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城一处僻静地稳坐着一座小阁楼,月光透过那敞开的门窗,与阁楼内闪动的烛火辉映着,两道漆黑的影子在墙面来回浮动着,四下寂静。
“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月几时醉晚风,我哪里对得不够工整?”含着愤怒嘶哑的吼声,划破了夜空,仿佛深夜的一声狼嚎,声音远远传去。
发出这声音的是一名白发老者,他此刻就站在桌子旁,他那张干净的脸,像是被哪个蹩脚厨子当成一片包子皮,胡乱地揪在一起。
他看着眼前的青衣少年,那冷漠到骨子里的目光让他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从心底一直凉到脚跟,他手里紧握着一柄亮白的长刀,在惨白的月光下闪着冷芒。
青衣少年向前走一步,他后退两步,他色厉内荏喝道:“步冷言,我是东方会的长老,你们听雨楼莫要太过放肆。”
步冷言,听雨楼外刃阁阁主,他虽叫步冷言,但是江湖上人都称其为‘冷言’因为他够冷或称其为‘言’却因他从不多言。
言轻轻的抬起右腿,又向前迈了一大步,白发老者像是被毒蛇惊吓到一般,猛地向后窜去,随即折身就向外跑去,方才他故意高喝,就是在等待门楼外的护卫赶到,不知缘何,本应闪动着护卫身影的内院,此时仍旧静悄悄。
四野寂静如同往常,但白发老者陡然感心里发虚,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升起,他的手脚变得不灵敏,他本是一流高手,而此时却丧失了杀人的勇气,他的刀不再是杀人的利器倒像是一根烧火棍。
三日前他沉思良久,惴惴不安地写下了下联“明月几时醉晚风”,他需要一大笔钱,这笔钱是他亏空了会内的钱财,就在三日前他的好友与他秘言“上面要查账”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但是他的希望也没有全部寄托在这上面,‘而血咒,小楼一夜听春雨’在他看来不过是一个笑谈。
此时他已后悔,并且感到深深的恐惧,那柄剑,在剑离鞘之前他还有信心一战,但是当他看到‘轮回’自动飞出剑鞘,落到言的手中,轻轻低鸣时,他在那一瞬间似乎听懂了‘轮回’的心声,它在渴求他的鲜血,而他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那只是一柄剑,而不是一个人,他怎么会理解一柄剑的心声,这是多么诡异的事情,他的心开始发慌,他已经输了。
不知何时一身青衣的言已经站在了门口处,白衣老者猛然一惊,急忙转身向后跳去,大声吼道:“有刺客。”他的话刚喊完,就有一道身影飞了过来,月光下那装束正是这东方会的护卫,就在此时四野亮起了火把,整个迦南城笼罩在月光与火把的光辉下,老者已然看清那飞过来的面颊,面如死灰,已死去多时。
“杀啊。”四面八方陡然响起了喊杀声。
灯火与月光相互辉映,每一道冷芒过后都会带起一道血光,刀光与血光就好像是一对不离不弃的情人,相互依存,不论天涯海角,不论地府天堂。
“不好,夜袭。”夜色中也不知道哪里响起了这一声呼喊。
“是听雨楼,是听雨楼,赶紧禀告”那话刚刚说到一般,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道冷芒与一道血光。
扑哧、扑哧,是刀剑入体切开皮肉的声音。
嘎吱、嘎吱,是刀剑入体摩擦骨头的声音。
刺啦、刺啦,是刀剑相交金铁相交的声音。
迦南城的纸灯是用红纸包裹的,所以映在人的身上是红色的,凡是有灯火的地方,人的身上都会染上红色,今夜的迦南城到处都是这血一般的红色。
看着那远处密密麻麻的灯火,听着那隐隐的喊杀声,白发老者心下震惊,暗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震惊之时,一道青色的光芒闪过,老者瞳孔一缩,匆匆拿起自己的冷月宝刀向上挡去。
青光过后,那白发老者的身躯立在那里,那眼中最后看到的是那张仿佛是用木头雕刻的脸,冷漠的目光,抿着嘴,这是他今生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言身影一纵,已然消失在这座阁楼内,而后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几个闪烁窜向言消失的方向。
灯火通天,灯火辉映处,到处是冷芒与血光。
震天的喊杀声从亥时一直持续到黎明时分,平民百姓、官士商绅,早已严闭门户,任屋外杀声阵阵,自顾在屋内心惊肉跳,绝无半点生气。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这一夜很少有人能睡着;这是一个寂静之夜,这一夜绝大部分人都成了聋子、哑巴。
当所有人人都变成聋子哑巴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变得耳聪目明能说会道,这样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月光逐渐散去,冷芒与血光也渐渐变少,刺耳的喊杀声也倦了,到了卯时平静了下来。
迦南城,这一夜便多为阴司提供了一万亡魂,而其中的十分至七八来自东方会占地三千亩的东方府内,东方府是东方会在迦南城最主要的势力聚集地,东方会会主东方明珠就住在这占地极广的府衙深处。
此时东方府内一处广场内,言赫然其中,其身侧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的青衣纤尘不染,正是听雨楼楼主步冷天。
步冷天微微一笑,手中的‘魔刀’似乎比平时更加的妖艳,一夜的激战他丝毫未见疲惫,目光仍旧热烈,他笑看着被迫合拢在一起的东方会的高手与首领。
