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泪
1.
想象一下，如果一个人走在一条两旁开满向日葵的乡间田园中，日复一日都是这般画面，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视觉疲劳而漠视周围一尘不变的场景。
但突然有一天应接不暇的向日葵群中出现了一朵颜色迥异的头状花序，那么一定会引起这个人的注意力，以至于按照个人的性格还会持有不同的神态表现。
上面的这个冗长的比喻用在现在这个画面上那自然是再恰当不过了。
走在街道上的居民们都被眼前同一个事物所吸引，并且各自做出着不同的表情和举动。有人认为这名奇装异服的男子像是个有趣的表演家，停下脚步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有人却感觉这名全身裹在类似紧身防化服的男子是来自无法地带的帮派分子，根本不敢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眼便压低头匆匆离去。但是说到人群中都有哪些相同的举动，那或许应该就是他们在和这名怪异男子擦身而过时无一例外的不由得打起寒颤，嘴中吐出的气息都可以清楚地看见白色。
这在西格劳克斯——亚特兰蒂斯的商业行政区（B1~B10）是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因为每个行政区都有独立的模拟自然生态，室内温度常年都会处于华氏七十七度左右，这是人类最适宜生活的外界环境温度。因此当空气中弥漫着刺骨的寒气所有人都会立刻感受到急骤的温差变化。
所有人都约定好似的形成了同一个念头：
是这名连脸部都带着防护罩，面罩上还有三个类似于单孔夜视仪的男子身上散发的。
事实上男子的身份其实是四十六门番五番队的队员——克律萨俄耳，只不过他并不经常出勤任务所有行政区大部分的居民都并没有见过罢了。而面对众人截然不同的各类反应，克律萨俄耳似乎毫不关心，径自踏上连接每层楼面之间的楼梯。
克律萨俄耳这次罕见的出动意味着事态似乎有些严重，而从他的行走速度上却难以发觉这一点。大概是天性就是如此，他甚至还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哈欠，接着不知从何处取出MCT确认了室泽标记给他的目的地。
本应该就这么继续走上楼梯，和室泽等人汇合的他却迟疑了一拍，然后斜歪着头呈九十度直角，用这种说是怪异或者令人心生恐惧都不过为的方式将视线投以一条不起眼的过道暗处。足足用这个姿势停顿了十秒以上。如果常人被这样盯上这么长时间肯定早已两腿发软，浑身哆嗦得不听使唤了。
实际上，克律萨俄耳所眺望的过道方向的确有一位身形瘦小，披着深绿色布料披风的人影。只不过人影自然不会注意到远处的克律萨俄耳，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克律萨俄耳面罩上其中一个单孔仪器的镜片不断切换最佳的聚焦距离，同时另外两个仪器还在进行着分析识别和各项估测的作业。
大约又经过了十几秒左右的时间，所有的数据作业都基本完毕，各项特性都标明刚刚那个人影和室泽等人所追查的两名疑似能力者中的一个人异常符合。
仅仅一次眨眼的功夫，克律萨俄耳已经从刚刚静止不动的楼梯处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2.
站在道路中央的两人仅仅是这么面面相觑就已经足够让周围的人畏葸不前，没过多久便看不到任何人影了。此刻的气氛倒还颇有几分老西部片中，双方枪手在荒凉的空地上对决的场景，只可惜两人的手上都没有任何枪械，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不是在对决。
率先开口说话的是一名身材矮小，身体和头部都包裹在深绿色布料披风之中的男人。
“哦，想必你一定是五番队其中的一名长官大人。”
说话的男人——道拓直视眼前挡住去路的克律萨俄耳，没有对其怪异的装束感到讶异，也没有对他会出现在在这里感到困惑。
也不知道克律萨俄耳是否听见了，至少他没有回应道拓伪善的客套话，只是显得很无聊似得抓了抓覆盖在防化服下面的头发。
道拓对于这个第一次见面却不怎么友好的陌生人倒也并不在意，至少目前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道拓知道今天回收作业的途中必然会遇到阻拦，而他已经在早已部署好的陷阱中成功包围了四名五番队的人员，努达拉和被道拓控制的傀儡解决掉他们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他眼前这位怪异的男子才是五番队中最具威胁；或者说是最不稳定因素的人。
根据道拓得到情报中，克律萨俄耳这个男子的信息最少，几乎找不到任何出身背景、人际关系、生活习性和弱点。唯有进入四十六门番时必须确认清楚的核分子能力作为参考。
想到这里，道拓不禁感到浑身哆嗦。他知道这是克律萨俄耳的核分子能力——冷辐射（Cold radiation）导致的。而他也没有笨到明明推测可能会遇上这个强敌，却孤身一人前往蜂巢。
道拓的脸皱作一团，这是他标志性的笑容。随即吹出口哨作为信号，命令早已安排在自己周围的傀儡该出来招待客人了。
只要是光照照射不到的阴暗角落都有人从中走出，杂七杂八的各个方向都有，颇有一番街头上的市井无赖集体斗殴的架势，只是对方只有一个人罢了。
克律萨俄耳自从出现在道拓面前之后就像是时间在他身上定格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动作。就以现在被十几个手拿各类近身武器的人包围住了也是一样，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面罩上的三个单孔仪器无疑指向的是道拓本人。
如此轻视的姿态也是道拓的预料之一，他完全不指望以人数就可以吓唬住冠以希腊神话中的怪物之名的人。并且单单以眼下的人数和武器装备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这点道拓也心知肚明，只不过这么丑陋的矮小男人仍旧是一副胜券在握的嘴脸，也许在克律萨俄耳不知情的前提下他还留有一手吧。
“杀掉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实在是有些可惜……如果稍后你的表现够突出，我或许可以留你一命做我下一任搭档。”
道拓的第二次口哨声是攻击的信号，几名站在最前面的持刀者将锋利的刀锋一同指向克律萨俄耳。
第一个向前冲刺攻击的持刀者双手紧握匕首贴在左腰侧，奔跑的姿势就宛如鞋底绑着一块香蕉皮一样可笑，撇开破绽百出不谈，挑明了说完全没有正常人应有的特质。
也许是克律萨俄耳也认为这样的攻击很可笑，虽然他并没有说话，但是他斜歪着头的动作足以证明这一点。即便是面对即将刺进自己腹部的一瞬间，克律萨俄耳也还是保持这个姿势，甚至连双脚都没有挪开半步，仅仅是做了一个扭动腰部的动作就躲过了这一击。
将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的道拓皱了皱眉头，这个举动并非对自己傀儡不堪入目的表演略感气愤，也不是对克律萨俄耳的精准的躲闪抱以惊讶，而是道拓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克律萨俄耳的紧身防化服上其实有八个扁圆型的金属体，分别是左右肩四个，大腿外则四个。而在刚才的攻击过程中，这八个金属体就像气阀那样打开，接着便开始冒出白色的寒气。
至于这些肉眼都看得见的寒气究竟起到什么作用，很快就在第一个受害者身上验证了。
持刀者在没有刺中目标后展开又一次攻击，然而他的身体却接触到了克律萨俄耳散发出来的寒气。就在这零点一秒的接触时间里，持刀者的动作完全停滞了。
寒气虽然只在克律萨俄耳的身边散开，但是远在二十公尺开外道拓已经感受到了急剧下降的气温。道拓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裹紧了披风。还好被控制出的傀儡不会受到气温的影响，如果换做有意识的人一定忍受不了如此巨大的温差变化。
第二名第三名持刀者也是同样的下场，他们靠近克律萨俄耳必然会触碰到散布在周围的寒气，克律萨俄耳这次干脆连腰部都懒得扭动，刀尖仅在距离五公分的位置停了下来。
“嘻，真是令人嫉妒的核分子能力啊，我是越来越想得到你了。接下来就当做是‘正餐’吧，可别太快就死了呀。”
道拓吹出不同于前两种的口哨。听到这次口哨的持刀者纷纷从前列退下，后方的人则向前了几步。克律萨俄耳少见的环顾了一遍，这不是出于对敌人的谨慎，而是感到好奇。没错，从后方转移到前面的十几个人之中没有一个人手持任何武器，唯一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手中所拿着的一个带有按钮的握柄。
“很可惜，由于可以搞到手的枪支有限，我都拿去对付你的同伴了。余下的这些‘礼物’招待不周的话，我先提前向你致歉吧？”
这句听起来并不怎么诙谐的话语同样没有得到克律萨俄耳任何回应，一度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道拓对于这种不礼貌的态度倒也不放在心上，低声‘哼’了一句作为这段尴尬对话的收场。
这一次的攻击和之前就不经相同了，敌人不再采取多人同时进攻的策略，而是一个人朝克律萨俄耳冲过来。手中握着的握柄加上单方面的进攻手段，克律萨俄耳已经猜到对方在打什么算盘了。因此这次克律萨俄耳掐算准了时机，在敌人接近自己的同时后跳了一步。
那个冲过来的敌人在原本克律萨俄耳所站的位置爆炸了。爆炸的威力以至于影响了周围三个被冻住的人，强劲的冲击力就像炸碎了三个玻璃瓶一般，碎块往各个方向飞溅了出去。作为人体一部分的肉块掉落到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完全联系不到这几分钟前还是柔软的人体组织。这足以证明克律萨俄耳所散发的寒气至少也有零下二百多度。
克律萨俄耳歪了歪脑袋看着其中一块人体内脏的碎块，尽管在外人眼中这个举动有些笨拙，但其实他是在对这个人体炸弹的威力加以赞赏。而在这个间隙，一名敌人从后方展开攻势，也不知道克律萨俄耳有没有注意到，至少本人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做出闪避的动作。
眼看着后方突击的敌人距离克律萨俄耳越来越近，以至于最后到了可以用近在咫尺来形容的地步。这名身上捆有炸弹的敌人在事先传输好的指令下，抵达了可以引爆炸弹的最佳范围，拇指贴在握柄的按钮上随时都可能按下去。
六十八公分，克律萨俄耳在六十八公分——也就是他单臂长度的距离时突然向后伸出右臂，用手掌将对方的整张脸抓在手里。冷辐射倏忽之间便透过克律萨俄耳的手掌传递到了敌人的全身上下，按钮甚至已经按下了一半的位置，但是从外观看上去却和埋在雪崩之下长达数年的遇难者没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又一个人体炸弹以克律萨俄耳为目标从侧面发动攻击。这一次克律萨俄耳并没有选择悠哉的等待敌人自己送上门来，而是向后移了一步，接着对之前被冻住的可怜虫的头部一记强而有力的侧踢。伴随着‘咔嚓’一声，头部就和身体分离飞了出去，并沉重地打在了冲上前来的人体炸弹的脸上。头颅就如同要嵌入脸部一般，整张脸深深凹陷进去，扭曲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失去意识的敌人应声倒地的同时，几颗牙齿和血液还在周围散开。而被克律萨俄耳当做武器的头颅标准的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弧形，像是被意识操控那般滚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克律萨俄耳顺势又是一脚，漂亮且精准地击倒一人，轻松地就和在球场踢球一样。
“哼……果然仅仅用杂碎完全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啊。”
意识到这样下去也只会被克律萨俄耳当做连热身都不够资格的一场笑话，道拓打算与其被逐一击破，同时靠近引爆炸弹还比较有效率。道拓连拍了三次手，这是对催眠中的人最后的突袭信号。
在听到拍手声后所有敌人在同一时间做出了垂下头的动作，这让克律萨俄耳不禁联想到断了线的人偶失去了控制。
三台代替肉眼的仪器不断切换目标进行扫描，计算着每个人的行动轨迹以及自己可行的逃脱方案。克律萨俄耳的预感告诉他接下来的场面绝对够刺激。
傀儡们再次抬起头的脸上是狰狞的呲牙表情，而这一次他们的反应能力比之前要提升几个档次，因为他们在捕捉到克律萨俄耳所处的位置时已经有了动作。
每个傀儡的脚底都像是装设了弹簧，并且犹如饥饿的猛兽进行捕食的场景那样震撼。克律萨俄耳在他们咄咄逼人的架势下与其说是敌人，倒不如说是食物来得更符合临场感。
好在克律萨俄耳已经计算出了数十条用于规避炸弹范围的方案，面对没有自我思考意识的傀儡，这点程度的威胁还仅仅只是虚有其表。
爆炸声在这之后的几十秒内几乎没有间隔，发出的噪音也同样是行政区前所未有的刺耳。并且由于克律萨俄耳不停地左右来回做出闪避作业，爆炸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公共建筑。其中一盏路灯就由于受到人体炸弹的直接破坏，整个‘哐当’倒在了道路中央。
不仅如此，有些傀儡受到爆炸的冲击形体上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是他们依旧拖着残缺的身躯扑来。如此难缠的特性是克律萨俄耳唯一疏忽的地方。
在不知不觉中，克律萨俄耳被迫逐渐远离了道拓所站的位置。
尽管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丝毫没有起到作用，然而道拓咧嘴的丑陋笑容却表明他的心思并非在这上面。
毕竟道拓最初的目标就并非是五番队，能够提前解决掉那固然对回收作业可以起到一定作用，如果实在无能为力牵制住这群人也不算失败。就以目前的窘境来说，克律萨俄耳这样的怪物单凭道拓一人想要杀掉他简直是痴心妄想，但是杀死他并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否则自己就跟努达拉那类人没什么区别了。对付人们口中的正义，道拓有自己的见解，这也是他设下圈套把四个五番队的队员困在B1仓库的真正原因。因为即便是怪物，他也是有自己的立场的。
道拓故意抬头瞥了一眼上层的某个方向，用意是引起克律萨俄耳的注意。
克律萨俄耳察觉到了这点，趁着不到一秒的空隙时间仰视着道拓方才看过的地方。
“！”
那个方向有一片发亮的红光，是B1仓库——室泽、玉川、穆海以及阿尔瓦所在的位置。
“嘻，你终于发现了？那我也算是提醒过了，就先告辞了。”
丢下这么一句带着嘲讽口气和令人厌恶的笑容，道拓拉紧裹着身体的披风一头钻入了旁边的一条小路，很快就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克律萨俄耳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道拓消失的就连气息都不存在了。而他没有追上去的原因有两条，第一则是剩下的十几个人体炸弹放任不管绝对会伤及无辜市民，第二个原因就如道拓所推测的那样，克律萨俄耳有着自己的立场。
这是和时间的一场赛跑。
克律萨俄耳利用墙壁和灯杆之间反复跳跃站在了路灯的最高点，俯视着脚下正往路灯靠近的人体炸弹，随后做了至此为止唯一一次的深呼吸。
接下来换成了克律萨俄耳的个人表演秀。
克律萨俄耳踏空一步，身体整个向前倾，头部朝下，任由引力将他向下扯去。在即将落入人体炸弹群中的前一帧伸出双臂，分别抓住两个人脑袋。冷辐射瞬间将其冰冻。接着从倒立的姿势恢复到双脚落地，随即将两具冻住的人体分别踢向人体炸弹密集的方向。
接着，克律萨俄耳扭过头，在视野的延长线上是最后一名没有倒下的人体炸弹。这并非失手，而是克律萨俄耳故意留下的。人体炸弹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的速度更快，而且更为干脆利落。克律萨俄耳一个箭步将两者的之间的差距拉至计算好的范围之间，在对方还未按下引爆按钮的瞬间，利用近身搏击夺走了引爆器，之后朝头部就是一脚。脚上的劲道控制的刚刚好，人体炸弹在空中划过一段距离后翻滚着倒在了其他人体炸弹的中央位置。
克律萨俄耳丝毫没有犹豫地按了下去。
一声巨响，肉块伴随着血液和碎骨几乎将周围一片染成了一副地狱图。
在处理掉全部威胁之后，克律萨俄耳根本没有犹豫，转身往最开始的目标——B1仓库的方向跑去。
3.
