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玉光醒来时，尚没有光亮透过窗帘。
从中午直接睡到日落了么？雷玉光轻轻支起上身以免吵着在一旁的雷雨华，拿起自己放在床头的个人终端。
2032-11-21 周三 04:21:20。荧光的个人终端界面忠实地运转着。
一口气睡了十六小时，相对地三场死战的疲劳亦被排空，雷玉光觉得已经好几年没有睡得这么安稳了。
“哥哥醒了么？”
另一边雷雨华似乎早已苏醒。
“嗯。雨华醒了多久？”
“醒了大概五次吧，然后每次看到哥哥睡死的毫无戒备表情以后就不知不觉又睡着了呢。”
雷雨华说着说着笑了起来，随后又重重地趴回去，啪嗒啪嗒地用手敲击着床垫。
“哥哥也再躺一会嘛，还没到平时起床的时间不是嘛，况且哥哥的学校今天也停课。”
“也是。”
雷玉光也重新把头靠到枕头上，任由雷雨华缠了上来。
“哎嘿嘿，今天哥哥没说要踢我下去嘛。”
“仅限今天而已。然后起床后就给我去上课，雨华你是毕业班学生吧，稍微有点自觉。”
“好的好的。”
仅限今天，这句话不是在纵容雷雨华。相反，是雷玉光在找个借口纵容自己。
因为雷雨华陪在身边，所以才能毫无戒备地休息。这对兄妹当中担当支柱的角色，也许意外的是雷雨华也说不定。
两个人不再说话，房间内只有雷雨华慢慢变重的呼吸声。
雷玉光转过身轻轻抚摸着雷雨华的脑袋。雷雨华那比常人稍硬的没有扎起来的头发让雷玉光感觉在摸着小动物一般。
连衣服都让雷玉光帮忙购买、洗换的雷雨华，因为进入寄宿制初中，最近几年头发倒都是自己打理的。雷玉光好多年没帮着雷雨华梳头了，因而有些怀念这触感。
感觉雷雨华差不多又睡着了，雷玉光悄悄把脑袋靠近。
“谢谢。”
雷玉光说出了平时当面大概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感谢话语。
轻轻把额头贴向雷雨华耳边，窜入雷玉光鼻腔的味道是……
“唉，雨华，起床后先去洗澡吧。”
前一天入睡前两人抱在一起，虽然睡着后自然而然分开，但都出了不少汗。雷玉光现在身上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雷雨华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哥哥悄悄在淑女耳边说的居然是这么不解风情的话！太过分了！”
“淑女是不会装睡的，雨华。”
“笨蛋！”
扑通，雷雨华一脚踢在雷玉光的腹部，随后蹬下床。
“唔……腹部可是要害啊，雨华……”
面对普利恩那样的怪兽都没有露出过破绽的雷玉光现在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没踢更下面已经是客气了！明明刚才那个气氛再进一步也没有关系！我们之间再进一步发展也没有关系……哥哥大笨蛋！”
雷雨华跑出门外，重重地摔上了卧室的大门。随后雷玉光听见煤气热水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流水的声音。
……换洗的衣服没拿吧？哪边才是笨蛋啊？
叹了口气，雷玉光起身打开灯，开始准备。
兄妹两人的日常回来了……正当雷玉光这么想着的时候。
“哇啦啦！”
浴室那边传来惊叫。
“怎么了？”
雷玉光从衣柜前起身，碰触的衣物裂成碎片。
“唉？”
太过老旧的衣服拉扯裂开就算了，织物会像掉在地上的玻璃杯一样破裂么？
雷玉光看向已被佩戴在右腕上的个人终端。打开后界面右上角的时间示数果然不再跳动。又进入镜面相界了。
“哥哥，我的衣服已经拿在手上了么？”
“没。”
“讨厌了啊！”
雷玉光现在大致也明白了，进入镜面相界后除开阿尔卡纳自身和他们所携带的物体，其他所有物质都有易碎属性，不可能使用。
不对，应该说是只有阿尔卡纳进入了镜面相界，其他物体不过是原来世界在这个镜面相界中的投影。就如同水面反射的倒影一般不可触碰。
雷玉光拿着之前已经挂在左臂上的浴巾，把浴室的门拉开一手宽，将其递入。
“还好不用**，浴巾我已经拿着了。”
“只披着浴巾和**也什么区别啊！我的阿尔卡纳形态没有外装甲就这点不好！一般的支援者明明都有的！”
雷雨华的阿尔卡纳完全放弃战斗能力。支援者中的支援者，星币中的星币。
“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和阿尔卡纳说再见了。”
“嗯，也是。哥哥把门打开好了。”
冒着些许蒸汽，披着湿漉漉还在往肩膀上滴水的长发，雷雨华包裹着浴巾走出。这装束如同穿着低胸连衣短裙一般。
“阿嚏！”
“……至少把头发擦干再出来啊。”
“没这个时间了啦。这次不是普利恩张开的镜面相界，是左大人。伊甸会议要召开了。”
越过不知何时打开的门，雷玉光和雷雨华一起走入一个新的大约二十平方米的平台。
两人都站定后，背后的门消失了。
踩在两人脚底的是正圆形的白毯，以此为赤道面，构筑起了如同气泡一般的球型空间。
举目望去，深邃地如同宇宙一般的背景中，还有数不清的这样的气泡。
场景中唯一的光源是处于正中心的圆球。而穿着古印第安风格的非洲裔男子闭着眼睛盘腿漂浮在圆球上方。
那就是把阿尔卡纳交给雷玉光的自称左的男子。
“这时候召开伊甸会议……说实话我有不好的预感啊，哥哥。”
场景周围的气泡中，开始陆陆续续出现门，有人走入，然后门再消失。在微光下看不清其他进入这个场景人物的相貌，但是衣着五花八门。有穿着西装这样正装的人，也有穿着宽松睡袍打着哈欠的人。他们一定都来自世界各地，进入镜面相界前所处的当地时间各不相同。
雷玉光明白了，现在全世界的阿尔卡纳在同一时刻被召集入这个空间了。
“把所有阿尔卡纳都召集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有卡瑟之卵要孵化了。”
成为阿尔卡纳72小时都不到的雷玉光自然不理解这个词意味着什么，雷雨华开始解释了起来。
“普利恩是被卡瑟之卵呼唤来这个世界的。卡瑟之卵突然出现在大城市的上空，至今数量仍在不断变多……而左大人则在当地选择合适的人类，把卡片交予他们，让他们变身成阿尔卡纳作战。”
怪兽来袭，变身英雄为了守护百姓出战，听起来像是古早特摄片设定一样。
“卡瑟之卵有活跃期和沉寂期。在沉寂期招来的普利恩基本是白垩级和三叠级，频率也不高。出现……尤其是短时间内高密度出现二叠级则代表进入了活跃期。我们上海支部的卡瑟之卵明显是进入活跃期了。活跃期的最后会出现泥盆级这样的普利恩，一般来说普通的阿尔卡纳拿它们是没辙的，只能就近请其他支部的大阿尔卡纳来支援。”
雷玉光记得前天雷雨华说过，华东华南二十多个支部的空缺被顶上了，指的原来是这个啊。
“然后比活跃期更棘手的就是……孵化了。孵化完以后卡瑟之卵就会消失。”
“……那不是好事么？”
“不是的，哥哥。”
雷雨华摇了摇头。
“在卡瑟之卵孵化后出现的普利恩，我们称之为奥陶级普利恩。那是普利恩之中的顶点，怪物中的怪物。哥哥还记得上周的巴黎瘟疫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就算是在地球的另一端，一座超大型城市几乎失去全部人口的灾难震惊了全世界，足以成为所有人的谈资。雷玉光点了点头。
“那就是卡瑟之卵……巴黎的卡瑟之卵孵化后导致的灾难？”
“嗯，没有错。在卡瑟之卵孵化前，左大人会进行预报。当时东欧、西欧、北非三个大战区能行动的四个大阿尔卡纳都参战了，结果还是……惨败。”
不管怎么说四人都生还了是最后的慰藉了，雷雨华低语着。
能击倒四个大阿尔卡纳的究极的普利恩么？雷玉光想起来前天雷雨华提过，对付奥陶级普利恩需要大阿尔卡纳们组队联手，但胜率依旧只有五成。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时，身后的门再度出现打开。雷雨华躲到雷玉光身后，看到来者后才走上前打招呼。
“是翡姐姐啊，早。”
“早，雨华……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啊哈哈……之前在洗澡。”
“这个时间点？”
“这都怪哥哥啊！”
雷玉光和石翡对上眼。昨天还爆发过冲突的两人气氛异常尴尬。
显然是在睡眠中被伊甸会议开始的异变惊醒，石翡也穿着睡衣。碧绿的瞳孔如同猫一般闪烁着光芒。第一次迎击枪炮时，前来回收雷玉光的石翡也拥有着宝石一般的瞳孔。没有开口打招呼，雷玉光脱口而出的第一句反而是——
“为什么睡觉还带着隐形眼镜啊。”
“……这是我瞳孔真正的颜色，不满意吗？平时为了避免引人注意我才带着棕褐隐形眼镜而已。”
普通的华人没有绿色的瞳孔，这应该是属于无伤大雅的变异吧。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有更罕见的瞳孔异色者，相比较得到翡翠一般的瞳色就不是那么稀奇了。
“那个，昨天的事情，抱歉。”
“不用道歉，被你摔出去是因为我太弱了。”
石翡看都不看雷玉光一眼，径直走到这个空间的最前端。
“呜哇，昨天哥哥和翡姐姐吵架了？”
“啊，算是吧。”
“和翡姐姐和好吧，哥哥。男生应该主动点。”
“就算这么说……”
昨天两人的争端最后会变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全是因为雷玉光的失言。但石翡明显摆出一副拒绝的态度让雷玉光很难再度开口。
“试着赞扬啦，哥哥，试着赞扬。对女生来说赞扬是最有用的，哥哥也觉得翡姐姐的眼睛很漂亮吧。”
“……我都听见了，雨华。”
“呜哇。”
这回雷雨华踮起脚贴近雷玉光的耳边。
“说真心话的话，我有点羡慕翡姐姐。”
“……为什么？”
“因为翡姐姐和哥哥的互动，才比较像真正的兄妹吧？因为一些大不了的事情争吵，生气，但又互相在意着对方。”
“哪里有在意了。”
“会吵架就是在意对方的证明。真的觉得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的话，连生气都不会。”
雷玉光摸了摸雷雨华的脑袋。
“雨华就这样就行了。会随便给我添乱的妹妹我不需要。”
“哎嘿嘿，我可是打算和哥哥培养出超越兄妹的关系！啊！好痛！”
雷玉光敲了敲雷雨华的脑门，然后下定决心，回去以后要把雷雨华书桌上那些带有兄妹之间越过界限剧情的小说全部扔掉。
身后的门再度打开。
“早上好，老师。”
“早安，安老师。”
“啊，老师早上好！”
三个人都向着新进入的成员打着招呼，稍微不同的是雷雨华现在躲在雷玉光的身后，用雷玉光的躯体遮挡着自己。
说着早上好，也穿着睡衣的安达礼跟着走到了气泡型空间的最前端，直直地看向中央。
“我来得稍微晚了点，差不多应该开始了。”
场景中其他气泡也逐渐没有新的成员加入。交头接耳的嘈杂声渐渐褪去。
场景中央的球体光亮增强，开始投影出纹路，瞬间所有人都不再开口。
球体缓缓自转，雷玉光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站在宇宙之中。
因为那球体正如同地球仪一般，投射出的是整个地球的地貌。在深色的陆地中，分布着不少黑色的点状物体。那些物体所在之处，对应现实世界都是人口密集的城市。
随后一个黑色点状物体变红开始闪烁。
异变发生时，那个变异的黑点正处于雷玉光他们的正对面，所以雷玉光没有看到。
但是场景对面部分气球状球体里开始传来响亮的咒骂声。
是雷玉光能听懂的语句，是中文。
也因此雷玉光知道这次哪个卡瑟之卵被预报了。
转过来的地球仪上，雄鸡的胸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
上海的卡瑟之卵要孵化了。
所有气泡内的阿尔卡纳们开始陆续退场。
“我们也走了。应该说是意料之中吧，不管怎么说六十小时内三头二叠级已经很难用活跃期来解释了，早有心理准备。昨天我已经和周围战区的几个大阿尔卡纳联络过了。雷雨华开始准备交接，援军们大概两小时内可以被送过来。”
我们从现在开始要和时间战斗，安达礼这么说着，开始走向再度出现的门。
“那个，老师……”
我和雨华打算退出……雷玉光正想这么说，发现雷雨华正拉着他的手，摇着头。
“雷玉光？”
“不，没啥。”
“嗯。”
安达礼和石翡陆续离开。紧接着雷玉光和雷雨华也通过门一起回到自己的家中。
“雨华？”
昨天说好要一起摆脱阿尔卡纳的正是雷雨华，因此对于阻止自己，雷玉光很不解。
“这是个好机会哦，哥哥。”
“好机会？”
“嗯，好机会。我在想，就算我们不干了，上海的卡瑟之卵还会一如既往地召来普利恩……不过这次借着孵化的机会把它干掉的话，就一劳永逸了。”
的确，没有卡瑟之卵的话，阿尔卡纳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如果卡瑟之卵消失，当地支部的阿尔卡纳会怎么样。”
“有两种选择。其一是，就此将卡片交还，过上普通人生活。其二是，休整一段时间后，当有新的卡瑟之卵出现后，前往那里组建新的支部。老师原来就是长沙支部的成员，九年前长沙的卡瑟之卵孵化了，结果被世界一人打倒，而后老师暂时闲置着……七年前上海支部全灭后就来这里了。”
