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塔星上的时间是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有三十天。而除了依次排列的花之季,秋之季和冰之季以外,还有穿插在其中的空之月。据说季节的变更是来自未开拓的南方之国的精灵所造成的,那些微小的生物会在不同的季节进行不同种族的迁徙,从而造成气候的变化。只不过其中夹着的有几个月没有精灵迁徙,故被定为空之月。
尽管几乎没有人能看见所谓精灵的存在,但这是大陆上广为流传的光之信仰---北方之国特有宗教里的内容,数百年来没有人怀疑它的真假。
而在这间隔的月份里,经常会有公会或学院为了下一季度的准备,开始招收新人,比如说:草签协会的附属学校---格瑞司。
当我从无名口中听到这件事时,我已经在洛塔星上待了一个多月了,现已到达秋之季快开始的时候了,而卡莉娜将于不久后前往格瑞司学院学习魔法的使用。
而这段时间内大家都很繁忙的样子。无名说要研究新药经常不在家里,就算在也是一言不发十分专注。而卡莉娜因为入学的准备经常随自家商车来回于城市与镇上之间,虽然每次都会带好吃的这让我很开心就是了。
一个人在家里经常会闲的无聊,看完能看的书后,结果发现剩下的都是草药学或者无名的笔记……想要出去走走,但因为之前的经历让我只敢在木屋附近溜达。
这一天是在连续阴雨天后难得的大晴天,连温度都上升很多,所以我今天选择在屋顶上晒太阳。然而,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错误的。
屋顶的黑色树皮看上去算是晒干了,但垫在间隙中的稻草软趴趴的,踩上去就会出现很多水。
“哈,好无聊。”
站在屋顶上,我大大的叹气。
向远处看去,镇子里的人家住的蛮散开的,所以看上去面积不小。被森林半包围的镇子,东边是开垦的小片田地,西南方都是延伸的森林,北方的树木稀疏很多,能看到道路和极少的马车。
卡莉娜好像今天一大早就走了,说是要进行学院生登记和素质测评,看来要几天才能回来了。
学院啊,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我以前也算是上过学的,教我的长老还很凶,天天丢给我各种星球的地图和历史书背,结果不还是把我分配到看管本族“门”的职位上了吗。【她】明明就和我一样,却会经常接到实习任务。
没错,自上次发作后,我渐渐能感觉到【她】在我记忆中的位置了。虽然还是模糊不清,但能确定是陪伴我长大,十分善良的人。
或许是接受了【她】的存在,我的头疼也不再发作。这算是诚然接受过往带来前进的机会,还是对过去的麻木想要逃避,我不知道,也不想告诉任何人。
我只想维持现状。
所以,在卡莉娜去正式上学前,为了表达对平时照顾的感激,以及对她的祝福,我叫上无名准备送她一份践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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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光华。你打算送什么?”
无名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看着我。
“唔……我觉得,护身符会不会是一个好主意?”
“护身符吗,感觉是挺不错的。要不要我帮你去街上挑一个?”
“那还真是帮大忙了。不过我觉得如果是手工制作的,会更有诚意吧。”
“不用太费心啦,只要是你送的,卡莉娜一定会喜欢的。毕竟她把你当成姐姐一样嘛。”
“你不也是被‘无名哥,无名哥’地叫着嘛,本来名称就很奇怪,这下更怪了吧。”
“欸,这又不怪我。”
无名和我笑着闲聊。我和无名的关系已经比初次见面好了很多,连这样的聊天也变得频繁起来。
“不过,回归正题来,我还是想送她份精致的礼物。”
“那你先想想曾经见过什么样的护身符,然后把它们画出来,我再帮你收集点制作材料不就行了。”
说着,无名就递过来了纸和笔。这里的纸多数是用某种植物打碎的浆做出来的,所以是浅褐色的,只有贵族才可以用白色的纸。而笔也是用树脂包裹着的能留下痕迹的碳条,最开始跟卡莉娜练习写字时根本用不惯呢,不过现在用它画画也没问题了。
对了,我记得以前好像见过一种由整块晶石磨制的护身符,在光线下闪闪发光,十分漂亮。到底是什么样的来着?
连我自己都没察觉到,在无意识的随手勾勒下,那个护身符已缓缓成形了。主体形状,质感,配饰,护身符的样子被一点点地,细致又准确地表现出来了。不自觉地沉浸在其中,想要更多地表达,这种心情围绕着我。
“这个形状是十字架吗?”