“我们安全了吗？”
忧璃跪跨坐在地上，尽管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一贯的冷静，但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紧张。
“嗯，我们顺利逃到……额，应该是另一个空间了吧。”
朽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确定是从未来过的地方。好在这里并不像刚才的空间，地面都分割成一块块的区域，而更像是在一个密封的白色盒子内部。四周都由一块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正方形整齐划一地铺设在一起，让这个空旷的空间显得更大了。
朽收起匕首，将能力关闭。因为再持续打开空间就很可能会重演二周前在地下排水系统的避难设施中发生类似的情况，这种糟糕透顶的核分子效应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至自己于死地。
随后，朽自然地伸出右臂，想要搀扶忧璃站起。而忧璃也似乎感应到了朽的这个举动，就像是用眼睛看到了一样回握住他的手。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忧璃这种超乎常人的感知能力，朽也逐渐开始接受了。
“谢谢。”
忧璃以笑容作为回礼，让朽一瞬间看入了迷。然而笑容很快就被收了回去，流露出的神色中带着几分忧虑。
“不知道姐姐她们怎么样了……”
“应……，肯定没问题的。小仓小姐可是被五番队队长保护着啊。”
朽原本想说‘应该’，但转念想到这个时候不该用两边倒的语气，随即连忙改口。
察觉到朽的用意，忧璃也迎合着气氛转换了话题。
“嗯，瞎担心也没用，得想办法回到他们身边才行。你的能力什么时候能再次使用？”
忧璃的洞察力让朽这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对这位年龄和义姐欧月宁相仿的女生更加刮目相看。尽管一开始就感觉忧璃不是普通人，可是自己如此细微的气息差别都可以感知到，忧璃真正的实力恐怕要在朽之上。
“可能需要休息半个小时。其实就算再次打开空间，我也不能肯定就一定能回去。这里的构造我还是无法理解，另外这里甚至连个能够作为介质切开的东……”
朽的视线穿过忧璃，定格在了远处。
“怎么了吗？”
“那边有人！而且我如果没看错的话，他应该就是今天在会展上演讲的那位博士，”
朽绞尽脑汁也没有回忆出博士的名字。
“米切尔森博士？”
“对，没错，就是那位！”
两人都意识到了同一点。米切尔森或许可以解答很多困扰他们的问题，也许阻止这次事件的办法也能从博士的口中得知。
尽管各自思念之物不同，但丝毫不影响米切尔森在两人眼中犹如救星般的存在。
意识到有人正往这里靠近后，盘坐在地的米切尔森有些艰难地转过身子，看上去行动十分不便。
“请问您是米切尔森博士吧？”
“是我，两位是？”
望着一男一女两张不曾相识的脸，米切尔森用着有些沙哑却不失精悍的口气问道。
“您，您好，我叫惟宗朽。”
面对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朽的舌头以至于有些打结。只不过忧璃这边却并没有什么不同。
“博士您好，我是小仓伊子的义妹忧璃。”
“唔……朽君和忧璃是吧？你们是来阻止这场异化的吗？”
米切尔森的直觉很敏锐，他不认为朽和忧璃是行政区的普通居民，这是七十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的。而米切尔森口中的异化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异化……？是指那个长着獠牙和利爪的怪物吗？”
“原来你们已经见过了啊。”
米切尔森以锐利的目光从两人的身上扫过，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博士！请告诉我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还有，怎么样才可以离开这里？姐姐她……伊子她的处境很危险。”
忧璃整个人向前一步。
说实话，朽还是第一次看见忧璃激动的样子。这就和之前两人差点失足摔下平台时一样，忧璃对于自己的处境完全不放在心上，却一直在担心着伊子那边。从忧璃的话中朽得知她和伊子并非亲生姐妹，然而究竟是什么因素导致了忧璃把伊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如果义姐欧月宁也发生类似的情况，自己究竟能否像忧璃那样不惜一切也要保护大姐呢？朽还没有得出答案，就被米切尔森强硬的语气拉回了现实。
“你天生就看不见东西？”
“是的。”
“怪不得……”
闭眼沉默了一阵子，米切尔森终于下定决心似得沉重的‘唔’了一声。
“看在小仓的份上，我就把我所知道的这场异化的原委告诉你们吧。”
米切尔森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关于南和我在Virtualparadise上的纠纷，想必那个丫头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
朽和忧璃同时点头。
“这次的事情原本不该演变成这样的，南那个蠢货为了夺走Virtualparadise的限权和可以媲美The ark 0002号主机的终端机，而使用了你们所看见的那个怪物。他死的时候或许都不知道究竟是谁把他杀了……哼，真是一点同情分都博不到的死法。”
尽管语气中丝毫不介意得表达出讽刺感情，但注视着米切尔森眼眸的朽却困惑为何博士还有一些苦涩。从目前得到的那个叫做南的男人的情报来分析，他应该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难道米切尔森是在惋惜误入歧途的南吗？这种想法突然窜入朽的脑海中。
“博士，你是说使用了……那个怪物？”
机械设备和拥有肉身的怪物，两者怎么也让忧璃联系不到一起。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相信，但是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现在整个Virtualparadise都在那个怪物的控制之下，而异化就是在南死后发生的。所以我假设这个怪物体内装设有某种装置，然后通过大脑来操控Virtualparadise，估计这就是南的计划。接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因，怪物杀……不，仅仅是杀掉南不会变成这样，应该是把南连同连接装置一起同化了。”
“同化？”
似乎不太明白米切尔森所用的这个词汇，至少老人眼前的二人都是一脸困惑。
“非要我说得那么露骨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才疏学浅呢，格劳克斯被孤立之后连进取心和求知欲都磨灭了？一看到你们这类年轻人我就连死都不放心，格劳克斯重新接轨这个世界托付给你们……唔，话题扯远了。”
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疑问居然会被米切尔森如此说教，强硬的语气一口气说的让二人无从插嘴，活生生一副年迈却杞人忧天的教授责备自己的学生的画面。好在米切尔森最后终于注意到了一点，把话题步入正轨。
“就是把带着连接装置；原本控制整个Virtualparadise的南吃了。还不仅如此，那个怪物应该还把南的身体融入到了它的一部分，就像是白细胞吞噬病菌那样。现在它通过M.S.R.效应肆无忌惮得吞食任何一个眼前的活物，刚刚我身边的几位科研人员本想利用破坏核心空间来阻止这一切，但是很快就被那个怪物发现并且白白牺牲了……”
这段话的前半部分确实是在解释同化的含义，但是在米切尔森无意中补充的后半句话中却引起了忧璃的高度重视。
有直接价值的情报共两点：米切尔森知道怎么样前往核心空间和前往核心空间那个怪物必然会察觉。
原本他们一度认为只要摆平南事件就可以得到解决，然而从米切尔森的解释却证实了南死亡的事实。现在Virtualparadise完全在一个怪物的掌控之中，也就是说即便伊子他们能够摆脱怪物的袭击，但是只要他们一接触核心空间那个怪物就会再次追上来。
“博士，请务必告诉我该怎么去核心空间。”
“你想做什么？杀掉那个怪物吗？这是不可能的！”
米切尔森一口否认，果断的口吻深深表达着他对朽和忧璃的不信任。
“你们去了也是同样是送死而已。”
“为什么？”
顶着会再次被米切尔森说教的可能，朽替咬着嘴唇的忧璃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它的本体还在南的办公室内，无论你们有多强都只是鸡蛋碰石头。它在这个多维空间根本没有死亡的概念！”
这个消息就如同晴天里的一道闪电让人措手不及。
“杀不死那个怪物就意味着无法断开连接，剩下的办法就只有……”
“把核心空间破坏掉。”
先人一步把这个唯一的办法说出来的，是米切尔森——Virtualparadise的开发者。
“真的可以么？Virtualparadise不是您一生的心血么？”
话音刚落，米切尔森有些脱轨的笑让二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这个笑容很容易联系到精神失常的人，不过老人不像是容易受到刺激而发疯的那类人。
“心血……吗。你们认为那个怪物到目前为止仍在继续的吞食举动，还会让Virtualparadise有未来可言吗？！如果我可以走动，我恨不得现在就去破坏掉它！”
这个眼神所蕴含的疯狂背后，是一个坚毅、无奈、愤怒等众多情感包含在一起爆发的结果。
“这就是报应吧……”
老人用僵硬的笑容借以嘲笑着自己。而站在他面前的朽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去尝试也只会是等死，并且您还会背负这里近三百人性命的非议。这是您所期待的结局吗？”
用着平静的语气说着不容反驳的事实，忧璃一句命中米切尔森的软肋。但这其中对伊子安危的焦虑，却让她的动作变得不太自然。不过忧璃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第一次让米切尔森不知该如何开口。
尽管忧璃一直都闭着眼睛，但是米切尔森却在她的话中感受到了莫大的坚定意志。同样是身体上有残疾，然而忧璃的强大内心却让老人产生了动摇。米切尔森知道，他已经输了。
“核心空间的位置是固定的，我们事先考虑过类似的特殊情况发生，所以会采用一个办法进入。”
“是什么办法？”
“利用多普勒效应和反向M.S.R.效应。”
由于事先也没有期望这两个年轻人会理解，米切尔森从怀中取出自己的MCT继续叙述了下去。
“虽然没有相关的设备，但是我们可以依靠MCT的性能稍加改造。首先先找到距离核心空间发出的电磁波最强的位置，然后在确认的位置上引发反向M.S.R.效应。当然，这个和Virtualparadise发出的M.S.R.效应有很大区别，首先是它可以破坏多维空间，并且由于能量很少，打开通往核心空间的大小也不大，不会引起多维空间崩塌。但是时间很有限，必须快速通过，而且是一张单程票。反向M.S.R.效应几秒内就会被多维空间破坏，MCT也就报废了。”
“需要多久来准备？”
“这得看我手上备用的部件有多少，如果能再有一台MCT……”
递到米切尔森面前的是忧璃的个人MCT，而在背面老人还发现还有她和伊子一起拍摄的照片。米切尔森一开始还并不理解为什么眼盲的她会需要照片这类东西，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台MCT已经十分陈旧，并且似乎还做过个人组装，种种迹象都很有小仓伊子的行动模式。
“这个……应该是你们两个很重要的回忆之一吧？你确定要牺牲这个？”
这是善意的规劝，毕竟只有一台MCT也可以完成作业，差距只在时间上面。
忧璃却不这么想，她必须要在伊子之前抵达核心空间，否则自己不会安心。
“回忆可以重新创造，但是一同创造回忆的人不在了那我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虽然米切尔森知道这句话并非针对自己，但是忧璃紧绷着的表情却着实有些后怕，就连朽也不例外。小仓伊子发生意外这种事情就犹如她绝不允许的原则，两人之间的感情或许说成是至亲都不为过，不，在忧璃的世界里小仓伊子已经比她的至亲更为珍惜。
米切尔森不再说什么，在沉默中接过了这台陈旧的MCT。
“大约三十分钟。这是最快的速度了。”
沙哑的语气慰藉着这颗悸动的心。
忧璃用力点了点头，然后以标准的正坐姿势就在米切尔森的对面坐了下来，全然一副正式场合的模样，让朽都有一种自己这么站着反而不太礼貌的错觉，赶紧随着忧璃一并坐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只有米切尔森捣鼓机器以及他时不时对机器发出的牢骚。
4.
一阵枪林弹雨过后，信司继续拉着伊子以摆脱追击的目的跑动起来。
目前为止他已经打出整整七梭弹匣，加上手中正在进行拆卸作业后丢弃的，身上携带着的只剩下两梭弹匣了。
“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基因构成的？！为什么可以一直修复自身？”
看着打出去的子弹完全没有构成任何可观的杀伤力，信司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大。相对愤愤不平的信司，伊子则稍微冷静一点。这不是因为她不害怕，事实上还恰恰相反，但是她知道如果不进行思考，她和信司都会死在这个奇异生物的手上。
“我有个不成文的假设。”
“说来听听。”
“它……应该还是说她吧，她似乎现在正控制着Virtualparadise。”
“哈？你不是说Virtualparadise正被你的一个叫做南的前辈控制吗？”
“所，所以说只是假设啦！但是她一直都在修复身体不是吗？如果不是自身基因组织的关系，那么就和连接在Virtualparadise是一样的道理。”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她没有实体，虚拟的她能够一直通过Virtualparadise来维持原本的样貌。”
信司很不可意思的睁大眼睛，乃至嘴巴都忘记合上。原本的样貌这几个字让他完全无法想象这个奇异生物居然是现实中的产物。
“唔哇，我一直以为这是你口中的南前辈制造出来的东西来阻止我们的呢。……等等，那么按照你的假设，你那位南前辈岂不是被……”
“嗯……也许已经被杀害了吧。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南前辈会把Virtualparadise的控制权转交给她。”
“太棒了，这下问题就变‘简单’了。这里的主人就在我们身后，然而对方似乎根本不想和我们谈判呢~”
能在这种紧急关头还用调侃的话语来缓解气氛，或许这就是信司的性格特点吧。只不过这并没有维持多久，往两人的位置逼近的奇异生物被迫让信司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
“真是没完没了了。”
把失去作用的冲锋枪丢向一边，之后信司发现伊子的体力应该是到极限了。
“哈……哈……”
“唔哇，看来是不战斗不行了。其实我很讨厌那副样子的耶。”
信司自言自语地说着完全不着边际的话，并且停住了脚步面向后方。
“信司队长？”
“你躲远一点。”
尽管依旧是信司柔和的语气，但是伊子听得出这是一句不容她质疑的命令。
在确认伊子已经在远离自己的安全范围之后，信司搔着头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嘎……”
追上来的奇异生物在距离信司几公尺开外的地方也停了下来，它无法理解信司的这个举动究竟包含什么意义或者是有没有威胁。但是它很快便做出了动作，这是它目前捕食过程学习到的分析作业——人类并不具备威胁性。
奇异生物的动作极快，是普通人无法捕捉到本体的速度。一条连贯起来的残影形成只有快速连拍才有的效果，让远处的伊子误认为自己是否在用相机查看一组连拍照片。奇异生物冲刺到信司的面前张开利爪，准备以惯用的捕杀方式杀死猎物。有如棒球棍般大小的尖锐利爪眼看就将撕破信司的身体，鲜血飞溅的画面已经在伊子的脑海中预演。本能促使伊子闭上眼睛扭过头去，双手抱在一起祈祷着奇迹的发生，这不是伊子不信任信司的能力，而是奇异生物的一系列速度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耳边响起的是沉闷的碰撞声。
伊子被这不可思议的声音打乱的思绪，甚至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要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睁开眼睛就可以了。
“这个……信司队长？”
“哟~”
背朝自己做出挥手动作的白灰色生物发出只有信司的声音和乐天派的语气。不过用白灰色生物这个词很容易误导，伊子也是吧嗒吧嗒眨了几次眼睛后才看清信司身上的白灰色到底是什么。
“骨骼……？！”
对，没错。伊子看到的的确是骨骼。骨骼似乎是从信司的手臂处、背部以及小腿生长开来，就像是植物的侧根。这些骨骼形同武器和护甲那样将信司整个包裹在里面，而刚刚的碰撞声应该就是奇异生物的利爪和信司手臂外则的锋利骨刃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Skeletal
mutation（骨骼突变）~我的核分子能力。”
“嘤嘤嘤……好，好，好酷！”
“是吗？能有幸被如此美丽的小姐称赞也不枉我使用能力啦。你就好好见识一下吧。”
信司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产生警觉的奇异生物说的，身后的伊子则像个拉拉队一般激动得跳了起来。
奇异生物无法对目前的状况进行分析，它撞击信司骨刃的利爪甚至还浮现出一条条不规则龟裂，这是至此为止从未发生过的现象。为了验证眼前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奇异生物决定再次发动攻击。
“啧啧啧，完全没有防备啊防备。”
对于从小就进行严格剑道训练的信司而言，奇异生物拥有的也只有快和蛮力这两个优势了。虽然这两者信司并比不过它，但是智取上面的选择就太多了。
奇异生物再次一个箭步拉近距离，挥动利爪，目标是打烂信司的脑袋。
信司流露出了一个泰然自若的笑容。
身体前倾时单脚迈出一步，信司压低了身体。躲过攻击的同时便是一击不输给奇异生物速度的横斩。
下一个瞬间，奇异生物的身体便和双脚脱离了。
“嘎……？”
似乎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奇异生物只感觉世界突然倾斜，身体也失去了双脚的触感，之后则重重地摔在地上，根本连信司的衣襟都未碰到。
“好……危险！”
伊子本想说‘好酷’，但是形势却急转直下让她被迫改口。尽管已经趋于劣势，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根本没有痛觉，奇异生物平躺在地上却仍旧舞动利爪想要攻击信司的腹部。虽然奇异生物的模样很像砧板上的鲫鱼那样生命力顽强，只不过现在的状况却实在让人笑不出来。
信司确实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他没有完全做出回避性的动作，他想赌一把。手臂外则如有太刀般锋利的骨刃还沾有奇异生物的血迹，信司毅然右脚跨出一步，利用上身带动整个右臂向奇异生物的脑部进行下劈砍。
奇异生物的利爪诚然抓破了信司的战训裤，并且留下一道画作‘一’的血痕。也仅仅做到了这个地步，奇异生物的动作便完全停了下来。在保持挥动利爪的姿势凝固了几秒后，奇异生物的身体整齐地化作两半分别垂向左右。两半的切口堪比用现代化切割机械那样工整，切口与切口之间甚至还可以看见血液因为粘稠而形成的拉丝。
看见这个场景的伊子瞬时别过头，因为口中无论怎么称呼，奇异生物还能够分辨出人形。对于平日里连家禽都不敢下手的伊子而言，这个场景着实有些惊悚过度了。
“已经结束啦。”
伊子就保持着畏缩的姿势，直到信司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过这一切似乎都没有恢复，果然它随时都会复活吧？”
“嗯，理论上是这样的。”
“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可能等在这里吧。”
“其实我比较好奇那边。”
顺着伊子指向的方位，信司看到的是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由于距离太远根本不辨不清那个到底是什么。
已经恢复正常样子的信司有模有样的做出眺望手势，甚至眯起了眼睛，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作为举起白旗的象征。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呢。”
“信，信司队长！”
“嗯？”
“你腿上的伤……”
“这个？”
信司指着大腿处的抓痕。
“会不会很疼？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看着自己的偶像受伤，伊子的表情却比自己受伤还要慌张。手忙脚乱地翻腾口袋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让信司一时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不好意思，因为你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咳咳，先谢谢你的好意啦。不过这种伤对我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了，不必太在意。”
“嗯，嗯……我知道了。那我们出发吧。”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离去的身影从旁人的角度很容易联想到正在热恋中的情侣，伊子脸上泛起的青涩笑容更是为这番风景增添了几分意境。
两只分离的眼球分别注视着这对男女，被劈作两半的奇异生物的身上正在发生更为违背生物构造的变化。
5.