七年前上海支部全灭……那是涉及到雷玉光和雷雨华父母的事件。不想提这个话题，雷玉光转而从后半段切入。
“世界一人打倒了孵化的卡瑟之卵？巴黎不是四人联手都失败了么……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怪物啊。”
“世界是过去公认的最强啊，不过据说他要秘仪解放需要支付代价的样子……我问过老师，老师都不肯说关于世界的事情，明明过去在一个支部……世界在八年前广州一战后退隐了。”
雷雨华顿了一顿，而后继续说道。
“这给我们指了条明路哦。打败这次孵化的卡瑟之卵后我可以正常退隐。哥哥作为大阿尔卡纳原则上要参与今后对泥盆级、奥陶级的战斗……但我们找个借口退隐了就行了！理由的话……秘仪解放一用就会死啥的，反正哥哥现在还没用过秘仪解放，可以随便胡吹。”
大概已经用过秘仪解放了，这么想着，雷玉光还是没说出口。
与赤翼一战最后，雷玉光在幻觉中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之后似乎说过什么什么解放的样子。等醒来时赤翼已经变成了碎肉。
“雨华不担心这次的战斗么，卡瑟之卵孵化后的普利恩很棘手吧。”
“哥哥在害怕？”
“嗯。”
“唉？”
雷玉光露出狡黠的笑容。
“雨华还记得之前那一脚吗？似乎踢中了要害的样子。拿游戏来打比方的话，我的生命值大概掉了两成了吧。攻击力大概也衰退了一半。”
“不会吧！我的一脚居然比普利恩威力还大！”
“嗯，没错，应该说不愧是我的妹妹吧……噗。”
说到最后雷玉光还是笑了出来。
雷雨华啪嗒啪嗒地双手敲打雷玉光的胸口。
“真是的！一瞬间我还真以为哥哥害怕了！算了，反正不用担心，这次和巴黎那次不一样。”
雷雨华说着说着挺起了胸膛。
“‘小公主’的‘冷却’完成了。是时候让那些普利恩尝尝审判之刃了。”
准备好早餐后，雷玉光和平常一样出门晨跑。慢跑了半小时后回家简单冲了个澡，再回到房间时，雷雨华还在对着被彻底展开的个人终端操作着。
“啊，哥哥回来啦，把这看掉。”
雷雨华向雷玉光的个人终端发来两个文件。
雷玉光将其点开，是两本电子书。
《学会100句俄语走遍俄罗斯》、《学会100句日语走遍日本》。
书名就很可疑。
“不用全看完，把俄语和日语的‘你好’学会就行了，哥哥。”
“……为什么突然要学俄语和日语？”
“哥哥很快就知道了……三个支部的动作都好快，明明是大家刚起床的时间……嗯，好了，哥哥，我们走吧。”
雷雨华起身拉起雷玉光的手，两人一起通过卧室的大门，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往常的客厅，而是向下的阶梯。
地铁站，这是雷雨华使用传送能力时具象化的产物。
走过长长的过道后，雷雨华和雷玉光走到站台上，没过几分钟安达礼和石翡也来了。
“这个距离没问题吗？雷雨华。”
“没问题，老师。对面支部的支援者前辈们都很优秀！会帮着我一起固定坐标的。第一位援军已经在路上了！”
隧道的另一端开始有亮光闪现。伴随着由于开普勒效应越来越尖锐的呼啸声，第一辆列车开始驶入。
“……雨华，我在想，每次都只运几人甚至只运一人，为何要采用地铁的模式？”
“不一定要地铁啦，世界各地支援者的运输形态都不同。不过相同点一定是列车形态。也许从蒸汽机开始的火车是人类现代文明的象征，所以大家的运输形态都这样吧。”
雷雨华难得说出了有道理的话。
第一辆列车逐渐减速，停在了站台上。在上海支部四人的面前，车厢门打开，一名男子从列车上走下。
“早，安达礼。哟，雨华长这么大了啊。
“哎嘿嘿，吕叔叔早！”
“第一个到的果然是你呢，力。”
那名看起来四十多岁稍微有些发福，中等个子，脸上竖着横肉看起来有些凶蛮，现在露出微笑和站在最前方的安达礼与雷雨华问好。随后和站在稍微后方的石翡点了点头打了招呼，最后朝向雷玉光。
“呀，雷玉光，认得我么。”
雷玉光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怎么可能不认得他，这个男子甚至偶尔还出现在雷玉光的梦中……当然是噩梦。
“你不是……”
“力，我们还没有机会和雷玉光解释过去的事情。他对你似乎还有点误会。”
“这样啊。看来我那时候演的太逼真了。”
这名现在被安达礼称作“力”，雷雨华称作“吕叔叔”的男子，正是当年冲入雷玉光和雷雨华的居所，对着那些亲戚们宣布这对兄妹背负着巨大债务的男子。
“所以，我们父母欠下巨款的事都是骗人的？”
“当然是骗人的，哥哥原来还在信哦。”
“可是那时候的证据……”
雷玉光惊讶地看向力。力摸了摸自己耳垂。
“啊，那时候要伪造这些电子单据是花了不小功夫啦。不过如果肯仔细查证的话，很简单就能发现都是子虚乌有的。那些都是看起来很像一回事的骗术而已。”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们的那些亲戚们根本不想收养你们，嫌你们麻烦哪。还有个不怀好意的家伙似乎自己就欠下债务，觊觎着还没成年的你们的遗产呢。”
看着稍显混乱的雷玉光，力笑着说道。
“我和安达礼的判断果然没有错。如果那些亲戚们真的爱着你们，想把你们当做子女收养下来的话，绝对会为你们声张。他们只要仔细调查一下就会发现，我声称的债务根本站不住脚。但他们都没有这么做。比起他们，把收养权收到我们手上比较好，我和安达礼……以及你们父母其他的挚友都是这么想的。”
这七年来，安达礼可以说是雷玉光雷雨华兄妹实质上的保护人。雷玉光一直很感激老师的这份恩情，但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许多人的努力。
“雷玉光你也是天真了哪。如果你们兄妹真的欠下巨债，我会放你们正常上学生活吗？你们肯定已经被卖到不知道哪里去了啦。”
力稍显没品地笑着。这么简单的逻辑矛盾为什么之前没有怀疑过呢？雷玉光发出呻吟声。
“真是太好了呢，爸爸妈妈没有欠你什么。这下可以不用骂他们人渣了吧。”
另一边石翡讽刺地说着。不过雷玉光扶着自己的额头半蹲下来没有听见。
像是和同龄的人交往一般，力拍了拍雷玉光的肩头。
“其实我哪，有个和你们差不多大小的女儿。和你们父亲聊天的时候讨论过……那啥，育儿方针。你父亲有句话我印象很深，儿子要多让他吃点苦以后才能出人头地，女儿要多宠爱一下以防未来一下子被骗走。所以说句实话，对于雨华没人正式收养，我还是有点愧疚哪。那时候我曾经和雨华暗示过，你们父母其实没有欠款逃跑，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来我家，我来收养你。但是雨华那时候好像误以为我想要卖掉她，一个劲哭，然后看到你就抱了过去不肯分开哪。”
听到这话，雷雨华嘿嘿地笑着。
“那时候哪里察觉的出嘛。”
“也是，现在看着你们兄妹，觉得就这样也挺好嘛，雨华也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了。吃了不少苦吧，不容易啊。”
雷玉光感到眼睛一酸。
也许也是察觉到再说下去雷玉光就会哭出来吧，力转身走到安达礼身旁。
“这次的配置如何？”
“标准的四人配置。”
“我一个，雷玉光一个，小公主也会来吧？那最后一人，果然是法皇么？”
“法皇不行。拉萨的卡瑟之卵也进入活跃期了，法皇要坐镇拉萨，抽不出空来。”
“啧，明明法皇来是最合适。”
力和安达礼在交流着这次参战的大阿尔卡纳。雷玉光向雷雨华提问着。
“法皇也是大阿尔卡纳？最合适是指？”
“嗯。法皇是中国西南和印度次大陆两个大区的守护者。照道理来说，力、法皇和哥哥同样是中国人，一起与小公主配合是最理想的。”
“……这种时候还要在意国籍问题？”
“倒不是国籍问题啦，应该说主要是……语言问题。”
在这个年代通过个人终端上的翻译软件，操持不同语言的人也可以近乎没有障碍地交流。但个人终端需要联网，在镜面相界中并不适用。
因此在这种跨区域合作的关系中，优先向同语言持有者……一般来说就是同一个国家的人请求援助。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印度没有大阿尔卡纳，是由法皇来守护的。就算当地的支援者不能和法皇好好配合，也得退而求其次。这样的状况世界各地都有，毕竟大阿尔卡纳现在只有十七人嘛。法皇现在搞不好也已经适应了印度式英语了呢。”
另一边力和安达礼的讨论还在继续。
“那就是战车？”
“不行，雅加达的卡瑟之卵也不稳定，战车不能离开。”
“见鬼，就不能通融一下嘛。战车他忘记在曼谷那次欠我的人情了么。”
“大家都不容易。还有按战车的讲法，他早就在台北连本带利还你了。”
“是吗？我忘记了哪。”
又有新的名词出现了。看到雷玉光疑惑的表情，雷雨华自动开始解说。
“战车是整个东南亚大区的守护者。新加坡人，中文也算是他的母语，因此在这个场合下也是优先求援对象啦。其实华东华南过去的七年里，都是力、法皇、战车轮流来守护的。本来这个空缺预定由哥哥来顶上……”
兄妹两人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战斗结束两人一起退隐，和普利恩什么的说再见。这是两人许下的约定。
“那最后一人是谁啊，总不见得让命运之轮从旧金山跨太平洋过来吧！”
力已经开始发牢骚了。
“最后一人是你的熟人，这次是他第一次来纬度这么低的地方吧……不过和他交流了一下说明困难以后，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啊，是他啊。”
隧道中再次有亮光出现。呼啸的风声过后，有一辆列车停了下来。
车厢门打开后，穿着厚厚墨绿色大衣带着军帽的男子拍了拍肩头的雪花从列车上走下，随后摘下帽子向在场的五人致意。
第二位援军年逾四十岁，本来金黄的头发渐渐有些发灰。碧蓝的瞳孔却经过时间的洗礼绽放智慧的光芒。
“你好。”
毫无音调，一听就是外国人，男子以不标准的中文问好。
“ Привет 。”
雷玉光跟着在场的安达礼、雷雨华、石翡一起用在对方看来绝对是不标准的俄语问好。
力上前一步，抬起手。
“哈啊！”
一拳直呼来者的脑门。而那名新来的支援者也似乎早料到这点竖起右臂格挡开始反击。
这是闹哪样啊，雷玉光刚要上前阻止，却被安达礼拦下。
“没事，这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
就在这几秒里，交手的两人已经过上三招。然后正当两人僵持着的时候。
“好久不见！”
“ мой друг ！”
两人突然抱在一起，互相敲击着对方的后背。说着中文的是俄国人，说着俄语的却是中国人，这一点让人很想吐槽，却又让人觉得温馨。
“那是正义的卡片持有者。西伯利亚、中国东北、朝鲜半岛、日本列岛的守护者。十年前长春卡瑟之卵孵化，力和正义联手，仅以两人击退了奥陶级普利恩的袭击……事后两人都说是不可复制的奇迹，从那以后两人便结下了牢不可破的战斗友谊。乌兰巴托一战虽然没取得胜利，但是两人将奥陶级普利恩的损失降低为几乎没有。”
强大而可靠的两人组合，安达礼对着雷玉光这么说着。
中俄交杂的语言交流了几句后，力回到四人身前。
“我和正义打算去喝两杯。怎么样，安达礼，一起来吧。这里你比较熟，推荐几个好店来。”
力说出的话语让雷玉光差点跌倒……强敌当前，这两人居然想的是去喝酒？
“行啊，走吧。”
“老师？！”
怎么连老师都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看到雷玉光被吓到的表情，力和安达礼都笑了。
“那就先布置战术好了。因为这次有小公主参战其实流程简单了不少。所有正面的战斗都由力和正义负责。雷玉光……不，这里要这么称呼了。星，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在小公主秘仪解放的时候保护小公主，消灭被力和正义漏过的普利恩……虽然我觉得大概不可能出现。”
三个大人肩并肩着离开，力一边走一边还说着什么“伏特加会有的，二锅头也会有的。”……什么跟什么嘛。留下三个年轻的阿尔卡纳站在站台上。
“那我也走了。”
“翡姐姐不迎接下小公主吗？”
“不了，反正我也不参战。小公主不需要认识我。”
因为我……太弱了啊。一边自嘲着，石翡也走上楼梯离开。
虽然想要阻止落寞的石翡，但雷玉光也想不出劝慰的话语。
雷雨华看到其他人都走完以后，肆无忌惮地抱住雷玉光右臂。
“哎嘿嘿，这下只有我和哥哥了呢。”
“别闹，还有最后一名援军吧。还有为什么老师他们会这么放松……不是说要和时间战斗了吗？”
“卡瑟之卵一般在预告后二十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内孵化，所以力和正义还有空先去喝酒吧。说起来我听过一个传闻，那个正义，似乎年轻的时候喝醉了以后没有变身打爆了普利恩呢。”
“……大阿尔卡纳们都是怪物么？既然如此为何这么急着召集援助。”
雷雨华用自己的脑袋在雷玉光右臂上磨蹭。深吸了一口气后继续趴在雷玉光身上。隔着衣物声音稍微有些模糊，雷雨华稍微有点懒散地说着。
