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死者已逝、生者未亡
（↑我都觉得是废话）
“喂，喂江雨默，冷静、冷静。”叶夏晨一把抓住了江雨默的肩膀摇晃着。
“我很冷静。只是有点生气。”江雨默默默地拍下叶夏晨的手。
“为什么生气？”叶夏晨不解道。
“那只灵……过分了。”
“啥……？”江雨默你的脑回路真的是人类的脑回路吗？
“尽快把事情搞明白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万一连累了无辜的人事就大了。最近事多，人手不够，等不到别的人来了。尽快解决了我也好回去帮忙，我这次给潘璃惹得麻烦太多了。”江雨默冷静地对着叶夏晨道，末了还加上一句，“今天晚上，你和我去。”
“等、你刚刚说的附身是什么意思？”叶夏晨忙道。
“就是让那个灵附在我身上，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江雨默说的淡然，叶夏晨却当即不淡定了：“等一下！什么叫交给我了？”
“你就保证我不会自杀就可以了。”
“然后？”
“没有然后。”
“那灵怎么办？”
“你不用管。”
“……”
……
时间回到现在。
抛开一切先不谈……怎么样才能让她附身啊江老大？！叶夏晨和江雨默挤在墙角，不小心碰到了江雨默的叶夏晨又是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当天下午传来了吴明和赵磊失踪的消息，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只是两个人都没有再见到他们。叶夏晨这才明白为什么江雨默说尽快比较好。当天晚上叶夏晨就和江雨默去到了教学楼B座去。结果刚一进楼，大堂顶子上的灯就啪嚓一下子碎了，弄了两人一身的玻璃碴子，还划了不少口子。朦胧中叶夏晨又见到了那个叫他学长的女孩子，吓得他一个机灵，当即就拉着江雨默狂奔而去，一面跑头顶的灯就一面碎，到最后到了赵磊的班级时两个人早已狼狈不堪满身是汗。
“我怎么感觉我们刚刚跑了好几层楼呢？”
“嗯。鬼打墙。不过现在没事了。”
“……”
……
总而言之现在两个人狼狈不堪地挤在后门边的墙角，相对无言。
在周围一片昏暗的情况下，身体的各个感官都会变得更加敏感，叶夏晨此刻清楚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因刚刚的奔跑而汗如泉涌，汗液浸湿了衣衫，黏糊糊的沾在身上很不舒服，风一吹有点阴冷的感觉。他刻意地放缓了呼吸，整个屋子了只剩下了他和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灯刚刚没有按开，他现在一边拼命地把身子向角落里缩一边小心翼翼又惊恐无比地向四处张望，目光所及是一片片在黑暗中静默的桌椅。身体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会不经意的触及到到身边的那个人——他那位体温低得要死的室友——事实上他已经开始怀疑这位室友是不是那啥了……冰冷的身躯，不时不经意的触碰都让他打个冷战冷到肝颤。而且他的呼吸声，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天啊！我已经要疯了！谁都好……救救我！拜托快来救救我！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
耳朵在昏暗的环境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动静，叶夏晨整个人瞬时僵在了原地，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着抖。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抚上了他的肩头，他吞了口口水，只剩下在心里咆哮的份：上帝！感谢我没有心脏病不然早该吓死了！
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那只冰冷的手却依旧锲而不舍地搭在叶夏晨的肩膀上。
“那……那个……江……江江雨默……”如果不是江雨默……这个温度也就只有阿飘小姐了吧……
“嗯。”江雨默低低地应了一声，“情况好像不太对……先回去吧。”
大哥，咱拼命了大半夜你让我这就回去？叶夏晨在心里哭笑不得，却还是顺从地起身，往前走。刚走出第一步，江雨默就把一个东西迅速的在叶夏晨的手指上缠了几圈。叶夏晨一愣，这个……是护身符？！他忙转过身，这里很黑，他只能借着外面的几丝光芒看到江雨默正在自己的面前沉默地站着。眼睛被略长的刘海挡住，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江雨默？”
“江雨默”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半晌，唇角扯开了一个大大的弧度，分外诡异。然后叶夏晨听到一个沙哑的的声音，不是那位阿飘小姐的声音，是江雨默的声音，轻飘飘的：“学长。”