和进来的时候不同，这次的队伍是由穆海和阿尔瓦走在过道的前方，室泽则抱着受伤的玉川走在最后。但此刻他们的步伐更为快捷，因为受伤的玉川需要赶快得到医疗护理。
整个队伍中年龄最小的阿尔瓦默默地走在一边，他的个头虽然只及穆海的侧腰，要跟上大家的步伐也需要两倍的频率，外加上之前消耗了多过的体力，他的额头上正不断渗出汗水。一向零食不离手的阿尔瓦十多分钟前就吃光了穆海身上备用的几块巧克力棒，如果换做平日他一定会闹变扭不肯继续走路，像目前这么乖巧的样子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
尽管患有面容失认症，周围的几张脸更是如同陌生人般，但是透过三者的声音和衣着，阿尔瓦仍旧辨认出了他们就是自己的哥哥姐姐那样的存在。并且玉川腰部触目惊心的血迹，迫使阿尔瓦不得不像个成熟的男孩。
“玉川，你再坚持下。马上就可以出去了。”
“嗯……”
玉川回应室泽的声音显然有些有气无力，泛白的嘴唇是失血过多的表现。而且就算强忍着不说，但她的身体却无法控制住瑟瑟发抖起来。
“玉，玉川？你是不是感觉很冷啊？”
“麻烦了，这些都是失血过多的症状。再继续下去她可能会休克。”
“不允许！我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室泽咬紧牙关，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恨不得自己现在长出一对翅膀飞到医疗中心。望着玉川的脸，不过不知道是否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玉川已经闭起眼睛一头栽进室泽的怀里，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冷静点，这个时候你再出现什么状况的话就等于给她宣判死刑了。来，给她披上。”
递到室泽面前的是穆海脱下的外套。在单件衬衫的映衬下，可以看到穆海匀称的身材轮廓。室泽本想感谢，但刚开口就被阿尔瓦打断了。
“前面……有光……”
“终于到出口了？……不对，这个光看起来不像是灯光。”
随着越来越靠近进来时的入口，穆海终于发现了令自己困惑的事情。
“这个是……嘁，居然来这套！”
“怎么了？”
还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室泽追问道。毕竟一切的希望就在百米开外的外面，如果可以，室泽真想快点离开，但是穆海不会无缘无故拖延时间，其中一定有他的理由。
远处的入口壁面被打上了一圈橘红色，这不是人工灯光应该具有的颜色。
“敌人准备放火烧掉所有证据。”
“诶？！放火？你的意思是……”
“没工夫解释了，如果我的预感没有错，外面应该还有一个人正等着我们过去。阿尔瓦。”
“在……”
阿尔瓦简短的回答中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慌，以至于听不出什么情感起伏，就像是面对这种状况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们该和那个人做个了断了。室泽。”
“在！”
“你过几分钟再出来，然后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给我溜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也不要管我们，你的眼睛里只需要紧紧注视着玉川就行。在安顿好玉川后也不要给我回来，如果这个丫头醒来后看不见你的人会很不安分的。以上，记住了吗？”
“嗯……”
“给我回答的像个男人些。”
“是！可是……”
没有等室泽说完，穆海已经挥了挥手转身离去，阿尔瓦则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过道的另一端。
少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如此醒目的庞大身躯和盯着自己的凶煞眼神无疑就是穆海所期待的那个人，不过相比之前还留有的创伤，巨汉——努达拉似乎已经完全凭借惊人的恢复速度而变得和第一次见面时无异。
穆海在心中称赞的同时，还不忘拍手示意，并故意吹出怪异的口哨声来引起努达拉的注意。
“这次我一定把你撕成碎片。”
“真是巧，这也是我的台词。不过我要把你炸成碎片。”
打架一定要从气势上压过对方，这是穆海自小就学到的一个真理。不过说实话，穆海的心里并没有底。努达拉的体能素质超出了他的预料，再加上这期间一直在耗损体力，如果接下来继续演变成持久战，那么败下阵来的必然是穆海这边。
而且和之前毫无招架之力不同，此刻努达拉的左右臂各拿着一块钢板，每块大约三十公分。猜测应该是仓库某个地方拆下来的，毕竟这类东西在格劳克斯随处可见。
“烦人的泡泡，我看你还怎么逞威风。”
说完，努达拉便架着钢板开始往前推进。尽管看上去更加笨拙，但是努达拉每踏出一步穆海都能够感觉到地面都在震动。
穆海拍了拍阿尔瓦的背，意思是让他尽量远离自己。
“你是……”
“我是你穆海大哥。”
“哦，我明白了。”
刚踏出两步，阿尔瓦转过身来。
“这应该是最后了吧……？”
“当然了。”
“嗯……那么打完记得给我买一百根奶昔谷物棒加上五盒榛子巧克力。”
“放心，我又不会蒸发掉。……小鬼，这个时候的记忆却好得吓人。”
穆海不禁苦笑起来，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份仅剩的童真也算是阿尔瓦可爱的一面吧。
“那~么~接下来就是处理你了。”
将视线转移到努达拉的身上，穆海的眼神下沉，纵然变成狩猎者才具备的残忍与冷酷。
只能用一次机会来彻底打败他，究竟两边谁会死在谁的手下，就要看他的发挥了。
“阿尔瓦！使用IB战术！”
穆海一个侧滚翻，正好与努达拉擦身而过。接着呈单膝跪地的姿势迅速扭开金属棒，对着泡泡吹管吹出第一个泡泡。
泡泡在穆海的视线中仅仅停留了一秒，之后便消失了。这自然不是由于泡泡破裂而消失，这是穆海和阿尔瓦在无数实战配合下的成果——IB战术的一环。
努达拉没有仁慈到给敌人充分喘息的空隙，他不知道泡泡为何而消失，也没有思考这一点。在他的眼里穆海就像个只会耍把戏的小丑；是个烦人的臭虫，用手中的两块钢板把他压成肉酱才会让努达拉心情平静下来。
“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一次强有力的挥击钢板以至于掀起一阵强风，穆海只好往远离努达拉的方向继续翻滚，每次逃避穆海都是在拼劲全力才够正好躲过努达拉的攻击。
之前消失的泡泡就跟变魔术似得突然出现在了穆海的面前。这一次，穆海的举动就更令人捉摸不透了。他在原本泡泡的基础上再次吹出一个新的泡泡，把两个泡泡叠加在一起。在完成这个动作后，叠加在一起的泡泡再次消失了。
背后突然袭来一阵沉闷的重击，穆海被迫承载着这股力道一个踉跄拉开距离。是努达拉全力的一脚。
口腔中顿时充斥着异味，穆海不屑地将口中的唾液吐到地上，并抹去从嘴角渗出的残余血迹。
“哈……咳咳……畜生，居然还能有这么强的力道。还真是让我更加兴奋起来了啊。”
努达拉只是沉默地迈开脚，踏着极具存在感；足以震撼空间的步伐走来，额头上暴起的青筋无疑是被激怒至了极点，像是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
不过这对于穆海来说倒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之前叠加在一起的泡泡犹如被穆海的思绪控制着般再次出现。至此，这是三次叠加的泡泡。
‘胆小’的泡泡在努达拉靠近之前就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和之前大规模瓦斯泡泡的爆破洗礼相比，这次的泡泡用胆小这个词一点也不过分。另一边，穆海也仅仅在利用体型优势不断逃避。努达拉虽然有些轻微低能，但还不至于笨到看不出他在谋划着什么。同时也不难看出穆海的体力即将到达极限，这场猫鼠游戏不会等到老鼠的诡计得逞。
努达拉将钢板举在自己面前，并如同美洲水牛那样凭借蛮力将穆海撞飞。强忍着剧痛，穆海展开四肢缓冲摔下时的冲击力，最大化规避任何伤及内脏的可能性，但换来的牺牲也是惨痛的。
看着有些扭曲的左臂，一度失去知觉后随之而来的是深入骨髓的痛。这是骨折的现象。穆海咬紧牙关勉强站起，痛楚瞬间蔓延全身让他几度差点摔倒。这样狼狈的模样还是穆海生平第一次体验，因此尽管痛到嘴角扭曲，他仍旧笑出了声。
“六次。”
这句话既像是给努达拉的一个宣告，又有点穆海自言自语的味道。而‘六’这个数字所代表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画面还得往前推移一部分。
如果用慢镜头再次播放一遍穆海被撞飞时的场景就不难理解了。原来穆海在被撞飞的零点几秒内，利用在空中的间隙，把出现在他自由落体的抛物线上方，三次叠加的泡泡再度叠加了三层。
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努达拉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点。
“我要把你另一只可以吹泡泡的手也废掉。”
看准时机惊险躲过努达拉的攻击之后，穆海仍不忘用调侃的语气逞强。
“这可不行啊，我还要留着这只手杀了你呢。”
并且又一次叠加了泡泡。
“七次……八次……九次……”
“去死吧！”
努达拉一个箭步后起跳，举起的钢板做出了向下砸去的预备动作。
穆海拼劲全力做出一个不太标准的前滚翻，而仅仅这个动作就让他已经不断开始大喘气，也许努达拉的下一击他就连躲避的力气都荡然无存了。
“阿尔瓦！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泡泡引导过来。”
努达拉转过笨重的身体的同时，穆海也在同一时刻将泡泡叠加至了十层。
“游戏该结束了。”
“……呵呵，是啊，傻大个。”
几乎就连站着的力气都快消失的穆海，在使用能力吹出最后一个泡泡的时候已经是拼尽全力，因此这次他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努达拉利用勾拳把几十公斤重的钢板如同塑料泡沫般向上挥动，不过这当然是表面上的错觉，实际上肯定不会像塑料泡沫打在身上那样没有感觉。
看准了这个破绽的穆海在钢板即将打在身上的前几帧，及时对阿尔瓦下达了命令。
“阿尔瓦！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穆海整个人就腾空跃起。钢板精准地打在他的胸腔，这同时也意味着几根肋骨的断裂。然而穆海自然不会傻到白白挨这可能会致死的攻击，努达拉打出上勾拳的那刻，整个正面也都暴露在外，换句话说，就在阿尔瓦轨道波的轨道范围之内。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努达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层层叠加起来的泡泡如子弹一般击中了他的正面。
“唔！”
一声巨响，以努达拉为中心的爆炸掀起一阵阵尘沙，从旁观者的角度就犹如沙漠中的沙尘暴那样吹出狂风，甚至还几次吹散了他们周围的熊熊烈火。视距一度达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尘沙蔓延的时候更是让人困惑这究竟要持续多久。
将含有高浓度的瓦斯泡泡不断叠加压缩，令核心泡泡在高压的环境下近一步受到外界的高压，从而提高威力，之后找准时机一次性爆发出最强的破坏力，这就是穆海构想出来的IB战术的全貌。不过由于泡泡很难控制其移动，这段期间如果被人为破坏就会前功尽弃，所以阿尔瓦的轨道波在这个战术上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这也是穆海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的杀手锏。
尘沙在时间的推移下逐步开始散去，阿尔瓦也趁着这个时候找到了倒在地上的穆海，并将他扶起。
“之前说好的一百根奶昔谷物棒以及什么？”
“……五盒榛子巧克力。”
“嗯……是穆海大哥。”
“废话……如果是敌人你已经被杀掉了。”
穆海捂住胸口，疼痛让他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大喘气，火焰已经开始慢慢耗尽这一片的氧气了。
也许是伤势令穆海的感知变得模糊起来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在远处蠢蠢欲动的身影。如果不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提醒了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穆海！阿尔瓦！小心！！”
这个有拼命三郎架势的声音的确是室泽发出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吧，尽管视线还是不够清晰，但是阿尔瓦仍然使出全部的力气拖着穆海往后方后退。
在原本穆海倒下的位置突然砸下一块金属，是努达拉。
“唔……唔……”
在逼近的距离不到两公尺的时候，穆海这才看清努达拉的现状。
这名巨汉的身体已经极度残缺，胸口更是开了一个缺口，这应该就是爆炸的中心。颈部和大脑也已经消失了一半，失去口腔包裹的舌头瘫在外面发出不成言语的低吟。肚子被破开，夹杂着油脂的肠道也悬挂在腰部。
穆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与其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具体而言是对努达拉超出生物本身的机能所惊愕。而且尽管很缓慢，但是还是能够看出他的身体正在一点一滴的再生中。
“可恶，你别对我的伙伴动手……”
不知什么时候，室泽抱着玉川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我不是让你赶紧走了吗？”
“……周围全是火，根本……找不到出口。”
室泽的每句话也同样开始大喘气，并且可以看出他的神志还有些衰弱，这是缺氧的表现。而且他还抱着玉川，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在火焰与努达拉的双面夹击下，四人之中除了阿尔瓦之外几乎全部失去了战斗力，然而年幼的阿尔瓦想要战胜努达拉并且救出眼下的三个比他大的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局面已然有了定局，天枰倾倒的方向是另一边。
阿尔瓦再做出拖拽的举动也显得微乎其微，努达拉这次准确瞄准了穆海的胸口。室泽想要制止，但在半途中双脚就失去了力道跪了下来，唯有手中还维持着抱着玉川的动作，这是他目前仅剩下的有意识性的举动。
钢板募地向下砸去，但是一个不寻常的变化让努达拉迟疑了半拍，也成为了他错过杀死穆海唯一一次的机会。
冰火两重天这个比喻，用在这个时刻再适合不过了。
之前还在忍受着火焰带来的炙热触感，却在一瞬间化作了咄咄逼人的寒气。橘红色的世界顿时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是南寒带才有的恶劣气温。
尽管冷到发抖，但是除开努达拉之外的五番队队员都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嘁……来得太慢了啊你。”
努达拉或许都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被冻成冰霜。定眼一看，还有个穿着奇异服装的男子站在他的面前，并将手抵在努达拉的胸前。
“克律萨俄耳……”
穆海喊出了这名救星的名字。克律萨俄耳应声转向穆海，翘起三根手指，食指和大拇指则搭成圆圈，做出了一个回应式的‘OK’或者理解成让他们放心的手势。
不过一个微弱的声音却从一旁传了过来。
“赶……紧，救……救室泽君……”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求救的不是室泽，而是被他抱在怀中的玉川。不知何时，室泽就以刚才的姿势跪在地上失去了意识，除了双手如同固定的支架一般抱着玉川不让她摔在地上，室泽的脑袋却已经完全垂了下来。
“糟糕……是缺氧性休克，克律萨俄耳，你来的时候有没有联系救护队？”
克律萨俄耳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拿出MCT在上面敲击了一段文字。
‘救护队就在外面，我让他们看见火势灭了就进来。不过目前能调动的救护队只能救援两个人。’
“什么？为什么只有一只救护队？”
克律萨俄耳更新了一段文字。
‘蜂巢研究所那边出现了大规模伤亡，所有的警卫队和救护队都集中在那里了。’
6.