“三个原因吧。首先，二十四小时到四十八小时是正常情况，偶尔也会提前，最好能提前在这里待机。其次，这二十四小时会有泥盆级普利恩出现，交给还没学会秘仪解放的哥哥一人稍微有点辛苦。最后一点大概是最重要的……小公主的秘仪解放其实不是战斗用呢。”
“故弄什么玄虚，说快点。”
雷玉光揉了揉雷雨华的脑袋，雷雨华则大叫着“头发要乱了啦。”从雷玉光身边离开。
“卡瑟之卵平时被无法被打破的物质包裹着。我们拿卡瑟之卵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它不断召来普利恩，最后孵化让整座城市面临灭顶之灾的威胁……但是小公主的秘仪不一样。”
倒退两步后雷雨华站定，狂风再度吹起，隧道里第三次闪起亮光。
“潮起潮落、月圆月缺，小公主的秘仪在完全解放后直到下个满月来临前都不能使用秘仪。但是相对地，小公主的刀刃可以斩断世间万物……包裹着卡瑟之卵的那层壳也不例外。我们要做的，仅仅是保护小公主秘仪解放，然后消灭卡瑟之卵垂死挣扎召来的二叠级三叠级那样低等级的普利恩而已。”
不是最强，甚至论战斗力是大阿尔卡纳中最弱。
但两年前学会秘仪解放的小公主，被视为人类希望中的希望。
雷雨华话说完的同时，列车停靠下来。
第三位援军从最后的列车上走下。
蓝灰色的羊毛衫外披着浅色的外套，下半身才是常见的过膝格子长裙。穿着是很常见但也很有品味的冬季校服打扮，一点都没有“小公主”这个绰号的傲气，反而相当亲民。
小公主露出微笑，乌黑的长发披散到腰后，与洁白的肤色形成反差。
“你好。”
说着小公主深深地弯下腰。
雷雨华很自然地回应着。
“こんにちは。”
雷玉光一瞬间惊呆了，说不出话来。雷雨华踩了自己哥哥一脚。
“哥哥，问好啦，礼貌呢。”
“啊，嗯。那个……こんにちは。”
小公主抬起头来，似乎有些惊讶在场人数。雷雨华则是很亲切地贴上前去，与小公主交换了个人终端的认证后，开始通过翻译软件和手势交流，很快就混熟了。不一会，应该是解释完了其他人的去向，雷雨华回到雷玉光身边。
“哥哥刚才太没礼貌了……是看呆了吧？不会吧！哥哥喜欢那种类型？！”
“只是惊讶对方太年轻了而已。”
小公主看起来年纪不过是小学高年级，柔软的脸颊没有摆脱稚气，个子比起雷雨华还矮上半头。
“哥哥果然是萝莉控啊！可恶！我自认萝莉度已经很高了，但是意外的出现了劲敌！啊！好痛！”
雷玉光用敲击雷雨华脑袋代替吐槽。
“小公主只比我小一岁啦，只小一岁，只是看起来比真实年龄小一点。不过小公主六年前就成为了阿尔卡纳了，是我们的前辈。”
“……六年前，左先生完全是在征用童工啊。”
“翡姐姐也是四年前就成为阿尔卡纳了。拿到卡片的时间虽然各不相同，但我们这代基本都是未成年时拿到卡片的。”
今年高一的雷玉光现在也是未成年人。如果说成为阿尔卡纳是工作的话，这已经完全违反劳动法了。
……不过比起年龄，更应该被吐槽的地方应该是危险性吧。
“虽然交给有萝莉控倾向的哥哥有点危险……但我今天要上学没有办法啊。总之今天白天就拜托哥哥来陪小公主了。”
“谁有萝莉控倾向啊！”
“总之就那样啦，我再不出发就要来不及了啦。”
呼应雷雨华的召唤，一辆列车出现在了反方向的站台上。
雷雨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已经打开门的车厢。
“哥哥，再见。小公主，再……さようなら。”
雷雨华挥了挥手，随后列车门合上开走，留下雷玉光愣在原地。
总之先和小公主交换个人终端认证吧。如果不借助软件的翻译，完全不会日语的雷玉光根本没法和小公主交流。
转过身，发现小公主也正抬着头看着自己。
终端上传来小公主第一句话语是
——请多指教——
啊啊。雷玉光所能回应的也只有“请多指教”了。
说是让雷玉光陪小公主，但雷玉光能做到也只是和小公主尴尬地对视而已。
从地铁站出来后直接被雷雨华送入自家客厅，让小公主落座后，雷玉光一边做着手势，一边在个人终端上输入“我去泡茶”的句子。过了一会后，小公主传来的回应是“谢谢”。看来翻译简单句子进行沟通没有问题。
进入厨房后，雷玉光开始搬起救兵。
老师和力估计是靠不住的吧，雷玉光向石翡发出通信申请。
撇去雷雨华，石翡是支部里唯一的女性，今天同样和雷玉光一样停课在家，由她出面理应最为合适。
“……什么事？”
皱着眉头，虽然看起来还在生雷玉光的气，但石翡也没有拒绝和雷玉光的对话。
叙述着自己这边的尴尬，雷玉光希望由石翡来和小公主交流。
“是吗？我明白了，我拒绝。”
“……前半句的‘明白’和后半句的‘拒绝’没有承接关系吧。”
石翡眼皮耷拉着流露出疲惫的表情。
“雷玉光，你明白小公主的价值吗？”
“应该算是吧。”
雷玉光回想着之前雷雨华介绍过的内容。可以将奥陶级普利恩的威胁消除的少女。
枪炮、藤蔓、赤翼这样的二叠级对手雷玉光有自信能独立战胜，但也仅仅只是能够打赢的程度。换句话说，更高等级的普利恩，只靠现在的雷玉光恐怕是没有办法的吧。
雷玉光在前两次战斗结束后曾经见到过一头谜之普利恩。虽然雷雨华始终没有感知到过，但雷玉光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战胜那样级别的对手。
小公主的能力能够拯救的人数单位是千万。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名少女的价值也就等同于千万人命。
“看来雨华都和你说过了。好好招待小公主，这不是什么‘要对异国友人展现出我们的友好热情’这样的场面原因，而是更实际的……对于我们来说，小公主比她国家那些换的太快、名字都记不住的首相重要多了。”
被认为地位与重要性凌驾于一国最高领导人的少女，现在正坐在一户普通人家寒酸的客厅里发呆。真是不想说给外人听的惨况。
“那就更需要石翡你了不是吗。你和小公主的共同话题应该比较多。”
“所以那有什么用呢？”
“嗯？”
“我想说的是，我和小公主建立私人友谊没有任何作用。因为我没有和小公主并肩作战的实力，就是这样。”
石翡说着说着笑了，但雷玉光觉得她内心在哭。
“想办法利用这个白天好好和小公主交往，最低要培养出能够共同合作的伙伴关系……这是雷玉光，你的责任。可能的话笼络小公主，和小公主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友谊……就好像力与正义那样。这样的话，如果我们将来遇上麻烦，请援会方便很多。”
雷雨华是考虑到这点才让自己和小公主独处吗？一瞬间这个念头飘过雷玉光的脑海，随后又被雷玉光自己否定。兄妹两人现在只想退出阿尔卡纳，和小公主建立友谊对以后一点帮助都没有。应该单纯就是单细胞的妹妹没想太多。
“就是这样了，没有别的事情我就挂了。”
“等等，那个……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
“是吗，好的，我原谅你了，不用再提这件事了。”
说着这话时，石翡根本没有看着雷玉光的眼睛。嘴上说着谅解……实质上石翡也真的不想要雷玉光道歉了吧，但雷玉光知道，昨日的冲突还化为锥刺横插在两人之间。
场面话说再多也没用了吧，雷玉光下定决心。对于这个非亲非故的少女石翡，雷玉光像是对着雷雨华一样，开始说着一些本应只对着家人诉说的话语。
“对于我的父母，我本来以为我不怀憎恨。不过现在想来，我还是对他们有所不满的吧。”
尽管昨天是因为太过激动了，但雷玉光依旧失言的事实没法改变。
“……在知道爸爸妈妈不是逃跑的懦夫后，还是不满吗？”
“嗯，还是不满。他们太弱了。随随便便把我和雨华抛下，随随便便被普利恩那样丑陋的怪兽干掉，这就是罪过。”
“真是大逆不道。以前还认为你是一个更加知情达理的人。”
“嗯，所以鄙视我也没有关系。”
雷玉光发现，他是渴求着被骂一顿吧。被严厉地指正错误，哪怕自尊心受挫也没有关系。
过早失去真正监护人的雷玉光，一直担当着雷雨华保护人的雷玉光，本质也不过就是一个孩子，一个还远远没有成熟，希望有人来庇护引导的孩子。
“不孝子，真正的人渣，懦夫，只会推卸责任的胆小鬼，妹控，萝莉控，笨蛋，迟钝。”
“……说着说着变成栽赃陷害了吧喂！”
石翡抬起头，透过液晶的面板，透过电信号的传送第一次和雷玉光视线持平。
“我很感激爸爸妈妈。在我尚处于襁褓之中时，我真正的血亲被卷入普利恩的袭击，在睡梦中和这个世界永别了。照道理说，我应该会在饥饿与恐惧中走向死亡吧。”
尽管是第一次听石翡说她的身世，但雷玉光马上就理解是怎么一回事了。
被反转患上AMODS后都是猝死。失去了父母，但周遭却没人知道这件事。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尤其是邻里间变得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冷漠。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行动力和自理力的婴儿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可想而知。
数日后因为尸体腐烂后发出的异臭，终于有人注意到这户人家时，婴儿也就变成了干尸了吧。
“是爸爸妈妈救了我。即使进入孤儿院后，他们也常常来看我，甚至认真考虑过要收养我。但我没有报答他们的机会了……因为该死的普利恩的关系。”
复仇心是强而有力的战斗动机。一瞬间雷玉光迷茫了……为何左先生会把大阿尔卡纳交予自己这样的人而不交给眼前耀眼的少女。选拔的机制到底是什么？
“……教我。”
“啊，对不起，我分神了没听清。”
“教我格斗术。我不想再成为拖油瓶了……我知道雷玉光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不怪你，这是我的错，这是弱小的我的错。但我会变强，会变得更强。”
“啊，嗯，我知道的。石翡……你远比我有资格来自称……阿尔卡纳。”
“如果教我格斗术的话，我就原谅你。”
“都是从老师那里学来的，而且远没有老师那样有心得，这样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安老师根本不肯教我。”
对话到此中断。是时候该说出道别词然后挂断通信了。雷玉光首先开口。
“你的眼睛很漂亮，我觉得不要带隐形眼镜比较好。”
这也是真心话。在枪炮一战最后，雷玉光只记住了来迎接的少女拥有绿宝石一般漂亮的眼睛而已。
石翡目光游移了半会，最终还是嘴角下沉。
“……搞什么？想把我吗？真恶心。”
“唉？”
“正常人听见你刚才的话都会这么想。如果你像安老师那样英俊就算了……作为异性友人，我给你一句忠告。除非确认对方对你有好感，否则不要随便恭维女生。”
石翡挂断了通信。
通信结束，雷玉光最初是期待能得到支援，从这点来说是失败了，不过不能说没有收获。
结束对话时稍微有些不愉快，但石翡用了这个措辞。
异性友人。
这意味着石翡已经把雷玉光当做朋友了吧。总觉得两人之间走了不少弯路。
花了远超预计的时间，雷玉光将泡好的热茶端入客厅中。
——我有一个请求。——
终端上传来小公主的信息。
如你所愿，小公主……雷玉光本来下意识地想这么回复，但还是觉得太恶心了，况且也不知道翻译软件能不能处理这么复杂语句，雷玉光最终还是这么回复。
——都可以，小公主。——
只要是小公主提出的要求，都尽可能满足她。功利点说，雷玉光打算讨好小公主。
当然，如果对方卑鄙下贱，雷玉光也不会给予好脸色看吧。但小公主礼貌的态度让雷玉光很有好感。
经过个人终端的翻译传送到了小公主那边。小公主雪白的脸庞瞬间涨地通红，如同散热一般，小公主不断摇着头，过了半天才急急忙忙输入新的内容。
看到这一场景，雷玉光一度怀疑是翻译软件误翻了他的回复。刚才那句“都可以”被翻译成歧义句了吗？
——请不要叫我小公主，星先生。叫我审判就行了。——
什么呀，原来只是称谓问题。看来对于小公主这个绰号，害羞的审判卡片持有者并不喜欢。
——什么都可以，审判。——
——请带我去卡瑟之卵那里。——
小公主……不，应该称呼为审判的少女，深深地弯下了腰。
江上吹来的疾风让少女的长发飘动。被称为星和审判的少年少女正站在栏杆前，长江的最后一条支流在他们面前流动。
被千万人称作母亲河的黄浦江，自从这座城市发展的一刻开始就污浊不堪，甚至一度散发异臭。
数十年的污染治理并没有让这条江流重新变得清澈，但水面下无法看到地方，生态系统已经开始再生。
这样就好了，雷玉光心想。
让这条河流恢复她自然应有的样貌，这样的想法才是傲慢。
人类向自然索取了，掠夺了，给她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到头来还希望能享受自然原本的美丽，那才是真正的自我中心。
区别于将目光投向江面深思的雷玉光，审判和周围其他驻足的游客一样，将视线投向对岸。
两人所处的浦西侧多是上个世纪上半叶建成的充满异国情调的建筑。而对面的浦东侧则多是上个世纪末期开始建起的现代化建筑。相互矛盾的二者交融在一起，才是这座城市真正的样貌。
周围听着导游介绍，不时拍照的游客们可能下午，甚至等会便要去另一边游览了吧。雷玉光倒希望自己今天只是一个带异国友人来参观游览的普通当地居民，但事实却没那么简单。
大概二、三十个小时以后，这里将展开关乎整座城市命运的战斗。
