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浮动着没有感情的钢琴曲。起码在我看来如此。虽说这样的世界级名曲往往会由音乐家贴上“开朗”、“表达了作曲家对XXX的向往”之类云云标签，可我还真没听出它表达了什么。若羽提出“既然大家都住帆船酒店，不如索性聚个餐吧”。洛离爽快地答应了，所以此刻我们便坐在了餐厅的角落，所以我便被红裙红帽的小妹妹要求一定要尝尝她最喜欢而我最讨厌的椰子汁。身边长长的玻璃墙外是个巨型鱼缸。
“怎样，师兄，是不是很高兴？无论明天赢还是输，名字都能永远留在[天梯名人堂]了耶。”
尘心比我们晚到两分钟，虽然今天的比赛是赢了，但他却并没有多么喜悦，不知关在房间里做了些什么直到现在才出来。
“切，哥不早说拿个第一也是唾手可得的事情了？”
我不禁无语，没办法，他的确早说过“哥来南溪就是为了成为天下第一”之类的话，但当初叫我怎么相信啊？想到这里，我忽然发现无论是对若羽还是尘心，我其实都是不了解的。
“对了，明天和你互为对手的蓝方选手是……”我知道他没看另一场“4进2”，同时按照组委会的规定，不到比赛的一刻互为对手的姓名也是绝不公开的，然而“4进2”都结束了，明天是哪两人比赛谁不清楚。
尘心打断了我。他一边用咒术吸出堵住酒瓶的橡皮塞，一边说：“管他是人是狗，来了照赢不误。”
我没话说了。
“那如果输了怎么办？”若羽忍不住笑道。
“输……没有如果，我肯定会赢。”
“可真那样了呢？”
尘心显然有些不悦。“明天输了”就好比“明天自己会不会被雷劈死”一样，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站在辩证角度来讲真有可能，也是没有必要去思考的。个中道理再简单不过：人精力有限，没必要浪费时间。
“随你怎么办。”
“好呀好呀，”若羽用手指抵住下巴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说，“如果输了，这几天你借我的钱我就不还了好不好？”
且说若羽刚出若家的时候身上只带了用作定位出口的“钥匙”——若家的出口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随机转移，以此起到最大程度上保证不受外人入侵的效果——结果等意识到自己连一分钱也没带，出口已转到大陆北方了。无奈，她只好暂时先向尘心借钱。
尘心似乎并不在意，哼哈一声算是答应了。“来来来，喝酒喝酒。”
“喝你个头啊，你不知道女士是不能喝酒的吗？”
说罢，尘心灰头土脸地收回了酒瓶，可就在这时，洛离却举起高脚杯，认真盯住了他。“没事，帮我斟一杯吧。”
尘心高兴得站了起来。
“咦，”若羽则十分惊奇，“洛离，你也会喝酒？”
谁知对方竟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呢。”
“那你……喂，”若羽瞪了尘心一眼，“人家还是第一次喝酒，你倒那么满干嘛？”
“没事，”洛离在桌子底下拍了拍若羽的腿，俏脸分明是笑着却不无凛然之气地与尘心对视几秒，然后干杯，“这杯酒我敬你，为第一次见面时的冒犯。”
“好。”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像是吃错药一般出奇的好，尘心还是打心底高兴。他的想法十分简单，只要别再用昨天那样刻薄的眼神看自己就行，实在受不了。
“还来？”
洛离用手背捂住嘴，点点头。
“第二杯我敬你，为昨天扇你的一巴掌。”
听及此处，尘心刚流入喉头的酒差点喷出来。
“对、对不起……我那天误会你了。”
“没事。”尘心说“没事”就是“没事”，他从来不是个表达能力出众的人，何况还把本就不多的表达能力全奉献给了向我介绍格尔萨斯。
转眼酒杯又被倒满了酒。
“第三杯我替妹妹敬你，她不能喝酒。”说罢，洛离一口饮尽，脸颊随之变得半红半白。我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望向窈窈，她低垂着脑袋啜饮椰子汁，无论什么时候都戴着那顶尖角的红帽子。
“窈窈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嘛。”
“当然啦，”窈窈的眼睛顿时明亮了起来，扭动几圈身子，“人家可是世界上最受人喜欢的魔法师了。”
“再受人喜欢也得道歉。”
我顿了会儿，劝道：“算了吧。”
“不行，你这样会害了她的。”洛离的语气完全不留余地，“快点，窈窈，告诉尘心你错了，你才多大啊，就学会挑拨离间了，姐姐倒无所谓，可别人呢？再这样做得伤害到多少人？”
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僵硬。窈窈眼角耷拉着暗自冲我伸出舌头，我不知自己接下来能做点什么，只好回以同情的苦笑。好在尘心果然没有辜负我的希望，他随手往嘴里塞了一把鱼干大嚼特嚼，含糊不清地说：“还道个**，本来就是我先做的不对。”
我感觉洛离想说些什么，但无奈尘心的回答彻底出乎她意料之外，嘴角一动一动的，大概心里十分尴尬。
“你们是亲姐妹吗？”我趁机问。
“嗯。”
“感情很好啦，洛离这个姐姐当的很不错呦。”
“谢谢。”她用手帕擦拭嘴角，“你们呢，又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尘心说，然后指向若羽补充道，“她不是。”
“你！”
“他们两人关系不好，别在意。”我在旁边笑道。
洛离点点头，那表情倒像在说“我看也是”。
“回九川以后打算干嘛？”
“唉，你一说我又心烦了。离家一个月的时间里，公会那传来消息说让我等[钻石组邀请赛]结束就回去完成要事。不过真只是那样才好了，[天梯]赛季刚结束，谁晓得东方的局面会出现怎样变数。”说着，洛离从手提包里摸出了一朵红莲模样的玉器展示给我们看。
“好妖艳的红莲。”
“证明公会成员身份的信物。”
“什么样的要事？”
洛离没有立马回答，有些犹豫地咬了咬指甲，似乎不知从何说起。
“说不出口的话不说也没关系呀。”若羽说。
洛离不无感激地望了若羽一眼，然后轻轻发出叹息。“我也不想涉及太多公会的事情，但我们公会，就是‘红莲末梢’，太缺魔法类成员了，所以咯，每次碰上一些需要依靠暴力解决的问题都少不了我。”
“说来，你们三位住在哪呢？以后打算做什么？”
我假装喝起椰子汁。洛离投来询问的目光，然而没得到任何反应。她不禁有些后悔，意识到自己恐怕问了个微妙的问题。从昨天到现在和我接触也有一天了，出于职业习惯她早已探查到我没有任何战斗能力，而若羽彻底相反，她一直收敛着自己的气息，无论什么时候都俨然军事堡垒一般滴水不漏，体内灵力只怕还在尘心之上。这样的人为什么不参加[天梯]？她也肯定不仅仅是个天才吧，身体内必然留着某个强大家族的血脉。而尘心诡异的双修剑道同样能引出不少疑惑。
“说了你也不知道，不过至于家，我这辈子是不打算回去了。”尘心呷一口果酒。
“我也不回家了。”我摊了摊手，“自由的很。”
洛离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把脑袋偏向若羽，得到的答案却是淡淡的一句“我没有家”。
“你们……”她没再寻根问底，“总之有什么事就来九川找我吧，我欠你们的。”
我实在觉得洛离的性格是太过认真了。“哪能再麻烦你，刚才你不是都道过谦了嘛，态度很诚恳嘞~”
餐厅内转眼坐满了人，在热带鱼群的注视下，形形色色的人举杯相碰。“欠别人的东西就该双倍奉还，”她顿了顿，“尤其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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