蜂巢研究所恐怖袭击事件平息前一小时
“这些都是那个怪物干的吗……？”
如果说几天前的那次Black
crow帮派集体虐杀事件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那么信司目前所看到的景象简直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身为女性的伊子在看到第一眼时就没忍住胃部的不适，现在仍旧在一旁干呕。
信司估算了一遍平民的死亡人数，至少也有八十多人遇难。而这八十多具尸体都有着同样的特征，那就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拥有完整的躯体。每具尸首都有自己残缺的部分，有人是腹部；有人是四肢，但他们无一例外的都表露出最痛苦最惊悚的表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部分被某个东西吃下，接着死去。并且在这些尸首中还有十多具没有头部，但从脖颈处的齿痕不难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腥臭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刺激着伊子的嗅觉，让她很不好受，然而她却坚持观察着这些尸体以及这个地方。因为她总感觉不对劲，这其中一定有某些端倪。不过大概是被气味冲昏了思绪，伊子思考了近五分钟，等身体开始习惯；或者说嗅觉变得麻木了之后，她终于走向了正在检查是否有幸存者的信司。
“你没问题了吗？其实你不用刻意勉强自己，这种事交给我就行了。”
面对信司的体贴，并且还是久违的二人世界。老实说，伊子真的希望这次的突发事件以及这些惨剧没有发生过，这样一来她就可以鼓起勇气正式向仰慕的信司队长提出约会的请求。不过转念一想，如果这一系列事情没有发生，自己又怎么可能和信司单独行动？就像是要甩掉自己天真的想法，伊子拍了拍脸颊，而另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我没关系，只是有个疑问。”
“是什么？”
认为身为研究所科研人员的伊子的话可能成为重要的线索，信司直接就追问起来。
“形成这个现状的原因。”
“原因？这些明显就是被怪物杀害的受害者啊，他们……”
说到一半的时候，信司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信司再次环视了一遍这块平台区域和这些尸首。
“是密度！”
“对的。很明显他们不是同一时间被杀害，因为生物的本能会驱使他们逃离未知的东西，那么既然这样，为什么这些人却只聚集在这一片？”
“也就是说他们是被那个怪物带到这里的。……可这是为什么？”
“嗯，信司队长请看这些血迹。”
尽管眼中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再对伊子进行着视觉冲击，但她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就像是当做自己的一种罪孽。
顺着伊子的指引，信司这才发现在这片尸首堆的周围确实有着零散的血渍像蜘蛛网一样延伸开来。而每具尸体残缺的部分更是有一滩已经干枯的醒目血迹，这无疑告诉两人这些人都是在这里被吃掉的事实。
“那个怪物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餐桌吗？”
“可以这么说吧，而我们得找出这其中的原因。”
“唔……你认为是什么？”
“在这里进食更让她放心之类的……？”
至于伊子为什么使用疑问句，她的用意是想借此来看看信司的看法。
“唔……杀死猎物后特意带到这里，就是说这里很特殊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说到特殊我也只能联想到一个。”
信司用眼神询问伊子她所知道的答案。
“是核心空间。”
“唔哇！是哦，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对啊对啊，你之前就说过核心空间如果被破坏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信司恍然大悟地在手掌上锤了一下。
“Virtualparadise的每个虚拟空间都是相连的，就连核心空间也是。不过进入核心空间的连接端只有一个，我认为应该就在这里……”
看着堆成一座小山的尸首，伊子屏住呼吸。
“你的意思是……那个怪物把连接端用尸体掩盖起来了。”
看着伊子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信司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是这副表情了。为了消除伊子的顾虑，信司特意加了一句。
“体力活还是我来吧。”
“这怎么行？”
“没关系没关系啦，要是让你满手沾满血我才会真的过意不去呢。”
说话的同时，信司已经开始搬运第一具尸首。然而就在他用力的同时，信司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双脚也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
“唔哇……这是什么鬼嘛，身体一下子变得好奇怪。”
“信司队长？！”
顾不上脚踝的痛楚和鞋子会粘附到血液，伊子急急忙忙跑到信司身边搀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倒下。
看着信司大口呼吸氧气的模样，让伊子不禁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是M.S.R.效应的副作用……”
“什么？”
“就是新陈代谢将加快、大脑缺氧和高气压。这是产生M.S.R.效应的同时必然会出现的现象。我们待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就越会有生命危险。”
“新陈代谢将加快？哈哈……怪不得那个怪物吃了这么多人还不消停，终于给我找到原因啦。”
这种时候还能够乐观面对现状的估计也只有信司了。
“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你都说了会很危险。而且是叫高气压以及奇点爆炸之类的吧？我可不想被压成球啊。”
看着继续搬运作业的信司，伊子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
“我也来帮忙。”
这次信司也不再多说什么。
“下面果然有东西……”
在进行了十多分钟的搬运作业后，事实证明他们的体力没有白白消耗。
“这个的另一边应该就是核心空间了。”
信司和伊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搬开了最后一具尸首。
一个类似圆环形的门；亦或是按钮的东西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不过这种门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表面非常平滑，也没有任何门把手，这就是为什么又会说是按钮的原因。门的外表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成的，但既然不是现实空间，那么思考这些问题自然也就没有意义了。
“是按下去的吗？”
伊子摇了摇头。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连接核心空间的连接端。”
“那我试试吧。”
信司张开手掌，抵在白色的门上，之后连力气都没用轻而易举地就按了下去。
下一秒，这对男女就如同吸引进了一个黑洞那般消失了。
7.
忧璃紧绷着的脸直到米切尔森长舒一口气时才稍稍缓和下来，但是仅仅一秒之后她就急忙追问起来。
“怎么样？”
“可以了，正好我身上还有屏蔽干扰的装置，让它在多维空间下还能正常运作。接下来就是需要你们到处走动寻找到核心空间独特的电磁波位置。然后使用改装过的MCT打开反向M.S.R.效应。”
“嗯，我明白了。”
接过MCT的同时，一股相反方向的力让忧璃的动作在半空中停顿下来。是米切尔森似乎还不打算放开。接着就用他最具代表性的严厉口吻宣告着：
“切记一定要找到最强的电磁波才行，如果你们不够耐心提前使用了反向M.S.R.效应，那么结果就是MCT被破坏，而你们也无法顺利通过。只此一次的机会，你们也不想这个时候出现什么纰漏吧？”
说完，米切尔森放开了手。接过MCT的忧璃答应了老人的忠告，然而转手就递到了朽的手上。
“咦？”
“怎么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啊，不……没什么。”
“毕竟我的眼睛看不见啊，有些事只能麻烦你了。”
忧璃说的很有道理，让朽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来辩论，虽然也没什么好辩论的。
“好，好的。”
朽也只能这么答应了。
再次听过一遍米切尔森的讲解后，朽虽然有些底气不足，但也只能上了。
——不许失败。
一遍遍的在心中告诫着自己，并且用着有些颤抖的手按下了接收电磁波的按钮。
“滴……滴……”
之后便能听到每隔十秒左右传来的一声清脆的电子音。
“当频率维持在每秒三下的时候就是电磁波最强的位置了，找到这个位置，然后去给我破坏Virtualparadise，让这场闹剧快点结束！”
老人眼中看到的是两位年轻人坚毅的神情。
在离开之前，朽特意瞄了一眼盘坐在地上的米切尔森。原本严肃的表情已经消失，岁月在老人的脸上烙印了一层层深厚的皱纹，给人的印象用沧桑二字来形容一点都不过分。米切尔森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会真情流露，Virtualparadise的重要性自然就不言而喻。因觊觎Virtualparadise带来的技术而被同僚引发了无可挽回的悲剧，现在的米切尔森就如同失去了孩子的父亲，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老人此时正在联想着什么呢？还是说在思索怎样给行政区的居民一个能够接受的答复？朽不得而知，并且就算米切尔森的背影给他的感觉甚是凄凉自己也没有办法帮助他。
奥菲莉亚还在等着他，而朽必须快点赶过去。
怀有这个心情的人不止朽一个，忧璃也是这么想的。尽管嘴上没有催促，但是仍旧看得出来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让自己放松过，看来直到和伊子接触为止忧璃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滴……滴……”
清脆的电子音频率正在逐步加快，朽同时也在各个方位尝试正确的位置。如果照这个势头继续进行下去，预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核心空间的位置了。
就在搜寻核心空间的过程中，朽的注意力几次都被一样东西所吸引。事实上这并非朽好奇心旺盛，而是在这片被漆成白色的世界里无论有什么都显得很醒目，更何况这个东西的确很难用常理来进行解释。
——这个是人脑模型吗？
朽抬头看向远处形态特异的脑状物不禁扪心自问。脑状物呈颠倒的姿势位于这个空间的上方，即便由于距离很远的关系依旧可以感受到脑状物的体积有一座普通民房这么大。而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以及存在于这里的理由朽当然也不会知道。
大概是察觉到了朽的动作有些懈怠，忧璃询问起来。
“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滴、滴、滴……滴、滴、滴……”
急促的电子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每秒三次，的确是米切尔森关照过的最准确的位置。
“就是这里了吧？”
朽紧紧盯着MCT的荧幕，停在了电磁波最强的位置。不过由于事关重大，根本不容出现任何差错，所以朽还是决定和忧璃一同确认。
“嗯，应该错不了。”
听得出忧璃也有些紧张，这对于朽而言也是同样的。
看着一路走过来的方向，米切尔森已经离两人很远了，这种距离下无法进行正常交流，因此决定权就在他们自己身上了。
“那么，我启动咯？”
忧璃点了点头表示答应。
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朽内心一边祈祷着一切顺利一边按下了启动反向M.S.R.效应的按钮。
伴随着暴风雨时才能看见的物理现象——几道汇聚成一个球形的闪电在两人的面前形成漩涡般的空洞。周围被闪电照得通亮，但是空洞的内侧却什么也看不见。反向M.S.R.效应甚至还波及到了空洞之外的范围，肉眼所能看到的是尽是扭曲颠倒的景象。
“……我想我们应该是成功了。”
“那我们赶紧进去吧。”
根据米切尔森的忠告，这个连接端的存在时间只会维持很短一段时间，反向M.S.R.效应产生的能量很快就会被吞噬殆尽，MCT也会受到牵连。
换句话说，现在两人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失礼了。”
作出简短的通告，朽一把抓住忧璃的手腕，便一头栽进这片令人生畏的空洞之中。
8.
