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群结队的宝冠鹿在林间交替觅食,边缘的雄鹿负责警戒。它们停下一切动作利用头顶鹿耳仔细聆听身边的大小动静,抬头警戒四周。
富有灵性的眼睛注视着密林深处,潺潺溪水在眼前流淌,低矮的灌木丛摇曳摆动,传来沙沙的摩擦声,所有的宝冠鹿放弃嘴边的活动,纷纷抬起头来,为了即将到来的突**况将力量灌注到四肢上。
林丛中的捕食者小心翼翼地拉近与猎物的距离,它们放缓呼吸,视线锁定容易抓住的猎物,饥饿刺激着捕食者的感官,猎杀的本能在血管里穿梭。
当紧张凝结的气氛熔断时,猎物们奔腾起来,暗狼们也不甘示弱,紧随其后。生死时速在林中上演,没有人愿意乖乖被吃掉,动物也一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奔跑。是的,只需要奔跑就好。
很快,自然选出了淘汰者——幼小的宝冠雄鹿,它甚至还没有生出鹿角。
这个小家伙当然跑不过身后的猎杀者们。
死亡距离小东西只差分毫。
刹那间,紫光一闪。暗狼们哀嚎着飞了出去。
幼鹿没有闲工夫关心那些暗狼们,它只记得向前,跑到自己的群体那去。
负伤的暗狼重新站起来,勇敢地面对那个无形的敌人。
“还不快滚!”
一声呵斥,随之而来的是更猛烈的魔法。
每一只暗狼被狠狠地抛射出去,至于它们的下场如何,只有诸神知道。
高级隐身魔法褪去,自以为保护了幼鹿、主持了正义的魔法师现身出来。他身子高大,树枝一般的细手腕在长袍的反衬下显得更加瘦弱。半身长的魔杖抚在掌下,法杖顶端镶嵌了一颗精美的无色魔法石。
他驻足在被植物掩盖的大石前,用手中魔杖轻轻敲击地面三次。紫色魔法闪耀。大石表面裂开一个矩形缺口,渐渐出现一个入口。魔法师在自己的头顶释放了一个紫色光点,便拄着魔杖踉踉跄跄地进入黑暗的地底。
待他进入之后,大石头带着石块磨合的噪音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药水的气味和压抑的氛围随着步伐的深入,愈发沉重。
终于,在魔法师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之后,他听到了声音。
暴戾、疯狂的宣泄声……服从、软弱的应答声,还有……
笼子——无数囚禁魔物、施加了魔法的铁笼。
身材矮小的绿皮哥布林在身边移动,它们脚上的镣铐砰砰作响,这些亚人种多少有些智力。在见到高大的魔法师时,它们害怕得远远避开,相比笼内的倒霉蛋,被赐予在大空间里移动许可的它们更加幸运。
蓝色巨魔拼命地将自己的块头缩在墙角,潮湿的墙壁、哄臭的气味混杂一起,绝望的气息迎面扑来。
发现魔法师身影的笼内哥布林,猛然扑到铁栏前,无法发出声音的喉咙声嘶力竭地挤出声响,干枯的小臂竭力想要抓住魔法师的长袍,充满红色魔光的小眼睛充斥着污秽和眼泪。
它在嘶吼,在表达仅存的理智后面掩藏的憎恨。
像是意识自己的职责一般,铁栏突然涌现蓝色电光,将不听话的哥布林无情弹飞到身后的墙壁上。
这样的魔物还有很多很多……
它们之中的相当部分会被释放——作为实验的一环。实验者需要观察那些变异魔兽的生存状况。
上一阶段的实验在绝望丘陵进行,那次实验间接造成了几年前的惨剧。
吸取了那次的教训,魔法师在密林里释放了不少怪异的,显眼的红色魔法,企图引起魔法协会的注意。
变异的魔兽则会吸引冒险者公会的注意。
至少让他们做好准备,不要再重复过去的悲剧了,魔法师这样想。
囚禁魔物的铁笼一直延伸至视野尽头,潮湿的绝望和冰冷的罪恶叩问着魔法师的灵魂。
魔法师颤抖着举起魔杖,想要解除所有的禁锢,但他不能这么做,反抗组织的代价,他早已用身体牢记。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魔法师悲伤地向这些生物鞠躬致歉。
他是一个8级魔法师,一个贤者,怀揣着魔法师造福世间的梦想加入了现在的魔法师组织——“神机”,但很快他看清了组织宗旨——所谓的探索诸神的奥秘……那时他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组织全员几乎是8级魔法师,皆专注于无益世间的荒唐事。
他无力逃脱,更无力反抗。忍耐,无尽的忍耐——这是他最擅长的。他只是其中一个刚刚掌握红色魔法的小成员,除非他能得到支撑红色魔法的方法,不然只能服从组织。
视力极限处依稀有些亮光。
此次任务——组织命令他知会首领参加例会。
手拿小魔杖,狂热地进行着生物实验的男人便是组织首领——完全掌握红色魔法的男人。他还是与魔法协会会长相并肩的9级魔法师——高贵的大贤者。
魔法师发现愈是强大的魔法师,越不喜欢用大魔杖。
“你来了?”男人不冷不热地说道,“怎么,装出一副高大的模样,我就不知道你是个矮冬瓜?”
