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木屋外围的树丛之中,法克斯死死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布满血丝的双眼被愤怒的泪水朦胧了视线。和康妮一起去将他们感觉到的魔兽气息通知教会后,法克斯便与康妮分开两路在康珀镇搜寻那只魔兽的下落。
在搜寻的过程中,法克斯见到了亦生。本想追上去和亦生为之前的事情道谢,但却发现亦生的身边还有其他人。是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看得出来是一副经过洗练的强者,只是在这份强大的压迫感下,法克斯敏锐地感觉到了魔兽的气息。
误以为这只魔兽想要把亦生带到镇外对其下手的法克斯小心地跟在了两人身后。从康珀镇外的野路跟踪到了树林,最后踏入了魔域之中。这一路上那只魔兽都没有对亦生出手,亦生反而还和他有说有笑地对话,法克斯这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了。
法克斯的猜测在他眼前变为了现实,亲眼目睹了灾厄和亦生一同走进小木屋的他同时也解开了为什么亦生想要隐藏自己住所和身份的理由。
被魔兽抚养长大的人类,法克斯所见过的这类人最终都会走向疯狂,与人类为敌,像魔兽一样仇视人类。在法克斯看来,他们已经疯了已经不再是人类,而是“魔兽”。被魔兽洗脑成为它们的同类,法克斯希望在亦生变成那样之前将他从魔兽的控制中拯救出来。
仅凭自己现在身上的装备,想要从实力深不可测的魔兽将亦生平安救出,法克斯认为是很困难的。于是他便用传讯型神术<隐鹤>将这里的情况传讯给康珀镇内的康妮,让她带好装备过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法克斯特别嘱咐了康妮自己一个人过来,不要惊动教会里的其他人。
等康妮赶到这里时,亦生和灾厄也正好开始在走廊边谈及灾厄的过去。
第一眼看到灾厄模样的康妮露出了法克斯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惊恐。
“怎么了康妮?你没事吧?”
“是、是是……是它,法克斯……是它!”
法克斯顿悟了,他明白了康妮为何恐惧,同时他也听到了灾厄提到了自己的妻子祝的名字。
忍住……法克斯。
大腿被自己掐出淤青的法克斯在内心拼命地对自己这么说道。
为了不让复仇与暴怒的野兽冲破自己理智的牢笼,法克斯用石头开始自残,试图用疼痛来控制自己的情绪。看到法克斯身上那一道道被石头划开的骇人血痕,康妮立刻按住了法克斯的手,双眼噙着泪水咬着嘴唇对他拼命摇头。
由于间隔太远,法克斯听不清灾厄和亦生的对话,再加上为了不让法克斯继续对自己自残,康妮拖动他的身体甚至吻住法克斯的嘴不让他咬破自己的舌头。
“冷静点,求你了求你冷静点法克斯!”
终于,康妮将法克斯拖到了见不到那间木屋的树丛中,哭着对他哀求道。
——“可以了,康妮,放手吧。”
听到法克斯这句话而欣喜地抬起头看向他的康妮,她脸上的表情瞬间便凝固了。
极度的愤怒让法克斯失去了其他一切的表情和感情,这份愤怒不是如烈火般熊熊燃烧,而是“无”。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愤怒,只是面无表情,失去了神采的双瞳像是盲人一样似乎看不到其他的一切。
法克斯在接祀和自己一起生活之前的7年是怎样的,一直在他身旁的康妮再清楚不过。为了找到将祝杀死的那只魔兽,法克斯仿佛被恶鬼附身了一样疯狂地猎杀魔兽,只要有一丝可能的传闻,他都会赶到那里将魔兽歼灭。
白天杀魔兽,晚上便沉溺在酒精之中。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整整7年。
与祀生活的这7年,虽然法克斯还是没能彻底从悲伤中走出,但已经比过去好了很多,然而现在康妮看到眼前的法克斯,宛如看到了14年前那个刚得知爱妻的死讯时的法克斯。
“我们回去吧,身上没有带圣法器,凭你是杀不死它的。要杀它需要好好计划一番,回去好好思考战术吧。明天你去把西泽尔他们叫到我家知道了吗?”
平淡的语气,但却有着不容置否的可怕压迫力。在这股压迫力下,康妮只能默默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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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法娜她们分别,祀回到了现在还空无一人的家。
大概又是去喝酒了吧。
感到有些疲惫的祀没有打开家里的灯,直接一头倒在了沙发上。
亦生……原来他叫亦生。
不光是知道了他的名字,还跟他一起逛了感恩祭。
跟法娜也在一起玩的很高兴,还有金发双马尾,她还挺有意思的。生日啊……今天的一切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耳边传来了家门被推开的声音,祀抬起头往玄关的方向看去——法克斯正站在玄关口。
平时的话,祀不会理会他,但是今天祀却发现了法克斯有些不对劲。康妮没有陪他回来,他走路的脚步也不像酗酒之后摇摇晃晃。
法克斯没有开灯,甚至没有看祀一眼就回到了他的房间中。
……不关我事。
虽然有一些在意法克斯的状况,但祀还没有对法克斯关心到察觉到一些违和就去询问状况的程度。原本祀以为是自己讨厌法克斯才使自己没去问法克斯发生了什么事,可当她察觉到自己手臂正微微地颤抖后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赶到了恐惧。
说不上理由,法克斯也只是和平时稍微有些不一样,但祀就是感觉到了一丝恐惧……像是要将自己撕碎的恐惧。
翌日清晨,祀起床下楼时发现客厅沙发上康妮正一动不动地坐着,而本应该还在睡觉的法克斯则是已经离开了家。和法克斯生活7年,祀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克斯这么早就离开了家。
康妮的样子也很奇怪,平时看到祀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黏上去喊着“小祀祀”这种令祀讨厌的昵称,但今天却一脸严肃。
“……祀,能过来吗?我有事要和你说。”
祀默默地点了点头,坐在了康妮的旁边。
“祀,你对你母亲的事还记得多少?”