身为作战核心的少女眼睛半眯着，在她眼中映射的不是越来越高的地标，而是一团扭曲蠕动的墨黑色球状物体。
半径五十米上下，卡瑟之卵漂浮在江中心的上空，大约三百米左右的位置。在雷玉光和审判两人视角中，恶心的卡瑟之卵正好把江对岸几栋标志性建筑给挡住。而非阿尔卡纳的普通游客则无法看见、无法察觉到卡瑟之卵，依旧享受着自己的旅行。
“卡瑟之卵啊……实际上见到以后觉得，这个称呼真贴切。”
才得到卡片三天不到的雷玉光，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卡瑟之卵。
有些专有名词，比如战斗的舞台——镜面相界、变身的形态——阿尔卡纳，是由将卡片交予他们的自称左的男子说出的。但大多数名词都是阿尔卡纳们约定俗成，自己起的。
阿尔卡纳们联合起来的组织，伊甸议会，总部设在旧金山。大多数专有名词原文都是英文。中文圈的阿尔卡纳使用时，有些倾向于意译，有些倾向于音译。
比如敌对怪兽的分级方式，白垩级、三叠级等等采取意译。
而普利恩、卡瑟之卵这种则明显是音译。
普利恩的原文，直译过来是朊病毒。雷玉光暂时还没看出怪兽们与只有蛋白质的病毒之间有何联系。
卡瑟是恶性肿瘤的音译。
雷玉光认为，用癌症形容张牙舞爪寄生在城市之中不断蠕动着的球状破灭召来体，实在是太合适了。
审判听到雷玉光发声后转过身来，不过由于语言的隔阂，她并不理解雷玉光刚刚说了什么。
——我们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吗？踩点的话，这样应该已经足够了吧。——
没有告诉审判自己的感概的内容，而是说出了事务性的台词。事实上审判并不是战斗的主力。按照计划，卡瑟之卵最终孵化前召来泥盆级普利恩，张开镜面相界后，由力和正义两人负责打倒。审判只要在镜面相界消失前来到这里，将卡瑟之卵切裂就行。连身为作战主力的两个大人都找地方喝酒休息去了，雷玉光认为审判没有必要勉强自己，亲自来踩点确认。
——嗯。卡瑟之卵的位置确认过了，我想应该万无一失了……接下来的行程交由星先生来决定吧。——
审判离开栏杆边，站到雷玉光身旁，两人再度并肩前行。
说是由雷玉光来决定，但雷玉光自己也不清楚接下来应该去哪里。现在还处于早高峰，也不能麻烦应该已经在上第一堂课的雷雨华，因此雷玉光想要避开使用地铁等交通工具在市内行动。
在雷玉光思考时，审判的眼睛渐渐合上，轻轻地打了个哈欠。
“小心。”
雷玉光一把拉过审判，避免她和周边只顾着给别人拍照的游客撞上。
虽然雷玉光很反感随便占去走道，旅游时除了拍照什么都不在意的那种旅客，但自己行走时依旧会小心绕开他们，尽量不要占去他们的镜头。相处两个小时以来一直很礼貌的审判居然没有注意回避，还差点撞上去，实在是有点出乎雷玉光意料。
她实在太困了。看着单手揉着自己眼睛的审判，雷玉光心想。
对于雷玉光来说，伊甸会议在凌晨四点半召开。日本和这里有一个小时时差，尽管如此，会议召开时还是远早于审判本人平时起床时间吧。之后应该就没有再睡下，直接做好准备被送来上海了。
这个时间点上审判本应在学校上课吧。她究竟是怎么和自己的家人以及学校解释今天的缺席呢？身为阿尔卡纳一定给审判的日常生活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审判稍微清醒一点后，脸颊又一次涨红。是因为刚才的失态而害羞吗？
雷玉光正想打诸如“不用在意”或是“等会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吧”这样的话语时，才发现审判害羞的真正原因。两人的手现在还牵着。
审判不好意思主动甩开吧。雷玉光发现真正失态的是自己。
赶紧松开握紧的手，雷玉光在个人终端的界面上敲击着。
——抱歉！不是故意的。因为平时和妹妹相处习惯了所以……——
把内容送出去后，雷玉光又后悔了。这段道歉的内容更像是辩解，还不够诚恳。
——没有关系。星先生和妹妹的关系很好呢，我在站台时就这么觉得……有点羡慕。——
——审判是独生子？——
——嗯，没有错。看着星先生和妹妹，我有点想要一个像是星先生这样的……——
故意没打完后半句话，审判抬起头和雷玉光对上视线。
——……弟弟。——
虽然容易害羞，但审判似乎不是内向的性格，反而有喜欢捉弄人的开朗一面。之前相处时表现出的少语应该只是因为无法直接用对话沟通的缘故。看着露出窃笑的审判，雷玉光感觉不像之前那么拘谨了。
——这是在炫耀自己成为阿尔卡纳的时间久吗？——
审判误会了一脸严肃回复的雷玉光，赶忙书写着。
——抱歉！我没那个意思！——
——我是开玩笑啦。——
除了单词构成的语句外，大多数语言还能够通过语调来传达意图。如果雷玉光是带着轻笑与审判用言语交流的话，想必这名少女也不会误解成雷玉光在生气。
来自不同地域，靠着翻译软件沟通的两人，似乎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磨合。
结果最后还是变成了市内观光旅行。本来卡瑟之卵所处的外滩附近便是知名的景点。雷玉光也不多做介绍，连着互联网的个人终端能做出更好的解说。
两人只是沿着景观大道走走停停，尽管流露出笑容不时通过个人终端和雷玉光交谈，但审判明显有些疲惫。走到步行街后，在雷玉光的提议下，两人找了家快餐店点了饮料，选择在二层的靠窗位置落座。
审判用单手支撑着脑袋，眺望整条步行街，不再说话。逐渐眯上的眼睛流露出与她外表年纪不相符的安详神情。
雷玉光也顺着审判的视线向下望去。
人，全部都是人。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工作日的白天，整条步行街上人流攒动。如果要和普利恩开战的话，这里是最糟糕的战场。
雷玉光摇了摇头。不知不觉变成了阿尔卡纳的思考模式了，这不行。雷玉光已经打算和上海的卡瑟之卵做个了断后，与镜面相界和阿尔卡纳彻底说再见。
“哥哥！”
发出响亮的蹬蹬蹬声音，雷雨华从楼梯口冲上来，跑到雷玉光和审判所在的两人桌旁。
“雨华？你不应该在上课么？”
周围其他几名顾客也被突然闯入的少女吓到了，都转过头来看雷玉光他们。
“不管了，我又请假了。我们换个四人座吧，下午的行程我一起陪同……不能让哥哥和小公主独处了！”
“……给我好好去上课复习，离中考没几个月了。”
“不行啊！我突然感受到了更大的危机！”
“更大的危机？”
“我感觉到我的女主角地位受到威胁了啊！”
雷玉光差点把喝到一半的饮料喷出来。雷雨华到底在说什么啊。
雷雨华拍着桌子朝向小公主。
“小公主听好了，我家哥哥是个无可救药的萝莉控加妹控。”
“……别随便栽赃陷害。”
“论萝莉度我稍微输了点……但是论妹属性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不要对着别人大吼大叫，雨华。而且审判也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吧。”
雷雨华唰地转过脑袋。
“已经用审判来称呼小公主了？已经用审判了？哥哥和小公主的关系已经亲昵到这个程度了？”
“……怎么听都会觉得，用审判这种称呼比较见外吧。”
小公主这个说法是绰号，照理说用绰号称呼他人是亲近的象征才对。
“哥哥你个负心汉！哥哥忘记了吗？我们昨天是如此紧密地抱在一起！昨天我们是如此激烈地渴求着对方的肉体！”
吵闹的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雷玉光单手捂住额头，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呀，闹过头了，哎嘿。”
雷雨华也是注意到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吐了吐舌头。
“……算了，虽然讲话的方式让人误会了点，但内容基本是实话……该死，我要检讨了。我到底在教育的哪个环节出错了呢……好在审判听不懂雨华你在讲些什么。”
雷玉光重新抬起头。而审判则是露出微笑面对这对兄妹。
——萝莉控？——
这个词原来全世界发音都一样啊！
虽然闯进来时气势汹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但雷雨华很快又和审判有说有笑了。年纪接近的两人超越了语言的障碍聊得热乎，但她们在个人终端上对话的内容雷玉光却无法看见。
……雷雨华不时朝着自己露出坏笑，让雷玉光有着不好的预感。
“差不多也要到午饭时间了，我去下面随便点一点东西吧……就决定是哥哥请客了咯！”
雷雨华就这样喊着，也没有经过雷玉光同意就自说自话下楼了。
就算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世界性连锁的快餐店价格也是同样的，就算请客三人份雷玉光也不心疼。
最为吵闹的一人离去后，雷玉光和审判再度面对面。明明雷雨华来之前两人还能正常交流，但因为场面突然冷清下来的缘故，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了。
没有直视雷玉光，审判看向窗外，一边和雷玉光交流着。
——我本以为我会被讨厌回避，结果星先生和雷雨华小姐都很亲切。——
那是因为我们有求于你啊……这句话雷玉光说不出口。不过撇去大阿尔卡纳的身份，只是偶然相遇的话，雷玉光雷雨华兄妹也应该会和审判发展出友谊的吧。因为审判本身就是很有魅力的孩子。
……等等，审判说她本以为自己会被讨厌？
——没有的事情。我和雷雨华都很喜欢你。——
——身为大阿尔卡纳的我，战斗能力却不及一般的小阿尔卡纳。对抗普利恩时完全就是累赘，还要分神来保护。这样的我，很讨人厌吧。——
怎么可能。
雷玉光刚想要反驳，但与藤蔓、赤翼战斗时的记忆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在那生死交关的战斗之中，雷玉光确实产生了嫌弃队友的想法。
也因此雷玉光一时犹豫了。而审判则苦笑着把这个反应当成了默认。
——正义很讨厌我呢。在日本本土的时候也是，然后这次在上海也不肯见我……——
正义一到达上海，便和力一起离开了车站。
如果是想和老朋友叙旧也没必要这么着急。出于礼貌也应该稍等一下，和最后一个预定参战的审判打个招呼。这么匆忙的离开，恐怕只能解释为故意想要回避审判了。
——我很喜欢这座城市，这不是客套话。从这里向下望去，就好像过去新宿的街景一样……——
小公主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雷玉光明白她在想什么。
那份繁华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切都被七年前的东京大瘟疫给摧毁了。
——我很早以前就起过誓，尽自己一切可能，不让那样的惨剧再度发生。我一定会守住这座城市，哪怕被讨厌……啊，抱歉，只是自顾自地在说话。——
停止敲打终端上的键盘，审判露出歉意的微笑。
正当雷玉光思考着如何回复时，毫无紧张感的清脆女声打断了雷玉光的思考。
“呀，怎么搞得，我才离开一会气氛就变得这么僵硬！”
雷玉华宛如耍着杂技一般将两个托盘放在桌上，而后分配着买来的快餐。
“一定是哥哥说了什么不懂气氛的话吧！真是的！”
雷玉华坐到审判身旁，展开自己的终端界面与审判重新开始交流。
坐在她俩对面的雷玉光打开汉堡的包装开始进食，同时思考起审判之前的话语。
审判认为自己被正义讨厌了。真的是这样吗？
正义回应了老师的邀请，孤身一人离开故土来到上千公里外的城市参战。
和力不同，正义没有背负拯救同胞的义务。和审判相同，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来到语言无法相通的异国，冒着生命危险与普利恩抗争。
雷玉光不认为持有这样高洁灵魂的人，会仅因为审判力量不足去歧视她。这当中一定存在误会。
去换位思考。雷玉光告诫着自己。如果我是正义的话，如果我在回避审判的话，那会是因为什么。
“……原来如此。”
“唉？哥哥？突然自言自语什么啊。”
雷玉光向审判发送着信息。
——下午有个地方想带你去看看。——
——下午的行程本来就全听星先生的安排。——
得到审判的同意后，雷玉光转向自己的妹妹。
“雨华，去看看他们吧。”
仅是短短的一句，但对相依为命已久的兄妹来说，传达意图这一句就足够了。
雷雨华点了点头。
“嗯，我们也很久没看望他们了……这次带着小公主一起去吧。”
耳畔传来的是第一批越冬候鸟的鸟鸣声。强劲的江风吹来，在十一月依旧让人感到惬意。雷玉光一行三人现在所处的，是目前市内最大的湿地公园。
炮台湾湿地公园坐落于黄浦江与长江的交口处。由于其扼守长江口的战略要冲的地位，在过去的战争中屡次成为战场。炮台湾这个称呼也得名于其上修建的炮台。
百年前的淞沪会战，这里也是主战场之一。失去制海权与制空权的中国军队被重火力压制，在此处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参战的军人三分之二再也没能离开这块阵地。多年后再度开发时，仍然能挖出当年先烈的遗骨。