叶夏晨狠狠打了个冷战。这这这……这就被附身了？连声音都不带变的？犯规啊喂！
面前的江雨默，或者说是阿飘小姐，抬起手看了看，就在叶夏晨以为她要抬手自杀时，又把手放下了。搞得叶夏晨心里整个七上八下的，没心脏病也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那……那个……”叶夏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
“好奇怪啊……这个身体和我好像。可是又不一样……好适合附身，在他身体里一点都不难受。”阿飘小姐向他走来，叶夏晨忙止住步子，阿飘小姐伸手在他身上摸了摸，“你看……和我一样。好凉，是吧？”
叶夏晨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泪流满面，一边打着冷战。他这算是被男的骚扰了？
“可是学长身上好暖和……真舒服。”阿飘小姐上前抱住了他，他这下是真的要泪流满面了。
不过……如果体温低的话，不是应该比体温正常的人对于温度更敏感吗？那应该不会觉得冷吧？因为体温正常的人觉得常温的东西，他都会觉得暖和啊？呃，不过大概是想差了……这应该已经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情况了……
“那个……你，你叫什么名字？”叶夏晨手忙脚乱地推开阿飘小姐。他想，也许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呢？
“吴音。”阿飘小姐答道，“学长，要不要陪我？”
“咦咦咦？！不、不行！”他还活得好好的干什么要去死？！
“可是……我在这里好难受啊……只有我一个……我不停地不停地祈祷着……谁来救救我啊？没有人看得见我，没有人摸得到我，没有人听得到我的声音……我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我怨，我恨啊……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偏偏是我？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伤人的……因为这样才有可能有轮回啊，对不对？恶鬼是要被灭魂的，我原先有听说过……”叶夏晨听着吴音的话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尤其当他看到吴音用着江雨默的身体在那哭以后，他觉得更头痛了。不过这样子的江雨默应该几乎没可能见到呢……恶作剧的心里使然，他默默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里一边感慨自己的心态真好，一边用手机咔嚓了一张。
“你……认不认识孙丁明？”叶夏晨问道。
“好奇怪啊……这个身体……”吴音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叶夏晨，“我作为幽魂时的能力都用不了了呢……而且，呆得时间长了，似乎会被吞噬呢……”
叶夏晨一愣，这就是为什么江雨默说不用管的原因吗……
“我还不想就这么消失啊……”吴音哭得更带劲了，“出不去……为什么……不要抓着我……我还不想消失……我，我知道了……我该报复的目标都完成了……我不会再害人了……我不会再缠着学长陪我了，求求你，放开……或者，让学长再在这里陪陪我，可不可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陪我了……一直都是……活着也是……死了也是……”
看着面前的江雨默，或者说是吴音一边擦眼泪一边向后退去，而且不停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叶夏晨觉得，这个女孩子是没那个胆量杀掉自己现在附身的身体了……
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吧？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吧？
面前的人渐渐停止了哭泣，然后抬起挂着泪的脸，露出了一个带着泪的微笑：“学长，陪我聊聊天好不好？天亮了，我就该走了。这个学长答应我，会找到我的尸体，会帮我超度的……只要我不害人。我不会害人了，不会的……因为该受到惩罚的人，已经受到惩罚了……我已经死了……这是很难受的……但活着也会难受，我要让他们活着，活着受罚，然后赎罪……”
叶夏晨听着，点点头。他对于自己的心理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自己现在已经可以如此自然地与一个险些害自己跳楼的灵，这么自然地说话，相处？难不成这真是所谓的先天因素？难不成自己就一定要……脱离普通人的生活，放任自己被卷进那个……江雨默他们的世界里？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迷茫，莫名的迷茫。就好像是在无法回头的路上，当遇到分岔路口时，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迷茫。
