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医院的长廊上除了偶尔会去查访病房的护士外已经几乎无人再随意走动,为了给病人们提供更加优良的睡眠环境,天花板上的本已相当微弱的灯光此时变得更加无力,平添了几分惨淡的气氛。但是这样做的效果也是令人满意的,比如当你悄悄走到一个病房门前,你就可以很明显的听到里面病人的打鼾声。
可提尔却没有心情去介意这些事情,他的眼睛直直的望着走廊的深处,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尽头。他的平底皮鞋在走廊的纯白瓷砖上敲打出紧凑而混乱的音符,像是因未经正规排练而赶工出来的劣质踢踏舞。
而真正的当他站在病房的门前时,刚想要扣在病房门上的手指却停了下来。
他犹豫了......
思考着,眉头紧锁.....细细的调整呼吸后,终于鼓起了勇气。
噔噔....
开门的是提尔的妻子 — 克拉娜,她的面容上布满了憔悴,看样子她的心情不比提尔来得愉快。但是在开门看到了提尔后,她昏暗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明亮的色彩。
“对不起,我来晚了,女儿怎么样了?”提尔问道,纵使他已经调整过呼吸,但是还是掩盖不住他话语下的急促。
“没什么问题了,就等她醒来了.....”克拉娜对提尔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然后侧过身子,给提尔让了一条路。
提尔看去,病床上躺着一个与他一样淡绿色头发的女孩子,他的女儿。
他快步走过去,看着女儿的面孔,入睡般的恬静安详,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
“昏迷多久了?”提尔转过头,轻声问克拉娜。
“5个小时左右了.....”提尔注意到克拉娜无力的语气,可见她的身体也已经到达了极限。
“你躺在旁边的床上休息一下吧,我来照顾她。”提尔说。
“你也已经工作很久了,我还是可以的,不如你先休息一下。”
“没问题,我不累的,”提尔用微笑来感谢妻子对自己的关心,“去休息吧,有我就行了。”
克拉娜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深夜的时候我们再换班”,然后就躺到旁边的床上去了......
环境再次安静了下来.....
提尔静静的看着女儿的面容,他把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感受着她的温度....比起那时的她...她身上的体温已经低了很多了....
是有多久没有这样子陪在女儿身边了呢?自己已经记不得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陪着女儿去游乐园了,他只记得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因忙于公司事务,错过了女儿的很多次毕业与开学典礼,自己每天都是很早出门很晚回家,一年里与女儿在一起的时间几乎可以用分钟来计算。而女儿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慢慢长大,有很多次,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女儿长高了,自己的女儿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样子了。那个还在上着小学,整天拉着提尔裤脚要求举高高的小女孩不知是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即将毕业的女高中生。
无言的落寞...从心底油然而生......
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太多了...已经快要没有机会给自己再去错过了......
提尔双手握着女儿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感受着那正在逐渐冷却下来的热量。
他静默着...默默接受着这个事实...也许...也许自己根本没有办法...也许从一开始自己的方向就是不正确的...但是...无论怎样...自己都要去尝试....只要是为了她....
提尔的身体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眼角划过一丝丝泪痕,他将女儿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
用着微弱的,克拉娜听不到的声音啜泣着....
“就算爸爸成为恶魔,爸爸也是不会让你死的....莎夏.......”
”哦....哦哦....哦哦哦!!!“弥赛亚盯着电脑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字,激动的眼珠子都飞出来了。
极站在他身旁,他也张大嘴巴,一脸的难以置信。
而我,还站在这个绿色的‘金字塔’里,虽然说只是站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什么特殊的感觉,但是这如不断波动的绿色屏障看久了也是会有些许的眩晕感.....
“我可以出来了吗?”我问他们。“等...先等一下,一下下就好!”
“好吧.....”
“OK,好好好,可以了,稍等一下,我现在就把这东西给回收。”弥赛亚伸出手,那绿色的屏障瞬间消失,分为三份的短棒也合为一体,慢慢漂浮回到弥赛亚的手中。
站了这么久,腿脚有些发麻,我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向他们走去。我本想看看电脑屏幕上的东西来尽快得到答案的,但当我注意到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的时候,我还是选择了放弃....
果然还是直接问他们比较好。
“有什么发现呢?”顿时间,弥赛亚和极都两人愣愣的看着我,吓了我一跳。
“结论是...夺取极魔子库的人不是你.....”
“?”
