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师兄赢了。”
若羽淡淡一笑，捧着奶茶喝了两口。
“嗳，若羽，我知道你比师兄还厉害，经过前面几场比赛，你应该很清楚哪些人强，哪些人弱吧，依你看，师兄能进前二吗？”
[钻石组邀请赛]除大笔奖金以外还有个特殊的奖励。最后一天能够站在这个舞台上战斗的两位幻咒师的名字将被永远留在[天梯名人堂]中——神州十大城市都各自建有[天梯名人堂]用于纪念每届[天梯]的最强参赛者。虽然尘心口头上没说，但我想他心底里其实是十分渴望成为最后那两人之一的，否则也不至于整天呆在竞技场底部专属于他的休息室里了。中午时他告诉我们自己睡了一上午，可我怎会相信，断定他呆在安静的休息室里观看比赛，并刻苦钻研每位选手的打法。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若羽有点脸红。
“哎呦，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拆开一盒巧克力棒，喂给若羽吃。
“是好妹妹！”她戳了一下我的额头。
“得，得。”
“我真说不准，不是有很多选手还没露脸吗？”
“也对。”这时我想起了路人甲，根据上午的六场比赛，他和路人乙已经把这届[钻石组邀请赛]有望夺冠的四个人给整理出来了。但就在我正把头转向他时，后脑勺却踹了一脚！
我大喊一声和谐词，然后猛转过身，可一看清身后那人的长相后，顿时又哭笑不得。十岁上下的女孩穿着打扮很鲜明，红帽，红丝绸裙，白丝袜，红色娃娃鞋。我贼眉鼠眼地四下偷视，想看看她姐姐在不在。什么？你要问我要是她姐姐在的话我会怎么办？这还用废话吗，当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替尘心道歉。
少女不在。
“嗨，小妹妹，你好……”我一般喊“妹妹”，但对她不适用。
又是一脚，这回直接踩我脸上。重要之处在于窈窈的脚力居然还挺大，要不是腿不够长，兴许我已经翻倒在地了。我气得浑身发抖，用力掐住她的脚腕。
“啊……痛痛……啊，你快松手啊！”她试图踢开我的手，然而怎么做都是徒劳。我看着她着急的脸色，不禁有些得意。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大跌眼镜：
“你再这样我可要动手了哦！”
动、动手？难不成你还想揍我？我一时没明白这小妹妹是什么逻辑，不过还好自己不是尘心，否则听到这么挑衅的话早一巴掌招呼上去了。
我淡定地思考了几秒，忽然发现一个可悲的事实：我只是一个普通人，而记忆中这个小妹妹貌似还能召唤出火球。我不知道被火烧会是什么感觉，但如果没猜错，那一定是有生命危险的。
“放手吧，别抓疼她了。”若羽转过身来，提起双膝跪到椅子上。
窈窈见让步赶紧飞快地收回脚蹲在椅子上，一副看到毛毛虫的表情离我远远的。
“她为什么踢你？”若羽凑到我耳边，悄声问。
“师兄刚来南溪的时候不是参加定级赛嘛，遇上了这个女孩，他利落地结束了比赛，似乎刺激到了对方。”我把当天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指着窈窈的脸，“喂，你干嘛要在姐姐面前添油加醋？”
“啦啦啦啦啦~”窈窈一边笑一边对我做鬼脸，“我愿意，怎么了？”
“你……你姐姐很厉害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明天要是你们碰到一起了，看她不打死你师兄。”
“你怎么知道你姐姐能赢我师兄？刚才的比赛看到了吧，我师兄可是双修剑圣！没准是我师兄打死你姐姐呢。”
“哼，那你自己看啊！下场就到我姐姐上场了。”
就在这时，广播声奏响，五分钟的休息时间结束了。我回过身，心想先静观其变也不急，没准少女这场比赛就被刷下去了。
“紫方选手是洛离，诶，这名字好奇怪，为什么要叫‘离’呢？”
“大概象征着远离纷扰的资本主义社会而寻找自己的梦想世界吧，”女解说将洛离的资料投在竞技场上空，“很多九川的青少年男女们不都这么想嘛。”
“噢~”男解说若有所思，“那就是和文化背景有关了。好，洛离，十七岁，和上个紫方选手一样，职业是元素师，[天梯]成绩不算耀眼，第一场比赛记录是在今年的3月8号，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终于晋级了[钻石]。”
