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杆镰枪在手中旋转几圈,最后被主人收回怀里。少女又成了一副文静的修女模样。
“茜萝,你在干什么!”光头不满这位狼族公主的恣意妄为。
少女歪头,“如你所见。”
“不过你要做什么?下次能知会我一声嘛!”光头呼出一口气,看着少女脖子上的白色牌子,“你救他,说明你认可咯?”
“废话。”少女想走到唐子明面前,但遇到还未缓过神来的人群,她止步了,随即转身朝冒险者公馆走去。
若茜萝不是女孩,光头真想揍她一顿。
“艾伯特,那个青年绝对不是坏人,我敢保证!”黄陌急切地对头领说道,他的身高倒是比光头要高上不少。
“噢,是黄陌啊,我当然相信你……说起来,那个孩子和你一样的口音……都是那个西方岛国的人吧。”光头拍拍黄陌的肩膀,看着后辈的银色牌子爽朗地笑道,“看来你找到相同等级的同胞了……你经常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他乡遇同胞……额……忘记了。”
“……亲如一家人。”黄陌接上。
“还愣着干什么!”光头找回了头领的尊严,他朝周围的冒险者吼道,“快去给人松绑!还有那头狼,赶快!”
终于,被绑了几乎整天的唐子明获得了自由。他搓搓手腕,然后活动活动四肢,接着把被扔在地上的魔法书和背包都收拾好。
被解放的白灵欢脱地从密林中飞奔出来,矫健的狼腿直奔唐子明。
当它巨大的冲击力扑倒主人时,才发现自己忘记缩小形态。周身的村民和冒险者看到体型庞大的魔兽,纷纷露出惊惧的深色,若是不用顾忌主人,这狼发起怒来,怕是能撕碎在场的所有人。
“你好。”
听到熟悉的语言,失去力量后的唐子明感到由衷的踏实。
那个同胞向躺在地上的唐子明伸出手。
“黄陌。”那人说。
唐子明被他拉了起来,“唐子明。”
黄陌有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浅褐色眼眸。他身穿皮衣外套,装备有轻甲护肩、护膝,右臂显得要比左臂细一些,手上戴着一双厚实的黑皮手套,武器是背上的一把大剑。唐子明还看到了他头顶上的愈加浓厚的乌云。
轰隆一声,天雷滚滚。
“你们俩慢慢聊……这天气让人压抑的很,我得去吃晚饭,填填肚子了。”光头路经黄陌身旁,轻拍他胸膛,并在他耳边轻语,“你可要请我好好喝一杯喔。”
“当然。”黄陌说。
黄陌松开手,却发现唐子明并无放手的意图,信奉个性自由的他饶有兴致地打量唐子明,调侃道:“兄弟,莫非你是……”
唐子明明白对方的意思。恰逢此时,白灵的大头直往主人的腋下钻。“抱歉,我还没兴趣泡一个汉子……”唐子明亮出另一只手上的魔法印记,“这是我老师给我的翻译魔法,激发条件是肢体接触……所以,我想学习这里的语言。”
“那你该学习通用语。”善解人意的黄陌转变语言继续对话,两人的手扣在一起,“能听懂嘛,我现在说的是通用语……”
“真是神奇。”唐子明似乎忘记自己就在不久前一个金色火苗就毁灭了一片树林,“再多说一些。”
“话说,你之前说你的老师是辛德……有关魔法的事情我多少有些了解……那个人可是大陆近百年来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况且有人说他已经过世百年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说自己叫辛德,而且我看他还挺厉害的,也不像个几百岁的虚弱老头。” 虽然两人牵手的模样很基,但唐子明不得不保持这个动作。
“但愿我能亲眼见到你的老师。”黄陌尝试找些对方感兴趣的话题,“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一天还是两天,我忘了。”唐子明说。
“不管到那里,最幸运的事莫过于遇到同胞,或是熟人……”黄陌说,“你的运气真好。”
“的确,我的运气真好,不然也不会捡到白灵了。”更不会掉到浴池里,然后被人追捕了,唐子明挠挠身躯依旧的白灵的下巴。
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路过的冒险者不免露出“嘿嘿,这两人”的表情。路人灼热的视线惹得两个大男人害羞地挠挠脸。他们像对小情侣似的,沿着村庄的泥路向前走。
“这天气,晚上怕是会有大雨。” 黄陌继续用通用语说话,“先去公馆吃顿晚餐吧。”
听到同胞这句话,唐子明掂量下怀里的钱币,他不知道这里的物价水平,不过那钱袋里的一二十个银币应该足够吧。
“好的。”
看一眼唐子明脸上不经意露出的担心表情,黄陌说出令人安心的话:“放心吧,晚餐我来请。”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唐子明傻笑。
这个村子不大,不足百户的屋子散落在周围,村民们经过一天的劳累,纷纷在家中享用犒劳自己的简单晚餐。
小猪、母鸡之类的家禽呆在随意修建的小围栏里,听到雷声的动物们纷纷躲进农舍里。
唐子明看到了捧着一盘派饼拜访邻居的大叔,看到了站立在门口四处张望的少女,还看到了在屋内吵架的中年夫妇……