蜂巢研究所恐怖袭击事件平息前半小时
反向M.S.R.效应产生的空洞和朽的核分子能力切开的空间，两者的感觉完全不同。空洞之中更像是有一股引力在指引着他们究竟该去哪里，周围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有种走在天然洞窟的感觉，至少这是朽的第一体验。
从另一个角度思考，目前的状况应该就是走在朽身后的女生——忧璃每天的世界吧。这种终日无法看见这个世界的经历，朽根本无法想象。忧璃的这个坚强的性格估计就是在这个天生的残缺下锻炼出来的，这同时也让朽切身体会到了为什么忧璃的义姐——小仓伊子这么执着于要用Virtualparadise来给忧璃带来光明。但事到如今只有破坏Virtualparadise这唯一的方法。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任谁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漆黑的世界就是如此可怕，可怕到感觉只要自己手一松开就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忧璃。不过同时朽也顿时萌生了一种畏惧的负面情感，而这个负面感受的源头便是忧璃自身。回忆着之前忧璃做出的完全同常人无异的举动，朽的背脊就一阵冷凉。
漆黑所产生的压抑感仿佛连声音都会被剥夺，让朽酝酿了许久才吐出一句话。
“……这里可真黑。”
“是吗？”
得到的回答果然是不出所料的从容，或者说忧璃对朽的这句话完全没有实感，只能敷衍的进行不产生尴尬的回答而已。
不过好在很快朽的眼睛就捕捉到了光源，并且随着前进的步伐光源也越来越大了。
“啊，我似乎看见了出口。”
“那请麻烦走快点，可以吗？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好……我知道了。”
忧璃不容朽拒绝的强硬态度甚至影响到了朽这边。虽然说不清楚这种预感到底来自哪里，不过从大姐欧月宁的身上也发生类似的体会，据她所说这就是女人天生的直觉。然而具体的理由是什么，估计身为男儿身的朽一辈子都不会理解吧。
就抱着这种放弃思考似的心情，朽拉着忧璃迈向了光源的另一边。
在让视觉习惯了光照后，朽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个就是……Virtualparadise的核心么？”
如果说亚特兰蒂斯商业行政区的蜂巢已经足够令人吃惊，那么目前朽眼中的物体……姑且称之为建筑，完全是违背了自己理解范围内；超越基本法则的产物了。
建筑的根部由一根拥有百米之高的细长立柱支撑，而立柱的周围有无数类似于植物的茎叶作为可以攀登的唯一手段。茎叶从地面生长开来，一直延伸到立柱的顶端。在最高点，茎叶有点烟花点燃时的模样向四面散开，上方还有数以百计的类白色花瓣。如果真要朽来形容这个建筑像什么，那么他一定会脱口而出‘花束’这个词汇。
可是仅仅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外观根本称不上超越基本法则的认知，最令朽惊愕的是这个建筑似乎是活物。没错，建筑的立柱以及从地面生长的茎叶都像是在呼吸一般有频率的鼓动着。数以百计的类白色花瓣在无风的环境下左右摇曳，怎么看都跟具有生命那样真实。
朽还没从这个非常识所能理解的建筑下缓过神，一处从远方传来的打斗声引起了两人的高度警觉。
“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过来了？”
“我看看。”
由于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还有些众多类似的立柱遮掩住了视角，朽走到其中一则原本是视觉死角的位置。
“……信司？”
之所以朽用的是疑问的口吻，是因为他也不能够百分百确认眼前对峙的双方之间的一人是否真的是信司。先撇开视角上朽暂时只能通过侧面来初步辨识，实际上就算是给出正脸或许都没有什么太大作用，朽完全是凭借着装上的打扮来判断的。至于理由，那便是眼前的这名男性全身都被灰白色所覆盖，就连面部也是一样。朽不知道这类似于护甲的灰白色物质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男性似乎对他的声音做出了反应。
“唔哇~！惟宗君你终于来了呀！”
这个独具一格的口头禅和对自己的称呼无疑是上杉信司本人。
信司的注意力一瞬间产生了十分致命的转移，这差点让他死在对方的利爪之下。好在拥有良好战斗修养的信司仍旧成功用右臂外则上像是没有柄的斩刀抵挡下了这一击，然而双方刀刃互相击中时所发出的声音完全没有金属碰撞产生的清脆声，而是更为沉闷的撞击声。
如果朽的眼睛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那么他目前所看见的信司正在战斗的另一方应该就是之前他们遇到过的女性怪物。可是在这半小时的时间里，怪物就跟经历了几百万年的洗礼，在岁月的流逝下完全改变了原本的样貌。之前要是还可以依稀辨别她是女性的特征，那么这一次它完完全全演变成了不成人形的奇异生物。最重要的一点，奇异生物包裹在肉身下灰白色物质似乎在依样画葫芦照搬了信司的模样。不，有一点它和信司完全不同。那就是全身上下布满的锋利利刃，活生生一副为了更有效率的猎杀而衍生下来。
“我这就来帮你！”
“不必了，还有更大的麻烦啊！你快看那束花中间半段的茎叶。”
中间半段的茎叶？朽顺着信司的提示再次仰望着那个建筑，在视线反复横扫了几遍后，一个挪动的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个是？！”
“看到了就好，赶紧过去帮小仓小姐。这个怪物分裂成了两个，还有一个正在追她！”
信司的这句话恰好被赶来的忧璃听到。
“姐姐她？！”
朽这次终于亲眼目睹了忧璃睁开双眼的那一刻。但是他看见的却是没有瞳孔；全然被眼白充斥的双眼。
虽然不知道忧璃用了什么手段，只是她立即就发现了那束花的茎叶上正在努力跑动着的伊子。
不久前刚刚伤到脚踝的伊子正在极力拖着伤势往上走，而在下方的无数茎叶中跳跃着追逐着她的确实是和信司正在战斗的奇异生物一模一样。
身体化作行动换算成时间单位只有不到一秒，忧璃就已经像脱了弦的箭一样跑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朽有些不知措施的左右环顾了几下，迎来的却是信司少见的大声吼叫。
“不用管我，我好歹以前也是二条家的家臣啊。那边的两位女士更需要你的力量，快过去！”
虽然信司还是有些忌讳对朽这么大喊大叫，但是事态紧迫也不容易他想的这么周全了。
“那你当心点。”
说完，朽迈开脚步开始追赶前面的忧璃。
“是是，朽少爷。”
信司自言自语的嘟囔了一句后转向奇异生物，没有后顾之忧的他终于可以尽情发挥他的才能，进行一场公平的较量了。
“唔哇……这算哪门子的公平较量哟。”
奇异生物身上布满的骨刃让信司忍不住发了句牢骚，而且对方的体型也比信司整整大了一圈，在有相同骨骼护甲和武器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是自己乘下风。不过多说无用，如果不使出全力打败它，那么死在这里的就是信司本人了。
“没有实体果然可以肆无忌惮呢，不过……还是会感觉到痛吧？”
在进行预告的同时，信司露出了少见的严厉眼神，之后只靠两次跨步就逼近了奇异生物的面前。双方之间原本有着十公尺的距离，所以也就突显了信司的这次突击究竟有多么迅速，以至于奇异生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类是怎么做到的，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重的一击。
信司的攻击点是在奇异生物的腹部，不过由于全身都覆盖在了灰白色的骨骼之下，他的这次攻击仅仅是对骨骼表面划开了一道厚度五公分左右的刀痕。
——太硬了。
这是信司试探性的攻击后得出的结论。
信司的分析在一瞬间就结束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可轻敌。
奇异生物深陷地面的脚趾猛然做出向上踢击的动作，而这一次信司早有预谋。信司躲避袭来的踢击做出了一个后仰的动作，整个人目前的姿势和拱桥很像。不过要问到为什么他没有因为失去重心而摔倒，仔细观察后就不难发现其中的秘密了。
信司覆盖在后背的骨骼就犹如有自我意识一般往下延伸，形成了拱桥接触地面的最后一节，牢牢地固定在那里，让信司有足够的空隙时间来对接下来的攻击做出准备。
之后所看到的画面那就更能令人称赞了。信司后背固定在地面的骨骼开始改变模样，在进行一系列旋转扭动后变成了两根弹簧，并开始往下压，直到弹簧之间贴近的没有一丝缝隙。
骨骼拥有如此惊人的柔韧性在平常人身上是绝对不会出现的，事实上就算是和信司有同样核分子能力的人也不一定可以做到这种程度。就算奇异生物可以模仿自己的模样，但是它绝对不会仿照出这种程度的柔韧性，至少现在不会。而信司正是明白这一点才会使用自己的天赋来作为致胜关键。
架好横切的动作，信司放开了两道弹簧。瞬间提速的冲击力换算成加速度高达一百公里，而所用时间还不到零点一秒，完全可以媲美当今世上的超级跑车的起步加速。
强大的惯性冲击和信司精准的横切，让整个过程只留下残影。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信司的骨刃已经斩断奇异生物的腹部骨骼，并且将它当场拦腰斩断。
“嘎……？”
又是一次令自己讨厌的世界倾斜，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知道是不是体内同化了的南的负面性格影响到了奇异生物的大脑，内心深处突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情绪。
——杀杀杀杀了他！吃吃吃吃掉他！
饥肠辘辘的奇异生物原本只有进食的基本概念，但这一次它却产生了强烈的残杀欲望。
强烈的意识让奇异生物没有直接摔倒，而是用它两条有钢筋混凝土柱般粗壮的手臂支撑着整个上半身，利爪直钩钩地嵌入地面来保持平衡。失去下半身的奇异生物由于无法再次快速移动，短时间内也无法再生出新的肢体。为了残杀眼前的猎物，它选择了周围可以用来抓取的立柱进行移动。奇异生物单臂锤击地面，让身体弹起，然后悬挂在其中一根立柱上观察信司。
在周围数十根立柱之间来回跳跃，失去下半身的奇异生物速度明显快了许多。不过在信司眼中此时的奇异生物更像是猕猴一样滑稽。
可是没过多久，信司就明白了它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
——糟糕……
双眼霎时失去焦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是缺氧现象。
奇异生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杀死猎物的好机会。它借用立柱的反向作用力，将身体弹射出去，目标正是信司。
仅凭听觉和直觉来抵挡住这致命一击的信司完全是运气所知，他将双臂怀抱在一起，把有骨刃的一侧抵御攻击。然而强大的冲击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信司双腿向下弯曲呈马步的姿势来进行缓冲，但即便是这样脚下的地面还是一沉，以他为中心裂开了一圈。
击杀失败后奇异生物没有停顿，而是跳回了立柱的边壁上。借此机会，尽管还有些失焦，信司依旧检查起刚刚的攻击产生了怎样的结果。
不出信司所料，双臂的骨刃全部断裂，刚才的那一击如果稍有不慎自己的双臂或许就已经不存在了。换做是平常的信司，那么现在他一定会忍不住吐槽一番。不过大脑严重缺氧导致他已经无心思考多余的事情，修复损坏的骨刃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呼……呼……”
喘息的时间很短，奇异生物再次袭来，这次它换成在后方攻击。
信司用力挤压双眼，希望可以稍微恢复一下失焦带来的影响，接着以最小幅度的移动避开奇异生物直面而来的利爪。
失去目标的利爪深深打在了地面上，将一大片地面震碎，形成一股微型地震带来的画面。
看着打算取出利爪的奇异生物，信司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他抬起左脚，骨骼也在这个抬腿的过程中汇聚在这里，很快就被厚重的骨骼所包裹起来。
全力的一脚准确无误地踢在了奇异生物的面部，并将其整个踢向空中，仿佛一名芭蕾舞演员一样在空中翻转了几圈，最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不容置疑的一点，信司的这次踢击不仅踢碎了外骨骼，还踢断了奇异生物的脊椎。因此当它用手臂支撑身体爬起来的时候，唯独脑袋像提线木偶断了颈部的连接部分在左右摆荡。
战斗到这里为止其实已经很明晰了，信司只能最大限度地削弱奇异生物的行动能力和威胁性，真正想要完结这一切还得看另一边的事态发展。
很可惜的是，信司眼前一片散景，完全无法看清朽那边进行的顺不顺利。这还不是最糟糕的，隐约的看见远处奇异生物再次面向这边，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搞什么嘛，你还想继续打？”
这句得不到回答的提问化为了实际作业。很难想象这副模样的奇异生物居然还能够做到如此程度的协调性，丝毫不把身上的伤势看作劣势，架势十足的冲了过来。
好在之前信司得到了足够的时间来修复自己的骨刃，在目前抵挡奇异生物的利爪还不够构成严重的问题。双方都有着不利的因素，若想在短时间内决出胜负那就得看哪方可以率先抓准对方的破绽，给予致命一击了。
现在的忧璃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明明眼睛看不见的她却在几分钟前睁开双眼后就像是茧蛹中破壳而出的蝴蝶，彻底的脱胎换骨。就算是朽也无法在这错综复杂的茎叶群中自由穿梭，但是忧璃的表现却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复杂的环境丝毫没有让她减速。
朽几次想出声喊她，可转念一想这又有什么用？忧璃把伊子视为自己最重要的人，别人的话语想必她只会嗤之以鼻的对待吧。所以朽打消了这个念头，绝对还是先专心往上前进。
“还真难走……”
实际上，朽并非不想快点赶上去，而是不能。脚下的茎叶一直在进行着类似脉搏的规律跳动，让原本就不宽敞的路更加不好走。如果失足掉下去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朽偷偷瞄了一眼脚下，赶紧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挥开。
估算了一下自己目前的位置大概就是之前看见伊子的地方，而现在伊子应该在更高处，忧璃则为了追上伊子一刻未停地向上跑去，和朽的距离也逐步拉大。
——简直跟猫一样。
这是朽最直观的感受。忧璃轻盈的身姿带动马尾随风舞动，背影更是极其迷人。即便是在和时间赛跑，忧璃肢体的每一个动作也不失优雅，让人会错以为自己在欣赏一部舞台剧从而陷入流连忘返之中。
以上的描写没有掺杂任何私人感情，眼前的画面就是如此真实。
如果不是一声尖锐的尖叫声直入鼓膜，再给朽多一点时间他或许就会迷恋上这个背影也说不定。
“这个声音是……小仓小姐？！”
连朽都听到了伊子的叫喊声，那么就意味着忧璃也不例外。远处的忧璃随即再度提速，在这条环形道路上很快就消失在了朽的视线内。
“我也得快点追上去才行。”
朽从腰间拔出突击匕首，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在费了一些时间，朽终于登上这个建筑的最高点，上面则是另一番天地。
“花丛……？”
这里有一片足够大的平台，茎叶就是一路蔓延到这里，几乎每条茎叶的末端都有着圆锥状的聚伞花序，多分枝的末端盛开着白花。白花自由地疏散在四周，花朵的形状不大却跟天上繁多的星辰一样。
朽并不知道这种花的学名是什么，不过在瑰丽的景色下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
由于周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因此其他色彩融入在内很容易被人发觉。一名身穿淡紫色打底衫的女生就身在其中，是忧璃。在她身后显得有些胆小；带着厚框眼镜的则是小仓伊子。
在看到伊子平安无事后，朽稍微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只有一瞬间，很快朽就再次紧绷神经，因为一个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奇异生物出现在了两名女生的面前。就和信司所说的那样，奇异生物的确是分裂成了两个，简直就像是从镜子里走出来的另一面。
奇异生物身上布满利刃，而挡在伊子面前的忧璃却是赤手空拳，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十分劣势的局面，但是当事人看上去却不以为然。
面对奇异生物剑拔弩张直面而来的袭击，忧璃的从容尽管不可理喻但却在朽的意料之内。忧璃的动作很简单，仅仅一个后空翻用脚尖踢在奇异生物的下颚便化解了奇异生物的蛮力，将其被迫停在原地。
奇异生物看准了忧璃的落脚点，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但是迟迟没有等到猎物的身影出现。只是感觉到了脑袋上有什么东西，爪子向上挥动却什么都没抓住，只有后脑被踩了一下的触感。
“我在这。”
在顺着声源而转身的奇异生物还未看清忧璃在什么位置，面部就迎来一击强劲的横踢。不过由于有外骨骼的保护，忧璃的攻击仅仅让奇异生物朝后方踉跄了几步。
