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自以为是的无知了。”
这是张天乐见到“镜”的时候，他给自己的一句忠告。
层层镜子环绕的世界，无穷的反射形成了一个个无穷深邃的通道，凝望着，映出了内心最深处的，不可让人触及的黑暗角落……
事情要追溯到“为了让秋同意洗去鸢宁记忆，张天乐与秋定下约战条例”之后。张天乐赢了，秋用位面法术跑了，留下一封早已准备、多次修改后的“建议书”。
——缜密。每次约战前，她都会按实际情况修改建议，一旦快输了，就可以溜之大吉。
按书中建议，他把“鸢宁”送去了“明烁家”，在恰当的时机把“时间权杖”“空间权杖”物归原主，拜炎阳为师学习“凝心”等等等等……
其中就有一条。
——去珊瑚镜海找“镜”，跟他说，自己是火霜安排来试炼的。
镜：“火霜肯定也对你说过这句话吧。告诉你一件事，这句话，我也曾对火霜说过。”
张天乐被震住了。
即便眼前的灵魂只是一小块碎片，十分脆弱，危险程度连普通小孩都比不上。
可是，就凭这句话，以及那无可辩驳的语气，他就明白了。同时，又想起了秋对自己说的一句话：
“不要擅自仰慕我。我，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完美。你要找的真理，也不在我身上。”
言犹在耳，原来不是谦虚敷衍随便说说的。
镜：“你不用擅自仰慕我。你要找的真理，也不在我身上。”
同样的话。只言片语，就能把眼前的灵魂与火霜联系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与秋面对面时的既视感。
镜：“真理，总是半存在的，处于有无之间的叠加。它不断变化着，随着最小的计量单位浮动的存在值影响局部基本规律，却又被其它的存在和消失影响关联，形成了宏观稳定的现实。究其本源，可以说真理只有在被观察探知时才存在，观察者的概念，是任意一个稳定宏观规律，并不是指人类现有的观测技术。世上没有稳定的物质真理，稳定的，只有感知者察觉总结的宏观概率，这个宏观概率，就是科学，但是，世界不知道什么是科学。世界只有存在与消失，没有总结规律的说法，也没必要总结规律。对于科学的好奇，只属于人类。所以，我很希望告诉你真理，但无法做到，虽然，我诞生之时，就是真理的化身，就是半存在下的真理意识。这种无力感，越是接近极端概率境界，越是明显……”
他开始不停的说，像是背书一样，把所有晦涩玄奥的东西，一字不落不经大脑的讲出来。如果不是被中途打断，关于真理的讲解，恐怕就如无限延展在时空中的真理一样，无穷无尽。
我：“晚辈境界太浅，对不起，实在是一点都听不懂。”
镜：“果然啊。火霜她也是这么打断我的。明明我好好解释的话，有概率能让人看见我眼中的世界。明灭闪烁的，散落连接的，扭曲的，不连续的，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我辛苦构架的，在真理的物竞天择中，战斗出了的无限修复半存在不确定性的基本科学理论。极限小的宏观科学，那么漂亮，那么美妙，可一个人都听不懂。完美的构造，你知道吗，你知道形容精美的词语吗？一个愿意听我讲完的人都没有，连火霜也一样……”
牢骚不断。
如果不是因为他真的是真理化身，大概会有不少人想揍他一顿，揍醒他的矫情。
然而，这份无人问津的孤独感，是真实的。
真理，没必要对自己说谎。在无限高处俯视众生，就像镜现在所做的事情一样。他急切的想拉个人坐在自己旁边，欣赏下自己的杰作，无奈他注定是孤独的，也是最高的。
谈话，基本是镜一个人叨叨叨的谈话，竟然不间断的聊了一个星期。
张天乐也把大包小包的衣服，吃的喝的，洗漱用品等等等等搬了过来，准备常住在这里了。
他感觉听镜说话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虽然真的什么都学不到，但不知为什么，偶尔能看见镜的笑容，只是如此，他就满足了，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镜：“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话的人。虽然我知道你听不懂，但我还是很开心。”
张天乐：“我也很开心。应该说相当荣幸。我不是科学家，但……”
被打断了。
镜：“你怎么不是科学家了？你是社会学家啊。你研究的领域，就是怎么建设一个美好世界啊，这是很了不起的科学，属于你一个人的科学。比起追求基础真理的火霜，我觉得你所做的事情，更加有意思。”
张天乐：“真的吗？！”
他激动得从地上跳了起来，就像考了全校第一的小孩听到了老师的夸奖，单纯的快乐不可遏止。
镜：“真的呀！骗你干嘛？对了，火霜让你来找我，是说试炼对吧。她有没有跟你说，试炼是什么意思啊？”
话锋转得很快，仿佛从头到尾他一直有一个计划，在自己的牢骚话说完以后，就谈试炼的事。整个过程看似漫长，实际是紧凑的，间不容发的，不需要任何的缓冲思考。
张天乐自然不知道。
但当他知道的时候，内心百感交集，极端的喜悦、恐惧、迷茫、兴奋、痛苦……全都泛滥喷涌。
“我将融入你的灵魂，帮你化解错误的或者没有放下的记忆和思考。神乐土被灭门，鸢宁精神失常，看见了吗？镜子，将会真实的，让你审视自己的模样。反正你肯定不会拒绝，所以失败了会怎么样，我也就不和你说了。不要恐惧，要一往无前，准备一下，准备多少天，多少年都可以，下定决心，我们就开始吧。”
脱胎换骨，涅槃重生。
从前那个朱晨面前“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少年，如何能短时间内成长到“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境界呢？
只是因为比起这个试炼，那份肉体的痛苦实在微不足道罢了。
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就像磨砂轮一样，全角度撕开心墙，崩裂，或是将璞玉打磨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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