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提督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哈？”
忽然被问到的这个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离新年只剩一周多一点的时间，为了能让新年的准备更有余裕，镇守府的大扫除都会比别的地方提前进行，今年也不例外。
看着大家忙忙碌碌的身影，不禁有一种“今年也快结束了啊”的慨叹，说不上是哀叹还是欣然，仅仅是对时间之流难以捉摸的吐槽而已。
今年，也快要结束了啊。
“还‘哈’个什么啦，明天就是圣诞节，所以想要什么的话就和圣诞老人许愿吧♪(^∇^*)啊！差点忘了一件事。”
擦完柜子，五月雨把红茶端到我面前，还附带了一盘刚烤好的饼干。
最近一段时间我喝的茶都是她负责准备的。
五月雨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对泡茶开始感兴趣了，每次都会站在旁边看我是怎么做的，久而久之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红茶，放在这里了。”
“哦，你也稍微休息一下吧，早饭之后一直忙到现在。”
茶的香气可以缓解疲劳的神经，这点我现在深有体会，有时候看着上面升起的雾气，也能让内心得到些许的治愈。
“宿舍的壁炉可以用吗？”
她叼着盘子里的饼干问道。
“壁炉？可以倒是可以啦，不过非要用壁炉吗？”
今年比起往年并不算冷，而且取暖的设施比如废人造机的被炉什么的也不是不能用，倒不如说那个的效果更好，当初给宿舍装壁炉也只是觉得如果装一个会很帅气而已，其实大部分人都不会选择那个效率低下而且还不太方便的东西。
“嗯，因为没有烟囱和壁炉的话圣诞老人就进不来了。”
“诶？”
啊哈哈哈，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呢~~~~能一本正经的讲出这样不着调的话，五月雨童鞋你真是太可爱了。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啊！！！！！
“哦，你说那个背着无底洞口袋半夜私闯民宅的外国老头？那个大胡子变态？”
我头也不抬地答道。
稍事休息片刻，工作不得不继续进行。
年末的时候很多积压的工作都必须处理掉，这也是我一大早起来就难得的在办公桌前敲打键盘的缘由。
实在不行今天就弄个通宵吧，我看着从桌子上到脚边堆积如山的文件，心里一阵发紧。
“变态什么的太失礼了吧！！！！”
五月雨气得粉拳乱晃，朝我扑了过来，嘛，只要抵住她的头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以这孩子的身高臂长来说完全打不到我，话说五月雨总是经常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认真，圣诞老人什么的只有小孩子才会相信……不，她本来也不算是大人吧。
利用着自己的优势，我单手挡住了“五月雨のJET机关枪！！！！”（さみだれのJTEガァサリーング）另一只手还在键盘上咔嚓咔嚓的打着关于明年预算的报告书。
“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话说都已经过了几个圣诞节了，这个故事难道是那个？模仿《海螺小姐》的时间观？”
这样的话就算圣诞老人也会觉得很不划算吧，没隔多久又要来一次，我们这算什么啦，商业欺诈吗？
“不知道提督你在说什么啦！反正今天是很重要日子！”
五月雨气得鼓鼓的脸颊让人不由得想戳一下，但现在还是算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诶？”
“12月24日，平安夜对吧。”
我用手指在日历上的今天那里敲了几下。
“就是那个就是那个，大家晚上都说要一起庆祝的。”
“哦？”
