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有一瞬间,路影,那个从我和她见面开始就不停地抱怨着自己对于死亡那热诚的向往的学姐,就从我的眼前消失不见了。
是和基德一样华丽的张开宛如虚伪的滑翔翼吧?
是和荡漾一样悲哀地失去代表真实的重量了么?
当我反应回来,像一只刚刚找到新鲜的泥土堆叠的洞穴的土拨鼠一样,近地飞行般爬到了栅栏上,向楼下望去的时候。
层层堆叠的,颜色各异的床垫被套就像商店收银台边上的比巴卜一样光彩夺目,可是那个我熟悉的身影不在它们中任何一个上面。
她离最靠近她的那张淡绿色床垫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那个女人绝对是故意错开这些防护的。
我赶紧转过身,跑下楼梯,我的脚步声在悠长的走廊和短暂的楼梯道之间来回延展和摩擦。
等到我走到楼下,准确地说是走出这座上个世纪的芬里尔的血盆大口时,我的面前被厚厚的一堵高墙阻拦住了。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把我面前的道路挤得可以说是结结实实满满当当。
我推开了正在发微博的,正在发朋友圈的,正在QQ空间集赞的还有在人群里望天的一批不知道存在意义的路人ABCDEFG,来到了人群里最中心的一块空地。
袖口挂着歪七倒八的十字袖标的某个短发女生正跪在地上仔细检查着路影,而会长则在一旁焦急地跺着脚。这个会长说的消防队原来只是学校里的消防志愿者么?还真是相当naive的家伙啊。
【会长,我......】
我有很多种理由以及方法来解释这个简单的问题,来解释为什么我刚走到楼顶没过几分钟,她就转过身来纵身一跃这个简单问题,甚至于我都怀疑按照我的推测,哪怕我直接说路影是自己跳下去的,会长都不会有多少反对意见。
【不用说了,这件事不怪你,我应该更早地安排人手的。】
会长直接伸出她那娇小的手掌阻拦了我的说辞。
【没事的,这本来就不在你的能力范围内的。】
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说着这样冰冷的类似于“没事的,你搞砸这件事也在我们的计划之中。”的台词,这个金毛矮子还真是在惹毛别人的能力上绝对首屈一指啊。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路影会和这家伙不愉快了,和会长这个家伙搞好关系实在是太难了。
很快我就听见了颇为刺耳的救护车的嘶鸣声,声嘶力竭地好像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宇宙大爆炸一般。伴随着车轮和地面的紧密而危险的摩擦声,一个满头大汗的医生从救护车的轿厢里一跃而出。
市中心临时出现车祸的直接后果大概就是我可以在遵医嘱的情况下摸着路影的腿放上担架。
【跟我一起去医院,要是还有什么问题记得和医生说,之后可能会有人过来询问情况,你只要如实汇报就行了。】
毫不在乎我的感受,金毛会长就把我也一起拉上了救护车。
更让我纳闷的是,医生似乎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只是催着我们快点上车,然后火急火燎地把车门关上。这种崇洋媚外的狗奴才作风我要是随手发到网上,大哥,你肯定会红的啊。
这两个人并没有在意我的腹诽,不过也对,不是所有人类都有苏大小姐那种可以抛弃掉耳朵的恐怖如斯能力的。会长在自顾自地玩弄着手机,从她两只手来回敲击屏幕来判断,如果不是在玩开心消消乐,天天酷跑或者元气骑士的话,她应该在聊天。而医生则尽心尽力地对着躺在担架上昏迷不醒的路影做着检测,顺带在一旁的笔记本上记录着我连偷瞄都觉得头痛的文字,据我目测这难度大概是龙语的四六级吧。
没过多久,救护车就停了下来。说是没过多久,就是没过多久。毕竟当我下车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的目的地和我们的出发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江大分院,停车场,这里就是我此时此刻的位置。我和会长也自觉地下了车。
值得庆幸的是,就我看来,技术难度明显更大的“把担架和病人完好无损地带下车”已经不用我这个半吊子来亲自操刀了。早早地就有人等在了停车场,帮着救护车上的医生一起把路影抬了过去。
和电影以及电视不同,路影身上除了固定装置以外没有任何的其他可以展现出我们当代医疗技术强大底蕴的设备。一旁的医护人员一把接过担架就往医院里面冲去,而那位满头大汗的医生,会长和我一瞬间就好像漫展结束留在原地的易拉宝一样,无人问津。
不,医生只是歇了歇,就又匆匆忙忙地跑向了医院内部。