这座公园同时也有纪念当年淞沪会战的设施，不过雷玉光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那里。
颇为讽刺的是，现在来守护这片土地的审判与当年侵略这里的敌人们来自同一个国家。不过假使地下长眠的英雄们真的有灵的话，也不会为难审判，甚至会守护她吧。
想要保护某物这份共同的愿望，能跨越民族与语言的障碍。
在公园的入口不远处，雷玉光和雷雨华购买了两扎花束。
在前往公园中心的建筑路上，雷玉光见到了预想之外的人。
“哟，阿周。真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你。”
相当于常人两倍宽的青年背着与他庞大身型相比都毫不逊色的巨大橙色背包，从公园深处走出，似乎正打算离开。当他看见雷玉光时，露出了生气的表情。
“雷玉光，你还真有脸来见我啊。”
“唉？”
“昨天，说好，在，学校门口，碰面的。”
阿周一词一顿，明明是在发怒，但听上去却颇为滑稽。
“啊！”
“我从早餐套餐时间等到了超值午餐时间，再从超值午餐时间等到了下午茶套餐时间！”
真是有阿周风格的说法。
“那个，真是对不起。抱歉啊，抱歉。”
昨天放了阿周鸽子的事情，雷玉光刚刚想起来。阿尔卡纳的事情对日常生活的冲击远比之前想象的还要巨大。
“……唉，算了。雷玉光你的话，一定是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吧……而且不多做解释的样子，看来也不是能随便说出来的样子。我也不追究了。”
阿周重重地拍了拍雷玉光的肩膀，发出彭彭的巨响。……不过那主要是阿周肥厚的巨掌敲动的声音，雷玉光并没有感到疼痛。
雷玉光反手轻击阿周肩膀，两人以这样的动作示好。
看到雷玉光和阿周之间的气氛和缓，雷雨华跳到雷玉光身旁抬起头向阿周打招呼。
“阿周……是吧？初次见面！我是雷玉光的妹妹雷雨华。哥哥在家常常有提起你呢。”
“初次见面。雷玉光也常常在学校里说到和雷雨华你有关的话题呢。”
“真的？哎嘿嘿，哥哥一直在学校里提到我……我家哥哥是个了不得的妹控，这点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雷玉光向阿周做出了一个“果然是这样吧？”的眼神。在学校聊天时，常常是雷玉光向独生子的阿周抱怨自家妹妹很烦人而已。对此阿周也只是露出认同的苦笑。
审判和阿周互相点头示意代替了问好。
“所以雷玉光带着你妹妹和女朋友出来约会？”
“才不是。”
“嗯，如果真的把约会选在这里，我会踹你的，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从女朋友那部分开始就不对了。倒是阿周为啥会在这里？”
阿周看了看雷玉光和雷雨华手上的花束，思索了一下。
“因为那个事件，这里是超自然现象的盛行地，我想雷玉光你也是知道的吧。”
正是因为看出了雷玉光来这里的目的，对此有所顾忌，阿周说的也很简单。雷玉光再度确认了自己的友人是个为他人着想的温柔的好人。
“虽然总觉得今天湿地公园会发生些什么，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出现嘛。我下午打算去外滩那边几栋洋房晃晃，今天一定会出现超自然现象，我的感知雷达这么告诉我的。那么我就先走一步啦。”
阿周摇了摇手，提起背包向公园外走去。
雷玉光一度萌生将有关镜面相界与阿尔卡纳的事情向阿周和盘托出的冲动。他一定对此很感兴趣，也一定能提出有帮助的建议吧。
不过雷玉光还是忍住了。
如果是为了朋友着想的话，就什么都不要告诉他……雷玉光有这样的直觉。
矗立在湿地公园中央的，是十五座巨型黑曜石石碑。
审判使用自己的个人终端扫描了石碑阵前的告示牌就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在那之前她恐怕通过告示牌上的汉字就猜出了大概了吧。
——二零一三上海吴淞瘟疫死难者纪念碑——
那是距今已有十九年，但是这座城市居民永远不会忘记的一场噩梦。
世界在一夕之间改变了。感染源、传播方式至今不明的的极烈性瘟疫席卷全球。
最早一场出现在二零一二年十二月底。每次发病少则数百人，多则上千万，死亡率百分百。
在得知真相前，雷玉光也倾向科学界的说法。这种瘟疫的烈性反而拯救了人类。因为潜伏期短及百分百的病死率让瘟疫传播的难度大大上升。
但得知病源实际上是另一个世界的怪兽散布的之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不彻底消灭怪兽们，灾难就不会停息。
那之后的二十年间。人类的人口消退了10%。
不是末日型小说里的只剩10%、只剩1%、甚至只剩数万人，而是只死亡了10%。但这对于人类的打击却是致命性的。
在战争当中，一个编队如果失去了30%的兵力就等同于完全失去战斗力。
一座城市如果失去30%人口，机能就会瞬间崩溃。
由于瘟疫几乎只在大城市中爆发，在工业革命后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了全球性逆城市化。
上个世纪末期，每过十年都会迎来大规模技术革新。可这二十年来，人类陷入了停滞。
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普利恩。
——我们的祖辈在这里。——
在石碑下方停步，雷玉光将自己所拿的花束放置在石碑前方的花坛上。
雷玉光和雷雨华抬起头。他们的祖父母名字刻在以他们的角度看不见的高度上。
浓密的乌云笼罩天空，使得气氛颇为压抑。但这对扫墓来说，也许是最合适的天气了。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只要一次就好了，请保佑笨蛋哥哥不要再在战斗中犯傻。请保佑我们能顺利通过这次危机。”
雷雨华弯下脑袋祷告着。雷玉光则是拍了拍雷雨华脑袋。
“笨蛋。许愿的话放心底，不可以说出来。”
相信逝去的先人会一直看着自己，办大事前会想要先和他们交流沟通，祈祷他们的庇护，这种信仰被称作祖先崇拜。
雷玉光并不相信这些说法。但在他们兄妹的双亲离世后，雷玉光和雷雨华依旧延续着过去父母在世时的习惯，常来这里走走。
这就是所谓的烙印吧。
——站在这座石碑前，常常能感到生命的渺小。人死了就只是化作一个符号被刻在墙上，灾难过后人命的损失不过只是个统计数字。但每个名字之后都站着一个至今仍在承受着痛苦的家庭。——
雷玉光不知道自己的话语通过翻译，能有多少传达给眼前另一名少女。
审判大概还是有点困惑为何雷玉光会把她带到扫墓这样的私人场合吧。看到雷玉光传达的信息后，无意识地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而后回应着。
——我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灾难再度发生，才来到这里。——
——所以抬起头挺起胸来，审判……不，小公主。——
看到雷玉光的话小公主反而涨红脸低下头。
——希望星先生不要用那个绰号来称呼我……——
——自信点！你真的以为是因为大家把你看作累赘，看作洋娃娃，才把你戏称为小公主吗？才不是！——
唉？小公主发出困惑的低吟。
——你明明拥有无可取代的能力。那是可以拯救无数人，令人羡慕的耀眼能力。——
正因为小公主在这里，即使和自己这样的新手搭档，正义和力也毫不紧张。身经百战的他们不会随意轻视对手。能让他们充满自信的理由，正是这次行动动用了审判这张杀手锏。
尽管雷玉光一点都不想涉入阿尔卡纳的领域，成为大阿尔卡纳不是他所愿。可对石翡这样拥有明确愿望的小阿尔卡纳来说，小公主无疑是他们憧憬的目标吧。
——大家认为你是值得，也是必须要守护的对象，才给了小公主这个爱称。没有你在的话，说不定数年后这里再建起的石碑，就会被刻上数倍、被刻上无法数清的名字！——
被雷玉光的气势镇住，小公主一时没法做出回复。而另一边雷玉光则没有停下自己述说的意思。
——所以不要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是令人讨厌的事情。你应该用祈使句来命令我。“挡在我身前，成为我的盾牌。”，只有这样做，我们的关系才反而是对等的。——
敲打终端的声音暂时停止下来。雷雨华好奇地踮起脚尖靠在雷玉光肩膀上，趴着想要看清她的哥哥在和小公主说些什么。
——最后是正义的事情。我想他应该不是讨厌你，而是……对你感到自责吧。——
接下来雷玉光想说的内容不过是推测，但雷玉光却莫名感到自信。
老师曾经说过，正义负责守护的范围不止俄罗斯本土的西伯利亚而已，还包括了中国东北，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
代替没有战斗型大阿尔卡纳的日本本土支部，参与东京一战的就是正义吧。而他的战败则导致了这场人类史上最严重的瘟疫灾难。也因此正义对于审判，是怀有愧疚的。
——我们才没有责怪的正义的意思！据那战的生还者说，正义让他们躲开普利恩的广域打击，自己一人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力战到了最后一刻！——
——正是因为这种性格，所以才更会钻牛角尖不是吗？——
看到雷玉光和小公主的对话，雷雨华噗嗤笑了出来。
“照你们的描述，正义根本就是个别扭的家伙嘛。”
推开自己的哥哥，雷雨华通过自己的终端向小公主发送着信息。
——相信我家哥哥吧，他也是一个别扭的家伙，所以大概没有说错。——
“谁也是别扭的家伙啊。”
许久，小公主才重新做出了回复。
——我想再去滩涂那边呆一会。——
“虽然大致上应该没猜错，不过我想哥哥搞错了一点。”
江浪敲打着石摊，强风吹动着身旁的芦苇。站在人为设置出的木桥观景平台上，小公主眺望着远方航行的船只。
“并不是因为东京瘟疫这场事件死了那么多人而对小公主感到愧疚。而是因为那场事件中还夺去了小公主家人。如果那时候小公主拥有审判之力的话，悲剧就不会发生了，这点反而更让正义感到无力，进而不愿意与小公主照面吧。”
“唉？”
“七年前的八月，小公主被送回老家度过夏天因此逃过一劫。而在东京工作的小公主父母就没那么幸运了。小公主获得审判的卡片，是那事件过去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简直和我们一模一样啊。”
雷玉光叹息道。仔细想想他们的父母也是如此，在失去家人后获得了与普利恩对抗的力量。
“其实阿尔卡纳们的经历都很相似……”
“左先生真是个残酷的家伙。专门选择一些即使死去了，也没有家人再为他们哀悼的人作为傀儡来战斗吗？”
“我认为左大人的本意不是这样啦，哥哥。”
小公主转过身来，发梢吹起让她不由少许眯上眼睛。
——我老家也直面着大海。——
——有稍微让小公主感到点主场优势了么。——
——没有呢。我老家那里的水，是蓝的。——
看到回话雷玉光不由捂上额头。污染这么严重还真是对不起啊。
而看到雷玉光的反应小公主笑了出来。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语言隔阂的话，应该能更亲密地开玩笑吧。
——濑户内海，那里真的很漂亮。今后有机会的话，来这边玩吧。所以这次……——
——请成为我的盾牌。——
小公主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出于礼貌，雷玉光最初只是递上自己的右手，与小公主手指部分相握回应。
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公主前倾，让自己的五指包裹雷玉光的手掌，如同想要捏紧一般施力。
这并不是打招呼的握手。
明白了小公主意图的雷玉光也回握过去。布有老茧略显粗糙的五指轻易地包裹了小公主纤细的手掌。
这是即将共同面对强敌的战友间，互相承诺的握手。这是纯粹而又古老的誓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一人为剑，一人为盾。今天一起站着步入战场，就要一同活着回来。
江风停止了，吹起的衣摆落回原位。
“唉，真是不会看气氛。”
雷玉光叹气，小公主的笑容也凝固了。抽回右手的两人都拿出了自己的卡片进入迎战状态。
时间停滞，此处是镜面相界。
普利恩再度来袭了。
“这、这怎么可能！数量是五！而且全部都是……泥盆级……”
脚底的空间冒出浅光，辫子轻轻飘起的雷雨华第一个进入了变身状态。
雷玉光和小公主都不具备远距离探查能力，但看了雷雨华的反应也能明白状况的异常。
“冷静点。”
雷玉光轻轻拍了自己妹妹的肩膀。
“哥哥，来了！影狼！”
回应着嗯的同时，雷玉光向前踏出两步。对侵入到射程内的普利恩，他甚至拥有比雷雨华更好的敏锐性。
在无风的世界中芦苇丛晃动。
向潜藏在视线面之下的袭来的暗影宣战，雷玉光开始奔跑，同时将卡片掷入空中。
“朝闻道夕死可矣。”