为首的是一名紫衣黄冠的东方会会主东方明珠,此时他手持一柄巨大的斩马刀,他的身上满是血迹,他的刀也满是血迹,一夜的激战他也未显疲倦,他的眼中没有愤怒,似乎眼前这一切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东方明珠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似乎对自己此时的处境还未能理解,如同奔雷一般的声音从他的口一个字一个字的喷出:“哈哈哈,听雨楼楼主,步冷天。”
步冷天赞赏的看了看眼前的一代枭雄:“东方会主,东方明珠。”同样一字一字的迸出,他的声音并不像东方明珠一样的有力,但却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东方明珠喝道:“喂,步冷天,你怎么知道我要对你动手,并且还抢先动手,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步冷天:“机事不密,祸起萧墙。”
就在此时一声大笑从东方明珠一侧响起,众人看去,之间那身影连连窜动几下,便已经来到步冷天面前。
听雨楼高手见状,便要以命相搏,却被步冷天挥手制止。
言冷然看着那中年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英眉上扬,双眼闪着精光,嘴角微微翘起,十几丈的距离,几个跳落便已然来到众人面前,其轻功之高比之自己也是相差不多,一夜的激战仍旧生龙活虎,不见疲态。
东方明珠一皱眉,喝道:“姬无夜,你这是做什么?”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转过身子,嘴角笑意更加的明显,看着步冷天笑道:“冷兄,你这一句话可就把小弟出卖了。”
步冷天微微一笑道:“出卖这个词是用在死人的身上的,而你以后的生活会更好怎么能算是出卖。”
东方明珠此时若是再不明白他也就不配会主之位了,喝道:“姬无夜我带你不薄,你为何要背叛我。”
姬无夜摇了摇头:“我不想死在魔刀之下,更不想死在魔剑之下。”随后他笑着看了看身侧的言。
言仿佛未见到这个人一般,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根木桩钉在那里,面无表情,目光淡然,明明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却总是一副看穿了世界的样子,似乎这个世界并没有能够引起他兴趣的事情。
在他的眼中你看不到他,也看不到你自己,他似乎并不在这个世界之中,或者说这个世界也不再他的眼中。
一个人若是有了这样的眼神,若非他真的已经看空了这个世界,那就必然是他以为自己看空了这个世界,而事实上他已经迷茫在这个世界。
东方会剩余的七十几名高手,尽皆怒视姬无夜,无声的诅咒,那一道道怨恨的目光似乎是在昭示,即使他们化作厉鬼也定要这个小人生不如死。
“时间不多了,我送明珠兄上路吧。”
东方明珠哈哈笑道:“早闻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厉害非常,今日有缘一睹即便身死也是无憾,不过在此之前等我先除了这个叛徒再说。”
东方明珠话音刚落,一阵劲风便携着他高大的身躯向着姬无夜冲了过去,姬无夜心中一寒,想要退去,却已发现东方明珠的身影一到了身前,顿时亡魂皆冒,他已感到那刀锋的刺骨。
他见到光芒一闪,那刀光并不是白色的,红色中微微泛着青色,青色中泛着红色,
却没有惨叫的声音,东方明珠看着近在咫尺的姬无夜,他此时已无力挥动手中的宝刀,他看了看此时站在一侧的步冷天,一字一字道:“好快的刀。”
姬无夜瞬间从失神中恢复过来,向着那身体一脚踹去,他本不认为自己能够碰到东方明珠,但那一脚的确落在了实处,那是碰触的感觉,但是又好像落在了虚处,似乎并没有阻力,正在他迷惑之时,他看到东方明珠的上半身飞了出去,鲜血刹那间喷了他一脸。
一代英雄东方明珠在魔刀的手上没有走上一个回合,剩余的东方会高手,他们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叮当叮当,一部分丢弃了兵器,他们低着头,跪在了地上,双手背在背后,从此他们的性命又换了主人;另一部分以手中的兵刃,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他们的血融汇到一起,因为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能够有这样一般同生共死的兄弟,即便是死了也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
步冷天叹了一口气对身侧的一名青年男子道:“风,受降的归你处理,那些自杀的,厚葬了他们吧。”
风带着十几人走了过去,待得走近时,一道青光陡然闪过,穿透了一名降者的胸膛,那胸膛慢慢变得干瘪,仿佛有一只吸血鬼在抽走他的血肉,众人见状大骇。
言一步一步走过去,清晰的脚步声仿佛是死神的敲门声,一声一声印在降者的灵魂上,他们本已身受重伤,终于第一个忍受不住的人七孔流血而死,随后是第一个第二个…言缓缓拔出‘轮回’,一声轻鸣,从轮回的剑身上发出,剩余的几名降者顿时昏厥过去。
风淡淡的看了一眼言,看了看此时已经仅剩一副骨架的身躯,那身躯一侧一柄断刃闪着寒光。
……
正午时分,听雨楼的人还在打扫战场,一具具死尸被抬上车,倒入城外的一个巨大的深坑中,焦油深入到最底层,一点火星从空而将,顿时大火冲向云霄,远远望去,那热浪扭曲了空间,那热浪并未让人觉得热,反而让人觉得寒冷,刺骨的冷。
言看着那被大火吞噬的一具具尸体,他默默站在那里,看着一具具尸体被扔进大火之中,他紧了紧握着‘轮回’的手,随即决然而去。
