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11月18日。
夜。
北城区青丘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人工湖。
朦胧的月光下，火树坐在湖畔的长椅上感到丝丝凉意。
他在等人。
黑夜使他的视野变得模糊不清。侧耳聆听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能准确地分辨出对方身份。
“夜盲症不要到处乱逛。”
身穿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叼着香烟向不夜天火树走来。
医生——准确地说是实习医学生——名叫肖人，是火树的高中同学。
“哟，肖医生竟然学会吸烟了？”火树笑着戏谑道。
“胸外科的老师给的。”肖人走到长椅背后，趴在火树头顶若无其事地继续抽烟。
烟灰随着清凉的湖风飘散，但是火树并不介意。
夜阑人静，月光荡漾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这次在哪个科室轮转？”火树眯眼盯着远方，在他眼中：湖水是纯黑色的。
“胸外科。”肖人把烟头扔进一旁的草地。
“忙不忙？”
“忙也只是那些事。换药、写病程、贴化验单。是个弱智培训三天都能学会。”肖人摇头哼笑一声。
火树没有吭声。
夹杂着腥气的湖风逐渐增强。夜空中，几缕稀薄的乌云遮挡了月光。
“话说我前段时间碰见你妹妹了。”肖人又点燃一根香烟。
“我妹妹？”火树感到诧异，“你见过我妹妹？”
“不夜天银花。”肖人闭上眼仔细回忆那天的场景，“你不是经常在我面前提她的事吗？”
“是。”火树仍觉得不可思议，“你在哪见的？”
“本院。检验科。当时我在贵宾区实习，科室老师安拍我当护花使者。”肖人语调平淡地解释。
“哦，原来如此......”火树会心一笑，“我妹妹漂亮吧？”
“漂亮。”肖人开玩笑地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是个妹控了。”
“那当然。”火树并没有否认这点。在他心目中，妹妹的存在是无可替代的。而且他一直认为那是超越世俗爱情与亲情的存在。
“死妹控。”肖人故意吹一下烟嘴，把烟灰抖落到火树脸上。
火树沉默了。
沉默得犹如北城肃静的夜空。
“怎么，心情不好？”肖人隐约觉察到什么。七年的友情，他对火树的认识远比对临床疾病的认识更清晰。
“你见过我心情好过吗？”火树阴沉着脸回答。
“滔滔不绝聊你妹妹时还是挺开心的。”
听到妹妹俩字，火树又沉默了。啜吸着二手香烟味，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问：“你妹妹现在怎么样？”
肖人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思索一会儿之后反问：“你是指哪方面？”
“只是随口问问。我也很久没见小葵了。”
“她应该还好吧。上星期刚给我打过电话。”
“课余时间还在打工吗？”
“嗯。”肖人用手指把烟头弹射进前方的湖水中，停顿片刻说：“好像是在四季屋兼职送外卖。”
“她在君子家做兼职？”火树稍感惊讶，但认真一想也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据说是。”肖人不想再继续聊这个“敏感”话题。
还好火树也是这样想的。
夜风阵阵，积聚的乌云把月光吞噬至尽。未知的远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兽鸣。
“如果你生命只有20岁，你会如何度过？”
火树突然开口问道。
“前提是什么？癌症？”
“自然死亡。”
“20岁怎么会是自然死亡？”肖人从医学角度反驳道，“泛元墟地区男性的平均寿命是75岁，女性80岁。20岁，以往体健的话那叫猝死。”
“行行行，你专业的，你牛。”火树有点不满，“还能不能好好讨论了？”
“啧。”肖人无言以对。
“看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火树闭目养神，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对，你怎么可能会知道？区区一个实习生而已。”
“那还真是对不起不夜天大老爷了。”显然，肖人并未真正理解火树所说的话。
夜风呼啸，湖边树林哗哗作响。
院外的北城街道变得嘈杂起来。
未知的兽鸣和人类嘶吼声愈发清晰。
肖人警惕地盯着远方的医院大门，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肖人。”
火树开始紧张起来。
“怎么了？”肖人也感到莫名的心慌。
“你是不是我朋友？”
肖人沉默了。
火树稍显急躁地追问：“是不是？”
“是。”
“假如有一天。”火树语气紊乱地说，“我是假如，假如有一天我，不夜天火树，假如我与整个元墟为敌，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肖人又沉默了。
“会不会？”火树内心不安地追问。
肖人淡定地掏出金属火机，啪的一声甩开盖子，点燃一根香烟，回答：“你有病吧？”
“你他妈能严肃点吗？！”火树愤怒地摆头甩开了肖人的胳膊。
“你他妈能说人话吗？！”肖人不爽地朝火树后背捶了一拳。
“他们来了。”
“谁来了？”
“我能闻到他们身上的卑贱臭味。”
“你究竟在胡说些什么？！”
“后会有期。”
“快滚！”
......