卡片破裂，撒下的光芒碎屑构成双螺旋将雷玉光包裹。回环通道一闪即逝，察觉到视线瞬间变高、变身完成后，雷玉光调整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如同三级跳最后的跨步动作一般，雷玉光最后一脚蹬踏观景平台边缘，身体顺着惯性前倾，侧身挥动手臂，一掌拍出。
人形的黑影如同急箭一般窜出，而雷玉光正是看准了普利恩前进的速度与距离，在其试图登上平台的瞬间予以重击。
助跑所获得的冲力瞬间加注到看似轻巧的一掌上。双方交手的第一招过后，雷玉光收势在平台边缘站定，而胸口被拍中的普利恩飞出十数米远摔入芦苇丛中。
雷玉光侧身瞄向身后。雷雨华的身边现在站立着一个略超四米的机械巨体。身体的基色以银白为主，下半身有着赤红色如同战裙一般的装饰。比起匀称的机械体本身，她所佩戴的相当于其半倍身长的长直刀更显眼、也更具压迫力。
那就是审判的阿尔卡纳形态了。
“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哥哥战斗呢……”
“别看了，快跑。”
“唉？”
“快跑！越远越好！”
雷玉光将注意力重新投向芦苇丛下方正在回复的影狼，苦涩地喊着。可能的话，他也想在自己的妹妹面前表现帅气的一面。
但做不到。
雷玉光比在场的任何人都了解敌我间的实力差距。小公主完全是特化型大阿尔卡纳，单论战斗力可能还在石翡之下，现在派不上任何用处。虽然第一招占到了便宜，可影狼散发的压迫力不是之前交战过的三个普利恩所可以比拟的。现在想要同时保护身后两人和影狼作战，对雷玉光来说不可能做到。
雷雨华自然也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在她的哥哥所感受到的压力。
“知、知道了！小公主，我们走……”
“一个人跑！跑远了就立刻传送走！”
雷玉光没有听见雷雨华的回复。影狼开始行动了，在那同时雷玉光隔绝了一切和影狼无关的资讯，全神贯注在下一波袭击中。
如果是人与人徒手格斗的话，目前站在半人高观景平台上处于守方的雷玉光有压倒性优势。但双方体格都放大三倍以上后这个落差优势不再显著。
从芦苇丛中站起的普利恩与雷玉光大致身型相等，两足直立，露出芦苇丛部分强健的大腿肌肉鼓胀，表明它在平地之上奔跑能拥有不逊于四足野兽的爆发力与惊人的耐性。
尽管影狼除了赤眼外通体漆黑，但被野性而有美感的坚实肌肉包裹的影狼比机械巨体外貌的阿尔卡纳们还要更近似人类。手掌末端生长着尖锐的利爪，脸部的上颚骨与嘴巴突出，双耳立于头顶，为典型犬科动物外貌特征。
如果不是在浓云密布的下午，而是在无云的满月之夜迎战的话，会更有西方恐怖传说的气氛吧。
没有嘶吼，影狼颤动的尾巴敲碎了其身后的芦苇丛，而后无预警地开始冲刺，离雷玉光还有数米时弓起身体起跳前扑。
雷玉光后退两步躲开锐抓与利齿的攻击，交叉双臂护住颈脖前踏，压迫影狼的立足点，欺身压低撞上影狼胸口，随后发劲，将影狼推出。攻击被封锁的影狼还没站稳便第二次被雷玉光摔出平台。
影狼第三次袭击干脆放弃了站上平台，先是后倾身躯而后如流星般向雷玉光挥出右臂。动作要领更近似人类的直拳，速度也毫不逊色，唯一的区别便是没有将手掌握紧，取而代之的是伸直爪子直取雷玉光的门面。
对于致命的非人袭击雷玉光也并不恐慌，左臂挥开格挡的同时手腕扭动敲击对方手肘。
挡开了并且暂时废掉了影狼右臂的力量，正当雷玉光确信自己还在压制对手时，一股剧痛从背部传来。
“咕。”
雷玉光看见了，影狼的右爪根部雾化，如同丝线一般的东西牵连而出，绕到自己身后。恐怕现在自己背部已经**上了五个利爪了吧。
早该意识到了，对面根本不能拿人类的常识来衡量。影狼是普利恩，是泥盆级普利恩，是超级怪兽。
之前影狼袭来时，直到跃出前都没有在半人多高的芦苇丛中露出身影，这现象已经和他之后两足站立的人形身躯产生了矛盾。雷玉光之前感受到的违和感和危机感来源于此。
唯一的解释是对方的实体根本不像外观所示。被类似雾影一般的东西包裹着……或者干脆本体就是能自由变化的物体。
而在思考着的同时攻防仍在继续。雷玉光还来不及退开脱离，背后的影狼的勾抓反方向拉扯。一瞬之间换成雷玉光被横向摔出，跌落到影狼一侧的芦苇丛中。
战胜了守护者的影狼跳上平台，和审判对峙。
速度、力量、身体强度，比起审判，无论哪项影狼都占据压倒性优势。要夺走审判性命对于影狼来说轻而易举。
问题在于那把长刀。
被收纳在刀鞘中的小公主的武器依旧散发着对于怪兽的杀气。这不是普通的流变之轮，甚至还不是普通的秘仪。
影狼自然不会知道审判的秘仪有限制，如果在此解放的话，对抗之后卡瑟之卵时阿尔卡纳们便失去了自己的杀手锏。影狼的生存本能只告诉它，那把刀非常危险，要袭击刀的主人必须确实地一击致命。
“喂，畜生。”
影狼的肩膀从后方被人重拍上。
雷玉光再度站起。他的背后流出机油一般的液体，就如同人在不停流血一般。
“那边的小姑娘，是我的客人。无视了主人去和客人打招呼，真是没有家教的家伙。让我用拳头把礼貌刻进你的骨子里如何？”
影狼自然听不懂雷玉光的嘲讽，但雷玉光在被重创之后能够那么快起身再战，这股意志力和韧性让影狼感到了一丝恐慌。
战斗再开。确认了影狼拥有中距离全方位攻击手段后，雷玉光的战术换成了尽量贴近对手打近身战。
而影狼则变成试图甩开对手的一方。
因为影狼被审判夺去注意力，雷玉光成功抓上了影狼，因此占据先手。
手掌施力，被强化的腕力将影狼的右肩膀捏碎。
“唔嗷嗷嗷嗷嗷！”
影狼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的吼声，也许两者都是。瞬间缠绕到雷玉光右臂之上，链接着影狼右腕的五个雾线爪子也随即消散。
这也是雷玉光的目的。如果直接袭向影狼脖子的话，在扭断其颈骨之前自己的右臂会先被卸掉吧。况且根据之前现象来判断，斩去对方头颅也不能直接立刻杀死影狼。
但同时影狼的五个左爪也勾上了雷玉光的身躯，就好像钓鱼甩线一般，雷玉光被摔出十数米。在物体脆化的镜面相界，雷玉光蹭着淤泥翻滚着碾碎芦苇丛，激起碎屑浓烟。
而在烟雾散去前，身躯被开了数个大洞的雷玉光便挣扎着站起。这个场景和一分钟前极其相似，但试图冲锋与抵抗的角色却颠倒了。
可是雷玉光没能成功踏出冲刺的步伐。十数根常人手腕般粗细的黑影线从地面窜出，从四面八方贯通了雷玉光的躯干，将其钉在原地。
“咳呃！”
明明是变身后的状态，雷玉光却感觉自己喉咙中有铁锈般的腥味。
黑影线模糊地连向影狼脚边。这个浓云密布的槽糕天气制造的广大阴影成为了对手的主场。
阿尔卡纳们持有地利，而普利恩则持有天时。
刺创锐器伤和擦伤还是小事，被异物插入的贯穿伤对于人体来说已经是致命伤级别了。
蠕动着的黑影线在雷玉光体内搅动，等它们成功扩大创口后收回之时，雷玉光便不可能再度站起了。
不能立刻打倒影狼的话，就是雷玉光的败北。
如同要瞄准一般，雷玉光向着影狼举起自己的右臂。
圣三角牌阵威力不够，流变之轮射程不够。
但办法还有。被钉在原地的不止是重创的雷玉光，操纵着影线的影狼也是如此。如果在迎战赤翼陷入绝境时，无意识中展现的那个力量的话，应该可以打破这个场况。
“凝聚的星光，化作新生的希望。”
粗壮的右臂之上，浮现出数道光圈。他们增亮后扩展前移到雷玉光右掌前，如同来复枪的膛线一般。而同时出现的闪烁光粒像子弹一样填充上膛。
“星之阿尔卡纳、解放！闪耀吧！勇星！”
光芒粒子爆裂，闪光过后出现的是黄金色的锯齿罗盘。一瞬之后，机械运作的轰鸣声响起，勇星回转加速飞出，眨眼之间便越过了影狼，飞入天空，爆炸成碎片像烟花一般降下光雨。
片刻之后，沿着勇星造成的创口，影狼拦腰断成两截。在上半部分身躯落入地面之前，普利恩化为雾影彻底消散。
“泥盆级普利恩影狼，歼灭确认。干得不错呢，哥哥……”
“我想这次战斗为什么那么安静，原来是雨华没有在我耳边唠叨的缘故啊。”
“这说的好过分！”
插入体内的阴影线也消失了。好在阿尔卡纳们不是普通的生物体，没有瞬间大失血，也因此雷玉光能保持自己的意识蹒跚着走回小公主身旁。
地面之上小公主构筑了十张卡片组成的牌阵。外部八张构成的框架形状近似拉长六边形，中间竖直地排列了两张卡片。
“这是生命之树牌阵哦，哥哥，是常用恢复型牌阵。”
“啊，嗯，能感觉出。”
雷玉光步入亮着柔和光芒的牌阵中央，以蹲踞起跑式一般的姿势半跪着。
这是能让自己暂时放松，但遇到敌袭又能立刻起身迎战的姿势。
雷玉光向小公主道谢。虽然听不懂雷玉光的言语，但应该也是感觉到雷玉光的谢意了吧，小公主也是点了点头重新握刀站在牌阵外方。
明明持有机械体外观，雷玉光却感受到目前自己的躯体创伤在不停生长再生。
“真是的，现在的我简直和怪兽没有区别啊……”
雷玉光苦笑着自嘲。
“刚才那个，勇星……就是哥哥的秘仪了吧。什么时候掌握的呀。”
“之前被赤翼吊在天空时不知不觉就会了。”
雷玉光没有向自己的妹妹说出，那时候还看见了母亲的幻象。
“狗急跳墙呢。”
“都说了那根本是贬义词。”
“措辞是小事啦。不过这样哥哥要隐退的借口得重想了呢……这不是小公主和世界那样的大威力高代价的秘仪，而是低威力高实用性的那种。”
虽然被说成低威力有点令雷玉光不爽，但他也知道自己口直心快不会说话的妹妹说的是实话。
对赤翼和影狼虽然都成功一击毙命，但使用勇星时对手已经处于丧失机动力和抵抗力的状态了。而且雷玉光也感觉到，这个秘仪对自己体力的消耗并不严重，连续使用应该也不成问题。这与阿尔卡纳的顶点所持有的必杀技这种印象并不相符。
雷玉光转换了话题。
“剩下的四头普利恩，现在都在向这边赶来吧。”
“没错……哥哥就是察觉到了这点，才让我一个人离开的吧？”
“嗯……这些普利恩们已经拥有知性了，它们很明显是盯着小公主来的。”
之前影狼重创雷玉光时，没有下手继续攻击雷玉光，而急着去袭击小公主，这更让雷玉光确信了这点。
也因此离开了小公主和雷玉光的雷雨华，现在处于最安全的地带。
“一次同时出现五头泥盆级闻所未闻，有意识地去袭击阿尔卡纳也是第一次出现的现象……这次提交的报告书恐怕要写很长了……要转换战场么，哥哥？现在我来传送哥哥和小公主还来得及。”
“知道敌方的目标后逃来逃去只是徒增市内的伤亡。这里现在几乎没人，应该说是最好的战场了。”
雷玉光顿了顿，看向站在一旁警戒着布置牌阵的小公主。
“普利恩来一头，我斩一头便是了。”
这个决定很大程度也是把小公主当成了诱饵。
“小公主真的是很了不起的家伙。之前和影狼对峙时根本没有拔刀的打算。稍有不慎被抢了先手的话，很有可能来不及反击就被杀死，但小公主也没想过先下手为强使用自己的秘仪。”
“那是因为小公主信任着哥哥吧。”
“也许吧，那样我也要回应这份信赖了。就在这里迎战，不会让普利恩动她一根毫毛。”
雷玉光握紧自己的拳头站起。树林的另一端，影狼之前袭来时一模一样的方向，另一头普利恩也赶到了。
“来了，哥哥。泥盆级普利恩，代号酸座，进入射程。”
遮挡双方视野的树林处破出一个大口。
从瞬间枯萎灰化的树林中酸座缓缓现身，不断向外散发白色浓雾。
四只大足支撑的暗色扁平躯干高度就与雷玉光的视角持平，加上竖起的头胸部处则高出雷玉光两倍以上，是目前所见过的体积最为庞大的普利恩。
胸部两侧拥有已经可以用大螯来形容的锐利附肢，头部主要被两个巨大闪光复眼占据。头顶的触角慢慢晃动，口器展开有液体滴下，落入大地时升起浓雾。
呛鼻的气味传来，近似碾碎蚂蚁时能闻到的酸臭，又与之有所不同。
并不是昆虫常分泌的腐蚀性物质甲酸，而是某种更为可怕，在现实世界中不应该存在的物质。
酸座所释放的浓雾对生命体来说是剧毒，与酸座战斗的话恐怕会有时间限制，雷玉光不清楚已经产生晕眩呕吐感的自己能保持战斗状态多久。
雷玉光将小公主推入生命之树牌阵之中，自己迎上前一步和酸座对峙。无论如何都得确保小公主的安全与良好状态。牌阵本身不是结界，不能阻止酸座的侵袭。但是能够强化再生的效果会让小公主稍微感觉舒服一点吧。
“一分钟……一分钟大概就是极限了。在此之前消灭掉酸座。”
“光之巨人都能战斗三分钟啊，哥哥。”
“别拿我和那些幻想作品中的英雄对比。”
之前杀死影狼的过程也不超过一分钟，互相持有毁灭性进攻手段的双方交战时，胜负往往会瞬间分出。
酸座似乎知道时间站在自己一边，没有像影狼那样展开瞬间冲刺。也可能是因为它那庞大的躯体限制了它的行动力。
雷玉光选择主动迎击。然而奔跑起来跃下平台的他却被自己绊倒。
“咕。”
“哥哥！”
并不是酸座的直接攻击，而是雷玉光双腿发软导致失去平衡。想要起身的雷玉光却发现手肘也使不上力气，只能跪倒在地上任由酸座前进。
如同千万虫子在身体内部啃食着自己一般的酸痛。只要稍微使力就会感受如同电流通过造成的痛楚。
是影狼造成的创伤与毒雾叠加的结果。
在生命之树牌阵中稍事休息让雷玉光的外表看似自我愈合了，但贯通伤显然不是能够轻易治愈的创口，恐怕直到再次进入镜面相界都不可能完全回复吧。
酸座的毒雾对体表的侵蚀都让雷玉光感觉发麻，而通过创口直接侵入身体内部的毒素则不断刺激着内部的神经。
蛀到牙髓部那样令人发狂的疼痛现在正包裹着雷玉光全身，没有惨叫着失去战意已经可以说是了不起的意志力了。
“姿势真难看。”
雷玉光听到讽刺的少女声从耳旁传来。雷雨华通过自己的能力与雷玉光直接对话，而小公主不会说中文。现在能嘲讽雷玉光的援军只有一人。
