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悠两圈后我回到客厅，熟练地从茶水柜里摸出杯子和水壶，烧了壶开水。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卫的，由于客厅像是用用剩的空间勉强充当客厅的缘故，所以房子本身其实不大。
开水还没来得及倒进热水瓶，却从浴室里传来尘心的叫唤声。等我进去一看，只见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副墨镜，此刻正躺在咖啡色浴缸里享受着泥浴。
“帮我把毛巾拿来。”
“叫我进来就是为了干这事？”我一边吐槽一边走向浴缸，忽然心里一动。不如我顺便也洗个澡？
“来，坐这，我们聊聊天。”浴室里亮着的灯光格外昏暗，我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先坐到了浴缸旁一张像是椅子的东西上，只觉浑身顿时被温暖包围。
尘心一把摘下墨镜：“你该不会打算穿着衣服洗蒸汽浴吧？”
“啊啊啊啊啊啊！”我如醍醐灌顶，蹭的蹦了起来，回头看向刚才屁股坐着的地方，才发现那竟是靠墙建着的三阶木榻。
“蒸汽三温暖，传统的桑拿房是全木结构，在桑拿房靠墙建有三阶木榻，每阶的温度各不一样，中下层的温度更低，方便老人家和小孩子，而上面那层温度最高，适合身体好的青壮年人享用。”尘心的话像是蒸汽三温暖的说明书一般。
“我说怎么感觉那么暖和呢。”我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话题是这样开始的：
“师兄，你以前都是怎么修炼的，怎么那么厉害？”刚来神州的几天里我偶尔会忘记尘心作为剑圣的身份而把他当作一个平等的朋友看待，有时甚至觉得他在某些方面（诸如情商）还不如我，可后来我很快发现这是一种错觉了。废话，师兄是我能比的吗？他可是能徒手砍死成片食尸鬼，单杀地狱三头犬，连赢41场比赛三小时晋级[钻石]的男人啊，而我，咋看之下和他一样都有两只手两只脚，但那两只脚别说窈窈这种刚入门的咒术师了，就是遇到一头野狗能不能躲过它的追赶都是个问题。我不由想到若羽，尘心都强成这样了，那若羽得有多强？
尘心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说：“先入门咯，就和所有幻咒师一样，理清幻咒基本概念，什么是灵力，什么是[宇宙之风]、[大地之气]、[生命之水]，幻兽有哪几种，六大元素分别是什么……初得力量，通过完善基础再度变强，然后强筋健骨，感悟自然之力，打通小周天，做到炼精气化，一点一滴学习咒术理论……”
我睁大眼睛，佩服不已。“你从小开始每天就只干这些事情了吗？”
“可不可能。我十年前刚入门咒术的时候压根没想着要变得像今天一样强，当年就是随便玩玩，挺羡慕那些行侠仗义、寻找生命意义的侠客的生活的，而且学了咒术还可以方便打群架。”
“那后来怎么变得那么牛逼了？”
“一言难尽，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我识趣地没有多问。
“四年前我跟着师傅一起闭关修炼，开始时我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一名双修剑圣。原因嘛……主要是我觉得学了任何一者，就意味着另一者无法得到了，难免有些遗憾，所以倒不如两个都学。”
“我听说双修是很困难的事？诶，好像还和一个新剑流有关，那是怎么回事啊？”
“的确困难，因为曾经物剑和魔剑的主要技能就那么几个，无非是‘三连斩’、‘重锤’、‘收剑术’、‘直线冲击’……‘月光碎片’、‘旋风斩’、‘致命打击’、‘半月斩’……好比你娶了两个老婆，”我预感到尘心会做出什么惊人的比喻，果然，他说，“以前你身强体壮，两个都能对付，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女人三十如虎四十如狼？对了，等四十的时候人家进化成狼了，你却肾虚了，所以就和一个离婚，剩下专心对付其中之一了。”
“差不多是六七八九十年前的事了，当年咒术界理论有重大突破，所以各个职业的各个主要技能都面临革新，即只要剑圣本人经过更深的修炼，‘三连斩’就可以练成‘二段·三连斩’，而为了练成‘二段·三连斩’、‘二段·重锤’，原本的双修剑圣自然得放弃魔剑。”
“呀嘞，可师兄你却照样双修，而且还成功了，是不是聪明的缘故？”我半调侃半认真地说。
“哈哈哈哈，”尘心肆无忌惮地大笑，“屁话，物剑和魔剑各自的难度确实都有提升，但谁说就不能双修了？再大的难关过去就是了，再大的坎坷踩在脚下就是了，没什么做不到的事！”
“不过……我只把‘三连斩’和‘月光碎片’练到了二段，其他还是一段啦。”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荡气回肠。然而很快，我突然想起似地有些疑惑。和尘心也认识十几天了，对于他的过去我却始终一无所知。更为甚者是他全部的言谈，握刀的神态，甚至喝水时的姿势所带给我的感觉，都仿佛在表示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好比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师兄，为什么不打算回家呢？回去告诉你师傅自己是[钻石组邀请赛]第二，他应该会很高兴吧？”我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问，尽量不触及这块领域中所可能暗藏的荆棘。