其二
11月18日。
午后。
东城区东门街某地下酒吧。
昏暗的吧台上燃烧着烛火，旁边独坐着一位女客人。
女人背后披散着淡紫色长发。
穿着调酒师服、头发花白的酒吧老板正在给女人斟酒——从大荒偷运的某珍稀植物酿制的果酒。
“书上说，人怕高处，路上有惊慌。”
酒吧老板把芳香四溢的酒杯推滑到女人面前。
女人端起高脚杯，细品一口。
“还是啤酒好喝。”
酒吧老板微笑着抬手扶一下金丝框眼镜，没有说话。
女人不懂欣赏地仰头把果酒一口饮尽。她惬意地趴在破旧的吧台上，单手托着下巴，深邃的瞳孔闪烁着烛火的倒影。
“书上还说些什么？”
酒吧老板取回空酒杯，弯腰从吧台下的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斟满之后又把酒杯推给女人。
“人怕高处，路上有惊慌，杏树开花，蚱蜢成为重担，人所愿的也都废掉，因为人归他永远的家，吊丧的在街上往来。”
女人啜吸一口啤酒，仔细品味着酒吧老板的话。
酒吧老板用火柴点燃一个酒精灯，把小铁架撑放在淡红色的火焰上，然后又从冰箱里掏出一张干鱿鱼片摊放在铁架上。
海鲜干货烧焦时的特殊香味引起了女人的食欲。
“然后呢？”女人打着哈欠问道。
酒吧老板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色餐盘摆放到女人面前，又翻出一把精美的银叉搭放在圆盘边。
“虚空的虚空，凡是都是虚空。”
沉默许久。
女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其三
11月18日。
午前。
元墟中元区合众议会大厦。
地下五层。
幽暗的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套3D全息投影设备。
一个身穿天蓝色长裙的年轻女人在房间里四处“飘荡”。
“哈哈哈......来了，终于来了。哈哈哈......”
梦幻般的容貌。
梦幻般的笑声。
一群身穿白色斗篷的神秘人物单腿跪地，无人敢抬头去看遨游在半空中的蓝衣女人。
“战争，诸位，我真的很喜欢战争呢~哈哈哈哈哈哈~”
......
其四
11月18日。
黄昏。
北城区英水街某大厦天台。
蓝色哥特萝莉装，白色的兔耳朵。
小女孩坐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围墙上，遥望着即将坠入地平线的橘红色夕阳。
在她身后站着一个黑色斗篷。白色面具的漆黑眼洞里看不见任何生机。
天台地面摆着一堆血淋林的物体——
毛绒绒的，蓬松的，银白色——
尾巴。
“天黑了呐。”
沉默。
“饿了呐。”
沉默。
“要死人了呐。”
沉默。
“害害害害害害怕呐！”
......
其五
11月18日。
夜。
东城区辖区警察局附近贫民窟。
寂静的夜空突然绽放出一片绚烂的烟火。
彼岸花形状的蓝色花火。
一群黑色斗篷收到信号随即倾巢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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