雷玉光抬起头，圣三角牌阵引来的三道光弹浮现回转撞上酸座的头部，造成小型爆炸。而酸座如同只是被挠痒了一般，歪着头斜视着前来挑战的渺小敌人。
拥有翡翠色流线型外貌，小巧灵活的阿尔卡纳站在雷玉光身前。
“啧，这不是你能介入的领域，快走。”
“跪在那边半死不活的人没资格说我。”
螳臂当车。看着现在冲向酸座的石翡，雷玉光只能想到这个成语。相比于泥盆级普利恩与大阿尔卡纳们，石翡的力量实在太过微弱，以至于酸座和雷玉光都没有察觉到石翡何时介入战场。
“为什么把石翡送过来，太危险了。”
雷玉光好不容易再度起身，一边责问着自己的妹妹。
酸座喷吐着腐蚀性液体，而石翡则灵巧地侧身躲过。身形的差距让石翡对抗酸座时意外地取得了优势。但石翡步伐已经开始发浮。就算没有雷玉光那样的外创，毒雾依旧对其有所影响。
“翡姐姐说如果放着哥哥一个人的话，一定会重复赤翼那时候的惨败，不管怎么说都要赶过来……”
连续躲过两次致命射击的石翡侵入酸座身下，光剑在其右臂上显现。石翡甩动着自己的右臂让光剑挥砍着酸座胸前，激出闪亮的火花。
“……姑且承认你的勇气好了。”
雷玉光低声说着大概是第一次对石翡的赞扬，他也没打算让石翡听见这句，相反紧接着大喊。
“把流变之轮收起来！给那混蛋一个右直拳！然后再给我展开流变之轮！”
“不用你来指挥我！”
虽然嘴上在反驳，但石翡照做了雷玉光给出的方案。光剑直刺入酸座的身躯，让它发出颤抖的虫鸣声。
不由后退的酸座四支刀刃般的附肢陷入淤泥中，而后胸旁的两支前肢大幅向后伸展。
如同人起跳前要下蹲一般，这是蓄力的姿势。刺入酸座体内的流变之轮同时也限制了石翡行动。酸座的前鳌挥下的话就是石翡人头落地之时吧。
但是雷玉光不会容许酸座那么做。
“星之阿尔卡纳、解放！勇星！”
飞翔的光轮划出梅比乌斯环似的轨迹，绕过石翡在其身边划出一个八字而后飞入天空爆炸。两只前肢沿着勇星造成的断口摔裂，往外喷射着墨绿色的体液。
双螯卸下的酸座失去了近身战手段。现在要做的就是在阿尔卡纳们被毒雾剥夺战斗力之前消灭酸座。
“哥哥，把酸座扔进长江里，能行吗？”
雷雨华做出了奇怪的指示。
“扔进水里是吧，做得到。”
雷玉光也不去询问这么做的目的，现在时间所剩无几。
大吼着给自己壮势，雷玉光站起身来猛敲自己的胸膛让自己暂时忘记身体内部传来的令人麻痹的疼痛，跨步向前冲刺，用肩膀撞上酸座。
“已经可以了，先退下。”
石翡没有回应雷玉光的话语，直接撤回了自己的流变之轮，像要跌倒般向后退去。
她应该快到极限了，酸座身边毒雾的浓度最高。
尽管阿尔卡纳们并没有呼吸这个动作，但雷玉光依旧有些自欺欺人地屏住气。而后弯下身，一手从酸座身下探去抓取酸座腹部，一手反抓酸座头胸交界处。
用肩膀顶住酸座的躯干，而后提气站起。
“起来吧！”
体积比雷玉光大上数倍的酸座质量也远超雷玉光，平常人类状态下能把等比例的生物体扛在肩上举起差不多已是极限。
在雷玉光顶起离地的酸座腹部四肢在空中晃动，敲打着雷玉光的身躯，同时身子不停扭动，企图挣脱雷玉光的抓举。
雷玉光转过身。走直线距离去江边的话要经过小公主那里，这是雷玉光想要避免的。
腿部依旧发软，雷玉光站立都有一定困难，让小公主避开，把酸座一路扛到江边恐怕是来不及了。
雷玉光侧身朝向江面，避开小公主所处的路径，而后侧仰弯腰。
距离比直线距离还要远上两倍，但雷玉光已经不是第一次摔普利恩了。腿部的力量腰部的力量叠加到手上。
“走！”
划出抛物线的轨迹，酸座旋转着飞落，摔到岸边而后滚落至长江中，激起水花。
于此同时江面上刮来强风，噼里啪啦脆物结成的声音传来。视界以外的江中一条白色的长带向着雷玉光他们所在的江岸处延伸，迅速将酸座包裹。
不停挣扎，好不容易在浅滩上站稳，想要重新上岸的酸座如同玻璃柜中的展示品一般动弹不得。一层白色透亮的物质将其身躯完全覆盖。
是冰。
在时间停止的镜面相界，有人强行改变了水的物态，从超远距离剥夺了酸座的行动力，并且将其与外界完全隔离。
不可思议的强力能力，这恐怕就是……
“这就是力的秘仪，薄冰哦，哥哥。这么大规模使用，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呢……”
雷玉光本来想吐槽雷雨华待在遥远的后方，不能用“见到”这个说法。不过身为纯支援型阿尔卡纳，雷雨华就算隔上数十公里也能轻易感受到非人力量的威力吧。
对于来自黄土高坡的力来说，咆哮的黄河在冬季被完全冻上是年年能见到的光景。但对于生长在江南水乡的雷玉光来说，长江被冰封则是完全没法想象的超自然现象。
不过现在不是感慨异景的时候了。污染源消失，毒雾散去，积累在雷玉光体内的侵蚀物也不断地被代谢消耗，雷玉光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回复。
但酸座并没有被消灭。
雷玉光踏着还不灵活的步伐向岸边走去，而在他身旁不远处，石翡也试图重新站起身来。
“站得起来么？”
“没有问题……咳……还是搭我一把吧。”
宛如三天前打倒枪炮后，石翡前来回收雷玉光时的场景重现，只不过伸出手和接住的人互换了。
“太乱来了。你自己不都说过，和泥盆级交战没你的事情。”
用肩膀搭着石翡，雷玉光首先向小公主那边靠近。准确的说，是靠近小公主自己设下的生命之树牌阵。眼下大阿尔卡纳的自己还不要紧，和酸座近身作战许久的石翡急需治疗。
靠在雷玉光肩上的石翡只是沉默。当两人登上平台后，小公主轻轻接过石翡安放在生命之树牌阵内时，石翡才把视线转开低声说道。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和你并肩作战的机会吧。”
并不是石翡提前得知了雷玉光兄妹两人打算交还卡片。如果这次成功消灭上海的卡瑟之卵的话，石翡就没有持有卡片的必要了。
温暖的光芒将石翡包裹，强化她自己的代谢能力。放松下来的石翡在小公主的怀中暂时闭上眼睛。
而雷玉光的任务还没结束。将酸座冰封起来的力不在现场，没法直接下杀手，因此酸座现在还是只是处于被封印行动力的状态，并没死亡。
离开小公主她们的雷玉光走下浅滩。
打破冰封后的一瞬间将酸座一击毙命，对于持有勇星能力的雷玉光来说不难做到。举起自己的右臂瞄准酸座的同时，雷玉光搜索着潜藏在酸座几丁质似外壳下的弱点。
然而酸座张开的口器中却亮起红色的亮光。之前冰封时有这个现象吗？而且潜藏的能量感觉越来越巨大。
“糟糕……”
“哥哥，不好了！酸座是想要自爆！”
兄妹两人同时发现异常。
现在搜索弱点来不及了，雷玉光回头大喊。
“小公主！趴下！”
片刻之后发现小公主迷茫地看着自己，雷玉光才想起对方听不懂中文。在镜面相界中战斗优先向持有同样语言、同一国的大阿尔卡纳请援道理就在于此。遇到危机时不能通过语言沟通简直是致命性的缺陷。
雷玉光只好重新跑回平台，想要用自己的身躯盖住小公主与石翡。而在那之前……
“ пропасть ！”
怒吼声从远方传来，在空旷的湿地公园中爆响回音。冰面破碎，宛如江面下产生巨大喷发一般，酸座连同周围的冰块浮空而起。片刻之后加速飞上天空，数秒内突破音障爆发鸣响，升至不可视的高空深处。
而后雷鸣似的巨响在空中回荡。酸座在已经无法触及阿尔卡纳们之处自爆了，而在那之前，升空的G力足以将任何生物体脆弱的内部结构碾碎。
“泥盆级普利恩酸座，歼灭确认。力和正义的支援真是及时呢，哥哥。”
“是啊，真的是多亏了他们……”
雷玉光望着空中并不存在的酸座残骸叹气。和泥盆级普利恩交手过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弱小。
最后将酸座彻底抛离的那份不可思议力量的持有者沿着江边走来。蓝灰色的装甲包裹的机械体比雷玉光还要高上半米。壮实地如同野牛一般的正义是雷玉光目前见过最为强壮的阿尔卡纳。
“Молодец ！”
对方朝着自己竖起大拇指。
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是从语气和动作来看大致上是在赞扬。可雷玉光觉得与酸座一战没有自己的功劳，也只能尴尬地竖起拇指。
从正义身后走出的阿尔卡纳个子和雷玉光差不多，土黄色的躯干色调以及扁圆的脑袋让他和存在感强烈的正义相比并不起眼。右肩和侧脸上与安达礼相同，挂着如同勋章一般的伤痕。持有华丽炫目异能不符，力本体拥有的是历战洗练出的质朴感。
“我和正义来之前已经各自消灭了一头，普利恩这下全歼灭了……是吧？雨华？”
力对着空中低语着。
“嗯，没错，目前市内已经没有普利恩的反应咯。”
雷玉光也能听见自己妹妹对于力的回复，大致把握了当前的状况。
在自己和影狼战斗时，力和正义也同时出动，拦截了前来袭击小公主的其他怪兽。雷雨华在自己撤退到安全地点后先是在影狼和酸座袭来的间隙送来了石翡，之后在雷玉光苦战酸座之时将消灭了其他普利恩的力与正义送到此地。
无论是支援者的雷雨华，还是大阿尔卡纳的力与正义，他们都完美地完成了使命。
相反，本应成为小公主最坚实护盾的自己却被打成这幅狼狈的样子。
不甘心的雷玉光将拳头捏紧。
似乎看出了雷玉光的自责，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次和泥盆级战斗，这样算是可以了。你这一个劲生闷气的样子和你老爸当年一模一样啊，稍微有些怀念了。虽然预定在镜面相界消失前把小公主带到卡瑟之卵那里，时间有限……但我有想确认的事情。”
前半段话语还带有轻笑，后半段力的语气越来越严肃。
“雷玉光，你的秘仪听雷雨华说……是勇星吧？能演示给我看吗？”
“不是什么值得看的东西。”
比起正义和力，雷玉光觉得自己的秘仪毫不起眼。虽然不理解力的意图，雷玉光还是对着江对岸举起右臂。光圈下粒子爆散化作光轮飞向天际。
转过头来的雷玉光发现不止是力，连正义周围的气氛也如同凝固般尴尬。
“果然和星一模一样……”
“唉唉唉唉唉唉？！”
雷玉光还没反应过来，反倒是听见这句话的雷雨华先大惊小怪地惊叫起来。
力口中的星，恐怕不是自己，而是……
“阿尔卡纳卡片是灵魂的投影，秘仪是大阿尔卡纳灵魂的象征，不可能重复啊！为什么哥哥的秘仪会和爸爸的一样！”
“在亲眼见到前我也不相信哪……勇星是一个能够根据场合改变形态加以进化的秘仪。雷玉光的秘仪虽然名称相同，能力也是和星当年秘仪的基础形态相似，也许将来会走向另外的道路也说不定。况且之前也没出现过父子继承同一张卡片的情况……不管了。”
力搭上正义的肩膀，同时推着雷玉光向小公主侧前进。
“雨华，你们支部的阿尔卡纳继续留在生命之树里休息，把我们剩下四人一次性传送到卡瑟之卵附近，没问题吧？”
“啊……嗯，我现在就构筑站台。”
尽管在场除了听不懂对话也没未曾见过前代星使用秘仪的小公主外，所有人都对雷玉光使用勇星感到疑惑，不过现在还有更急迫的任务。
“你们没有必要离开这里。”
沉静到有些冷酷的女子声音传来。
时间停滞的镜面相界除了普利恩和阿尔卡纳外，本应没有任何人能够行动，更不可能对话。
汗毛竖起的雷玉光转向发声源。
那家伙又出现了。
带着兔脸假面和普通人大致身型相同，被披风和看似麻质的衣物包裹的怪物，站在和雷玉光他们仅相差五十米不到的栏杆之上。
“还少了一人。算了，最重要的角色都已经到齐了。”
那头怪物无视了散发出强大敌意的雷玉光他们几人，只是歪着头清点人数。
“嗯？发生什么了吗哥哥？怎么大家一下子都不说话了。”
“……雨华你还是没有发现吗？”
“唉？”
雷玉光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头怪物了。明明在射程范围之内都可以明确地捕捉到其他普利恩，但雷玉光每次都让对方侵入到自己身旁才察觉。力和正义也是如此，无声释放的磅礴魄力下藏不住动摇。
这头怪兽远比之前交手过的影狼酸座强大。如果它直接偷袭下手的话，阿尔卡纳侧恐怕已经有人失去战力了吧。
“咕。”
“哥哥？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燃烧的机械残骸幻象向雷玉光袭来，让雷玉光忍不住捂住头半跪。
同样对手是兔面人型怪兽，一个和自己相似的阿尔卡纳被踩于脚下，数具被切割破裂的阿尔卡纳洒落在旁。
预知么？这景象是马上要发生的未来么？
不对，太真切了。这景象更像是被刻入自己脑海、过去曾经发生过的场景。
在雷玉光甩着脑袋让自己清醒的同时，一个身影从身后蹿出。
“就是你，就是你这个家伙！”
阿尔卡纳侧第一个出手的，是之前还躺在小公主怀中休整的石翡。
愤怒嘶吼着冲上前的机械体，一拳打在了人形怪物的脸上。阿尔卡纳比常人巨大三倍以上，现在的场景如同一个成人在殴打孩童使用的抱枕布偶。石翡的拳头就和对方的脑袋差不多大小，敲击在侧脸上的体积差在外人看来颇为滑稽。
但在场的其他人却笑不出来。
“退下！快退回来！石翡！啧！”
雷玉光一边喊着一边着手解放自己的秘仪。光圈再度浮现。在怪物反击时使用勇星的话，兴许能够将它从石翡身前击退。
两天前还把伙伴视作累赘的雷玉光，现在有些地方已经悄悄改变了。
但雷玉光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怪物稳然不动，丝毫没有回击的意思。
“把爸爸妈妈还回来！”