随着视野推进,他还发现村子里有一块人为开辟的鱼塘,水中的几条鱼儿欢快地游动。
不一会儿,唐子明和黄陌来到一家冒险者公馆,和村民屋子相比,这公馆主体用石料堆建,内部很是宽敞。
不少的冒险者已经开始进餐,面包,烤乳猪之类的食物随处可见,啤酒更是桌桌必备,盔甲的碰撞声和人们的嘈杂声混在一起。“干杯”,“好吃”,“打赌”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长剑、重锤、铁矛之类的武器或放在桌旁,或靠在墙边放置,室内的空气充斥浑浊的污气,头顶还有用发光的魔法石做成的吊灯,足足有十八个。
那位特立独行的狼耳少女正坐在桌上,优雅地饮用苹果酒。她旁边坐满了兽人。牛头人,猪头人,还有那个小不点兔子剑士……
室内的气氛有些微妙,人类和兽人都是聚群而坐,谁也不搭理谁,各自陶醉己方交流……双方势力暗中似乎有条对峙的闪电,状况有些激烈。
轰隆隆……雨点开始在屋顶打起节拍。
下雨了,势头不小。
踏入公馆那一刻,俩个穿越者,一个老辈,一个新人便吸引了全馆人的注意力。面对他们直勾勾的视线,两人松开了手。
这下糗大了,唐子明想。尴尬的青年赶紧捏捏缩小身子的白灵的冰凉鼻子。
好在那个狼耳少女没有多大动静,不然他就在赫萝……不,在茜萝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基佬印象了。
黄陌环视四周,“没位置了。”
“没事,我随便吃些面包就好,不需要座位……”唐子明说。
“那好吧。”黄陌转身大声招呼公馆的伙计,“嘿,来两人份的热面包。”
“我拒绝给与魔兽为伍的人提供晚餐。”馆长抬高音量直指带着白灵的唐子明,“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给那些身体里流着野蛮之血的家伙继续提供食物……”
白灵感觉到眼前人类的恶意,裂开自己的黑唇,露出锋利尖牙,“呜嗷呜嗷”地低吼。
黄陌记起公馆馆长的不幸——他的三岁女儿,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家伙被一头大型饿狼叼进树林深处,再也没能回来。
“馆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我们都是野蛮的?”有个毛茸茸的狼人站起身,他代表兽人弟兄质问表达出言外之意的馆长。
“能有什么意思?一句话而已,难道兽人就这么玻璃心嘛?”一个人类冒险者给馆长帮腔,顺便将对方群体贬了个遍。
“哼哼,说话都不敢堂堂正正,这是懦夫的表现。”又一个兽人站起来。
“是嘛?”一个魁梧的冒险者离挺直身板,黝黑皮肤上的金属铁甲砰砰作响,“我们可以用手中的武器比试一下,看看谁才是懦夫。”
“我可以将其视为挑战?”兔子剑士跳到桌上,拔出腰间细针,对准那个高大的家伙,就像对待之前对它不礼貌的人一样。
凳子的木腿在石板上摩擦发出“吱吱”声响,冒险者们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看样子他们准备大干一场。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冒险者们大眼瞪小眼,只要有个火星,就能引爆整个公馆。
对此,光头艾伯特无能无力,他只能默默抽次使人愉悦的烟斗。他知道自己空有一个“头领”的头衔,对怒气上冲的冒险者来说,这头衔毫无分量。
兽人与人类看来积怨很深,这种矛盾非一朝一夕能解决。
“看来我们没法在这进餐了。不过,我们可以去农户家里随便应付一顿,出点钱,他们会愿意将食物分给我们。” 黄陌无奈地耸肩,“魔兽袭击过这个村子,而且还是变异种。人们将暴行迁怒在兽人身上,兽人为变种魔兽的事和人类争吵,认为他们在亵渎生命……我们在这个村子建立了结界,短期内十分安全。”
“还是去淳朴的乡亲家吃顿饭吧。”唐子明说,“我现在只想给自己空荡荡的肚子填充些东西。”
突然,兔子剑士飞在空中,他蹦到了一个人类身上,细小的长剑在他手中变成了杀人利器,锐器在人类身上扎出一个个血洞。
冒险者们将自己积攒的愤怒与不满全数宣泄在本该一齐对抗魔兽的同事身上。
被武器击中的惨叫声。
叫骂声。
纷杂隐秘的魔法咒语声。
食物和酒水四处飞散。
被魔法砸中的吊灯垂落在地,发光的魔法石在触碰地面的瞬间,带着光芒一起碎成晶块。
……又是混乱。
“他们一定憋坏了。”和同伴一起退到门口的唐子明小声说。
“他们发泄一会儿就消停了。”黄陌说,这种情况他在这里见过两次了。
如此混乱的现场,唯有一人在其中正襟危坐——那人就是狼耳少女茜萝。
不过她不是像木偶一样完全不动弹。她还是偶尔会用手满不在意地打掉飞来的酒杯或未吃完的食物。
也许是注意唐子明的视线,狼耳少女调整视线,打量有白狼陪伴的唐子明。她睁大红宝石般的眼睛,朝着青年举起盛有苹果酒的木杯,“干杯!”她的笑容如妖艳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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