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色的灯光从屋檐旁的魔法光源发出，这是自治城市为数不少的公共设施，孕育在蓝色光芒中的雪白微光在街道两旁不断延伸，整座城市的中心区域都被光的海洋所包围。
嗖的一声，骑着扫帚的魔法师在唐子明的头顶飞驰而过，这些扫帚尾点着黄灯的巡视员在夜晚压低了飞行高度，以便他们能更好地预防暴动的发生。
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
如水的皓月在漆黑的夜空中如一盏白灯，照耀出零散漂浮的黑白动云，那本该出现在黑色画卷上的漫天星空也都躲藏在厚云之后。
望向蓝光照耀下少女的侧脸，走在线条分明的石路上，唐子明发问，“我思来想去，也没能明白你是怎么赢了他的。”
“好像你很不想让我获胜？”茜萝还是一身服务员装扮。她嘟起嘴，手指在钱袋中搅动钱币弄出悦耳的声响，那是金币奏响的独特音乐。
“怎么会呢？我怕你会输，怕得要死！”唐子明急了，要不是茜萝获得最后胜利的事实摆在面前，他仍觉得凯尔才是最后的胜者。
“是嘛。”茜萝对青年的回答颇为满意，她像吃了蜂蜜一样笑了笑，不过很快便收敛了表情。她微微鼓起脸，故意摆出被戳痛的不满模样，“你的意思是我不如那个下流的男人咯？”
“诶？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对，你会赢，你可是茜萝啊。”唐子明可是个连女生都没抱过的处男，在应付女生方面的经验几乎为零，不然他一直以来对心仪女生的追求也不会都以失败而告终了，“我只是……担心你会输……对，只是害怕会出现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诶。我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哈哈哈！”茜萝突然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一个很可笑的笑话，笑得喘不过气来。她弯下腰，一只手不自禁搭在唐子明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指着眼前吃瘪的青年，她双眼泛泪，“你真是一个笨蛋呐……不过是个好人。”
又是一张好人卡，来到这里，他已经收到很多张了，但感觉异常不错。
“那偶然获得巨额财富的大小姐是不是应该接济一下……”唐子明说，“一个穷困潦倒的铜牌冒险者呢。”
“不是很能说嘛……什么啊。我可是凭自己的双手辛勤劳动所得……”茜萝停下脚步环抱双臂，审视眼前的青年，“等等，停下……”
“怎么了？”唐子明用狐疑的眼神回应少女。
茜萝没有说话。她只是煞有其事地指点起青年的姿势起来，一会儿的时间便把青年摆出一位绅士的端庄模样，“你应该这样……”说着，茜萝还特地演练了一番，活像一个褪下铁甲的骑士。
“这样？”唐子明学的很快，他有模有样地表现出一个绅士该有的动作，甚至按照要求做出一个礼貌的邀请动作。面对令人心动的茜萝，这个男孩子有些不自在。
“早该这样。”茜萝想搭去手掌，就在要触碰到男子的手心时，像触电一般她缩回了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他不是……”
两人要落脚的饭馆就在拐角处。一团黑色的影子移动速度之快，差点撞到了唐子明他们。
黑色武士刀在手，唐子明忍不住朝他们的背影咒骂几句，对方人数好像不少。
“这家店的食物味道还不错。”茜萝率先跨进饭馆，并朝老板喊上几句。
坐下之后，唐子明环视四周，客人数量尚可接受，他可受不了吵闹纷杂的氛围。
多数客人是来填饱肚子，或是来畅饮一番的冒险者，金属制的狗牌比比皆是。
当然也有少数无法融入到饭馆氛围的顾客。一根大魔杖搁在手边，被斗篷裹得密不透风的魔法师一个人坐在墙角往肚子里灌入饮料；几个狗牌等级不高的冒险者将两面桌子拼接在一起，他们时不时聊上几句唐子明听不清的话；十几个穿衣打扮颇有宗教意味的武装人士，他们有的人不吃肉食，有的人啃食面包，有的人啜饮麦酒。
几个浑身漆黑的重装战士踏着沉重步伐迈入饭馆，足足有八个人，被铁甲声响所吸引的唐子明无聊地点数一下他们的人数。
回过头来，酒倌已经端上酒菜了，两大杯麦香四溢的麦酒，还冒着金灿灿的啤酒沫。
“这些客人真奇怪。”酒倌向唐子明这些顾客抱怨道，“他们之前就点了一些麦酒，一滴没喝，现在又来了，点的还是麦酒……怕是又要浪费了。”
“你可以替他们喝啊。”茜萝用尖锐的狼牙撕扯肉干。
“老板会惩罚我的……我的一周的薪水本来就少得可怜。”酒倌在说了一些恭维话后，便转向去服务他人。
“现在可以说说你得胜的秘诀了吧。”唐子明用手撕下面包，塞入口中，像是塞了一块碎石。
