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下来，佩鲁兹和米夏聊了不少的话题。
当被问及为什么来到圣克莱恩学园的时候，米夏也向佩鲁兹坦承了事实。
“只是暂时想在这种安逸的环境下工作而已，主要是为了存钱。我将来打算在『魔物边境』或『达尔斯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魔法道具工坊，每周抽一两天出门冒险，可以去狩猎或者找找素材什么的。这样既能保证生活衣食无忧，又不至于太过枯燥。”
“真好啊。能过上自己期待的生活什么的。”
佩鲁兹的表情难得放松了下来。
“要是哪一天能够摆脱那个人的束缚，我想继续研习魔法和药剂，看看自己能在学术这条路上走到哪一步。不过万一被魔法公会嫌弃，我干脆就到你的工坊去给你打下手吧。”
“你能来的话，制作魔法书的委托就可以不用担心了。不过要是你能如愿进入魔法公会的研究院也挺好的，可惜我的魔法和药剂水平都不是很高，不能帮你做什么参考。”
“米夏，既然打算开魔法工坊，没有打算趁着在学园的时间补一下魔法和药剂吗？这两个方面对提升魔法道具的品质很有帮助。”
佩鲁兹的话提醒了米夏。
自己虽然没有忘记最初进入学园的目的，其实却没有真正在预设的道路上前进。与模拟佣兵团成员一起出行的非日常经历，令米夏一时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现在能意识到，还不算晚。
“是应该恶补一下。可是要怎么学呢？”
“药剂学主要是各种素材的特性及来源，还有各式各样的配方，基本是靠记忆和实验，记得多就知道得多，试得多就懂得多。魔法论靠理解原理，理顺思路比较重要。你可以自己先看书，不懂的地方问我就行了。”
“书的话，有什么推荐吗？”
“这个嘛……药剂学的话，随便挑一些名字里面带‘基础’或者‘大全’的看看吧，带‘改良’之类的词的就先不要看了。魔法论我个人推荐先看公会制作的第二版《魔法原理讲义》，看完再看第四版里面新增的地方。”
佩鲁兹的建议精炼且到位，包含了他自己的见解，短短数语让米夏受益匪浅。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人除开中午时间一起跑过一趟图书馆之外，其他时间倒是一直都呆在制书部，然而工作效率却低得惊人。米夏连封底的设计都还没做完，佩鲁兹干脆就只是抄完一个目录而已。
其中原因一部分是高文不在，不过更重要是这两个人的心思都没放在这上面。
第二天下午快结束的时候，高文带着红茶和蜜柑回到制书部。
“哟，诸位。越过死亡的边境线之后，又是感动的再会吗？真是老套又让人难以嫌弃的剧情啊。”
落魄贵族回来的第一件事果然又是展示演技。
这一回，他用左手的大拇指推了推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镜，不知道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欢迎回来。”米夏憋着笑普通地打了招呼。
“你就不能正常点吗，贵族？”佩鲁兹难得有一次没有甩他白眼。
“对了，我这边有一份零工，你们两位有兴趣吗？”
“我就算了吧。贵族的恩惠不敢受用，指不定哪天就变成灾难了。”佩鲁兹接过了红茶，起身往外走，“我先走了。”
“又要去贿赂学园长了吗？我还以为庶民偶尔也会享受一下性价比不错的特制红茶，看来还是高估了你的生活情趣。”
“被你高估了还真是不好意思。另外这不是贿赂，是谢礼。安丽斯学园长可是比你们贵族更值得尊敬的人。”
佩鲁兹说着直接走掉了。
“奇怪了，我才不到两天不在，这家伙的性格怎么就变了。”高文疑惑道。
“佩鲁兹现在应该心情还不错吧。这两天聊不少关于书的事情。”
“还是阁下的对调教庶民有办法，实在佩服。”高文拿了个橘子放在米夏手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说起来米夏阁下，你对零工感兴趣吗？有位老板手下缺人手，指定要制书人或者高等学者，工价还不错。”
米夏原本打算拒绝。尽管是有偿的，毕竟也算是额外的工作。
但他仔细想了一下，既然指定要制书人或者高等学者，或许工作上也可能会接触到没有见过的内容。
额外收入也可以让他更快接近开工坊的目标，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具体要做什么？”米夏问道。
“手工绘制魔法阵，仿制封面之类的。按量计价。”
“上个月的拉斐尔教授拿过来的那本书，不会就是……”米夏敏锐地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在正式匠人面前果然瞒不住。就是这么回事。”高文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伪造古代魔法书，是一种难以客观评价的行为。
按照传统行业的观念来看，“伪造”一词本身就代表着不道德，贩售伪造之物毫无疑问更是一种欺骗。
不过，很多新事物不能完全参照传统观念来判断。而实际上，魔法公会确实也从来没有定下规定来禁止伪造古代魔法书、或是禁止贩卖伪造的古代魔法书。
深层原因，是由于古代魔法书有三种特别的属性。
第一是可能存在不明的危险。古代魔法书诞生于性格各异的古代魔法师之手，这些魔法师大多并不想把自己钻研的成果公之于世。因此，在一些来历不明的古代魔法书中，往往可能含有一些防御机制，其手段也是千奇百怪，有自毁机能、有杀人机关、有毒药，甚至还有原理不明的神秘诅咒。
第二是极难破译。一位立于学术巅峰的大师，需要投入二到五年的时间，才能独立破译古代魔法书。而很多缺乏特长的学园教授，有时候穷尽一生的业余时间，也无法完整破译出一本。
第三传播困难。任何一个得到了古代魔法书的学者，都极其不情愿将这种稀有价值转让出去。即便放在自己手里无法破译，也总比被别人破译了好，至少还可以留给自己的后人。
这三种属性，使得对古代知识主张“发掘、保护、共享”的魔法公会非常为难。
