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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亚度尼斯的故事,薇谱尔偷偷别过头去,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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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全是因为战争。我的父亲,还有更多更多的父亲在战场上战死,留下我和母亲,还有更多更多的妻儿在家乡受苦。我的故事并不悲惨,我已经算是这么多孤儿中相对幸运的那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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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关于我们的目的,你之前说过不感兴趣,但我还是要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你:罗德里克,这个国家的王子,策划了一场侵略。你的雇主葛丝塔芙,是他的帮凶之一。我们来这儿正是要毁了这些魔法武器,烧光他们的凶器,但这不是为了挑起战争,而是为了阻止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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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没有向你提出请求的立场,你没有接受我请求的义务。但是,求求你——薇谱尔小姐,放我们离开。我们三个不能就在这里倒下。我们必须要回到陶德去,警告他们,让他们提前做好防御,好让罗德里克知难而退,停止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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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薇谱尔小姐。”靠着墙壁的亚度尼斯跪倒在地,把她的额头磕在了满是尖棱砂砾的地上。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再抬起头来。自从亚度尼斯被册封为陶德皇家武士以来,她没有向谁作过这样卑微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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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又一次用沾湿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托起亚度尼斯的肩膀,站起身来。她金黄色的发帘遮住了眼睑,亚度尼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于是越发急切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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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为刚才我们的冒犯行为接受你的任何惩罚,无论抽筋还是剥皮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但至少请务必让他们离开,他们只是两个雇佣兵,不过是受了我的指使来帮忙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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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将亚度尼斯嘴角两边被切断的藤蔓一合,吐出几个咒语,亚度尼斯的口中闪烁起乳白色的眩目光华。和那光华一起映入薇谱尔眼中的,是亚度尼斯极悲痛失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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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度尼斯口中的藤蔓切口又愈合在一起,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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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罗德始终闭着眼不动弹。因身上的汤汁差不多干了,哈利也不再来回翻身了。两人似乎一早就没对能够得救抱过多大的希望。奢望立场迥异的敌人因为一时感动而释放俘虏,也确实是有点儿天方夜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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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薇谱尔也不再找他们搭话了。她又坐回到桌前,把那本厚实的魔法典籍翻转过来,打算从头再读一遍。哈利抬头向她正要读的那本书看去,封面上印着一行烫金的花体大字:《法术理论与基础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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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继续看书,三人接着思考其他逃脱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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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好办法还没想出半个来,葛丝塔芙却已经急匆匆地领着许多剑士来了。这些剑士都穿着同亚度尼斯一样的贞肃军装,个个腰挎利剑,眉目带煞。亚度尼斯嗅到他们身上躁动的斗气辐射,就知道这十余剑士中,至少四人有初级剑师程度的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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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丝塔芙一口气把城中近一半的高层武力全带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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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他们三人正被五花大绑,就算是状态万全,也很难毫发无伤地从这些各有手段的高手中冲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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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丝塔芙黑色长裙下那双橘红长筒皮靴快步踏到亚度尼斯的跟前。她蹲下身来,撩开亚度尼斯的头发,细细端详着那张咬着藤蔓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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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她……真是亚度尼斯没错。”,葛丝塔芙睁大了眼问道,“他们三个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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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午夜。”薇谱尔已合上了书,靠在椅子上偏着头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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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葛丝塔芙又仔细打量边上另外两个一并被捉住的人,“黑狮子吉罗德……还有艾德蒙·哈利。不错,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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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丝塔芙向薇谱尔投来极赞许的目光,“你做得很好,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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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三人间来回踱来踱去,笑逐颜开,“真是难以置信,活捉了这两个……还有亚度尼斯。我没想到过你连她也能抓住。你真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谢谢你,薇谱尔,你还有什么需要吗?无论什么都行!作为回礼,就算你要头顶上的星星,我也得尽力给你摘下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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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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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开口,我的好帮手。”葛丝塔芙乐得脚步也不平稳了,简直像随时都要蹦跳起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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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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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问题,尽管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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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德里克要挑起侵略战争吗?就是那个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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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丝塔芙欢快的步伐忽然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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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打算要帮这个罗德里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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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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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试着用过你让我看守的这些武器。”薇谱尔用指节在石墙上一个深邃的小洞边敲了敲,“制作得很精巧,威力也够大。如果没有斗气或者魔力拦着,它们可以轻松打穿普通士兵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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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能——”葛丝塔芙终于惊怒得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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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武器,是要用在你们即将挑起的战争上的,是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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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我信任你不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才拜托你看守这些货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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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记得有和你做过什么保密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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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痛心,真的,薇谱尔。你不该这么做的。”葛丝塔芙一脸惋惜地转过身去,“把他们三个带走吧。我要独自和薇谱尔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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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上级剑士上前,伸手要去抓起离他们最近的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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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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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中是盔甲与岩壁碰撞的声响、中招剑士惊讶的大叫声。站在最前面的那位被石柱狠狠地顶上了天花板。石柱底部那圈几乎是在瞬间构建完成的魔法阵正慢慢地消散成一粒粒闪烁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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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剑士几乎是第一时间从鞘中拔出剑来指向薇谱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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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给出能令我满意的答复之前,谁也不能碰那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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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这样!