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唐子明朝着黑暗中呼唤道，此刻他的身边唯有火堆还在打着喷嚏。
“没事！我没事。你站着别动，我来了。”熟悉的声音从黑幕中传来。
黑色的长袍上面多了几块灰尘，时光雕刻的脸庞依旧摆着坚毅的表情，还是原来的老师，还是熟悉的长者。
举起手，老师欲要再试一次，他的眼神仿佛涌现了金光，“这次一定会成功。”
“老师，要不算了，这金色魔法连我都摸不透它的脾气……”
“不！”魔法师吼道，像是捕猎的雄狮，他扑到学生面前，狠狠地钳住年轻人的肩膀，以免他从手中逃走，“它这次就在我眼前，怎么能再轻易放走！”
红光乍现，这次的能量更加浓厚，如煤气罐爆炸一样，瞬间迸发出来，就连身旁的火堆都被波及了，如狂风一般，火焰被按在地上，几乎熄灭，周边的树枝密叶像齐响的银铃。
砰！如唐子明如料，老师再次飞了出去，这次摔得更狠。唐子明能想象得出老师的身子骨所承受的冲击力，也体会到了老师狂热的执念。
“别动！我来了。”声音有点远，却很稳定，听得出那用魔法扩音的痕迹。
这次的时间用的有点久，他踉踉跄跄从黑影走出来，脚底的落叶时不时发出“吱吱”的嘲笑声。
红光出现。
砰！老师飞了出去。
……
漫长的等待，那个老者就像名叫圣地亚哥的老渔夫，纵使鲨鱼阻挡在前，他也不依不饶。双腿沉重如石，他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到学生面前，枯树皮般的灰色手掌继续搭在那蕴藏着自己毕生追求的秘密的肩膀上。
只因百年前的执念……
唐子明没有动弹。他静静地等待老人从黑暗中爬起，然后重新来过。开始他以为老师只是个倔强的老头，尝试几次就会放弃，然而他错了。老师一直坚持到头破血流，仍在驱动双腿接近唐子明。
唐子明被老人的行为震撼到了，心中的某处弦丝被触动了似的，他回想起了那个因安逸而麻木被自己丢弃许久的精神——突破天际的坚持。
看到学生担心的眼神，老师傻笑道：“最后一次了。如果还是失败……”他眼里出现了惶恐的神色。
“老师……”唐子明轻声呼唤。
“诶？奇了怪呐，我的书怎么不见了？”老师疑惑地左寻右找，终于在不远的地下找到了魔法书的斜影，应该是刚才飞出去的时候掉在地上的，“唐子明，稍微等一会……就一会……我需要准备准备。”老师的模样有些卑微，他诚恳的渴求呛在咽喉。
魔法书有一版坚硬的黑色书皮，装饰很朴实，封面有一个用六芒星、圆形、诸如魔法符文构成的内陷图案，阵图中央有一颗固定的奶色珍珠。书脊像是泼洒的红色颜料渐渐扩散的样子。老师蠕动干燥的嘴唇，霎时，魔法书被能量托举到两人头顶。
老巫师张开怀抱，用双手拉开了一道绿色的粘稠光丝。
“好强的压迫力。”唐子明不自主地说道。
“嗷——”就连不远的白灵都仰天嚎叫起来。
绿色的光丝越积越多，魔法宛如果冻将师徒二人牢牢套在同一个次元之内。老师瞬间释放出身体内部的绿色魔气，就连身上的黑袍子都被冲击得无法贴近皮肤。
绿色的光芒充斥眼球，以求窥探真理的老者锁定那双棕色眼睛，他仿佛从黑暗中看到了一双极其明亮的灰色明灯，刹那间，他用平生最大的声音喊出：“追魂溯灵！”仿佛呕出了他的灵魂。
狂风大作，夹杂尘沙的龙卷风刮走了周边的一切，老师也分解成黄沙，被风力带走。
荒芜……
寂静……
还有寂寞……
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那人相貌模糊，只能勉强辨析出她是个女人。
“灰瞳。”她念了一句。
那人消散。
一团黄沙沉降眼前，那干沙幻化成另一个女人的模样，能看清她模样，却就是无法在脑海中刻印出她的画像。
栗色的长卷发，这是唯一能记住的特征。
突然，青年感觉四肢变得无比沉重起来，他发现自己被粗壮的锁链给锁了起来，绑在一根擎天铁柱上。
——记忆的连接骤然断开。像是被抽干气力似的，唐子明瘫在地上，大口喘气。
哈赤，哈赤……白灵关切地走了过来，用头蹭了蹭地上的主人，“主人？”
“没事。”唐子明小声回应，用手安抚了下狼鼻子，他发现自己很喜欢摸这冰冰凉凉的鼻子。
“唐子明有回想起什么吗？”老师虚脱了一样，像个瘫痪的病人躺在火堆旁。砰嚓！干柴蹦出丁点火星，落到黑色巫师袍上，燃了起来。
“我只能回想起两个女人……只有女人……”唐子明现在也是一名短暂性瘫痪症患者。“哇！老师，你被点着了！”
“女人……”老师凝重表情沉思，等他察觉到火焰时，他才开始努力伸直脖子，大声呼救。“我去，上火了！快救我！”
“你的魔法呢？”
“能自救我早用了。发什么呆啊，再不救我，你要失去一个好老师啦……啊啊啊……烧到我的手臂了，要死了……要死了！”
白灵这个大个子一直呆在一旁静候命令，老头子的安危根本不关它屁事。