忧璃原本就没有报什么期望可以打败对方，她的目的就是让奇异生物远离伊子，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其惹怒，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从结果来看她的确是做到了。
奇异生物张开利爪猛然一个挥舞，力道的强度从掀起的强风中就能感知到。不过它的攻击没有忧璃，只是打烂了一些白花。待白花散落在地上后，忧璃的身影就在远处。
这个时候的奇异生物和伊子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忧璃用眼神示意伊子，而伊子就像是读懂了这个心思一样点了点头，接着便往某个方向跑去。
如果仔细观察这片花丛，其实也不难发现这里有某些很违和的东西存在。在这片空间——这片花丛的正上方有几条零散的电子线路深埋在花丛下方的平台内。而伊子的目标就是这些电子线路。
伊子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电子线路，双手握住的动作有点像想把整个拽下来的架势。不过伊子停顿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举措，垂下去的头露出了踌躇的神情。
如果朽的推测没错，那么破坏电子线路应该就能破坏Virtualparadise，如此一来伊子的神情也就自然解释得通。
破坏Virtualparadise就等于破坏包括她在内许多人毕生的梦想，而这一切居然要让一个女生来承担实在是有些太沉重了。但是如果伊子不去阻止这一切，那么他们都会被束缚在多维空间之中，这场噩梦将一直持续到整个多维空间发生奇点爆炸为止，而这还得建立在他们不会提前被奇异生物杀死的前提下。
在内心深处来回挣扎了几次，伊子终于下定决心似得咬紧嘴唇，使用整个身体的力道把电子线路往下拽。伴随着几道青蓝色的电光和‘噼啪’作响的声音，电子线路断开了和上方的连接部分。
电子线路掉下来的声音却引起了奇异生物的注意。
“糟糕……！”
看着奇异生物的注意力完全从忧璃的身上转移到伊子那边，忧璃即使做出反应也显得有些太迟了。
奇异生物的起步干脆利索，因为它也知道一旦所有的电子线路被破坏，它构筑的这个多维空间就将彻底付之一炬。
首要目标就是杀了这个带着眼睛的女性生物。
举起的利爪没有任何偏移，落下的瞬间就可以把伊子的身体全数撕烂。
面对死亡的恐惧让伊子根本连抬腿逃跑都做不了，恰恰相反的是她双腿瘫软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且本能的抱头蜷缩在一起。
“伊子！！”
距离两者之间还有几十公尺远的忧璃就算是全力奔跑也无济于事，但是她的动作却一刻都没有松懈。
一阵刀光剑影，奇异生物的利爪迟迟没有落在伊子的瘦弱的身上。
是朽抵御住了这一击。
朽及时介入到了奇异生物和伊子的中间，用信司给他的突击刀硬生生的承受下来。
仔细一看，奇异生物的蛮力让朽向后平滑了接近一公尺左右的距离，但是小巧的刀身不但没有任何因作用力而产生钝痕，反而对方的利爪形成了数道肉眼都看得出来的裂痕。
画面就这样定格了几秒，直到奇异生物的利爪‘砰’的一声粉碎了。
“嘎……？！”
自己引以为傲的狩猎工具就轻而易举的被他人破坏，让奇异生物感到十分突兀，不，是拥有自我思考能力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名为恐惧的感情。
采用当今世界顶尖科学代名词的AL公司研发的技术，从而锻造出来的这把突击刀拥有独一无二的硬度和锋利度。区区模仿生物结构演化而来的爪子完全就像个幼稚的笑话。
朽把握了这个时机使用了一次上劈的动作，砍进肉身和骨骼的手感就和豆腐无异，奇异生物的右臂被轻松地整节砍断。
双方的实力差距就连分析都不用。
意识到这一点的奇异生物向一侧起跳，在尽量和朽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对峙起来。
“姐姐，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还好惟宗君及时赶到呢，谢谢你。”
在忧璃的搀扶下站起来后，伊子相当郑重地向朽行礼。
“啊，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这样一来，那个怪物就不敢再次靠近了吧？”
“恐怕不是这样……”
伊子推了推眼镜，面露难色。
“……那是怎样？”
朽可以感觉到四周的空气的流动都放慢了，所有事物都仿佛在等待伊子的后半句话。
“它在等你M.S.R.效应的副作用发作。”
“副……作用？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些吗？”
得到的是伊子肯定是回答。
“整个多维空间现在已经产生了高气压，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有高原反应了。再加上缺氧症状，对方估计就在等这些副作用在我们身上发作……”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Virtualparadise破坏掉。惟宗君，麻烦你尽量拖延时间了，我和伊子去破坏那些电子线路。”
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忧璃的建议很合理。可以和奇异生物一战的人只有自己，因此朽干脆的答应了忧璃的请求。但有一个问题朽还是决定提出比较好。
“小仓小姐，请问一下破坏这些电子线路真的就可以破坏Virtualparadise了吗？”
“实际上……这里是Virtualparadise连接各个虚拟空间的中介端，破坏这些电子线路的原因是为了减轻设备负担。Virtualparadise真正的本体其实在我们的上面的空间。”
“那要怎么抵达？”
“很遗憾，有机体无法介入。那里的大量资讯洪流会瞬间摧毁任何一个人的大脑，没有谁可以承受的住那股力量。……不过我知道如何破坏它，交给我吧。”
朽之后以一句‘我明白了’结束了这段对话，忧璃则带着伊子继续进行破坏作业。
奇异生物想方设法想要靠近忧璃她们，但是每一次都被朽及时拦截下来。然后再次拉开距离，完全没有战斗的意思。甚至奇异生物为了提升速度，舍弃了覆盖在自身表面的骨骼，在朽的突击刀面前这些护甲几乎只有增加负重的作用。
多亏了朽的威慑力让奇异生物无机可乘，另一边的破坏作业已经只剩下最后一条电子线路了，而那也是奇异生物现在站着的位置。
“它在干什么？”
奇异生物意义不明的刨地举动一时让朽猜不透它的想法，直到它在抛开的土壤的周围高速旋转起来引发了阻碍视觉的沙尘暴。这样一来，伊子就无法找到电子线路的准确位置，并且朽也无法定位奇异生物的方位。
“真是拙劣的手段。”
忧璃不以为然地跨前一步。充填着白色的眼球直视前方，就如同已经掌握了目前的局面。
“最后的这个就交给我吧。”
“不行。”
伊子很少见的反对了忧璃的建议。
“这里只有我能通过能力看见吧？”
“尘沙打在眼睛只会让你睁不开，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有意义。”
“是这样吗？”
忧璃的这个问题如果朽没有会错意是指向他提问的。
“对的……尘沙打在眼睛上很痛，在里面是不可能睁开眼睛的。”
“原来如此……抱歉。”
看着忧璃心有不甘的表情，朽本想自荐，但是伊子的身体却在这个时候漂浮起来。不，说得准确一点是被花丛衬托起来。这个画面让朽一时说不出话来，才使得伊子抢先一步。
“我来。”
对伊子的这个样子感到不可思议的除了朽之外还有忧璃，而这片刻的迟疑让她反应过来时伊子已经站在几公尺以上了。
“……你准备做什么？太危险了，快下来。”
“忧璃酱放心吧，这些花其实都是我预先设定在Virtualparadise的程序哦。只要我触碰它们，就可以把我的想法传递给它们。既然下面是死路，那么我就上去啊。”
伊子说到时候显得很轻松，不过站在下面的忧璃却不怎么认为。
“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至少也让我上去。”
“不用啦，两个的分量对于花来说还是太重了。我一个人可以做到的。”
说完，伊子微微一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朽却从这个笑容中看到了一丝伤感。
和朽的想法不同，忧璃看不见伊子的表情，所以她也没有再强求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伊子不断升往高空。
“小心！”
可能是忧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伊子的身上了吧，面对奇异生物的突袭，敏锐的忧璃显然慢了一拍。好在朽挺身而出，截断了连接到忧璃所站位置的直线空间。
偷袭失败的奇异生物急转直下利用健壮的鸟类脚爪抓住地面，之后弹跳而起，跃起的高度似乎想要直接跳过朽……以及忧璃。
“……糟了！”
这个时候朽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奇异生物的目标并不是忧璃，而是撑起伊子升往高处的白花的茎叶。只要斩断茎叶，那么在这个高度摔下的伊子将必死无疑。迫使朽的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同样发现了这一点的忧璃在距离上更有优势，这次她的反应跟上了奇异生物的速度，她利用白花的茎叶作为借力面，以两次相反的四十五度角起跳，追上了奇异生物所在的高度。这套完整的动作就像之前朽所想的那样，迅速且不失优雅，就跟一只高贵的猫咪一样。
“别想靠近伊子。”
丝毫不留情面的横踢直接命中脸部，抛弃了骨骼护甲的肉身让忧璃的踢击起到了作用，奇异生物的脸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而扭曲在一起，狼狈地摔进了花丛中。
“诶……？”
但是忧璃肯定不会想到缺氧现象这么快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脑袋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身体也失去了平衡。这在空中的她无疑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察觉到不对劲的朽收起突击刀，用他可以达到的最快速度赶往忧璃落下的地方。然而在跑动的过程中，朽也出现了呼吸困难、视线模糊的症状。最后的几步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意志力完成的。
好在最后朽伸出双臂飞扑过去，总算是及时接住了忧璃，可谓是有惊无险。
“谢谢……我失态了。”
忧璃的谢意没有立即得到朽的回应，高原反应让朽的听觉暂时失聪，只能够模糊地听见忧璃在说话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相对的，忧璃这边也不太乐观。缺氧现象促使她的头仿佛随时都会炸开，让忧璃不断挤压太阳穴。
终于等到这一刻的奇异生物从花丛中爬起，锐利的目光注视着两人。
局势突然来了个惊人的逆转，现在的两人在奇异生物的眼中就像两个毫无抵抗力的蝼蚁，饥肠辘辘的奇异生物已经在大脑中构思该先吃掉他们身上的哪个部分。
——姐姐！
一切的赌注都押在了伊子的肩上。
9.
把视角转到花丛的上方，多达数十根的植物茎叶互相交融在一起形成还算牢靠的支撑点，茎叶一路向上延伸到上方顶部的位置。茎叶的末端还有一片白色花群，伊子此时就坐在上面。
由于和地面的距离已经很远了，伊子目前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她的目的很明确，一定要确实保证幸存下来的居民安全的前提下破坏Virtualparadise的本体。
想到这里，伊子已经到了最后一根电子线路的面前。
这一次，伊子没有了先前的顾虑，而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种感觉伊子从未体验过，也说不上到底是什么。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伊子坐在花群上，流露出自嘲般的笑容。如释重负什么的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脑海中不断闪现的身影挥之不去，伊子越是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身影就越是深刻。
这份自私如果这个时候被她知道一定会狠狠责备自己吧？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自己吧？明明自己才是姐姐的，为什么老是被妹妹照顾呢？
想到这里，伊子的眼泪不争气的流淌下来，也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放纵自己哭泣。不想让忧璃担心的心情就是这么真切，如果还有其他办法伊子也不想做这个残忍的决定。
“到最后我都是个不称职的姐姐呢……”
伊子摘下眼镜抹去泪水。
这不是伊子变得坚强的表现，而是她不允许自己的丑态再继续下去。大家给予她的时间有限，根本不容她继续浪费下去。
吸了吸鼻涕，伊子拉断了最后一根电子线路。
“接下来……”
伊子仰望上方，那里是一大片漆黑的天花板，另一侧就是Virtualparadise的本体。
所谓的破坏Virtualparadise的本体实质上只有一个办法——有机体干扰。细化的解释就是让一个人进入其中，利用有机体的特征来干扰Virtualparadise的运作，从而达到负载无法承受的能量。因为Virtualparadise的本体只是在虚拟空间中具象化的存在，使用物质进行破坏毫无意义。但是有机体却不同，Virtualparadise纯净的系统不可能让有机体与之共存，一旦与其接触就会发生不可逆的严重后果。而人类本身就是最好的干扰体，这便是伊子所知道的唯一手段，也是核心空间设计时不允许其他虚拟空间可以介入这里的理由。
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花，花朵就像是遵从了伊子的意志般继续向上延伸，一直到伊子站立时也能够轻松进入的位置才停下。
“辛苦你们了。”
用着些许悲凉的口吻，伊子向花群进行最后的道别。要是问她还有什么遗憾，那么就是无法亲自和忧璃吐露事实以及无法和自己喜欢的信司队长告白了吧。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伊子撑起身体进入了最上层的空间之中。
里面的空间很暗，而且暗的吓人，总感觉有什么在窥视自己；或者突然间蹦出来什么。换作是平时的伊子她也许根本都不敢挪开步伐，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难道还有什么比得知自己很可能要死去还令人恐怖的事情吗？
而且从进入这层空间开始伊子就能不断感知到庞大的电子讯息闯入大脑，这些讯息就像是暴风雨天气时海岸边源源不断迎来的浪花，散发着让她无法拒绝的野蛮力量。人类大脑当然是不可能直接解析这些电子讯息，就算是说成‘垃圾’也无可厚非。逐步堆积起来的‘垃圾’促使伊子的脑袋沉重且刺痛起来，就连稍微思考一下变得奢侈起来。
心跳此时开始加快，电子讯息引起的耳鸣让伊子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远处唯一的浅蓝色光源就是她所要靠近；触碰的核心。那个时候的电子讯息将会更大，瞬间爆发出来的剧烈排斥反应会更加痛苦。
短短数公尺的距离在目前的情况下是如此艰难，伊子每跨出一步所要进行的大脑处理都会产生格外的负担，让她的大脑越来越痛。
究竟过去了多久这样的思考更是不允许去想，唯一的肢体运动就像是笨拙的老式机械一般迈出左脚，接着再迈出右脚，依次轮回。直到伊子终于站在了一个完美比例的浅蓝色球体面前。
这是伊子第一次直视Virtualparadise的本体，直径三公尺的球体散发着浅蓝色的荧光，让人联想到一个微型的海洋行星。如果仔细观察这个球体，那么就不难发现它并不是单纯的固体，而是由无数细微的荧光尘埃组成。每一颗荧光尘埃就是一组电子讯息，尘埃汇聚在一起形成了这个庞大的讯息海洋。
Virtualparadise的本体就是这么美，美得让人忘却呼吸。
然而如此美丽之物却即将可能成为杀死自己的凶手，这实在是有够讽刺。
带着被冻结的表情。
伊子伸出右手的瞬间——
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无法抗拒的力量——再形象化一点，就如同凡人违抗神明，从而被瞬间扔进万丈深海，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超出人类构想范围之外的电子讯息挤压在伊子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以及每一个细胞之中。无法忍受的压力和深海几千米所产生的水压很接近，仿佛伊子瘦弱的身躯随时都会被挤压成一滩肉泥。
毫无疑问的一点，在这股超出人类极限的力量之下，同时也发生了有机体排斥现象。有机体在这颗纯净的海洋中就像是病毒、是污秽物，浅蓝色的球体由伊子触碰的一端开始变暗发黑，并且很快蔓延开来。
不到十五秒的时间，原本浅蓝色的球体就变成了黑色的煤球一样丑陋不堪。
下一秒，黑色的核心迸发出一股向外的冲击力，染成黑色的尘埃向四周飞散，把已经精神恍惚的伊子击飞出去。
伊子被弹开的着落点不偏不倚地落在之前她上来时的花群上，但是花群毕竟是由花所组成，突然而来的冲击让部分茎叶当场折断，整个用来提升高度的茎叶承受不住这股力道而弯曲下来。
仅仅很短的时间里，花群就因此开始大幅度倾斜。在整个茎叶形成的支柱弯折到四十五度斜角的时候，花群已然不可能再次支撑伊子的身体。
在距离花丛平台上方十几公尺的地方，伊子的身体好像一个破损的布娃娃从空中坠落而下。
顷刻间，整个多维空间开始崩塌。
“姐姐！！！”
忧璃撕心裂肺的恸哭回荡在正在裂开消失的空间之中。
10.