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没必要这样!”葛丝塔芙高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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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的目光越过葛丝塔芙,扫视着这十余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向剑士们笑道:“你们和躺在地上的那三人相比,要有能耐得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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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室里,浓郁得令人窒息的火药味正在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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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退后!薇谱尔不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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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士们听了葛丝塔芙的断喝,稍稍向后退了几步,但依旧握着剑警戒地盯着房间里正笑得开心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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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剑士中站在最末的那个,见了葛丝塔芙在身后摆的手势,悄悄地向后挪去,转身快步离开了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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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谱尔笑道:“我不排斥用暴力快速解决问题,所以最好别给我这个机会。说吧,你们确实是要打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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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丝塔芙瞥了一眼身后的亚度尼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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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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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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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略其他国家叫作迫不得已?就算是吃人的人,也起码要为自己找一个遮羞的理由。真不知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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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薇谱尔,我们不吃人,就会被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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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啃得干干净净的,连骨架也不剩。国家、主权全部荡然无存,我们的民族也将永远遭人奴役,最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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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又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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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从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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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纳,我们的国王,是天底下最仁慈敦厚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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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他的父亲手中接过皇位时,正是奥狄斯王国最混乱凋敝的日子。陶德的入侵结束了,西格利德的打压、东北平原上蛮族的侵扰,却时不时在我们腐烂的伤口上反复反复地撒盐。那段日子是我国最濒临崩溃的,近乎绝望的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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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伯纳国王能切身体会人民的痛苦,于是多次下令将田租赋税一减再减,又禁止贵族铺张奢侈。对周边的小国家,即便他们多次停止缴纳贡品,百般挑衅,我们也绝不轻易出兵,只为了尽可能保存国力不受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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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了一生的时间来造福人民,才总算把我们脆弱的国家从危亡的悬崖边拖了回来。而现在,我们人口回升,粮食充足,军力空前强劲,敌人却正陷入低谷。这正是能凭勇气和敌人奋力一战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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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薇谱尔面色发黑,手指在抱在胸前的胳膊上轻轻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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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必须奋力一战,因为我们必须扩张。论疆域的广阔,我们比不上陶德王国,也要比西格利德王国稍逊一筹。而我们之所以没有在最危险艰难的时候被消灭,正是因为我们拥有狄伦河畔绵延千里的肥沃土地,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充足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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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给我们带来希望的同时,也带来了危险。无论是陶德王国还是西格利德王国,都对我们虎视眈眈。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留情地杀入我们的领土,劫掠我们的财富,将狄伦河的沃土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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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空想,薇谱尔。历史上,每当他们抓住这样的机会,我们总要遭受一次浩劫。每一次都血流成河,每一次都哀鸿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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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抵御住了每一次侵略,但这样的侵略还要再来几次?我们还能抵挡住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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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经过几代人不懈的努力,终于,这一回,这样的机会落在我们的手中了。陶德内政混乱,塞得里克正与里斯铎鏖战,西格利德光是应付来自远东的那些游牧民族的骚扰就应接不暇了。各国纷乱衰弱,只有我们国力强盛。决不能轻易地放跑这个机会。只有趁现在吞并陶德部分领土,我们才有一条生路,才能与西格利德和塞得里克形成三方之间的平衡。保我们从此不再轻易受外族的侵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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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了这么多次侵略,受了这么多的苦,也没能让你们明白战争到底是怎样可怕的一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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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明白,但我们的敌人明白吗?没有哪个国家会因为弱小的敌国害怕战争就手下留情。害怕战争不能让我们免于侵略,一个强大的国家,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才能。陶德侵略了我们这么多次,留下了能染红整条沃伦河的血债。这些债只有用他们的领土来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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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会认为将自己的国家建设得更加强大是件错事,没人会认为组建一支无敌的军队是不必要的。可只有野蛮残忍的民族才会采取侵略战争作为达成这个目的的手段。
明明只要维持老国王的策略就能让你们保住这不断积累起来的强盛,你们却一定要用最可耻、最残暴的手段抢夺来更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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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是这样还远远算不上真的强大。我们最终的目标是,总有一天,整片大陆共同拥戴同一个国王,贤明的奥狄斯的王。到了那一天,再也不会有什么战争。为了这个目标,就算代价是两方战士的血,是他们妻子儿女的哭声,我们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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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看来我们是没得谈了。”薇谱尔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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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只是一时还没能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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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侵略者没什么共识可谈,不要脸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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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进攻的敌人也曾经不止一次侵略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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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过去如何,无论是谁对谁进攻,先侵入对方领土的那一方,就是该死的侵略者,就必须被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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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你要阻止我吗?用你最擅长的暴力?”葛丝塔芙拔出腰间的小刀,扔在了地上,向薇谱尔张开了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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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我不敢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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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来吧。你能活捉他们三个,那么我的这些部下全加起来也不可能和你匹敌。无论是斗气,还是魔法,我全都一窍不通,身上带的武器也就只有刚扔掉的那把小刀而已。想要杀了我是相当简单的事情。但你要知道,这不只是我一人的主张。大浪既然已经成了型,除非你能抽干整片海水,否则你没办法让它就这么轻易地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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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葛丝塔芙便摆出悉听尊便的无防备姿态,就这么闭着眼静静地站在薇谱尔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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