而我和会长则不约而同地挡住了医生的道路。
【那个同学现在怎么样了?】
不约而同地提问。
我们的阻拦似乎是给了医生一个合法的休息机会,他非常配合地站在了原地向我们分析自己刚刚在车上做的初步诊断。
按照他的意思,路影从三楼跳下的直接后果就是右腿骨折以及剧烈到足够让成年女性昏厥的疼痛感。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嗯,三楼坠落水泥地面的后果大概就是躺在病床上几个小时以及一个多月的石膏,罢了。真不知道这是路影的幸运还是不幸。
【薛佳辰同学,】
会长放下手机冲我说道,我知道,只要被喊到名字,我肯定就和幸运say goodbye了。
【徐默,他在市中心的那个车祸里好像也受了伤,现在我安排你来负责对于路影的看护。账单你先垫着,之后可以凭借收据来我们学生会申请补贴。假条我也帮你向教务处打好了,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看护路影同学,之后会给你批一个优秀社会实践奖状的。】
会长越说离我越远,越说离我越远,最终当她走出停车场对我挥了挥手的时候,我才最终判定这个女人已经甩好了所有的担子。
我也很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啊,可是当我回过头看见那辆还停在后面的救护车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
回过头看向了那屹立在清晨的阳光下的门诊楼,可说是偏执,可说是软弱,可说是好奇,可说是悲悯,我像一只凄凉的败犬一样瑟缩地猫在一大堆聊天侃地顺带兜售前排站票的大爷大妈后面,排着根本不属于我的号。
正如我所奇怪的那样,我明明是在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江大分院里,却不得不陪着面前这些怎么看都不是学生,教授,宿管以及环卫工大爷的一群大爷等到早上十一点二十九分,卡着上半场的伤停补时,我终于拿到了病历和挂号单。
还好这里是依托学校建立的一家医院,我可以动用我学生卡里最后的积蓄进行付账,不然的话,我这一个上午就算砸水里了。
我揣着这些有的没的的证明材料,一个人摇摇晃晃,甩甩荡荡地在医院的走廊里来回前行,的的确确是来回前行,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面对路影,虽然我知道她哪怕死了也不会和我有什么了不起说不得的关系,但是我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近似于无端的负罪感。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类似于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心理状态。
我没有借他抄作业,他考试没过,如果我给他看了一眼,我也不会掉块肉,他还不会被罚。
我的大会员没有借他,害的他看盗版时候电脑被黑,如果我当时一咬牙,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我的反应没有跟上她,没有抓住.......
这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简直就如同现世与冥界一样狡猾,先把你推到高地,再相当恶毒地拿着罪过让你加冕为王。
其实我并不认为那个在烟云汇聚的苍茫大海里自顾自地拉着大提琴的学姐会想到这么狡猾的计策来恶毒地陷害一个素昧平生的学弟,但是那具枷锁此刻已经牢牢地拴住了正在无边的黑暗旷野上徘徊的我。
我推开了病房的门,病房里只躺着一个我认识的女人。
她的右腿绑缚着冰冷的石膏,高高地悬停在这间病房空间的正中心。
路影此刻闭着眼睛头发散乱在淡蓝色的枕头上,均匀地起伏着平坦的胸部。
我抽了张椅子,就着床沿坐在了她的旁边。没有手机的我,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看着她那安详的睡姿顺带数一下质数吧。
在我数到1471的时候,沉睡的睡美人终于睁开了她的眼睛。
【所以,我还是没死成,还是活着么?】
与阿努比斯的第一次擦肩而过,她的观后感大抵如是。
而被她打断了数素数大计的我,此刻掀翻背后虚无的枷锁,正摸着下巴在想,这个女人是不是个**,想死为什么不从十五楼跳?
{好扑街啊,我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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