“别这样，”一号男解说调侃道，“你要知道在场的人当中拥有[钻石]实力的几乎不超过0.1%。”
“哈哈，随便说说。”
少女既然叫做洛离，那么我身后的女孩也姓洛了。窈窈应该是她的昵称，总不至于真叫洛窈窈，说出去还不给人笑死。洛离的对手骑着金碧辉煌的战车进入了我的视线，那是个战车骑士——幻术师的一个重要分支，以修炼驾驭术为主，拉着战车的两匹角马比战车本身还大，此刻正发出雷霆怒吼。
路人甲乙丙丁戊五人竟玩起了赌博，我只见路人丁说了句“押紫方”后其他四人乐开了花，大有稳操胜券的意味，于是便问其缘由。
“少废话，你赌不赌？不赌就不告诉你。”
“呃，那我赌1银币，押蓝方。”上次把那只折耳猫归还给失主后得到了不少赏金，虽然其实能够找到全得归功于尘心的咒术搜寻，但他大方地把钱让给了我。
“嘿嘿，算你小子有眼。告诉你吧，选手的年龄差距我们姑且不谈，关键在于紫方是个元素师。现在这个时代，战车骑士打元素师就和爸爸打女儿一样轻松，”路人甲的比喻还是那样生动，“本来两种职业就存在克制，何况……说来元素师还是八大职业之一，谁想到近百年来所有职业都在发展，唯独元素师的心法还是原来那套，技能架构也始终不变。”
“原来如此。”我暗自窃喜，瞥了窈窈一眼，她仿佛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似的，目不转睛地凝视竞技场。
战车骑士是个身高超过两米，浑身肌肉的中年男子，镶嵌着白银滚边的深红色袍子仿佛比日月还要耀眼。他隔着一百多米的距离俯视洛离，不懈地挖了挖鼻屎。
“什么啊，居然是个小姑娘，你先出手吧。”
深深的沉默。
“听不懂我说的话？”
“那个……”洛离依旧穿着那件民族风短皮衣，红黑相间A字裙，透明凉鞋，她扬起脸无辜地说，“我忘记怎么念咒语了。”
解说员们诡异地陷进了一阵沉默中，唯有我身边的路人甲哈哈大笑。“怎么什么人都能进[钻石]了，不过也不怪她，第一次到这么大的舞台决斗，难免紧张。”
对此我没有作答，只是心底似乎感到了几丝不祥之兆。
“那你就投降！”
“可是……我不想输啊，我必须晋级去完成一件事情呢。要不你投降吧？”
战车骑士显然不耐烦了，连人带车跳向空中，然后自由地落下，顷刻间，洛离脚下的地面就仿佛因受灵力的挤压而毫无征兆地龟裂开来。我差点产生了想要闭上眼睛不往下看的欲望，但还是强迫自己看了下去。
洛离消失了！战车重重地砸落地面，蓝方选手脸色一变，回过头时正好与站在自己空闲的后排座位上的少女四目对视。下一秒，一个紫色法珠撞在了他的后心上。连受过几十年风霜日晒的中年肌肉男的眼睛都布满血丝，可以想见那痛处绝非吾辈所能忍受的了。他爆发出一阵斗气，洛离早有预料，轻轻一转身又闪现在了战车骑士面前。
两条火龙交错着从法阵中喷涌而出，烧得对方匆忙张开的结界一片鲜红。他敏捷地发出几次追击，无一命中，最后两人的距离又重新被拉到了上百米的长度。
“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位对手。”战车骑士一边心有余悸地喘气一边擦汗，说。
“那当然啦，”洛离的笑容所透出的美是无与伦比的，配合那顶白色棉质遮阳帽更是如此，“连神都不敢小看人，何况是你这样的凡俗之躯。”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刺耳。而几乎同时，战车骑士周围的空气剧烈颤抖起来了，两匹角马的眼珠化为两团猩红的颜料，全身上下每根血管暴露在外，它们疯狂地跳动起来，仿佛想要挣脱缰绳的束缚。他咬紧牙关，双手快速结印——面对紫方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他选择直接施展高阶技能，并且是最为克制元素师的大杀伤性技能！
角马动了，以留下几团幻影的速度奔向洛离。那真是漫长的三秒，路人甲不断喃喃着的“完了”在我耳中总算形成了折叠的回音，我不断倒抽冷气，然而却怎么也抽不够似的，不知不觉间洛离之前那张无与伦比的美丽脸庞在我脑海中又像是藏在床底的褪了色的旧画般浮现出来。三秒间，我目睹着角马和马车所踏过的地面发出一阵阵连绵起伏的悲鸣，猜想着洛离会如何化解死亡的威胁。
她一定会使用“瞬移”躲开！这个想法似乎是在角马刚跑出去的一刻诞生的，可又像是“完了”已折叠成回音时才有的。我拼了命思考想法到底是什么时候产生的，同时一连串意识平行着迸射出来：不躲开还能怎么办？难道硬抗吗？可是瞬移也是躲不开的吧！此等幻术，又怎是瞬移所能躲开的？