平安夜，根据典籍当中记载，基督教创始人耶稣就是在当天晚上出生的，顺带一提第二天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圣诞节，在宗教故事里这天东方的三贤者带着珍贵的礼物前来拜访刚刚出生的耶稣，虽然圣诞老人的典故要更出名，可是第二天的礼物和三贤者的故事更贴近吧。
与为了纪念受到迫害的圣瓦伦丁不同，这个节日的宗教性质要强很多，但显然在一般人眼中有着些许差别，商家们会有计划的进行营销战争，而被节日气氛诱惑的无知消费者则会毫不犹豫的掉进商家挖的坑里，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这么说来日本的圣诞节难道也是战争？
“说到底，那种东西真的应该是拿来玩乐的吗？不要被骗了哦，那只是商家用来榨取钱包的手段而已。”
“唔！好，好现实……”
五月雨咋舌道。
嘛，反正圣诞节不应该是我们向别人所求礼物，而应该是供奉神明，表达信仰的节日，这样一来也就没有非教徒的事了。
总之……
“我们家又不信基督教，就算有个成天穿着修女裙的家伙无所事事乱晃，而且现在还把我上臂关节扭成蝴蝶结的形状顺便把稍微看上去还挺可爱的裙子强行套到我身上……喂喂喂！！！！！！”
“呀~~真是的，别躲开嘛~”
“不躲开就死了好吗！反正礼物也好什么也好，我不打算要，也不会送，还有就是那边的你！给我工作去！”
我指了指一身红色的足柄，话说三十多居然还穿得这么大胆，真是让我不知道把眼睛往哪里放……咳咳，她也真是够拼的啊。
今天的足柄不知道是不是被节日气氛驱使着，换上了凸显身材曲线而且暴露程度不算低的圣诞装，大概要是不明真相的男人第一眼看到绝对会喜欢上，当然就像某位精通十多门外语的女杀手说的，色诱术对熟人根本没用，看到这个人让我想起的只有被支配的恐怖和屈辱。
“你这身衣服什么时候买的啊？”
“当然是老师借给我的咯~”
“！！”
居然还有更可怕的存在……
“嘛，不说这个了，怎么样，怎么样~”
足柄在我面前转了个圈，顺便摆了个刚刚从杂志上学到的模特的姿势。
“可爱的要死了，啊~~~~~超超超超超~~~可爱的，这么说行吗？”
“你是真的‘要死’对吧，死鱼眼。”
抱歉，是我敷衍了……
“嘛~这个时候居然还在想工作的事，怪不得你最近都快成熊猫了，眼圈这么黑你是有多久没睡了？”
“少啰嗦！我才没那么多闲心，再说本来就是给基督徒创立的节日，你们这么开心真的没问题吗？”
“又来了……那我昨天在驱逐舰宿舍看到的圣诞树是谁装饰的？”
足柄指着窗外。
“咳咳，只是偶然而已，偶然因为间宫姐在网上订的太大了才送给我的，只是偶然而已，再说就算不弄的话她们也会吵着要。”
不过就算没有间宫姐，我也会在订一棵吧，才，才不是为了讨那群小鬼的欢心什么的，受欢迎什么的……才没这么想过呢！
擦掉一片玻璃上的水汽，外面的景色尽收眼底。
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积雪，驱逐舰正在追逐喧闹着，香取老师一脸幸福的藏在不远处的雪人里，手上的相机咔嚓咔嚓响着……话说这样会冻死人吧。
“所以说你也稍微享受一下这些乐趣呗，提督大人~”
“我还是算了，年底对于社畜和我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好日子”，我把一直往身上黏的足柄推开，“而且我也绝对不会给那个半夜私闯民宅的大胡子变态开门的！”
“说人家变态什么的……嘛，虽然说的没错？”
歪着头想了片刻，她好像有点同意我的说法。
“诶？！！！！”
大概从出生以来五月雨就没遇到过能用如此现实的目光看待圣诞老人的两个大人，倒不如说这孩子以前的成长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呢？居然到了十多岁还有这样纯净的心灵，你认识一位会弹钢琴会作曲，现在正在做偶像的红毛土豪吗？就是家里在海边有别墅的那位。
“嘛~提督也一起来玩啦，今天因为是平安夜，应该会很热闹的，绝~~~对会很好玩的。”
五月雨仿佛要让我确信一样，眼中涌出了格外炽热的光芒。
“pass，工作什么的必须要处理，还有……别把我当抱枕一样蹭来蹭去。”
“哦……”
五月雨说着从我大腿上跳了下来。