但他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
然后他们就坐了下来，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同学那样，从家庭聊到了同学，聊到喜好，聊到游览过的风景名胜……
天很黑，四点钟左右的天是最黑的。但是不要紧，因为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黑的，但是光明总会为了照亮黑暗到来。
吴音看着窗外，叶夏晨也看过去，又看了看表。时间……就像是掌中的水。无论是无谓地摊开，还是小心地握紧，都会一滴一滴，慢慢的，流淌干净。直到再也不存在了……
“学长……我可不可以给你唱首歌？我自己写的，除了你只有一个人听过……这个学长的声音，比我的好听。”
叶夏晨点点头。
于是吴音就开始唱。缓缓的歌声，柔和的曲调。吴音真的是音乐天才，只可惜……
一曲终了，天已经蒙蒙亮。叶夏晨强撑起笑脸：“很好听。来世，记得一定要当个作曲家。我会听的。”
会吗？谁知道呢……来世，谁……还记得谁？
但有时候，善意的谎言，能够让人怀着希望离开，纵然是虚假的，但相信了，也许就能成了真。
吴音看了看外面的天，向前探过身，抱住了叶夏晨。
“怎么办啊……学长……我突然，不想走了……”
叶夏晨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坏了。但还是努力地想要用自己并不算好的口才，说服吴音。吴音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说，谁都不坏。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一时的犹豫，或执着，或冲动……
叶夏晨揉揉吴音的头：“不行啊……你想想，你现在是魂魄……几千几万年以后也一样。而我会经历生老病死，这是不行的。只有活着……活着才可以经历一切。可以遇到自己爱的人，可以邂逅很多……很多让你不想要忘记的人……”
活着才可以经历一切……活着。
“但是，会忘了学长吧？学长是至今为止，对我最好的人了……”
正是因为有记忆，所以人们会怀念，会感叹。正是因为有记忆，而记忆里有那么多那么多……有太多太多难以忘怀的人和事，所以每一个人才会想要活下去，让这份记忆，存在的久一点，再久一点……
“会忘，但是没有关系……记忆是可以创造的。”叶夏晨只能搂住吴音。他不知道吴音能不能透过江雨默的身体感受到，但他记得吴音说过自己身上很暖和……那，也就是说，可以感受到，是吧？
听说黄泉路上……很冷呢。
吴音很可怜，所以希望她一路顺风……来世平安。
怀里的人点了点头，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叶夏晨的衣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夏晨只知道天已经亮了。然后就听见了江雨默冰冷沙哑的嗓音：“抱够了吗？抱够了就放开。”
叶夏晨一愣，当即就吓得一把把江雨默推了开去。江雨默直接撞到了一片桌椅，疼的他嘶嘶直叫。叶夏晨只有嘴角抽搐着道歉：“对对对不起！”
江雨默只有无限怨念的看着叶夏晨。
活人的体温……很温暖。他想着，起身走出了教室。
他答应了会帮她找到尸体……就一定会办到。看过了吴音的记忆，这一切也就懂了。回去，写个报告吧……
看着摇摇晃晃出去的身影，叶夏晨抓了抓头发，决定把这一屋子东倒西歪的桌椅留给周一的值日生。
……
A中的某个角落。
“哟！”梳着乱糟糟马尾的女性递给江雨默一兜东西。江雨默接了过来，打开，拿出一罐酒，开喝。
“喂，感觉如何？”女性笑着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冷。”江雨默回了一句，接着喝。
“嘛，冷还好呢。普通人让灵附身，不残也得歇些日子了。也多亏了你们江家的变态体质……”女性说了一半，突然发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忙闭嘴，又道，“抱歉。”
“没事，我不在意这个。”灌完一罐，他把空罐子放回兜子里，又打开一罐，接着喝，“潘璃。”
“嗯？”潘璃转过头来，“干嘛？”
“下次带些度数高的可以吗？”
潘璃的嘴角抽了抽：“未成年人喝酒本来就不好……不，应该说，喝酒就不好，你还要喝度数高的？拜托你不要才十七岁就成了个大酒鬼好吗？而且你酒量本来就不好……”
江雨默没说话，一个劲的灌酒。潘璃也觉出些不对：“喂，冷的厉害？”
江雨默依旧没说话。
“你……让她附了多久？”
“一晚上。”
“我勒个去江雨默你个熊孩子你不要命了？！”潘璃抱头蹲下，一脸悲痛，“宁老爷子饶不了我的！天啊！”
“没事，我说了有什么事我担着。”江雨默倒是淡定。潘璃却不淡定了，站起身一把抓住了江雨默的衣领，迫使他直视自己：“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江雨默别过了头去。潘璃皱了皱眉，掰过他的脸：“S中你宿舍那几位都很担心你。昨天晚上落川还问我要不要把小黑带给你。你知道当时他那头是什么情况吗?”