茜萝舔舐着指尖上的肉味，狼的尖牙露在外面，她一点都没有要维持形象的意思。她说：“首先我装出喝醉的模样，还有输掉前两把都是为了降低那个男人的警惕性，其次我将两次用掉的纸牌都记在脑子里。”
“记牌？那凯尔不也能用这招？”唐子明把面包伸到嘴边，无意识地直接啃上去。
“当然不止这些，为了防止他使用这一方法，我使了一些小法子来转移他的注意，而且那家伙使用魔法为自己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的得到小牌，这一短视的做法反倒让他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如你知道规则，你便明白，对庄家而言，大牌多于小牌是非常危险的。”茜萝将一整杯麦酒全部灌进小肚子里。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能使用魔法！”唐子明声音有些失控，随即他控制起音量，“那凯尔应该也知道什么是危险的，什么不该去做吧。”
“如果你能轻易从一个看似傻瓜的手里夺取一个珍贵的宝物，而且你已经得到不少，你只是伸出手再多拿一点，那个傻瓜对你来说不值一提。”茜萝将一块面包平放到唐子明眼前，“你会继续掠夺的勾当吗？毕竟这是发财的捷径。”
“不，我会谨慎一点，停下来思考，这个傻瓜是不是在欺骗我。”唐子明大幅度咬下一块面包，顺便喝一口麦酒。
“是嘛？”茜萝的眼神有些鄙夷的味道，“陷入贪婪泥沼的人还有思考的余裕？他们早就抛弃道德法律，直奔财富而去了。”
“他们总会理解这是谎言，这不过是场美妙的梦。”
“是啊，他们终有一天会明白，因为那时他们已经离死不远……”茜萝闷闷地喝掉杯子里的最后一滴麦酒，“老板，再加两杯麦酒！”
疼痛的警钟才是拯救贪婪之人的良药，不切身体会到钻心之痛，他们不会明白何为地狱。
“后来呢？”
“后来嘛，就省事多了。我本打算趁着他戒备心最低时，插手到牌堆上，我的手速可不是人类能比拟的。即便他拒绝我接触纸牌，记住了不少牌，我依然能推测出接下来会出什么牌，我能在第三局胜过他，牌堆上的牌越少，他就越危险……哪怕出现最坏的情况，早已识破他拙劣手法的我也能提出验证纸牌的魔法残留，他一样必败无疑。”
“那为什么不在察觉他使用魔法之际，就立刻查牌呢？”唐子明只觉得疑问越来越多。
“你觉得……直接朝仇敌的胸膛上来一刀痛快，还是先给他有些甜蜜吃，趁他沉浸在幸福之中，再补上一刀解恨？”茜萝舔舔嘴唇。
真是可怕的女人，没想到这样的话是从一个身材娇小且平胸的兽耳娘口中说出来的，不过他喜欢。
桌子上又出现新的麦酒，她端起那与手掌不协调的酒杯，“更可笑的是，那家伙选择了最愚蠢的一条路，他竟然同意让我接触牌堆……凭借我的手速，还有洒到牌上的麦酒香，除非他是在世诸神……哦不，就算他是神，一样会败在我手里。”
一个小小的身体却蕴藏了令他叹服的力量，这不得不让唐子明在心中加强了对茜萝的印象。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别人教给我的。”她放下已经凑到嘴边的麦酒，呆呆地望向屋外，“呐，唐子明，你说死掉的人会去天堂，还是下地狱呢？”
“好人应该会上天堂吧，与诸神共享艳阳光辉。”唐子明望向屋外，除了街道上的蓝光，他什么都没看见。
“是嘛？”茜萝说，“那为什么……他会被……”连忙别开视线，她将酒杯扶起，咕噜咕噜灌下一杯又一杯。
懂得察言观色的唐子明不用少女多说什么，也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能做的不是安慰，就是默默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没心没肺地消灭一杯杯醉人理智的麦酒。
夜晚的街上有些清凉，晚风拂过更加深了蚀骨的感觉。
茜萝情不自禁靠向唐子明，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头靠青年的手臂，“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当然有啊。”唐子明保持着被依靠的姿势，应和着茜萝的步调前行，“不过她们都不喜欢我，因为我太笨。”
“是啊，你的确很笨，但是她们没有眼光找出你身上的优点。”茜萝淡淡地说，“你会找到喜欢的人。”
“嗯。”唐子明轻声说，“我会找到的。”
也许茜萝心里已经住下一个人，不过不是他唐子明。
那会是谁呢，他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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