起散落的发生藏帽子内,接着把解帽上的装饰丝带贴在下巴上打了结,这样帽子就被牢牢戴在头上。
“没事了,这样就不会吹跑了。”
“……”
渐渐平复的格尔薇克听清了声音的主人是谁,难为情的她连一声道谢也难以吐露。
“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而不开心。”
“我……你一点也不明白!”
一个不熟悉的人对自己施以温柔关怀,这种事情格尔薇克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她躲开了戴纳的目光。
“也许吧,不过我倒觉得这样的发色与你很相配。”
“……骗人……”
做出的回应慢慢失去了力量,她的确很害怕让别人看到这种诡异的发色,但这不代表她自己本身讨厌这种彩色,有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喜欢还是厌恶。
“我说的是真心话。”
“……”
戴纳的话语里温和不带一丝杂质,让人难以想象这种柔情的语调会是虚假的,她的心跳这种氛围下越加剧烈,脑袋被她压低更了。
“在这里等着。”
戴纳往四周打量了一下,转身跑进左边的一家挂着绯红色可爱招牌的店铺里。
几分钟后,一个带着梦幻色彩的冰淇淋出现在金黑色的眼瞳前,抬起的脸颊堆满了惊讶,她的视线在戴纳与他手中的冰淇淋之间来回看着,格尔薇克脸上的表情只写着一句话——这一定是梦!
“怎么了?不喜欢这种?”
“不,谢谢……”
一半是难为情,另一半是竭力压制着的愉悦,接过来的冰淇淋被格尔薇克大口大口地吃着,嘴巴四周以及鼻子上沾满了彩色的涂料。
一路走过的商铺五花八门,这对于甚少出门的格尔薇克来说如同置身于梦幻缤纷的游乐园。
毫不掩藏的笑容绽放在格尔薇克的脸颊上,在她身上有着某种变化,这是连她自己也毫不察觉到的。
他们的身影穿过连接敏尔特大街东边的一条小道,来到了立着一个小型喷泉的广场,三四层高的普通楼房把这个小广场环绕着。
在喷泉左边围着一圈圈的黑压压人群,不断起伏的惊叹声里混杂着零星的鼓掌声,似乎在观看什么有趣的表演。
在远处站着的格尔薇克好奇地张望,那双金黑色眼里充满了童真,正是这张脸抹去了藏于戴纳心底里的困惑。
一霎间,他有某种想法,让她过着这样平凡的生活也是不错的选择,可他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停止这次行动,总有一天她还是逃不过那天的来临。
每当想到这里,肖然无声到来痛楚吞噬着他的内心。
“过去看看吧。”
展露在戴纳脸上的笑容看不出一丝异样。
格尔薇克轻轻的嗯了一声,提起裙摆蹬蹬蹬地跑了过去,努力地往人群里挤进去。
在空中盘旋已久的黑影落在戴纳的肩上。
“你的脸色不太好。”
“是吗?”
故作轻松的语调回答着乌鸦,宝蓝色的眼瞳一直盯紧在格尔薇克身上。
“你不会是想放弃这次的行动?”
“……我可没这么说过……”
“我知道你不忍心伤害她,你别忘记了她可能持有那个物件,万一让那个人获得她拥有的力量,那个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
“这一点你中心有数。”
“……”
戴纳无言以对,宝蓝色的眼瞳落在那个正向他招手的身影,肩上的黑影展开翅膀飞向了空中。
格尔薇克愉快地呼唤着他,她脸上的表情与戴纳那变得阴沉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快过来啊,这个很有趣!”
“是,是,是什么能让大小姐那么兴奋?”
这种兴奋的状态在格尔薇克身上甚少出现,她一边催促着戴纳,一边把他拉进人群里。
这种亲昵的举动自然让戴纳感到诧异,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现在这个摸样才是真实的格尔薇克。
这么短暂的时间是不可能让一个人信任自己的,所以能获取到格尔薇克的笑容是本该让人高兴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更接近目的了,可眼前这景象却使得戴纳的内心更加痛苦。
当他们成功挤进人群里,戴纳这才注意到围在自己身边的全是八九岁左右的孩子,作为成年人的他显得十分另类,提起的嘴角在苦笑。
在人群中央坐着一名穿着破旧衣服的老伯伯,他盘着腿坐在一张脏兮兮的茶色地毯上,手里拿着一个形状奇怪的乐器,挂在上面的金属夹片在摇动下发出清脆的音色。
地毯里还有另一个看似瘦弱的身躯——一只木制的人偶娃娃,灵巧的手脚跟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活像是一个制作精密的机械人偶。
这种能勾起童真的玩意儿有着极大的魅力,说不定连大人们也会为此而着迷,
可戴纳眼里却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一片欢腾气氛中的他默不作声。
人偶娃娃的表演结束了,提起了裙摆、弯着腰给观众们鞠躬以表达谢意,抬起的脸上挂着裂开大笑的嘴巴,那笑容不知何让人感到一阵寒意,镶在眼眶里的玻璃眼珠不停上下翻动,这些诡异的举动在孩子们眼里不过是表演中的一环。
戴纳却不这么认为,他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突然捉住了格尔薇克的手,没掌握好的力道使得她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好痛……”
“我还没看……”
格尔薇克试图挣脱那强劲有力的手,却没能成功。
“走吧,去别的地方。”
“这种小孩的玩意有什么好看?”