言走得很慢,他看着迦南城的断壁残垣,迦南城以后便属于听雨楼了,而现在时过正午,迦南城却没有一丝的烟火与生气,没有菜市场的杂乱,没有打铁铺的当啷声,死一般的寂静,言顺着街道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不想停下来,一停下来,他的头就会不自主的想事情,他的头就会痛。
迦南城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虽然喊杀声已经停止,但这个时候仍旧是没有人敢出来的。
青砖铺成的街道,被血迹玷污,等待着一场大雨的清洗,言看着紧闭的窗门,此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死神,一个被人厌恶的、令人恐惧的死神,他的心如同那夕阳一般不断的向下沉寂,不久他的眼中浮现了冷漠的月光,一天一夜,滴水未沾,粒米未进,他尤不觉饿,只觉得恶心。
就在此时,啪啪啪…清脆的响声从青衣少年的身后传来:“好剑,好剑,听说东方会八大执事有四人死在言阁主的手上,啧啧真是少年英雄。”
来人是一名头发蓬乱的青年男子,他踏着月光,一只油腻腻的手倒拖着剑,剑身雪亮,剑尖磕着石头发出当当当的声响,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酒坛,将一件不知道从哪个叫花子身上抢来的衣服随意的套在身上,一屁股坐在地上,慵懒的伸了伸腿,右手一抬,裂开大嘴,当着言的面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当言看到这个人时他的目光缓和了许多,嘴角也多了一些笑意道:“你这个酒鬼又在喝酒。”
那人道:“不喝酒,那还能叫酒鬼么?喝一口吧!”
“你知道的,我从不喝酒。”
那人叹了一口气,撇着眼睛看着言道:“看来你还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言冷哼一声:“难道只有酒鬼才是男人,每天醉得如同烂泥一般,哪里像个男人,真不知道这酒除了伤身有什么好处。”他的话总是缺少一些逻辑,就好像他这个人一般,没有缜密的心思。
他看起来是那么冷漠,仿佛是看尽了世态炎凉,可是他的话又是那般的幼稚可笑,他也不过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
那人闻言立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没有烂醉如泥过的男人怎能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没有烂醉过的人怎么知道这烂醉中的情趣。”他说的极为兴奋,就好像他第一次与情人相拥,第一次感受那令人痴迷的味道。
言看着那人又道:“看来你还没喝醉。”
“酒不醉人人自醉,醉与不醉岂是用来说的,我想醉时便已经醉了,言阁主还是过来喝两杯,也尝尝这酒醉中的滋味。”
言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人:“我从不喝酒。”
一个人若是寂寞的太久,他就会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这个人必须同样也是一个寂寞的人,而且他也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这样的人很多,但是能够说到一起的人却不多,所以这样的人并不好找,而信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信又笑了起来:“呵呵,你以后会喜欢的,我保证。”
言一皱眉:“这绝不可能。”
信哈哈大笑了几声,颤颤悠悠站起身子,随意的在屁股上一抹,步履蹒跚的向前走了几步,靠在一处门前打起了呼噜,竟是已经睡去。
此时几名听雨楼的弟子路过,为首的是一名精瘦的汉子,双眼闪着贼光,见到言,他的心陡然像是被什么揪起来似的,挺直身子高声道:“属下风阁执事李深见过言阁主。”
言未曾回头,只是道:“将信阁主送回听雨楼驻扎地。”
“是。”
言迈着步子,月光下他走得更慢了,他本以为信已将寂寞带走,他此刻他却越加觉得寂寞,他有一干下属,但是从没有人能够与他真正的谈心,他们对他只有敬畏,恐惧,那种眼神他早已看够了。
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到背后的‘轮回’在颤抖,一道身影从言的身前闪过,一道冷冽的刀光紧随而来,却不知何时那人影的身上依然多了一柄青色的长剑,那身影在迅速变得枯萎、凋零,言缓缓的拔出‘轮回’,插在鞘内,缓步向前行去,这一路上他已经遇到过数次刺杀了,但是他从未放在心上,因为他的心是平静而且寂寞的。
月色渐浓,他此时已不知身在何处,此时大街前方一拐角幽深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怒斥声,声音被压得很低,似是怕惊到谁人一般。
“冯天涯你这个混蛋,你放开我,我是你们会主夫人,你怎敢如此对我。”娇嫩的声音没有恐惧带着煞气,凭添了几分韵味,她怒骂的声音丝毫牵动不了人们心中的怒气,反而使人心中升起一片火热。闻其声知其容,这定然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带着少女的娇羞与一丝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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