极上来补充:“准确的说,是你身上的某个东西。”
这个解释再次让我一头雾水。
“你身上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特殊的东西吗....?”
此时,我们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胸前的吊坠。那个对我来说最为珍贵的吊坠....
我把吊坠托在手心,不可思议的看着它。
“能让我看看吗?”弥赛亚说。听到他的话,我犹豫了.....
极注意到我的神情,他微笑着说:“放心吧,我们不会把它怎么样的。”
“那...好吧。”我取下吊坠,小心翼翼的将其放到弥赛亚的手中。
弥赛亚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说到:“这个形状...很特殊啊。”言罢,他将吊坠放到桌上,他拿出一个与刚才所用的相同但迷你版的短棒,对吊坠构成了一个小型的金字塔进行检测。
计算期间,弥赛亚问我:“我能问一下这个吊坠的由来吗?”
“很久以前我就有了,但是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你父母呢?他们不知道吗?”问道我的父母...我语塞,片刻都说不出来一句话,而这时极好像是懂得了什么,他说到:“不想说也无所谓哦。”
“啊...好的...抱歉。”
“没什么。”极答道。
不知道弥赛亚是因为不解风情还是因为计算的太过用功,没头没脑的蹦出来一句:“我还想问问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呢...唉...可惜啊....”不过我能看出来他没有恶意。
计算的过程仅进行了短短的2分钟,而且很多时候弥赛亚是在用笔进行计算,我看着弥赛亚一边盯着屏幕上不断涌现出的字母与数字一边不停的用笔在纸张上罗列着,计算着,他的计算速度快到让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否需要通过思考来得到结果,一切如疾风迅雷般干净利落,甚至连程序运算都追不上他的计算速度,这也许就是他手算的原因吧。
但当他手中的笔落下的时候,他的脸上写满的不是得到结果的喜悦,反而是一种不解的烦恼.....
“怎么了?无法解析吗?”极问道。
“.....这倒不是,只是....这个结果有点惊人.....”
“什么结果?”“
首先,我已经可以确定,吸收你魔子库的的确就是这条吊坠。”
我看着吊坠,睁大了眼睛,我一直感觉它很特殊,但没有想到居然特殊到了这种地步....
弥赛亚继续说下去:“其次,也是连我都感到惊人的地方,这个吊坠本来是‘单向结构’,但在吸收了你的魔子库后自行变成了‘双向结构’。”
“这是什么?”虽然我听不懂,但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是极。
“我就简单的说吧,你可以想象这个吊坠原本是一个洞穴,一个只有一个出入口的洞穴,里面居住着一个饥饿的猛兽,它会将靠近它的猎物捕食,这次的猎物也就是你的魔子库,在吞噬后将其进行储存。虽然现在研究魔子的机构也发明了类似的装置,但是这些装置吸收魔子的量远远不及魔子库这样的级别,况且你的魔子库也要比常人要特别庞大得多。纵使吸收了之后输出魔子的效率也是极低.....但这个吊坠的输出效率却惊人,从你可以轻易的拔出被夺去魔子库里的魔武装这点就能体现......”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我也无法解释.....但是,我从这个吊坠里检测不到除了你的魔子之外魔子的踪迹,”说到这里弥赛亚把目光转向我:“那么,微茵,你是一直带着这条吊坠的吗?”
我点点头:“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戴着了。”
“那么,我推测,这个吊坠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产生作用的原因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就像是一直找不到反应物与自己结合的载体一样,但直到你的魔子与其接触,它检测到你的魔子正巧可以与其结构相互咬合,于是原本平静的载体们就发疯了一般全体进行反应,将你体内的魔子一举夺取,搬运到这个吊坠里,让这些魔子成为自己的东西.....”
“那么,既然我的魔子都已经成为这个吊坠的所有物,那我为什么能在靠近的时候暂时夺回我的魔子呢?”
“因为它并没有在吞噬猎物后把自己的入口给封闭,因而你在靠近的时候因为你本身的魔子与其相同,魔子间基本的吸引力,可以让你暂时使用一部分,但是当你远离的时候,它们就会再次被回收。”
”......”