石翡右腕上如同装饰品般的菱状物发出翠绿的荧光，片刻之后光剑展开，没有直接戳入怪物的脑袋之中，反被面具遮挡，仅是将对方从栏杆上击飞。
“翡姐姐突然在说什么啊！”
看不见现场、没法感知到怪物的雷雨华完全没法理解现在的状况。
虽然逻辑没法跟上，但雷玉光却本能理解了。
眼前的怪物，就是七年前导致上海支部全灭的元凶。
翻身落下地面站定的怪物面对愤怒的石翡发出恶意的笑声。
“石翡，在这个世界你是被这么称呼的？还算是个不错的名字。石翡呀，你有没有想过，才拿到卡片没几年的你，为何会知道我是谁？”
询问声让想要追击的石翡停下脚步。
“来，再多一点想起来吧，你到底是谁。”
怪物佩戴的兔脸面具逐渐碎裂，落下化作灰尘消散。
柔顺的黑发在脑袋后被扎起，标致的能让任何人留下好感的东方人五官，唯独翠绿色的瞳孔散发异样的存在感。
“这、这……”
挡在变身成为阿尔卡纳的石翡面前的怪物，拥有着和人类形态的石翡一模一样的容貌。
“来，重新回到我身边吧，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回来吧，我的眼睛。”
浅色的绿光将石翡包裹，眨眼之间挂起翠色的旋风。在雷玉光反应过来之前，原来石翡所在之处的光芒瞬间吸入怪物的体内，没有留下任何事物。
“这次总算没有碍事的家伙。虽然晚了七年，我终于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怪物伸了伸懒腰。原来包裹着它身躯的麻质披风也在风中溶解，露出墨色的缀满蕾丝边的礼服长裙。
退去令人恐惧的兔脸面具后，和石翡拥有完全相同容貌的怪物比起战场，似乎更合适出现在晚宴上。
也许是这座公园下葬着无数死者，同时还兼具纪念会所的缘故，身着漆黑的得体外衣的怪物让雷玉光感觉像是参加葬礼的少女。
不，最接近的比喻应该是死神。
而死神想要狩猎的，正是雷玉光一行人。
怪物对着雷玉光不符礼仪地窃笑，露出尖锐的犬齿，这是平时石翡所不会流露出的表情。让人窒息的杀气从它身上飘出。不，不对，是怪物终于不想要掩饰自己杀戮的欲望了。
“普利恩出现了！就在哥哥你们前方！代号逆星，等级是……奥陶级！”
“嗯，知道的。”
明明同班同学以及三天内熟悉起来的伙伴在自己眼前消失，而敌人拥有与其完全一致的外貌，雷玉光却不感到惊讶、恐怖或是愤怒。
流动在自己体内循环的物质正在燃烧，为雷玉光提供能量。由内向外散发的热度非但不难受，反而让雷玉光感到惬意。
身体在告诉雷玉光，自己已经做好准备对抗强敌。左先生给予部分人类仅有二十二张卡片的意义，雷玉光明白了。
大阿尔卡纳们是被选中的兵器。
如果说阿尔卡纳们是为了消灭普利恩而生，那么大阿尔卡纳就是为了与普利恩顶点对抗而存在。
行动起来的雷玉光第一件事便是跑向身后。
不是逃跑。直觉告诉雷玉光，他们当中被首先盯上的会是小公主。
但逆星的速度更快。
明明是雷玉光先起步，明明和小公主距离比雷玉光远上至少四倍，但雷玉光跨到小公主身旁时，疾风的黑影已经从力和正义眼皮子底下溜过，从另一侧逼近了小公主。
牵制攻击或是挡在小公主身前都已经来不及了，雷玉光只能奋力将小公主推出。
翠绿色的光影闪过。
“哥哥！”
直到雷雨华呼唤自己，雷玉光才反应过来，自己右臂自手肘以下不再听控制，剧痛则晚一步传来。
“咕咳！”
不知何时出现在逆星手上的光剑划过小公主之前所在之处，代替被推开的公主，雷玉光的右臂被斩落。
而在看着自己的右腕落地前，雷玉光甚至来不及调整体态，由下而上挥舞光剑斩击的逆星手腕翻转，反手侧挥。
澄亮的液体飞溅到雷玉光身上，但那不是在雷玉光体内循环为雷玉光提供能量的物质。
是小公主。
被雷玉光推开的小公主躺倒在地上，脸庞上代替眼睛的宝石般黄色光晶逐渐变黯淡。
自左肩到右腰，小公主身前出现一道裂缝。机油一般的液体从伤口处喷射而出，瞬间如同喷泉一般溅射到比雷玉光还高的空中，而后衰弱，像溪水一般不断从裂口处流出。小公主的躯干尚且链接着的部分甚至比砍开的部分还薄，如果是人类的话已经可以当场宣布没救了吧。
“呀，还是稍微浅了点。”
“休想！”
逆星还想再进一步前，雷玉光一脚踏上，重踩地面将其逼开。
维持着和普通人类差不多大小的逆星身材上占据劣势，之前能砍下雷玉光的手臂以及重创小公主的那一剑，是最后一步跳起砍出。也因此再次落地的逆星难以撼动如山一般挺立在小公主之前的雷玉光。
可失去惯用手的雷玉光同样难以对付灵巧的对手，同时被砍出巨大创口的雷玉光本身体力也在不停流失。
马尾晃动，逆星虚踏一步打算绕开雷玉光，而雷玉光蹲下向地面敲击左臂阻挡回应的瞬间。
大气抖动。
雷玉光感到自己背上被压上了重物难以动弹。
逆星的动作也变迟钝了，这个异象不是逆星引发，而是来自友军的援助。
重锤挥下，淤泥地面如同被子弹击中的玻璃，不可思议地沿着施力点向着四面八方龟裂。
千钧一发之际，逆星向后蹬跳避开了想要把它敲成烂泥的攻击。离开了重力场支配的异能后，三跳接着两跳，一眨眼间逆星闪出数十米。
令人诧异的惊人速度，雷玉光第一次见到比自己速度还快的普利恩。
雷玉光被重压控制单纯是被波及，逆星躲开袭击后，天蓝色的强壮阿尔卡纳解除了这片区域施加的力量，对着雷玉光点了下头后，展现出于他庞大身躯不符的速度，大跨步举着应该是他流变之轮的等身大重锤开始追击逆星。
“把手给我看一下。”
远处正义和逆星开始激战，光剑与重锤激荡的火花溅射。而力没有跟进，先是来到雷玉光身边。
雷玉光将自己的残肢举起，这才发现，阿尔卡纳体内的结构与人体完全不同。
从渗出液体的断口看去，阿尔卡纳机械装甲一般外壳下包裹的既不是齿轮螺丝等机械结构，也不是肌肉骨骼那样的拟生物结构，而是某种均一的组织。
在雷玉光的知识里，这样的结构无论由哪种材料构成都不能发挥出现在所持有的爆发力、韧性，也不可能支撑起身躯。撇去牌阵、秘仪，阿尔卡纳本身也是不折不扣的超自然现象。
“力之阿尔卡纳、解放！薄冰！”
一瞬间雷玉光感到自己的断口发烫，而后发现右肘处被一层浅冰封上。
力用改变水物态的秘仪替雷玉光处理了伤口。失去的右臂在再度进入镜面相界前不可能再生，这只是避免雷玉光短时间内倒下的应急处理罢了。
看向小公主，力叹了口气。
“这创口面已经不是我能处理的程度了。把小公主送到雨华那里，速度快的话勉强还可能救得回来。”
雷玉光将小公主轻轻抱起，在此瞬间，小公主的变身解除。
羊毛衫外套被胸前流出的血液渗透，染上暗红。本来红润的脸庞因为失血如同新纸一般惨白。
曾经起誓握过的温暖手掌不断变冷。看着不久前还露出安稳微笑，说着一定会尽自己全力保护这座城市的可爱少女变成现在这种惨况，雷玉光心如刀割。
“在此处构筑站台太危险，也快不了多少……我和正义赶过来时在公园门口构造的那个站台，雨华，现在还留着吧？”
“嗯，随时可以再运作！”
“雷玉光，带着小公主走，越快越好。”
力说着伸出右手，土黄色的光芒逐渐成型成一把长刃。
单刃厚背，由刀头开始向握柄逐渐变窄呈现漂亮弧形的砍刀，拥有一种别样的朴素美。
“中国大刀……”
“没错。没想到雷玉光还认识这种老古董哪。”
质朴而好用，雷玉光觉得自己的流变之轮如果和力一样是中国大刀，而不是意义不明的光剑的话，之前战斗应该能更为主动地展开进攻。
力则开始哼着“大刀往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鬼子的话，现在被哥哥抱着呢。”
雷雨华似乎打算开个玩笑缓解下气氛。
“笨蛋。鬼子并不是指来自哪个国家的人，而是对侵略者的蔑称。”
雷玉光反驳的同时，力爽朗地笑了起来。
“嗯，雷玉光说得好。时隔百年，就让这大刀再见见鬼子的血好了。”
说着，提着大刀的力奔出，加入正义与逆星的混战。
两尊两层楼高的机械巨体手执凶器与礼服少女缠斗，在外人看来都没法搞清哪边才是邪恶。
逆星发挥着人类难以想象的敏捷，和两名大阿尔卡纳为敌也不落下风。
失去惯用手的雷玉光就算进入胶着战局也只能给己方添乱。本来计划当中，负责与搅局普利恩战斗的就是力与正义这对老搭档。
况且现在雷玉光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人类形态巨大上三倍的雷玉光抱着本来就比同龄人娇小的小公主疾跑，如同父亲抱着自己发烧的幼儿向着医院飞奔一般。
背后传来的爆鸣声一次比一次惊人，地面为之颤抖。恐怕力和正义已经动用自己的秘仪开始动真格和逆星战斗。
“哥哥，从刚才开始我就没法感知到翡姐姐的气息了……是发生了什么吗？”
“……回来再和你解释。”
雷玉光犹豫的答复以及石翡消失前留下的奇怪对话，就算雷雨华之前没有感知逆星的存在，也大致猜出现场状况了吧。
和石翡搭档多年的雷雨华，比起雷玉光更受打击，语气也变得消沉。
“哥哥，我还有个不利的情报。卡瑟之卵还没有孵化。”
“怎么回事？不是说奥陶级普利恩是卡瑟之卵孵化的产物么！”
“我也不知道……奥陶级只是一个人为划分出的强度概念。普利恩的力量如果能超越大阿尔卡纳个体的话，就归入奥陶级。只是以前所有出现的奥陶级普利恩全是卡瑟之卵孵化的产物，所以我们才这么认为……”
所以又是特例么？雷玉光不由咂舌。
不符常理连续出现泥盆级普利恩、仿佛被指挥一般有意识去袭击最有威胁性的小公主、突然出现能够说话沟通并且吸收了人类的普利恩。
无论哪项都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
不过雷玉光最想抱怨的对象是自己。胸前传来的气息越来越弱。如果能够更快消灭影狼和酸座的话，如果没有被打穿身体侵入毒素的话，逆星下毒手的时候，自己的速度应该能够更快，应该能够救下小公主。
被雷雨华构造的站台突兀地横插在公园检票口。终点就在眼前，仿佛伸出手就能勾到。
正当雷玉光展开最后的冲刺时，巨石从天而降。
“哇啊啊！”
站台的入口处被砸塌一半，激起碎屑飞尘。
雷玉光转过身蹲下，用左臂和残缺的右肢护住小公主。
“雨华！没事吧！”
“咳咳……没事，只是被吓到了。传送还能继续运作！”
不知何时身后交战的声响已经无法再听到。砸破站台的落石不是战斗的余波，而是某人有意识的攻击。这只意味着一个事实。
如同绝望这一词的化身，烟尘散去，挂着嘲讽的微笑，逆星站在雷玉光身前。
力和正义的气息消失了。
战胜了阿尔卡纳们当中精英的怪物依旧保持着人类一样的外貌，穿着不合适战斗的礼服长裙。左侧的衬肩被划破，裸露出洁白的肩膀……那是逆星身上唯一可以被称作伤痕的地方。
“我说过了吧，你们没必要离开这里。”
逆星缓步靠近，雷玉光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青蛙动弹不得。
“我想怎么办可不是由你说的算。”
因为实力完全处于下风，对话上雷玉光也丧失了平时的锐气。
“哦？不是我说的算？那么谁来决定呢。”
“我来决定。雷玉光，走吧。”
比谁都要可靠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鹅白色稍显佝偻的身影从车站中走出，挡在雷玉光身前。
“……老师！”
“稍微来晚了一点，因为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关于这点我得向你和小公主……还有力与正义道歉啊。”
雷玉光想起来，之前力说过，他和正义各杀死一头泥盆级普利恩。
最初一共五头普利恩出现。撇去影狼和酸座的话，应该还差一头。唯一的解释是这座城市最后一名阿尔卡纳，安达礼也解决了一头普利恩。
泥盆级普利恩只有拥有秘仪的大阿尔卡纳才能击败。这也就意味着……
“为什么要特地前来送死呢？”
逆星翠绿色的眼睛眯起。虽然叙述着挑衅的话语，但雷玉光察觉到逆星身上的那份余裕消失了。
“凭你现在的躯体，挑战我是自寻死路，世界。”
雷玉光听见自己的妹妹倒吸一口气。
惊讶是理所当然的。
过去公认最强的大阿尔卡纳，已经退隐的传说中的战士，世界这张卡片的持有者一直就在自己身边。现在他解除了自己的封印，又一次挺身而出。
安达礼拔出挂在自己背后的两把十字架形流变之轮。右刃提起与肩平行，左刃举起直指逆星。
“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逆星与世界，普利恩与阿尔卡纳间蹦出火花。
安达礼回头撇了雷玉光一眼。相处数年的师徒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理解互相的意图。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雷玉光抱起小公主再度向传送的站台冲刺。
“虽然我觉得我不可能会输……”
在雷玉光跑下楼梯，站台消失前，安达礼轻声对自己的学生传达最后的指示。
“如果连我都被打败的话，雷玉光，不要想着反击。带着雨华和小公主逃，只要想着你们自身的安全就可以了。”
“……老师？”
雷玉光停下脚步回头，但身后已空无一物。为了避免被波及，确认了雷玉光和小公主进入通道后，雷雨华立刻收起了入口。
在化不开的浓厚黑暗背后，逆星与世界的死斗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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