“白灵，快去给老师灭火。”瘫痪的唐子明除脖子以上其余部分暂时罢工。
白灵悠闲地踱到老师的身边，左想右想，终于想出了一个方法——它抬起后腿，将自己的器物对准火焰。
“得了吧，你还不如让我烧死算了。”
咻的一下，救火的甘露降临。
扑灭火焰的同时，也浇灭了老者小小的尊严。
“嗷呜，这气味，我的天呐……呕，我都有点恶心自己了。”老师做出一副要吐的样子。
白灵完成了主人交代的任务，自满地蹦跳到主人身旁。它低下头，期待着摸头奖励。
“好孩子，你还真喜欢挠头呐。”唐子明瞧了瞧老师，“虽然你做的不尽人意，还是奖励你吧”摸摸头，白灵脸上洋溢白狼般的幸福表情。
我去，真像一只萨摩耶，就是稍微英俊一点，真是嫉妒呢。
等到魔力一恢复，老师便站起来给自己施加了一系列治愈魔法，只见他身上闪耀着比火堆还亮的绿光。注意到唐子明的视线后，老师也给他来了几发，顺便说上几句：“这魔法也不是万能的，不能起死回生，更不能创造生命……这次实验失败了，看来得用那些东西了……唐子明，老师有些急事得先离开。你别走太远咯。”
魔法师抬起手，在空中用魔力为颜料画了一个小魔法阵，“这是语言翻译魔法。”
“这么便利？”
“不过没你想象的那么好，这东西需要肢体接触。”魔法师转过身，向阴影处伸出手，召唤了一下，顿时就飞来一把魔法扫帚，看样子是个古老却高级的货，“记住了，别离开太远。”
“记住了，需要肢体接触。那要是和女孩子交流呢……嘿嘿……”
魔法师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出学生的猥琐笑容，“告诉你哦，这魔法会促进你的学习……也就是用多了，你就会掌握他国的语言。”
“就算学会了，我也能靠演技啊。”
“得了吧，就你那差劲的演技……好了，唐子明，我走了。”老师跨上扫帚，想到什么似的，暂停动作，“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啊。好好记住老师的名字哦——我叫辛德……”
说完，嗖的一声，老师利箭般射了出去。
“老师，你的书！”唐子明这才发现遗留在地的魔法书。
在空中，魔发传音划破黑夜，洪亮而富有活力：“不，那是你的书！先替我保管好……”
老骨头，连这么宝贵的书都忘记带，右手轻擦书面，制作很精细，没有想象中的拙劣和古老的粗糙感。翻开书页，羊皮纸张几乎被密密麻麻的字词、符文，还有细密复杂的魔法阵所填满，每一面都是如此，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魔法阵都在书页的正中央。
唐子明将手掌按上去，或许是他的手太大，超过了魔法阵的范围。那些魔法阵差不多也就掌心的大小。
“一个词也看不懂。”唐子明靠在舒服的狼肚子上，仿佛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狼毛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或许是白灵能即时控制这些皮毛。唐子明想象面前的火堆就是城堡里的壁炉，他就坐在温暖安全的屋内看着书。
白狼将头凑了过来，唐子明向它发问：“能看懂嘛？”
它摇头：“看不懂。”
“难为你了。”唐子明将书合上，视线落到封面的那颗珍珠上，情不自禁地问道，“这里怎么有颗珍珠啊。”
手指探入坑中感受深度，封面的厚度并不能支撑这坑的深度。唐子明一拍脑袋，自嘲道：“我在魔法世界中寻求合理，这不是有病嘛？”
皮肤触碰到坚硬的珍珠，奶色宝贝能反射光泽。
像触电似的，栗色长卷发的女人浮现在眼前，不过这次不同，她的模样是用金粉绘制出来的沙画头像。
突然，她开口了，声音真真切切就在耳边：“我终于见到你了……你回来了。”
“你是……谁？”唐子明不小心就将内心想法如实托出。
一旁的白灵没有明显反应，它依然盯着主人手中的封面，那个黑色书皮的羊皮纸集。‘
“我是谁！第一次见面，你竟然说……我是谁！”头像很愤怒，它在空中回荡，最后固定在唐子明眼前，像是告诫的话语，“他们找到你……会杀了你，这一次，我不会帮你。”
说完，头像直冲天际，身后留下一道金色的尾痕，在达到高点之后，仿佛劲力不够一般，它坠落回珍珠之中。金色粒子飘散在四周。
唐子明忍不住去捕捉这些金色萤火虫，突然，无数的铁链从地面拔地而起，直冲青年身躯，将它牢牢束缚在一根擎天铁柱上。
同样的场景……只是这一次，他感觉到了钻心的疼痛和鲜血的腥甜。
——还有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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