一个人影行走在蜂巢上层研究所的步行天桥上，他的脚步行色匆匆，并且像是故意避开另一侧人头攒动的研究所正门，往研究所的偏门走去。
因为那里有着他要回收的东西，是道拓此次来到西格劳克斯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这名矮小丑陋的男人不惜牺牲了自己的搭档，也不惜将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命丧于此。
道拓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完成那位大人交付给他的任务——攫取核之心。
他所拥有的古老秘术十分适合这类暗处进行的行动，不必像大多数核分子能力者那样亲自操刀，一个不小心还会犯下暴露自己的身份那样的危险行为。就像二周前自己被委任执行工业行政区的屠杀市民事件，道拓利用OTA情报人员这个特殊的身份，成功激起四十六门番六番队那群人身上的人性弱点来大举进攻东格劳克斯。虽说最后的事态变化并没有预期的那样顺利，但至少挑起了东西双方的矛盾，更是打破了十七年的断绝外交。如果明天的东西格劳克斯会议自己没有推断错，道拓认为至少在普通市民眼里不会信任OTA和东格劳克斯，不，说的彻底一些是会发自内心的嫌恶。就算今后东西两边达成某种合作协议也会受到来自各层的非议，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下不攻自破的局面。为了今后那位大人的伟业铺平一切不利因素就是他们的目的；亦是宿命。
只要这次成功将核之心交付给那位大人，道拓的身份在那里一定会平步青云，更会得到那位大人的大加赞赏。
在这座被世界遗弃的海上都市像道拓这类不受旁人待见的小人物唯有做出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才有可以脱颖而出，才可能在这里寻找到自己的安身之所。身为人的道德伦理什么的，根本不能拿来填饱肚子。
因此，一路上道拓的心情都很愉悦，到此为止的每一步都顺从他精心设计的布局实行着，而现在更是只差一步就可以将核之心纳入自己的囊中。
至少在遇到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之前是这样。
道拓面前的无疑是位女性。她双手交叉怀抱在一起，背靠在步行天桥的栏杆上，似乎一直就在这个地方等待着道拓的出现。女性身上穿着和现在完全不协调的中世纪欧洲骑士铠甲，脸部也穿戴着让人看不清正脸的金属制眼罩。然而从女性一头及腰的褐色长发和标致的面部轮廓，不难联想出她蕴含成熟气质的美貌脸孔。
“喜欢偷偷摸摸的特性果然是鼠雀之辈才有的风格。”
说话的同时，女性也从依靠着的姿势直立而起，带动金属铠甲碰撞发出的声音散发着仿佛要夺取灵魂的旋律。女性走到天桥的正中央，挡住了道拓的去路。
道拓一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从他讶异；并且掺杂着惊悸的表情就不难看出。原本皱作一团的脸皮拉伸的模样展示出了另一番风味的丑陋面容，同时也变相诉说着他的确不适合做出任何表情，无论哪种都是会吓哭稚童的怪异容颜。
不容置疑的一点，女性的反应也是厌恶的嗤之以鼻。
“为什么你会……”
至此为止道拓都不相信女性会出现在这里，明日的东西格劳克斯会议近在眉睫，按照道拓的剧本女性应该早以前往工业行政区才对，但她就在自己面前，而且肯定是本人。海皇的心腹之一——Guards的四位骑士长其中的一位，象征海洋的Ocean骑士长。
“不必这么慌张。如果被你们这类恶浊之人轻而易举的看穿行动，那么说明我根本就没有被海皇殿下赋予‘Ocean’之名的资格。”
Ocean尽管十分厌恶眼前的丑陋男子，但是她的一言一行却始终保持着自己应该有的骑士道精神，言语中丝毫没有表示出任何鄙夷的情感。这便是拥有世界上最大面积、孕育着无数生命、意为万物之源；海皇掌控之一——海洋一词的由来。
从Ocean身上所体现出的超常特质上不难得出一个结论：Guards的另外三位女性骑士长都拥有着各自独特的性格，每一位都具有不枉海皇赐予的代号的至高荣誉。
——根本别想！
内心深处的一个声音这么警示道拓。因为从遇上Ocean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意味着失败，不，是惨败。Ocean身上映射出来的气质是道拓这类人绝对不可能战胜的对手，一时间脑海中联想到的只有该如何逃走。
看着丧家之犬狼狈脱逃的模样，Ocean自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就像预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一样。
其实自从收到海皇殿下的命令需要她前往商业行政区调查的时候，Ocean就有预感这次无法地带帮派事件和二周前工业行政区的屠杀市民事件互相之间有所牵连。
在那天的现场调查过后，Ocean随后独自追查到了一个叫做南的蜂巢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和无法地带有所接触，而那个时间段也和道拓等人介入的时机意外的吻合。道拓等人协助南的理由也根本经不起推敲，双方达成协议准备在今天——公开会展的时候行动。至于那位男性科研人员的目的，Ocean已经全数交给上杉信司去处理。令Ocean感到好奇的是道拓等人把目光投以公开会展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和工业行政区的事件联系起来，那么根据她所得到的情况来进行分析，道拓等人似乎在谋划着什么。而且工业行政区的事件道拓等人一直在暗中行动，这次却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也要亲自出马，这说明蜂巢一定有他们急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不过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Ocean还在等待四十六门番缺失的四位名额的报告。
或者说让眼前的男人自己说？不过Ocean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
Ocean没有做出任何追击的举动，至少表面上她还在处于应该叫做步行范围的运动下，但这并不意味她打算让道拓逃走。应该算是一己私欲吧，Ocean希望利用这个男人的身份去参加明天的东西格劳克斯会议，换句话说她要道拓至少活到明天会议结束为止。
原本手上没有任何的东西，却在此时有东西汇聚在右手上，零零散散地像是拼图一般想要拼凑在一起。很快一个细长的轮廓的物体出现在了Ocean手中，细长物体指向道拓的一端更宽大，并且更加锋利。这个物体便是Ocean从海皇殿下那里拿到的能力，同时也是象征Guards的四位骑士长才能拥有的武器，而她的就是这把骑士枪。
骑士枪锋利的灰白色刀刃在灯光的反射下照射出冰冷的光芒，伴随着Ocean踏在步行天桥的金属碰撞声更是无意之中增添了这种压迫感。
Ocean小跑了四步后起跳，最后在道拓的身后落下时仅仅进行了一次攻击。
“你就暂时睡一会儿吧。”
道拓就在连抵抗都没有的狼狈之下昏了过去。
11.
如果局面再晚个一分钟，不，三十秒。如果再给奇异生物三十秒的时间，那么现在的自己肯定已经死在它的獠牙之下了。那股死亡气息逼近时产生的恐惧感一直持续到整个空间崩塌；信司的周围恢复到他最开始所在的过道时还未散去。
奇异生物开合得超出常理的獠牙就在眼前，但是受到M.S.R.效应副作用的驱使信司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就算大脑给身体下达躲避的信号也无济于事。
——他们成功了。
但好在奇异生物随着多维空间的崩塌而一并消失，暂且算是保住了信司的性命。
至于为什么会用暂且这个词，其实理由很简单。根据小仓伊子的推断，原本驾驭整个Virtualparadise的人其实是一名叫做南的男性科研人员，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之前的奇异生物取代了南的控制权，摇身一变成为了Virtualparadise的主宰者。整个蜂巢研究所也发生了一种叫做M.S.R.效应的变数，唯有那个奇异生物以意识体的形式出现在多维空间之中，换句话说就是不老不死的违法生物学规律的存在。
然而现在Virtualparadise已经被破坏，多维空间也已经不复存在，奇异生物的意识体自然会回归它的肉体。
——事件还远远没有结束呢。
想到这点信司就感觉头大，虽然缺氧现象缓解了很多，视觉也从散景逐步恢复了正常。但是由于长时间使用了核分子能力以及消耗了多过的体能，老实说信司并没有把握能使出全力再与那个怪物一战。
“唔哇……这大概就是宿命吧，宿~命~”
信司仰天长叹。因为不管怎么说蜂巢的事情Ocean骑士长已经托付给了身为五番队队长的他，维护行政区市民的安全和保障本区秩序都是他的职责。
信司的MCT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唔哇，你居然没坏耶？……喂喂？这边是上杉信司。”
“上杉队长！终于联络到你了。我们看到封锁研究所外面的防火卷闸门已经全部开启，请问是否需要支援？”
联络信司的是部署在蜂巢研究所外面的警卫队队长，而这个时候得到友军的协助简直犹如雪中送炭，信司自然不会拒绝。
“目前你能调动的警卫队有多少人？”
“大约一百五十人。”
“抽出百分之七十的人员去协助研究所救助一般市民，记住这是首要任务。其次对研究所进行全面封锁，没有我的指令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对了，还有把蜂巢研究所所有的科研人员进行登记；安排一个指定的场所给他们休息。”
“明白，请问还有什么命令吗？”
“嗯，你带上几位素质最好的队员和我汇合。具体地点我等等就发给你坐标。”
“我明白了。”
仅仅过去了几分钟，警卫队长等几名警卫队员就和信司在一处员工区域汇合了。而信司更是看到了一个意外的场景，一名老人盘坐在一扇机械门的外面，白色实验服下面空荡的左裤腿在信司的记忆中只有一人。
“……是米切尔森博士吗？”
信司的语气拘谨的有些不自然，问题不是出在老人身上，而是老人身边的惨状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惊讶。
因此老人此时正盘坐在几具尸体旁边。
从尸体的衣着上信司可以肯定他们同是研究所的科研人员，关键是他们的死状不由得让信司联想到和被奇异生物啃食后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
“我终究还是一个一己之利的欺诈小丑罢了……”
“诶？”
面对老人不着边际的回答确实让信司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没什么，我就是米切尔森本人。各位长官如果想带我走也请随意。”
“那就失礼了。”
信司以眼神示意两位警卫队队员把米切尔森带走。至于这里发生了什么，之后取证的时候自然会摆明真相。现在最要紧的是——
信司跨过尸体走到了机械门前。
“果然是上锁了呢。”
信司叹了口气，不过仔细一想这样才合理，如果这扇门没有上锁，米切尔森他们应该早就已经冲进去了吧。
这样想着，手臂上已经浮现出一把锋利的骨刃。站在信司后面的几位警卫队面对这个现象也已经习以为常，举起的枪械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要进去咯？”
进行的几次劈砍都精准的击中了一条线上，对于信司的骨刃而言，想要一次性劈开十公分左右厚度的机械门并非一件轻松的事。但是静物的好处就是可以把受力点击中在一个地方。
将机械门劈开一道细缝后，警卫队长走上前来和信司合力拉开了机械门。
一股刺鼻的腥臭瞬间在众人的周围弥漫开来，而里面的光景更是让信司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鬼嘛！”
室内唯一的光源便是几台显示器上的荧光，但是上面已经沾满各种说不上来的肉块和疑似内脏的器官。一张网布椅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个生物的部分躯体，不过他们就像是被扔进微波炉过接着整个爆炸后的场景，不仅冒着可以看见烟丝的热气，而且根本看不出来原先到底是什么。
几名警卫队队员尽管没有做出本能的排斥反应，然而脸上的变化显然在叙述着这里的画面要比外面恶心几百倍。以至于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信司的命令却已经下达了。
“赶紧指派勘察组过来对现场进行调查。”
这里怎么看都有着人工的痕迹。
12.
“姐姐……！”
忧璃根本顾不上金属地面的冰冷，裸露的双膝就这么直接在伊子的面前跪了下来。
“姐，姐姐……？姐姐……？”
忧璃现在的气息可以说是乱作一团，完全失去了她原本的冷静性格。颤抖的声音呼喊着平躺在自己面前的伊子，双手好几次想要触碰伊子却又在咫尺之时缩了回去，就这么来回挪动。
这不是忧璃不想要抱起伊子的身体，而是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忧璃的核分子能力——穿透射线（Penetrating rays）可以让她的眼睛看见和伦琴射线一样的效果，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忧璃才能在现在看见伊子身上的伤势究竟让她多么绝望。
是极为严重的全身粉碎性骨折、内脏破损以及体内大出血。
上天唯一的怜悯估计就是没有让伊子的头颅产生致命的损伤，这让伊子目前还能对忧璃的举动做出一些反应。
“对……不起……”
眼镜也在跌落时丢失了。虽然看不清妹妹的脸，但是伊子知道自己眼前的人就是忧璃。而她的第一句话却是向妹妹道歉。
“姐姐什么都没有做错……要是我能早一点看出这一点，我一定不会让姐姐去的……”
伊子吃力的摇了摇头，这个十分简单的动作在伊子现在的情况下却异常艰难，摇动的幅度只有一点点，而这一点点的轻微力道却已经是伊子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我必须……对这件事负责呀……”
“开什么玩笑！姐姐根本没有错，一点都没有！”
伊子微微动了动手指，忧璃则把双手搭在伊子的右手上。这是姐妹二人唯一的肢体接触，而就算这样忧璃都必须把握住这双手的想法从脑海中挥开。
“到最后……也没能让你亲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呢……对不起……”
全部的气息全部重压在‘对不起’三个字上面，很显然伊子对于复明忧璃的眼睛是多么执着。然而伴随着Virtualparadise被破坏；并且是由她亲自破坏，十几年的努力在一瞬间迸裂，甚至在这样的海上都市里全然找不到其他任何方法。
这样的结局让伊子想哭，但她不允许自己在忧璃面前哭。这是她最后想要守住的约定。
不过现实却又是那么残忍。
忧璃眼中的伊子无疑已经被宣判了死刑。在这空空荡荡的环形过道内，让忧璃想起了自己和伊子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积累的情感越是深厚，失去的时候越是无法控制住自我。记忆的胶卷播放着没有重复的画面，忧璃望着伊子褪去血色的脸一下子迸发出自己的全部感情。
“这不是真的……姐姐你一定会没事的？是吧？你不是说要让我的眼睛看见这个世界吗？就算没有Virtualparadise我相信你也一定会成功的。在这之前……在这之前我不允许……不允许你就这么丢下我啊！”
从旁人的眼里忧璃的言语或许有些失态，不，应该说带着一些疯狂色彩。但是这个举动无疑是忧璃对于伊子最真挚、最纯粹的惦念情感的表现，是对至亲之人才会流露出来的自己的另一面。
即将失去亲人的那种撕心裂肺的刺痛是那样的绝望无助。
泪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滴落在伊子的脸上，盛开出一朵朵刺眼的鲜红花瓣。
——因为我们都不属于这里。而且，我比你大两岁，所以我是姐姐。
——妹，妹的话当然最主要是要听姐姐的话啦！
——那就和姐姐做个约定。
——答应我不要再哭了，我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我妹妹哭泣时候的样子。
——果然对忧璃来说还是太残酷了……
伊子的全身冰冷，而且冷得吓人。失血让她的嘴唇僵硬，根本说不出话来。
直到最后伊子都没能守护住和妹妹许下的约定。看着忧璃充斥着鲜红的双眼和滴落在脸上温暖的泪水，这就是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忧璃哭泣时候的样子——血泪症的真相。
忧璃的这个核分子效应让她的童年饱受非议，无论是同龄人亦或是大人都不愿意靠近这副模样的忧璃。因此当伊子下定决心成为姐姐的时候，便和忧璃约定了不可以哭的誓约。
——不过……这样就好……
如果自己的离去能够让忧璃更加坚强，坚强到独自一个人也可以在这座都市上生活下去。那么身为姐姐的她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伊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强迫自己挤出微笑，尽管这个微笑有些扭曲，但至少可以在妹妹的身边死去时为她打气加油，成为一个不再哭泣的人。
——再见了，我以有你这样一个妹妹而感到自豪。
一滴泪水从伊子的眼角划过，很快就消失了，就像伊子的生命一样短暂。
这是因为感到幸福而流下的泪水？还是因为抱有遗憾而流下的泪水？亦或只是出于本能而流下的泪水？
这个疑问伴随着这个年轻生命的消逝而永远地埋葬起来。
“姐姐……？？姐姐？！姐姐！！！”
忧璃的情绪异常激动，因为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姐姐死去的真相。明明几小时之前她们还在互相调侃对方，言语之间就和平常无疑。即便面对困境，这对姐妹也总能够一起找到突破口，然后一起回到属于她们的家中。所谓的瞬间跌入深渊，或许就是目前唯一可以形容忧璃心境的语句吧。
只不过这种巨大的反差足够击溃一个人的理智，并且和付出情感的多少成正比。也就是说，忧璃正是处在理智崩溃的边缘。
“忧璃。”
打断回荡在过道中忧璃啼哭的是一个铿锵有力的男性声音，而这个声音的出现却也恰到好处的把即将落入深渊的忧璃拉回现实。
“……”
从男性的声线中忧璃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意义的动作。
“对于你朋友的事情，我感到很可惜。”
“伊子是我的姐姐，是亲人。是你们抛弃我之后，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你认为呢？父亲大人？”
“唔……过去的那些事我今后会慢慢向你说明清楚的。但不是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忙。忧璃，和我走吧。”
忧璃的生父——申屠岳承一改往日漫不经心地性格，字里行间都映射着成熟男性才有的稳重口吻。如果忧璃此时回过头来，那么看到申屠脸上的严肃表情就可以解释一切。
“时隔十七年的父女相遇竟然是为了需要女儿的帮助，父亲大人对女儿的感情也太淡薄了点吧？”
这句一针见血的发言让申屠面露难色，因为忧璃说的没有错。如果问申屠忧璃的核分子能力价值和他们父女之间的情感他更看重哪个，申屠一定会选择前者。但是身为父亲的他并非对忧璃没有了血缘之情，只是申屠知道这种时候与其假惺惺地表达出已经淡化的亲情，还不如直截了当一点反而不会被女儿更加厌恶。
“我要重新展开N.M.R.计划。”
“……！”
忧璃合上伊子眼睛的手停住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环——核之心就在这蜂巢研究所里……”
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这是忧璃最快的一记侧踢。
“喂喂，你至少听我说完啊，我可没说这里的袭击是我造成的啊。”
然而申屠却仅仅是轻松地侧了侧肩膀就躲开了忧璃的攻击。
“那是谁？”
被鲜血染红的双眼即使没有瞳孔，申屠也能够察觉到女儿的内心充满了怒火。
“我才刚刚回到格劳克斯啊，情报方面肯定不全面。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制造了这场袭击的人目标也是核之心。如果你跟我走，我就有办法带你找出他们的幕后的大人物。”
虽然利用忧璃的仇恨心理来让她加入自己的确有些卑鄙，然而申屠目前也只能用这个方式让女儿待在自己身边。并且以这个作为交涉内容最容易产生动摇，如果忧璃真的那么看重那个女性，那她一定会给出一个令申屠满意的答复。
“给我两天时间，我要安顿好姐姐的遗体。”
申屠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交涉结束后，独立行走在离开蜂巢研究所的申屠身边凭空出现了一名年轻人。年轻人出现的瞬间身上还带着可以依稀看见的青色电流。
“怎么样？”
申屠边走边询问身边的这位年轻人。
“的确是有东西呢。”
道真从传教士服的内侧取出一个小型存储设备，随即递给了申屠。
“这么个小玩意就是引发这次动乱的源头？科技的发展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尽管话中发出称赞，但是申屠的表情却丝毫不为所动。不过之所以申屠要求道真去寻找这个南遗留下来的东西也不全然出于好奇心，因为与其落入他人手中，放在他身上必要时说不定还可以派上用场。
“您这好奇心居然在这次歪打正着了呢。遇见了核之心，还和久违的女儿重聚，现在手中又握着不明科技。唔……接下来就是等外面的支援了？”
“唔~~呼，已经收到联络了，她们四天左右就会过来了。”
申屠伸了个懒腰一副事不关己的姿势，不过从他如鹰锐利的目光中却可以看到对接下来事态会如何发展早已经了如指掌。
13.