猝不及防的声音响起,而且离得很近。我这时才发现,无名已经不知何时坐在我身边,把头凑过来看着纸上的图案。
“十字架吗…好像是我最喜欢的造型吧……”
“所以你才会一直挂着那个十字架饰品吗?还蛮好看的,是谁送的吗?”
“嗯?你在说什么啊?”
“诶,不就是你自从到这里来就一直带着的吗?看,就别在这里啊。”
无名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我腰间的位置。那里,有个一大一小的金属圆环相扣而连接着的十字架。
“这是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这个晶蓝色的十字架,却想不起来它从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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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是谁来着?
“光华,第一次出远门要注意安全啊。”
这是……
“这个十字架送给你,它会代替我守护你的”
这个声音……
“光华,快走!”
…………
“云瑞……”呢喃地吐出这个名字,然后,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淹没了我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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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稀看见火光之中,银色的身影倒在血泊里。黑色的雾气涌动着,带着仿佛让人窒息的气息包裹了那个人。
就像…就像曾经数年前在废墟中挣扎的女孩,无助又绝望地等待救援的来临。
只是这次只有死神的镰刀向着那位银发少女挥下。
对了,那个人是【她】。
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银色的长发变成穗状环绕在脑后,紫罗兰色的眼瞳如同宝石一样闪烁,樱色的嘴唇微微颤动,仿佛能吐出花一样的芬芳。和【她】的名字一样让人喜欢。
那个像是姐姐一样的人,从废墟中救出了我,一直陪着我,把不是家人的我当成妹妹一样对待。带我玩耍,教我学习,送我礼物。一直温柔地,为我带来笑容,带来欢乐…
甚至为保护我这样一个不应该活下来的人,留在那种地方…那个火光映照着,黑影围绕着的废墟……
……
然而我却…抛弃了她,遗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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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涌上心头,恐惧,悲伤,愤怒,悔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心头缠绕。像是坠入深海般的窒息感,将我团团包裹住。
最不能失去的人,最不能忘记的回忆,对于我这个本应在数年前那场灾难中就死去的人来说,太过于奢侈。但即便如此,就算这样,她还是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温暖,给了我希望。
而我,却将这一切尽数忘却,丢下她自满于现在……真是,太差劲了……
我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任凭回忆和情绪在身体里相互碰撞。当最后一丝氧气好像也逃走时,我的意识也更加模糊不清。
沉浸在痛苦中,我忽略了身边发生的一切:无名的呼喊,地面的震动,空间的崩溃……
我的力量,开始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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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中,火焰闪烁着。黑色的雾气四处涌动。她就在那里,倒在血泊中,被黑雾一点一点吞噬,而我却只是丢下她,独自逃走……
“云瑞,云瑞,云瑞……”
“光华你怎么了,冷静点!”
“不要!我不能这样!不要!!!”
混乱的情绪导致力量的暴走,我无意识地释放着大量的时空之力,空间因此发生震荡,而我却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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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从光华变成这样开始,房子就一直在震动,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道发着银光的丝线在地板上穿梭着,逐渐形成了奇特的星形图案。
“这是…魔法阵?不好,这家伙是元素者吗!”
“涅,冷静。听我说。”
在无名因为这样的场景而混乱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感觉非常地熟悉。而且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似乎深入灵魂一般。
“你是谁!”
无名环视周围,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但是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虽然也可能是因为紧张引起的幻觉,但那感触过于真实让他自然地相信。
“涅,抱歉有很多事不能跟你说,不过如果接下来的事你不能做到的话,你和那个人就会死在这里。”
“你什么意思?”
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就算光华真的是元素者,也不会施展那样的法术吧。
“时间不多了,快把怀表拿出来!”
声音变得焦急起来,地面也开始震动了,看来情况真的不容乐观啊。话说这家伙为什么会知道怀表的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在心里无声地怒吼着,无名拿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怀表。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完全出乎他的想象。
因为当怀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位少女的身影以幻像的形式出现了。
“诶?你是……”
无名看看依旧在床上颤动,不断低声呢喃的光华和眼前的幻像,发现两人除了发瞳色外极度相似。
真是的,现在越来越搞不清状况了。
“涅,听好了,你接下来要按我说的去做。详细情况之后会解释的,现在先要终止空间的崩溃。”
地面已经震动到快站不稳了,不断有药瓶摔在地上的声音,这让无名感到十分肉疼……
“好吧,就按你说的,要怎么做?”