“喷火！紫方选手居然选择了对拼！啊，如果失败的话可是要出人命的！”解说员的声音将我从那诡异的三秒里拉了回来。我定睛凝视，只见滔天大火从法阵中涌现而出，吞没了战车，洛离提着像束玫瑰花的法杖依旧站在原地，嘴唇抿成直线，与包围她的全场的寂静是相等的。
两匹角马呜咽着化为灵气四散消失——幻兽在濒死状态都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来保全性命。
“蓝方，蓝方选手呢？”不仅是路人甲，几乎我身边所有的观众都窸窸窣窣地发出这样的提问。
有人指向场地底部的一个角落。“看，他在那！”那个披深红袍子的两米巨人，此刻正靠在不知谁的休息室的玻璃墙外，大口喘气。
“好的，”解说员们私底下交流完毕后把之前比赛过程的录像投射在了场地上空，“蓝方与紫方都使用了高阶咒术进行对拼，然而前者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劣势，并第一时间选择弃车奔逃，才所幸没有生命危险。”
他顿了顿，“这场比赛应该是要结束了吧……”
像为响应解说的话一般，战车骑士抬起右手。“我投降。”
“没骨气，真给男人丢脸，孬种，懦夫！”路人甲咬牙切齿地咒骂道，中年女子则推了推眼镜，笑眯眯地伸出手来讨钱。
我毫不在乎失去的1银币，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诶，小妹妹~你姐姐原来那么厉害呀。”
“少来这套。”她双手环抱胸前，敲起二郎腿，模仿我都学不会的大人口气说。
“哪有，我可崇拜你姐姐了，你回去告诉她明天如果和尘心遇上了别下手太狠好不好？”
“切，那你刚才还掐我。”
“我错了还不行吗？”
“哼，晚了，你等死吧。”
“你……”一股无名的怒火油然而生，“信不信我带人堵你？”
“堵我？”她的眉间多了几团疑云。
“嘿，就是找一群不学无术，头发染得五颜六色，光着膀子露着纹身，打耳洞戴耳钉，手里拎着根棍子的人，等你落单的时候把你围住，然后好好教育教育你。”
“哦，我不怕，姐姐会保护我的。”
我在心里吐槽着“姐姐姐姐，就知道姐姐，你姐姐难道是万能的吗”。然而，同时我又明白自己确实应该说些什么，可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挡在那里，以致很多次想说的话还未爬到喉咙就先坠了下去。罢了，看来还是得找若羽帮忙。
“求我啊。”她似笑非笑地低声耳语道。
“求你了。”
语毕，若羽忍不住轻笑两声，再度跪坐在椅子上。听着两人接下来的对话，我不由得感到一个女孩的声音原来可以那样令人心动，无论是什么物种，在那样的身影面前都该会自惭形秽，然后承认人才是万物之灵长吧？
在那似听非听之间，我忽觉所谓的国家、民族、家庭、历史都远了，人世间唯一真刻的东西只有这南溪特级竞技场，这蓝天白云，这洁白的座位，这半神半人的万物之灵长。
“窈窈，姐姐可和他们不一样哦~听姐姐说几句话好不好？”若羽从环保袋里摸出了一盒果冻。
窈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抵住诱惑，一把抓了过来。“嗯嗯。”
“窈窈的姐姐一定是很爱妹妹的吧？所以听到妹妹受人欺负了以后才会那么生气。可是窈窈，其实事情并不像你对姐姐说的那样啊，你这样欺骗她不是有点对不起她吗？”
“我……我就是看那个不穿衣服的流氓不爽。”
“那你可以试着自己解决嘛，总不能什么都麻烦姐姐吧？”
“我要能打赢他早上了，你没看到，我……我，他……他那么厉害凭什么和我匹配到一起啊！真是的，就不能让我赢吗？”女孩气愤地剥开果冻。
“那也没办法啊，[天梯]就这样，有人强有人弱，世界本来就不是公平的，不必在意就好了。何况他也没做什么。”
“不行，我一定要让他也尝尝心里不舒服的滋味。”
“他不舒服了以后会怎样？你也什么都没得到，不如算了。相信姐姐，其实那个不穿衣服的哥哥不是什么流氓，他就是脑子不大好使，其实人挺好的，只要你回去跟洛离说出真相，姐姐保证让他向你道歉，行不行？”
“这个嘛……你说话算数？”
我脸色一变。
“当然算数咯~来，拉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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