——刚刚那个该不会是……？
朽咽了一口唾沫赶紧将不好的预感挥开。多维空间崩塌时那个从空中落下的黑影让朽十分在意，忧璃的叫喊声似乎也证实了这一点，然而现在的状况不容自己考虑别人的事情，因此朽最后还是决定赶在警卫队进来之前赶紧和奥菲莉亚离开这个地方。
顺着记忆中的路上一路往返，很快朽就来到了蜂巢大厅。
“这……”
眼前的景象根本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遍地都是死去的无辜市民，而他们的死状让朽更是不敢多看一眼。
“对不起。”
对逝去的市民发出自己最真挚的尊重，朽挪动步伐尽量不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之后顺着楼梯找到了奥菲莉亚所在的蜂房门前。
“奥菲莉亚！”
室内的中间摆放着一台封闭式的密封舱，里面的环境和之前他们进来时一模一样，看样子应该是没有人进来过。
也许是听到了朽的声音，从密封舱的内部传来了敲击不透明玻璃的声响。朽连忙按下旁边开启密封舱的按钮——
“呜呜呜~朽哥哥~！”
朽甚至还未看清里面的状况，就被一个较小的人影扑倒在地。尽管突然间和地面亲密接触确实有点疼，但是对于公主大人独自被关在这个狭小的地方来说并不算什么。
“奥菲莉亚，你没事吧？”
“嗯嗯，只是朽哥哥一下子就不见了，我一个人好害怕。”
奥菲莉亚有些哭红的眼眶让朽瞬间心生涟漪，小小的公主大人总是可以在任何事情上让人产生怜爱之情。
“不过朽哥哥还是来找奥菲莉亚了，嘻嘻~”
当然，还有这任何时候都可以治愈人心的笑容。甘甜的笑容就像是能和别人的情感融为一体，促使朽错以为自己就是为了看到这个笑容才铆足了劲迅速赶过来。
不过朽还是记起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奥菲莉亚，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歪着头的奥菲莉亚自然不知道她断开连接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多么恐怖的事情，不过朽不打算告诉她，天真无邪的公主大人完全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
“奥菲莉亚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呀？”
“等会千万不可以睁开眼睛。”
在离开大厅的过程中，朽为了以防万一还特意用手遮掩奥菲莉亚的眼睛，并且一直持续到两人来到了环形过道。
不过就算眼睛看不见，嗅觉上的反应就完全无法掩盖了。
“朽哥哥，刚刚那里的味道好难闻呀……”
“嗯，嗯……是啊。”
一方面朽尽力回避这个问题，另一方面他的确是遇到了需要考虑的事情所以才会回答得支支吾吾。
——究竟该走哪边？
说到避开人群离开，那么就必然不可以从正门口出去。但是朽对这里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哪条路通往后门。看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通过能力来出去了。朽的能力表面看起来似乎十分便捷，但实际上要做到空间和空间之间的传送实际上受到很多限制。况且蜂巢的覆盖面积那么大，自己对这里的结构也一无所知。贸然采用能力传送到外面有很大几率发生误差，从而陷入更加被动的境地。朽暂时能做到的仅仅是相对距离较近的传送罢了，所以不到非常紧急的事态还是不使用比较好。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强行停止了朽的思考，他将奥菲莉亚挡在身后，拔出的突击刀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然而对方似乎率先认出了朽。
“惟宗君？”
“上杉队长？”
信司原本还想追问什么，但是在看到了朽身后犹如人偶般可爱的少女后他改变了这个想法。
“你们先过去吧。”
“是。”
既然是五番队队长认识的人，几位警卫队队员自然不可以多加询问。在等待他们径直离开了之后，先是朽开了口。
“很抱歉，虽然我很想解释，但是目前的……”
信司做了一个让他不必多说的手势。
“每个人都有自己肩负的职责的，这点你我都不例外。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过理由我不想听呢。有些事还是不知道比较好呀，不是吗？”
“嗯，嗯……”
“……这样就好了。”
信司在MCT上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把MCT转过来拿给朽看。
“红点的位置是后门，绿线标识的是最近的路径，蓝点是这里的位置。你有三十秒来记住。”
“诶？嗯……好的，谢谢。”
可能对信司的举动有些偏移了自己所想吧，朽在浪费了几秒后才终于全神贯注地看起地图。
“后门虽然也有警卫队，但是我会通知他们的。”
三十秒过后，信司收起了MCT，并给朽打了一剂安心剂。
“谢谢你。”
终于放松下来的朽这时才注意到信司的作战服上面有很多破碎的洞窟窿，从这些损坏的痕迹上看倒也不像是和那个怪物战斗后留下的。
“这些是……？”
“唔哇！所以我就说我不喜欢这个能力嘛，每次都会弄坏衣服。果然大家都会注意到这一点吧？”
“嗯……的确很醒目。”
信司拍着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上去他的确很无奈。不过很快他收起表情，把目光对准了朽。
“时间差不多了。”
“嗯，再见了。”
“拜拜。”
“唔哇，真是个可爱又懂事的孩子呢。”
信司也对着向自己挥手的奥菲莉亚做出挥手告别的手势，有如金丝雀般清脆的声线让信司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个声音。
在踏出几步后，朽似乎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匕首的事……再次容我说句谢谢。”
“啊，那个啊，没事的啦。如果以后还遇到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来这里找我好了。”
“嗯。”
望着离去的背影，信司轻声叨念道：
“保重，朽少爷。”
顺着信司给出的路线，朽带着奥菲莉亚很快就找到了蜂巢研究所的后门。在看到后门把守着的几位警卫队队员时，朽的神情曾一度紧张到了极点。因为如果被拦下，他一定会制造出一些骚动，虽然只是做到最低限度的让他们失去意识，但之后也绝对会对信司造成不少麻烦。然而好在警卫队在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后，做出了一个让他们过去的手势。
“谢谢。”
尽管警卫队看待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可疑的眼神，不过收到了信司的通报后也不敢擅自违抗命令，只好让朽和奥菲莉亚从自己的眼皮底下离开。
“朽哥哥，那群人的眼神好恐怖呀。”
奥菲莉亚的话让朽深有体会，这从他终于放松下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中就可以看到。
“我很赞同。……嗯？MCT？难道是联络？”
之前在蜂巢一直处于瘫痪状态的MCT居然响了起来。
“喂喂，这里是惟宗朽。”
“呼……终于联络上了。这里是OTA安全科苏·特拉斯。”
“啊，你好苏·特拉斯副主管。”
“惟宗朽，我已经联络你将近四个小时了。这段时间你究竟在什么地方？”
面对苏的质问，朽下意识的错开了和苏的视线。
“这个……”
“我们刚刚从情报科收到消息，你们所在的商业行政区似乎发生了一些动乱，是叫做蜂巢研究所吗？而暗中跟随你们的调查部却通知我们说你和奥菲莉亚殿下似乎就在其中，关于这点惟宗朽你有什么问题需要提出吗？”
“没，没有……对不起。”
“这不是简简单单道歉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事啊，之前就已经说过不可以带殿下去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万一发生什么突发事件该怎么办？亚特兰蒂斯可不是OTA的管辖范围啊，必要的时候就连支援都做不到。就算殿下再怎么可爱，也不可以什么事都答应她啊，你必须掌握这其中的一个度，知道了吗？”
苏一鼓作气说了这么多让朽根本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如她所说的那样都是朽的失误。好在奥菲莉亚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可以说是不幸当中的万幸了。
不过苏的口气越来越像另一个人，那位人物有着一丝不苟的性格和对奥菲莉亚的人身安全永远放在第一位。如果苏那天也被那个人的领导方针彻底改造，这样的场景想想就让朽忍不住哆嗦起来。
“算了，还是进入正题吧。明天的东西格劳克斯会议你应该也有所耳闻了吧？”
朽点了点头，毕竟这个话题几乎成为了目前整个格劳克斯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根据情报商的不可靠消息，海皇似乎已经离开了她的居住区波赛多尼亚。”
“难道她会参加东西个格劳克斯会议？”
“这点我们无法掌握。明天亚特兰蒂斯的代表人应该是海皇身边的人物，叫做Ocean的人。总之今天的联络就是请你务必明天请等在指定的休息区域，不要再随意出行了。我们随时会联系你。”
“我明白了。”
“嗯。那就这样。”
断开联络后，奥菲莉亚把脸凑在朽的面前。
“被骂了呢。”
“被骂了。”
“乖乖，不哭不哭。”
奥菲莉亚十分努力地踮起脚尖，贴心的抚摸着朽的头。不过由于两人之间的身高还是有着明显的差距，朽必须弯下双膝才可以让奥菲莉亚够到。
“明天必须待在房间里咯。”
“反正朽哥哥会在我身边的嘛，嘻嘻。”
这是一个能够酥麻到骨髓的迷人笑容。
14.
玉川的眼睑微微一颤，意识基本上已经苏醒了。
“室泽君？！啊……！疼疼疼……”
醒过来时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件事就是室泽由于核分子效应而处于极度危险的画面。这让玉川不由得从床上弹起，却是腹部侧传来的痛楚迫使她不得不放慢速度。
也多亏出于这个原因，玉川终于看清了自己所躺的地方应该是医院的病房内，右手背上还打着吊针。
而最令她惦念的室泽就趴在病床的一边睡觉，从他身上多处绑着的石膏和绑带来看，根本不必多问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室泽似乎睡得很沉，就连玉川引起的骚动都没有惊醒他。
“笨蛋……你究竟多久没睡了啊。”
换做平常的室泽，十分轻微的举动都会打扰到他的睡眠。因此，之后的每一个动作玉川都尽量避免过大的幅度，最后以靠着床背的姿势静静地看着室泽睡觉的样子。
病房内在接下去的三十分钟内安静地只有电子仪器时不时发出的侦测声音。
望着室泽的脸，玉川再次想起火焰燃烧时室泽拼命的模样。明明有着严重的氧气依赖症这个核分子效应，居然还不顾一切抱着自己。正常的室内还好，如果在含氧量低于百分之十八的环境下室泽就会意识模糊，甚至会有死亡的危险。这就是为什么玉川那个时候会那么恐慌的原因，她仿佛都看到了最可怕的后果。
“还好……”
玉川强压自己悸动不安的心情，把一切会让心情糟糕的东西从记忆中抹去。
“唔……”
室泽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就像一个小孩子那样揉了揉。
“……玉，玉川？！你已经醒了？”
之后才反应过来玉川一直在盯着自己。
“大概半小时前吧。”
“嗯嗯，身上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还好啦，也许是麻醉剂还没有消退吧。话说我睡了多久？”
“十五个小时左右吧，现在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四点了。”
查看了MCT上面的时间后，室泽回答道。
“你就这么一直待在这？”
“嗯……他们说让你醒过来时看得到我比较好。”
“他们？原来这不是你自己的想法啊。”
“主要是……”
“主要是？”
“我不想被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室泽的这句话触动了玉川内心最深处的记忆，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室泽的确也是一副满身疮痍的模样。为了保护自己室泽曾一度徘徊在生死线上，那样的惨状成为了玉川一度产生自负的情感。那个时候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可怕吧？室泽就是为了不让她回忆起小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才变得懦弱，不希望再次卷入纠纷的事件之中。
这样的理由是只有他们之间才能理解的秘密。室泽表面上或许看上去很不牢靠，但是他的心却很细腻。这也让玉川再一次深刻体会到了自己是多么受到他的重视。
玉川抿着嘴强迫自己挤出微笑，但是这却掩盖不了不断溢出的泪水。室泽默默地靠上前去，用袖口替自己的恋人拭去眼泪。
“对不起，老是惹你哭。”
“笨蛋~这个叫做幸福啦！”
这一刻少女紧紧搂住少年，只想和他分享只属于他们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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