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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有限的正义

45有限的正义

由狗牌携带者组成的道道人墙护在兄妹的身前。右手紧握斗篷里的刀柄,兜帽悬挂后颈,唐子明直勾勾盯着失去气势的贵族。瞧着那位大人紧张的模样,他不禁想笑。

“你们想干什么!我……我是博格·兰顿公爵的儿子……”金发男孩畏畏缩缩退到骑士们的保护之中,仍不忘提醒眼前的众人,“我是贵族!”

“呵呵……对,你是贵族。”唐子明游刃有余地缓步向前,斗篷随着步伐缓缓摆动。锁定瑟缩绵羊的饿狼无所畏惧,“那又怎样……我还是冒险者呢。”

“拦下他!我会让父亲赐你们男爵头衔……还有封地,父亲会听我的……我们家族在西部有很多地产。”年轻贵族被冒险者团结一致的气势给吓到了,堂堂公爵之子,他从来没见过有如此阵势的平民,这些下等人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

朝着外围观望的冒险者喊话,他丝毫没有一名贵族该有的处变不惊态度,“你们!我会付给你们二十金币,还有这地上的十枚,都是你们的……我还会册封你们为骑士……只要替我解决这个男人,一切都是你们的!”

“四十金币!”人群冒出一句喊话——旋即走出一位熊猫人,头戴竹笠,肩抗一杆橡皮棍。长棍尾系着一个酒葫芦。肥胖的身体光是挤出拥堵的人群已是费劲,他兜起弹性十足的啤酒肚,四处张望着来到贵族面前,“这阵势得加价啊……我算算……”说着,他还竖起臃肿的手指一个个掰动起来,最后得出令自己满意的结论,“就给你个优惠价,五十金币外加……你脚上的这双鞋。”

“胖熊……你这身体能穿下吗?”年轻贵族对熊猫人的实力深表怀疑。

一名骑士用眼神嘲弄了胖家伙一番,像是在说“你这肥仔能派上什么用场”。

“你可以等摆脱险境再付我酬劳也不迟。”熊猫人用肥肚撞击骑士的胸甲,震的骑士胸口一阵闷痛,而熊猫人却安然无恙,“还有……我的名字叫曼吉克斯,种族是兽人,血统是纯正的大熊猫……请不要弄错了,尊敬的贵族大人……”

“好的,曼吉胖子,只要你能安全护送我离开,我保证让你成为一名骑士。”

“你们呐,就不能好好听人说话嘛?”熊猫人无可奈何地走到青年面前,与其对峙。

“你是冒险者。”唐子明看到熊猫人脖子上的证明。

“哦?你说这个?”熊猫人将狗牌展示出来,那上面有一道裂痕,“我早就不是了……”

“既然你身为冒险者,为什么还要帮助欺凌弱者的家伙。”唐子明说,“正义呢,你忘记了吗?”

“好好好……口口声声念叨正义个不停,那你说,自己的行为难道就是正义了吗?你觉得自己能给这俩兄妹带来什么?让这个贵族牢记他们的模样,然后追杀他们?他们一无所有,只能四处奔逃……”熊猫人将橡皮棍换了个肩膀继续抗,他看到对手们的狗牌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亮,很耀眼,却很灰暗,“你给他们带来的只有灾难。”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就是我们该做的?”刀柄上握着的手掌越嵌越深,直至皮肤渗出血液。

“因为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正义多好啊,我们大家都喜欢正义。”熊猫人蠕动嘴唇,啐出口中甘草,面对再多的冒险者,他也没有畏惧之心,“它就像酒精一样,令人上瘾……于是你想把兄妹承受的痛苦再揍回去,你做的很对,那个贵族是很欠揍……然而沦为暴力奴隶的正义也只是强词夺理,这是疯狂的暴力……如果没有我站出来,你会怎样做,把这个贵族打个半死?我问你——你究竟是为了保护弱者不受侵犯,还是仅仅为了满足落下审判之剑的**?”

听到熊猫人贬低自己,贵族有点搞不懂这熊猫人的立场。

黑白熊猫的问题难倒了唐子明,无法立刻做出应答,他的确包藏了想要品尝正义勇士才能体会到的兴奋感的私心,他陶醉在无所不能的力量所带来的至上**中,就像一夜暴富的穷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成了有钱人,于是,他选择性忽略了自己的行动会给兄妹带来什么后果,而不思考一条最妥善的方式去帮助兄妹。

回头张望那群纯粹为了正义的冒险者们,他自愧不如。经熊猫人的点拨,唐子明才醒悟过来,他差点就陷入力量的泥沼。他的行为并有错,但自从正义之举混杂了异样心理的那刻起,他的心理便出错了。