“因为我们的人生已经没有交集了。”
“咦？”
“他把能教我的东西都教完了啊。”尘心满不在乎地摊摊手，那样的语气和逻辑是我所不能理解的，并且是苦思冥想了很久都无法理解的。
“是嘛。对了，那么那天你最后使用的技能叫什么？物剑和魔剑的终极技能我都见过，绝不是那两个，可那个技能感觉又好像比终极技能还厉害……”
“刀剑神舞。”尘心说，“我师傅自创的，号称当今剑圣界所有技能中最强的存在，只有同时拥有一把剑和一把刀才能使用，耗费施法者体内剩余的99%灵力，顷刻间爆发出毁灭性的威力。”
“擦！”我惊呼道，心中忽然升起某种膨胀的沉重或说是敬畏感，那种感觉随着从木榻底下喷出的高温蒸汽而升华，并转化成了我体内真真切切沸腾着的鲜血。本来我只当刀剑神舞是个比无限刀刃或强或弱那么一点点的神秘技能，然而不知怎的，当尘心说出这是鬼倚剑自创的技能后，它和无限刀刃、真空连爆之间顿时多了条鸿沟，尘心的师傅站在刀剑神舞旁边，浑然是神的存在！上述内容就是关于“擦”所表达的心理情感的具体描述了。
“好厉害，”我由衷道，“是不是除了某些家族自己内部代代相传的秘术以外，所有剑圣技能你都学会了？
“不，”通常来讲，咒术师把所有咒术分为四个等级，低阶咒术，中阶咒术，高阶咒术，终极咒术。而由于前面所提到的咒术理论的重大突破，近代又诞生出了一个新等级——次神。
最前面的三个等级只要你交够学费，基本上都可以在咒术学院内习得；终极技能本来是挺神秘，然而好比“蒙娜丽莎的微笑”，越神秘的东西想要揭开其面纱的人就越多，所以经过几百年传承，现在像我这样没学过咒术的人都知道怎么施展“无限刀刃”和“真空连爆”了。只要灵力到那份上，并且经过一年半载练习，便不是难事。
于是相比之下倒是次神咒术最最复杂。据我所知，剑圣所创造出来的次神咒术不过十招，分为神魔两派。
“次神咒术我只学了‘惩戒攻击’、‘回避斩’和‘水月神舞’，其他的师傅也不会。”
“师兄，你说，要是打熊猫人的时候也使用了‘刀剑神舞’，会不会有赢的希望？”
“用不了，”说着，尘心望向挂在墙上的牛仔长裤，我跟着也看了过去，“那把剑是我师傅临走前送我的这辈子唯一一件礼物，好像还是他和别人打赌赢来的。但从我摸到那把剑剑柄的一刻起，就感受到其中含有某种我十分排斥的气息，怎么也无法使用它，哪怕它就在口袋里，可我拔不出来，而即使**了也挥不了。”
尘心眯起眼睛，像是在思索那种气息到底是什么，然而答案陷进了一阵沉默。
“所以用不了鱼肠，也就用不了‘刀剑神舞’。”我喃喃道，没有接着追问为什么打海灵溪的时候就又能用了。我凝视着昏暗的浴室中飘动的水蒸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问题不自禁地浮现脑际。
“诶，师兄啊，我们将来该干嘛？”
“教你咒术。你是想成为咒术师还是幻术师？”
“……能先放放吗？”
尘心顿时投来不解的目光。“刚认识的时候好像是你整天问这问那，巴不得明天就打进[黄金]吧？”
“可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就是不想动……什么事都不想做。的确，我也感觉时代即将发生巨变，人们正在黑夜前的黄昏街道上安逸漫步，但起码现在还是黄昏，时代还是旧的。那么不妨让我们等到必须动身的时候再上路吧。”
说罢，我和尘心对视一眼，那张戴着墨镜的脸起初还有些疑惑，不过在对视的过程中渐渐化为了淡笑。
“随你。”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了。“好了没啊，洗个澡都那么久。”
“好了好了。”尘心心想自己洗得差不多了，于是站起身，而这一刹那，门打开了。我永远忘不了若羽那时站在门口看到我们两人**的样子后目瞪口呆的样子——她误解了那句话的意思。然后……若羽捂住脸转过头便发出一声尖叫，很响，很响。
“哎呦，你这是要和我们一起洗吗？”尘心挑了挑眉毛。
若羽没接话，留下一句“变态”红着脸走了。
我和尘心再无洗澡之意，连忙擦干身子穿上衣服，走出浴室时若羽正双手抱在胸前站于门外，像是在等我们。她转过身，咬着嘴唇，神色有些复杂。
尘心看到这架势顿时浑身一颤，生怕自己又要皮开肉绽，连忙堆起笑容深鞠躬大手一挥指向卫生间：“您请，您请。”
“我才不是要用厕所。”若羽回了尘心一个白眼，脸色却柔和许多，“你们晚饭打算吃什么？”
我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才意识到已经六点了。“要不还去中午那个大叔做饭的餐馆？”
“这里有厨房我们为什么要出去？”
“你会烧饭？”我愣了会儿。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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