江雨默看着潘璃，最终道：“回来我给他们打个电话。”
潘璃这才松了手。半晌又笑嘻嘻地凑到了江雨默眼前：“实在冷得厉害的话……抱抱？”
江雨默推开了她：“男女授受不亲。”
潘璃又笑嘻嘻地说：“那男男就可以？”
江雨默狠狠地瞪了潘璃一眼。
潘璃嘻嘻笑着，道：“行啦行啦……我报告还没写呢，先走了啊。估计过个一天左右就有人来接你们去S中了，顺便处理那个灵。”
江雨默点点头。
看着潘璃离去的背影，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酸。他觉得大概是熬夜的缘故吧，便也没多做停留，摇摇晃晃的向着寝室走去。
现在寝室里……就只剩下叶夏晨一个了。孙丁明还没有醒，但状态已经稳定了。陈许辉那边也还好，只是进了精神病医院还是放不下书。吴明和赵磊被发现昏倒在墓园，两个人身上的伤口很多，但都可以保证活下去的可能。
当初的高中教学楼B座才刚刚建起。老家在乡下的艺术特长生吴音考上了A中的初中部。孙丁明在初三时向她表白，但她拒绝了，因为她说自己要专心学习。其实A中并不算是一个好学校，有一些学生为了发泄老师家长给他们施加的压力，便把目标放在了弱势的同学身上。
其实吴音真的很无辜。这个终年厚刘海低马尾形象的女孩只是想着有一天能够用自己沙哑难听的嗓子唱一首自己写的歌。
在被拒绝之后，孙丁明依旧对她很好，帮她阻挡欺负她的女生。吴音甚至把自己的歌给他唱过。但是在一个月之后，孙丁明突然说，这只是他跟同学打的赌，这只是一个游戏，他一点也不喜欢她。
从此同学对她的态度便更加的恶劣。
直到那一天，三个女生联合起来在她准备下楼时狠狠一推。她顺着楼梯摔了下去，殷红的液体流了出来，几个女生吓坏了，那时候正是放学的时间，她们以为周围没人，忙跑掉了。却没有想到陈许辉一直都在看着这一切，从头到尾。他甚至看到吴音在即将摔下去之前，对他藏着的角落投来的求救的眼神。但他也没有理睬，看完了这一切便走了。那三个女生有权有势，他惹不起。
吴音躺在冰冷的地面，直到孙丁明看到了，才把她送去了医院。可就是这一摔，把她摔成了植物人。
那时候刚好有两个人，一个叫吴明，一个叫赵磊。都是急需器官移植。
吴音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乡下孤儿，她能决定得了什么？她什么都决定不了。
不要说尸体……她的尸体，无人认领。最后在不小心损坏之后，被扔进了搅拌水泥车。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少了具尸体，对于医院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部分水泥，就在现在赵磊上课的班级地面之下。
仔细查查最近的资料，应该还有另外的几起原因不明且被害人险些丧命的事故。
“真……残忍。”叶夏晨看着江雨默写下的文字，突然间有了想吐的欲望。
“残忍……？是啊，这就是人。会犯错，甚至犯罪，有欲望，这才是人。我想，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他们不仅仅有与之力量不符的欲望和野心，而且会为此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然而他们又会思考，会想办法弥补过错……不过，其实我常常觉得，人和动物，没什么区别。只是复杂了些，罢了。”江雨默说着，转头面向叶夏晨，“我们也该走了。”
“去哪？”
“S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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