“还有一点,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双向结构’,它现在的通道变成了两个,一个是通向外界,另一个则是与它的主人连接,也就是微茵。吊坠里面的魔子现在与微茵建立了一种类似于主仆关系的维系,只要她愿意,微茵现在可以任意利用这些魔子,但这要建立在微茵知道如何使用他们的基础上,很“可惜”微茵目前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因而现在这些魔子一直处于激活后的待机状态,是一种可以被使用而又没有发挥作用的状态,再加上吸收了魔子的那个洞口并没有封锁,所以你才有机会去利用这些魔子,“弥赛亚停顿了一下,轻咳几声,然后说:“你刚才说‘暂时夺回你的魔子’,这种说法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错误的。客观方面来说,现在这些魔子现在是属于微茵的,吊坠如果不在微茵身边的话,因为没有主人在身边这些魔子就会失去激活,那时就算你靠近也是无法使用这些魔子的。”
极受到了当头一棒,“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取回这些魔子吗?”
弥赛亚叹了一口气,“就以我的能力的话,没有。这些魔子的安全机制在某些方面很松散,比如你可以使用里面的魔子,但是在别的方面却又很严格,里面的魔子的结构相当的整齐,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堡垒,因而无法强行夺回,如果你想要强行破坏吊坠的话,这些魔子也会同样遭到破坏.....因而问题所在就是如何把魔子平稳的取回,但同时我们需要一个跟吊坠一样功能的东西,而且主人是你...但是,你也是知道的,这种东西是没有的,况且我们连见都没见过......”
极睁大了眼睛看着弥赛亚,我甚至能瞥到他的嘴唇有些轻微颤抖。
“真的...没有办法?”极又问了一遍。弥赛亚无奈的摇摇头.....
良久的沉默......情景陷入了有些令我尴尬的境地,极和弥赛亚都沉默着,思考着解决方案。
而我,一开始就不能插上话,站在他们两人之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让他们恢复元气,毕竟我对他们的世界还是一窍不通.....我只知道的是,我夺走了极很重要的东西,然而却无法还给他....
“我很...抱歉....”听到我的话,极猛然间回过神来,好像是突然间意识到我的存在似的,愣了一下...“这不是你的错...毕竟也不能算是你做的。”他看着我,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不知道我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请不要客气。”我想要尽力来弥补我给他带来的损失,而说出的话语让我的情绪有些激动,脱口说出:“听说你在找东西,我对城市也是蛮熟悉的,我也许能帮忙的!”然而我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我忘记了弥赛亚的存在,他一定会比我更专业的,我简直是在自讨没趣。
“哈哈,不用啦...”极摆摆手,表示不必,“况且我要找的东西...”这样说着,极突然间眼前一亮,停了下来,他的手仍悬浮在空中,保持着刚才摆手的动作,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怎么了?”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然后突然间拍着我的肩膀大喊:“谢谢你了,微茵!”
“啊...啊?”
弥赛亚也注意到极的变化,他看着极,一脸的懵懂。
“弥赛亚,既然我的魔子是被夺去的,那一定可以用‘那个’再取回来。是庞大的魔子载体同时归属于我的东西,也就只有那个了!”
弥赛亚想了一会儿后也明白过来了,他用手扶了扶脑袋,思考了几秒,“可能...真的可以!”
希望再次装满他们的胸膛,两人脸上原本的愁闷这时都变为了期待的笑容......
这反复无常的变化....反正....我是已经无法理解他们了......不过,所幸他们找到了解决方案,我也替他们高兴。不过,就我而言,我自己的疑问还是没有的到解决。
此后他们两个人又在一起讨论了很久,当然,也是我听不懂的东西,我也索性傻傻的在一旁听着,等到他们商谈结束,极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看看我,然后对弥赛亚说:“我差点都忘记了,弥赛亚,我想请你为她讲述一下魔子世界。”
“那个‘请’就不必喽,炫耀一下知识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弥赛亚扶了扶黑框眼镜后说道,他也转向我,说道:“我的说明也许会比较让你难以接受,但我相信,经历了今天事件,你应该不会那么震惊,我会尽量讲的能让你理解。”
“嗯...我已经有所准备了。”
弥赛亚笑了,他走到墙壁边,摁下了灯的开关,顿时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片黑暗,“这样的话能更加容易让你看见,接下来,极,你演示一下喽。”
“嗯。”黑暗中,极轻轻的回答一声。
窗外光线投射到屋内,我勉强能看见极闭上了双眼,微微张开双臂,他的的身上,此时如萤火虫般渐渐出现了淡蓝色光点,像是河底产生的气泡般,慢慢的脱离极的身体漂浮到空中,在空中一点点的聚集起来,形成一条长长的长带。
我的头顶,出现了一条淡蓝色的银河,这是在梦里才会见到的场景,而如今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些就是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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