消失的温和语调换成了冷漠的声线,戴纳拉着格尔薇克往人群外面走去。
“不……不要!”
如同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那般,格尔薇克任性地打闹着。
“……”
两股对立的思绪在戴纳的内心翻滚着,他不敢扭过头去看着此刻的她,他无法确定自己做的是否正确,唯一可以知道的是他不想伤害到她。
他嘲笑着这种心情,因为他所要做的事情有着相反结果。
柔弱的少女怎能敌得过年长的男性,最后格尔薇克还是被拖出了人群外,她气得涨红了脸,不断小声嘀咕着什么,偶尔轻声地哼着。
“还不放手!痛死了!”
格尔薇克猛然停住了脚步,全身的力气集中在脚上,使得身体不能再前进一步。
“抱歉。”
捉紧格尔薇克的手放开了,戴纳低声的道歉里包含着几分忧伤。
“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低着的头被金色的发丝挡着,戴纳不敢转过身来面对着格尔薇克,生怕让她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份忧伤。
在他们正要离开时,人群里传来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随后响起了许多高低不一的呼叫声,似乎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了。
金黑色的眼瞳往后面的人群投去好奇的目光,刚走出一小步的格尔薇克又被拉住了,她转过身来正要冲着戴纳装作生气的摸样,却看到了宝蓝色眼里闪烁着某种不安的神色。
格尔薇克不解地那双宝蓝色的眼瞳,她隐若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疑惑在格尔薇克的心中扩散,可她并不想过问,介入别人内心的同时会把心底里的那个自己暴露出来,这是她最为害怕的事情。
格尔薇克摸着疼痛的手腕,慢慢往敏尔特大街那边走去,脸上摆着的冷漠表情就连她自己也感到吃惊,甚至是用厌恶的目光来看待自己。
讨厌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是……
这样做并没有错……
她的内心在左摇右摆,要冲破多年来藏于心底里的枷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杂乱,呼救声刺痛着她的心,金黑色眼里映照出五年前的那一幕,她环抱着抖震的手臂,慢慢后退的脚步突然转往后面,小跑着挤进了人群里。
原本欢腾的景象被染成了红色,一个快要失去意识的孩子倒在地毯上,血液不断从他的手臂上流下,造成这样的原因是那个咬着孩子手臂的木制人偶,那张血淋淋的嘴里发出让人心寒的笑声。
咯咯咯,瞪得老大的玻璃眼珠几乎要挤破眼眶,小巧的手掌紧紧拉彻着孩子的手臂,一点点往嘴巴里啃食进去。
孩子们害怕得不敢靠前去,哭声像病毒感染那样不断增加,老人用尽气力也无法将木制人偶从那个孩子身上分开。
金黑色眼瞳盯着在那个木制人偶上,沉重的神色一点点增加,某种飘散在空气中的味道让她心头一紧。
这是……
不可能的!
封印那边没有问题的啊,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格尔薇克苦苦思索着这个问题,全然没注意几个成年人挤了进来,合力用尽各种办法对孩子进行求助。
咯咯咯的笑声停止了,木制人偶抬起阴森的笑脸,松开了捉紧的孩子的小手,整个躯干发生了异常的扭曲,发出的吱咯声让在场的人无不无骨悚然。
十个指头被拉伸至数十倍,活像质地坚硬的绳索套在了几个孩子与大人们的脖子上,黑色的雾气透过指头参入到人体内,那些人的皮肤表面出现了黑色的斑点。
那些斑点……
和那个时候一样……
一道闪过的黑影打断了她的思考,利落的刀刃将伸向她的指头斩落在地上,戴纳挡在了她的前面。
金黑色的眼瞳愣住了,格尔薇克一时之间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恐惧而产生的泪水缓缓滑过她的脸颊。
“你退后,这里让我来处理。”
“……”
戴纳一把拉起格尔薇克的手,把她往后推。
木制人偶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新猎物很感兴趣,缠在脖子上的指头松开了,快速往戴纳身上刺过去。
戴纳挥动着手中的军刀与之交战,被斩落的指头像一条条在弹跳的毛毛虫,一蹦一跳的回到了木制人偶的手心里,指头再度连接在手掌上。
快速交错挥舞的指头使得戴纳应接不暇,刷过他身上的指头造成了不少伤口,军刀刚接下了来自左边的攻击,从右边横扫过来的两根指头重重大落在他的后背上,失去平衡的的他用手支撑起身体才避免了跪倒在地上。
人群早已四散开去,只有几个躲在阴暗角落影子在偷看。
恐慌的格尔薇克在原地愣住了,她心想着要逃离这个地方,可脚与地面之间仿佛被强劲的粘合剂固定了,任凭她怎么使劲也无法移开。
那个不断负伤的身躯刺痛着她的心,明明是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可她无法把视线从戴纳身上挪开。
好害怕……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与那个时候一样……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不对……
这种事与我没有一点关系!
逃吧……
格尔薇克低着头不去看那个让自己难过的背影,逼使自己迈开脚步逃离这个地方,还没走远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撺紧衣裙的右手闪烁着黑色的闪电,那是从印记上释放出来的魔力。
发出隆隆声传遍整条敏尔特大街。
一道闪电从云层里击落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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