“那位贵族需要向这两兄妹致以真诚的道歉,还有赔偿……并发誓不对他们展开报复。”唐子明松开刀柄上的手,胸口仿佛挪开了一块大石。他们这些正义之士要做的是为弱者讨回公道,而不是单纯的以暴制暴,不然他们就成了披着正义假面的暴力者。

“喔!解决了。”熊猫人转过身闭上一只眼,对贵族抱以微笑,“大人,道个歉,赔点钱就能完美解决问题了。”

“我是贵族!”金发少年仍在纠结自己高贵的身份。

和善的表情顿时阴沉下来,熊猫人摆出最后的耐心,双眼锁定贵族少爷,“若你打算承受他们的怒火,尽管摆你的架子好了……面对这么多人,我可不打算为几枚钱币为你卖命,我尊敬的小少爷。”

就算是金发少年愚钝的脑袋也能想象出接下来自己将面临什么,暂时卸下贵族高傲是获取最高收益的绝佳选择。

在骑士寸步不离的保护下,贵族少爷穿行在冒险者让开的道路上,走到小兄妹面前。

那对兄妹仍然没有挥去对骑士铠甲的恐惧。一看到某个骑士的皮手套,弹琴的小哥就觉得牙疼。

“对你们……做出的事……我……我……”

“大声点,你难道不是贵族嘛!”有人嘲笑道。

“对你们做出的暴行,我感到很抱歉。我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贵族低下高贵的头颅,随后抬起头递出一个装满钱币的钱袋。对于兄妹的犹豫不决,贵族重申一遍,“拿着。”

于是,兄妹接过了贵族递来的钱袋,那里面足足有十枚金币。

熊猫人弯下腰捡拾灰尘里的金币,但由于手指太过粗壮,没法拿起钱币。兀的,一只手将掌握的金币递到熊猫人毛掌上,那是唐子明的手。

“感谢你……”

听到青年的呢喃,熊猫人开怀地笑了。

其实我也要感谢你,我差点就错过一个我无法感知到能量的人,熊猫人心想。

周围冒险者的视线灼热难耐,贵族只觉受到侮辱,但他已在诸位面前立下誓言不再追究两兄妹。仿佛直接往嘴里塞了一把生盐,有愁说不出。他像是溺水的旱鸭子灰溜溜离开人群,然而熊猫人又挡在他面前。

“你还要做什么!”

“我的酬金啊!”

“你!”贵族觉得自己好像被眼前的大个子给耍了。

“喂喂,贵族大人,难道你要在大家面前违背你之前许下的诺言吗?看你刚才道歉的态度诚恳,还有你已宣下誓言不再纠缠这对兄妹,那我就给你个优惠价……”熊猫人笑起来的贱贱模样有些欠揍,他又抬起手掌,装模作样数起来,“就二十金币吧。”

“给你,给你,都给你!”耐心已经突破极限的贵族少爷将二十枚金币如数抛出。

突然,熊猫人空余的那只手飞快地在空中舞动,那些钱币在他眼中就像翩翩飞舞的金色蒲公英,不一会儿就将二十枚金币全数集中。

随后熊猫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将刚才捡拾的钱币和报酬集合在一起,总计三十枚金币全部——送给了小兄妹。

手中的财富一下子变成了四十枚金币,兄妹二人难以相信手中鼓鼓的钱袋,他们甚至误以为自己仍处梦境之中,待哥哥猛掐一下脸颊,那因拳头打击而肿胀的肌肉又疼痛起来,他才想起这并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感激的眼泪夺眶而出,兄妹二人向着周围的冒险者连声道谢,随即他们对视一眼,带着笑意大哭起来。

“瞧瞧,这样不是很好嘛?”熊猫人感慨道。

“手上多出四十枚金币的孩子在接下来的旅途想必会有些危险。”猫人剑士走出来,提出心中担忧。

“那没关系,就由我来保护他们吧……反正我很闲。”熊猫人胸有成足地拍拍肉垫胸脯。他走到兄妹身边,询问他们的去向。

兄妹二人听说弗兰德王城马上要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他们想去那里见识见识。

“首先你们该买一个新的竖琴……”熊猫人将小兄妹拦在臂下,一左一右,“你们可要把我的空葫芦给装满酒哦……”

目送熊猫人和小兄妹离去的背影,耳边回响兄妹二人开心的笑声,唐子明隐约看到“龙钢”小队,还有动身前往巨人森林的冒险者的身影,他转向身旁的猫人剑士问道,“你也要前往巨人森林吗?”

“不了,我还有事需要返回维纳多一趟。”猫人剑士说,“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唐子明抬头望望躲藏在云间的太阳。

熊猫人的身姿依然浮现在眼前,“这才是正义嘛?”他低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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