反观伪造古代魔法书这种行为。首先，过程中必然不仅有特定专业的学者，还会有其他各领域的人参与其中。再加上有商业获利的动机作用，必须将保护原书作为一大目标，大大减少了意外触发书本防御机制的风险；其次，这种行为相当于借助扩大传播，从而加快了古代知识的破译进度，一次性又解决了两个难点。
这些好处，全部都迎合了魔法公会的战略方针。这么明白的账，聪明如“十七席”的大佬们不可能会看不懂。
道理米夏都明白，不过他不知道，魔法公会内部一度流传着这么一个“传说中的闹剧”。
传说，历史上魔法公会上层有一位耿直的学者，就曾经提出过“禁止或者鼓励伪造古代魔法书”的议案。这个议案历尽了千辛万苦终于走到投票这一步，结果却得到了魔法公会十七席议会有史以来最奇特的结果：除去提议者的十六席中，两位副主席分别投了赞成票和反对票，轮值主席和其他席位全部弃权。
耿直的议员看着这个荒唐的投票结果所带来的局面——不苟言笑的轮值主席向天空抛出了自己的帽子，两位本来水火不容的副主席相拥而泣，诸多议员或是落下欣慰的泪水瘫软在座椅上，或是像个孩童一般在议会大厅里面到处欢呼奔跑——耿直议员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后来还辞去了自己在议会中的席位。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提起关于“如何应对伪造古代魔法书”的事情了。
据有心人的考究，这个“传说中的闹剧”有其产生的特定历史背景，可信度非常高。也就是说，即便并非每个细节都能对上，也绝对不是什么无凭无据的虚构故事。
米夏自身对这种处于灰色地带的东西并未抱有排斥心理，因此就算不知道这个传说，也并不影响他做出相同的选择。
“如果工作进度不急的话，我不介意试试看。”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放心，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就行。不过在此之前，这里需要签下保密协议。”高文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羊皮纸卷轴。
米夏摊开卷轴，看了一遍协议。
上面的内容非常少，违约惩罚只是少量罚金。看来这个老板对高文挑人的目光非常有信心。
“原来你已经是代理人了啊。”确认过没什么异样之后，米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确实收到了。那么事不宜迟，米夏阁下，我们现在马上出发吧。”听到米夏对他的评价，高文又装模作样地换上的管家一般的语气，把合同折叠后放入衣服的胸口内袋中，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
“现在吗？”
“是的，劳驾阁下移步图书馆地下室。请跟我来。”高文庄重地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让米夏不由得怀疑他以前是不是真的当过管家或者侍从。
之后米夏随高文来到了图书馆的地下室。高文靠近了一个书架，从上面拿下了一本厚厚的书，按下了藏在书背后的按钮，打开了一面墙上的暗门。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圣克莱恩学园图书馆的地下室里还暗藏着玄机。
随着暗门的关闭，门内有灯光亮了起来。
暗门里面是长长的密道，昏暗的灯光直通一道暗红色的房门。
“玛尔。”高文上前敲门。
“哦哦！稍懂泥下马哼开蒙。”门里传出了含糊不清的男性声音。
似乎是因为地处人烟稀少的地下，这里的戒备不大森严。
“这里是圣克莱恩学园的秘密交易厅。说是秘密，其实主要是为了防止学园内的学生误入。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里算是一个半公开的地方了。”高文放下演技，变回正常的样子。
“保密协议只是个形式而已，不过如果不小心向学生透露这里的秘密，学园是会直接以开除作为处分的。因为学园原本就有权自由开除职员，所以这点就没写在条款上了。米夏阁下请务必要记得，不要在外面提起这个地方，就算没有学园也不行。”
“我知道了。”米夏一开始没有泄密的念头，这点对于他来说影响不大。而且既然已经签下了协议，也不可能再反悔了。
咣当一声，门开了。这不是门锁里面机簧的声音。
门的里面是一个敞亮的小厅，二十平方米左右，一半像酒吧一半像仓库。与日光相近的黄白色光源来自于正上方唯一的灯，外观看似朴素，但又不像普通的大型热素灯一样散发热量，应该是消耗魔力较大的大型魔法灯。
大厅的中间有一张大沙发，其中一张上面坐着一位穿教授服的胖子。他的头发闪着油光，身体几乎是球体，特殊定制的宽大教授服被里面的肉绷得紧紧的，纽扣几乎随时都要被弹飞出去。
即便如此肥胖，他的一只手上还抓着油乎乎的牛全腿，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扎深红色的葡萄酒。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成了两道缝，判断不出是睁着还是闭着，嘴角自然上扬，和蔼得令人忍不住想称之为“憨态可掬”。
他身前的矮桌上，摆满了各种肉类食物和果实。
“今夜的狂宴又开始了吗？我愚蠢的盟友。”高文又换上了装腔作势的语调。
“如你所见，该死的贵族先生。”胖教授笨拙地挪了挪位置，模仿他的语气回应他，“可惜近日收获惨淡，这几天的鱼羹也就只够招待你和你的客人了。”
等米夏进来后，胖教授向米夏身后挥了挥手牛全腿，门缓缓关上，门后的机关将门锁住了。
米夏看着这套没有弹簧的铁质杠杆机关，又看了看**的胖教授，有点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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