不管怎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无名听从了她的命令。
………………
“呼~终于停下来了。”
无名精疲力竭地坐在地上,看着已经变得混乱不堪的四周。散落的书,破碎的玻璃,断裂的木板……
“我是该庆幸还没塌下来吗。”
叹了口气,无名摇摇头站起身来,看着终于睡过去的光华,心里有数不清的迷惑还有一丝心痛。痛苦地抱着头,还一直呼唤谁的名字,这家伙究竟想起什么了?
不过话说回来……
“你是谁?”
无名看向眼前这个尚未消失的幻影。虽然非常像光华,但好像又在哪里感觉不一样。而且这个人穿着很华丽的服装,配上精致的面孔和虚幻的身影,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神明。
“涅,很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一切。等时机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随着声音的减弱,少女的幻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在即将消失之前,她靠近无名,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只剩下闪闪的碎片汇聚到了怀表里。只剩下黑发少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无名用手擦着额头,刚才的触觉似乎还残留着。怀表里只有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图片。那个手托悬浮立方体的少女,总会让他感到不愿回想的怀念和痛苦。
“涅……”
无名这才想起刚才少女是这样叫他的。
一丝隐隐的烦躁,无名甩了甩头将这念头消去,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得先把光华安置好。
刚才按照少女幻像的要求,暂时让光华昏迷过去了。但是什么时候能醒来就是问题了。
“因为正常的魔力耗尽而造成的昏迷虽然没有什么伤害,但是需要不短的时间才能恢复。”
那个幻像是这样说的。
“光华,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到底从哪里来……”
看着那张布满泪痕的睡脸,少年心中有着一丝说不出的疼痛。
也许,光华和我是同一种人。
心中都隐瞒着一段不能告诉别人的痛苦经历。
……
无名开始打扫起凌乱的房间,并不时注意着光华的动静。
在光华来这里之前,对于无名来说,生活一直充满着灰暗的色彩。
因为想要忘却过去痛苦的回忆而来到这里,隐去姓名,默默作为普通的配药师生活着。
本决意忘记一切,却始终改不了以前帮助人的习惯,而且也无法对流浪者坐视不管。
就这样窝囊地苟活着,嘲笑自己的软弱,无名感觉这样就够了,但她的出现再次使他不得不面对过去。
这位神奇的少女看起来像是从外地来的,冰蓝色的发瞳,身着奇异的服装,而且面料也和这边的也有着很大的区别。她出现在一阵光柱后,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她受了严重的伤,虽然理由并不让人信服,但看她好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无名也没有去细究。
她的伤是一种自己没有见过的元素魔力造成的,虽然其他细小的伤口已经痊愈,但只有腿上的伤势无论无名用什么样的药都无法起作用。
无名因这伤势而烦躁,不断的在山上和城市间转换的搜索可能有效的药。所以为了有人能照料她的生活并陪她聊天,他让卡莉娜,以前曾经帮过的女孩经常过来。那个孩子很听话又聪明,很快就和光华要好起来。
以她的到来为契机,过往的记忆也不断被引出来。虽然像是重现那段往事一样,但无名却并不想排斥,可能是因为这么久已经累了吧,他这么说服自己。
而那一天在她消失时,无名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摆脱过去的回忆。
明明觉得无所谓的,明明是想要忘记的,但还是拼命去找她。在拼尽全力最后找到她时,无名才发现,自己真的发自内心地高兴。
他发现自己原来一直都记得,发现自己原来不想忘记那个人。
然后,也是那一天,无名还从她口中听到了关于黑发的描述。
要知道黑发是这片大陆上极其稀少的发色,而且有这种发色的人一般被视为不祥的象征。无名在几年间调查的同时问过很多人,包括不少长寿的老人和旅行的商人,基本上可以确认一件事。黑发的人只有自己一个,不然就是《光暗物语》这本童话书中所说的黑暗魔王和他的一些手下。不过暗族这种像传说一样的事也不会有人信就是了。
无名凭直觉单方面认定她见过以前的自己,所以一直试图了解更多关于那个黑发孩子的事情。
但她说自己也记不清以前的事了,可从她说的那些话中,一个猜测在无名心中出现,并在日常中无限放大。
这一切都因她,光华而产生。
在好不容易打扫完毕后,无名坐在床沿,看着依旧带着泪痕安眠的光华,越发觉得她的面孔熟悉。
“空,会是你吗?”
七年前突然出现,然后丢下我一个人消失掉。
现在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再次让我回想起那一年的你……
到底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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