“贝罗……他们叫我来通知你。”魔法师并不理会他的挖苦。
男人摊开手,不耐烦地说道:“老天!又是例会?他们就不能一心一意干自己的破事嘛?”
“这是你建立组织时定下的规矩。”魔法师谨慎地用提醒的口吻说道。
“是的,我是定过这恼人的规则……那是在罗瑞安……这家伙……杀死我的老师之前!”
“师兄没有杀死我们的老师,只是放逐了他。”
“哼,是的!放逐,对!就因为老师说了些疯言疯语,他就联通那些见风使舵的委员们一起封印了老师的力量,然后放逐了他。哈!你告诉我,一个失去魔法的老头要如何生存下去?我看他就是想夺得会长位置。”
这生物实验也是老师曾进行过的——名为“最接近神”的实验。他希望通过洞悉生物的根源,顺着那层细微似无的线索,窥探到孕育生命的伟大诸神。
“这是他应得的,从他开始进行这些无情的实验时,就注定了他悲惨的结局。”
“你胆敢!”像漏气似的,男人瞬间释放了大量的红色魔力,“侮辱辛德老师!”
恼怒的男人抬起手,小魔杖一挥,魔法师便毫无抵抗地撞到身后的石壁上,一次撞击……两次……松松垮垮的袍子提供着微不足道的保护。
魔法师的兜帽被掀开,露出三十岁平凡大叔的面容。
“哈。竟然施加了易容术。哼,不管你变成什么,我都能认出你来。”面色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男人的左手隔空抓住了什么,右手的小魔杖散发着魔气。
魔法师仿佛被一只大手压迫着,其面部因窒息而肿胀得通红。
“要不要我在你脸上刻上一些引人注意的记号?”
魔法师闭紧眼睛,害怕地扭开头。
扑通一声,魔法师摔在地上。男人大发慈悲地松开了魔法师,要不是赶着进行试验,他不介意在人脸上刻印。“不会再有下一次。”男人严厉地说。
即便魔法师只会忍耐,但他偶尔还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观点。
红色魔法粒弥漫空中,魔法师一直向别人述说自己双眼所见,但没人相信他说的话。
“组织……例会。”魔法师依靠墙壁直起身,低头拭去嘴角的血,鞋子在地板上摩挲作响。
“你就像只烦人的苍蝇一样嗡嗡个不停。滚吧!告诉他们,我会准时到达的。”
“好的……”魔法师转身离开,一刻也不想停留。
“下面轮到……地龙。就是你了。”
魔发红光充实在实验室内,首领狂热的嗓音在脑后回响,身旁的魔兽们时不时发出愤怒的嘶吼。
魔法师戴上兜帽,阴着脸加快步伐,袍子呼扇
入口的石门像是一位绅士一般,为魔法师打开大门。
在走出之前,魔法师给自己施加了一个低级隐身术。
脚步声……
有很多。
急促而频繁——是野兽的步伐。
眼前的场景让魔法师大为吃惊——大量的绿瞳暗狼在奔腾,成千上万,魔法师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暗狼,况且它们还集聚在一起。
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魔法师背脊发凉。他以极快的速度为自己施法:“高级隐身术……高级反感知……高级感知……高级精神洞察……高级魔法加护……高级物理护盾……高级持续治愈术……高级浮空……”
大量的8级魔法被召唤出来,漂浮在半空的魔法师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惧怕。
突然,林中显现出令魔法师恐惧的本源——巨大到无法形容的狼,巨树因其庞大的身躯而倾斜,树根拔地而起的声音震撼人心……它还有一双惹人注意的灰色眼瞳。
更可怕的是,它全身散发着绿色魔力。
绿色魔力!那是9级魔法师都难以掌握的魔力。
巨狼如君王,引领数千奔腾如影的狼群前进。
为什么这种家伙会出现在这里?仿佛要压碎空间的能量扼住了魔法师的脖子,令他再次体会到窒息之感。
它……他是神嘛?
还好他没有注意到我,魔法师不敢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呆在空中,等待巨狼离去。
魔法师咽下一口唾沫,害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让巨狼发现,摆动的树叶仿佛静止一般,时间停止在某一刻。
突然,巨狼龇牙咧嘴,“哼,无知的人类……”
魔法师屏住呼吸,心跳骤然停止。
他在说——我?
“快滚吧,趁我还没有撕碎你之前!”
“是!”像是获得存活恩准一般,魔法师下意识做出应答,并全力释放魔法,向安全的地方极速逃跑。
“……”
魔法师仿佛听到了什么人在说话。
他望向疑是声音传来的地方——移动于巨树之间,巨狼就像穿梭在灌木丛中一样,魔法师看到了巨狼奋不顾身全力奔跑的身影。
那样子就像忠诚的狗见到自己久别重归的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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