“只知道她的名字和她是比法克斯还要厉害的神术神官。”
康妮淡淡地笑着,闭上双眼回想着:“她的确是很厉害,说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也不为过。我和法克斯还有她都是在10岁的时候在主日学校认识的,还一起进入了圣穹克洛斯学院学习神术,我们三人之间大概是有斩也斩不断的孽缘吧,从毕业一直到22岁我们都在一个骑士团小队中工作。”
“我算是祝和法克斯爱情的见证者吧,结婚仪式上也是由我来做司仪。他们俩真的很般配,亲密到旁人根本没有插足的余地的地步,看到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能够那么幸福,我打从心底为他们感到高兴。”
一旁的祀看到康妮的表情,看得出她很怀念过去的时光,眼角也微微湿润。
“你母亲她是个强大而又温柔的人,她也偶尔会像个小恶魔一样捉弄周围的人。法克斯曾经说过,祝她的笑容就像是太阳一样拥有照耀他人温暖他人的奇妙力量,只要看到她的笑容,身上的伤口就算不用神术治愈也能很快恢复。哈哈……他就是个溺爱妻子的笨蛋啊。”
康妮说的这些事祀都是第一次听说,她想象不出自己母亲的在康妮记忆中是怎样的,更无法想象康妮口中说的法克斯。
“天空之神真的很残酷啊,为什么要在祝和法克斯最幸福的时刻让他们两人分离。祝在生下你之后便在一次任务中身亡了。”
“一次……任务?”
“‘漆黑的日月龙’,那是一只穷凶极恶的魔兽,不仅掳走了当时<二线>王国的二公主还四处残杀人类。是当时被整个人类圈通缉的不祥魔兽,在祝生下你不久,我和她就接到了讨伐它的任务。”
“我们掌握了它的藏身之处,并按照计划偷袭得手将那只魔兽打成重伤。可是那只魔兽实在是太过强大,哪怕是在重伤的情况下它还是将我们的同伴一个个杀死,而祝也为了保护差点被日月龙杀死的我而丧命了。”
康妮的表情黯淡了下来,她像是要哭出来一样苦笑道:“让法克斯接你回家一起住其实是我的提议,因为我觉得让她所爱的两人获得幸福而不是活在仇恨和悲伤里就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事,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认识你所说的祝,更不认识你记忆中的那个法克斯。我知道的只有他抛弃了我7年和不管我的想法擅自又将我从孤儿院接走的事实!至于你所做的赎罪……那不过是你自己想让自己活的轻松点而已,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
祀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的睡裤。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的做法对你很不公平,但是请你听我说……法克斯和我是真的很想补偿你——”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当时对我说要和我重新成为家人但却什么也没做,都是骗子!!”
欸?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会——
康妮离开沙发,双膝跪地,额头扣在地上向祀恳求道:“我知道这很难为你,但是算我求求你了,求你帮帮法克斯吧……”
康妮细微的抽泣声在客厅中悄悄响起。
“帮助他走出祝的‘诅咒’吧,他现在已经不正常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死啊只要你能帮忙他就能得救……对,对了!你喜欢的那个少年也能因此而脱离魔兽的洗脑啊!”
“法克斯会死……?亦生被魔兽洗脑……?等、等等,从刚才开始我就不明白你再说什么——”
“昨晚我和法克斯找到了当年杀死你母亲的那只魔兽的藏身之处……那个少年…亦生就和它住在一起!他是被魔兽抚养长大的孩子,必然受到魔兽的洗脑以后会屠杀人类,教会的史书上都有记载,我和法克斯过去也遇到过不少像他那样的孩子,最后都会变成和魔兽无异的‘野兽’!”
“……!!”
被魔兽……洗脑。
是吗……原来,原来他也和碎花一样……不行,不可以…必须救他!
“……你起身吧,我知道了,我会帮忙的。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吧……”
康珀镇六芒星分教教会内,法克斯正坐在礼拜堂的长椅上祈祷。
昨天晚上法克斯根本无法入眠,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和复仇有关的事情。他越是回想起和祝在一起生活时的种种,他心中的仇恨就加深一分。彻夜未眠,法克斯却感觉自己的脑子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今天在这里他将会和西泽尔他们说明讨伐灾厄的详细计划,不光如此,他已经7年没有拿起过的<圣剑>也让人从自己的老家送了过来。
“法克斯……”
“哈哈……是我幻听了么,这时候竟然听到了祀的声音——”
“法克斯。”
再次睁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的确是祀没错,像极了祝的祀让法克斯有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那个自己和祝都还是孩子的时候。
而对于祀来说,法克斯现在的模样让她感到无比的陌生。
一袭圣殿骑士的装束,刮去满脸的胡渣,打理好了的头发,挂在脖颈的银色十字星——仿佛就是在诠释何为骑士的楷模。
“法克斯,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帮助你的,只不过不要搞错了——”
“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亦生。”
法克斯缓缓睁大了双眼,最后化作了浅笑:“我答应你,我会把那孩子救出来的,而且……亲手杀掉那只魔兽,这一次我一定会……一定会好好地重新成为你的家人。我们拉钩吧?”
见法克斯伸出的手指,祀撇过脸,一脸不情愿地勾住。
随后赶来的西泽尔和柯莉塞见到这一幕,面面相觑后都露出了微笑。
而站在两人身后的康妮却淡淡地,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法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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