我是不是和这丫头太熟了啊，以前明明是个稍微欺负一下就会害羞的挺可爱的孩子，究竟是被谁带坏了呢？
好像是我。
“差点忘了~间宫姐和伊良湖阿姨都说会带点心过来的（我瞄~）”
她背过身子，扭头向我抛来了别有深意的眼神。
你明显是想让我抛下手里的活儿和你们一起胡闹对吧，直截了当的说了吧！我，roger，说不定有点……嗯？动摇？如果不去的话有点损失啊，但是工作……不行，要是现在不多做一点的话，过几天一定会更辛苦的，我……
“算了，我还是算了。”
把口水擦净，我继续盯着屏幕上的表格，却感觉到某种难以言喻的寂静忽然席卷而来。
“你……真的是提督吗？”
“哈？”
五月雨噌地一下跳到我面前，如同围观神兽一样“观赏”着我。
“你真的是那个成天好吃懒做偶尔调戏下属，满脑子都是甜品的废柴提督吗？”
“喂！！！！”
“嘛，看来的确不太像那个成天好吃懒做偶尔调戏下属，满脑子都是甜品的废柴提督呢。”
足柄惊恐万分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啊！还有……那谁你就别再重复一遍了！
“是我本人啦。”
“（盯——）”X2
对方使用了不信任的目光，提督的纯洁の心受到了一万点打击。
“好啦好啦！非要证明一下的话，π是多少？！”
足柄忽然神情严肃地问出了根本让人严肃不起来的问题。
“废话，3.14咯。”
“呼~”
五月雨甩了下头上的汗，松了口气，那一副样子仿佛在说“真的是提督本人啊”。
我感觉你把我的智商看得有点简单了……
“诶？那就奇怪了啊，难道说是生病了？”
“不会吧，不都说笨蛋不会感冒吗？”
“我说你俩——”
“请别乱动。”
手贴到额头上了。
五月雨试了试我的体温，又试了一下自己的。
“没发烧啊……啊！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都和你说多少次啦，不能在路上随便捡奇怪的东西吃。”
“谁会吃啊！！！！！！又不是那个不良高中的穷鬼！只是没办法去而已，就算想去也走不开。”
我指了指手里的工作，报表和一些报告书的整理不算，明年的预算支出，还有经费的申请，这些都不是很快就能结束的工作。
如果是平时倒没什么，工作什么时候做都行，但是点心不吃的话就没有了，可正是这样的推脱和积压，才让年末，也就是如今的我苦不堪言。
“况且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了，要是因为这种玩乐就放弃工作，也有点，有点……”
算了，这里的大人是什么样我心知肚明……
“干吗看我？”
“算了……”
我趴在桌子上，脸在键盘上滚了一圈，打出了一行意义不明的字。
“足柄老师有想过要什么礼物吗？”
红茶上面蒸腾着浅淡的白色水雾。
“当然也有想过啊，不过我也不是孩子了，现在大概也拿不到了吧。”
“不，不是这样的，五月雨你听好，只有好孩子才可以拿到想要的东西，但是某个人也不是什么好孩子所以————咦！！！”
足柄朝我呲着虎牙，晃了晃拳头，害我只能把话咽掉一半，可恶，我是不会向暴力屈服的，大概……
但要说能不能算可以拿到礼物的好孩子，我也算不上，因为我连送礼物的那个家伙都不相信，对于擅自从烟囱进来的可疑人员我并没有多少好感。
这只能说是天生的。
如果你问我相信圣诞老人到几岁，我会说我和某个吐槽特别厉害的马尾控一样吗？
根本就不会有人得到什么圣诞礼物，只不过是为了让孩子听话或者达成另外的某种目的而进行的大人的交易。
“听好！五月雨酱！”
“是？”
“记住，所为圣诞礼物，只是大人之间保守着的肮脏的规则哦，为了让孩子听话或者达成自己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进行的——”
“提督你不会是从小就没拿到过礼物吧。”
Pong！
直球！！！！
啊！！出现啦！！直白的无情的揭露！这孩子到底有多pure啊，究竟是多单纯才能直接说出这样的话！
“咳咳，才，才没有！我只是过早看到了现实而已。”
故意用渡边谦老师的声线，最后一个武士roger如是说道，虽然她说的是实话……嘛，那什么，应该就是那个吧，家里人都太粗线条了，所以每次连圣诞节过了都不知道，还真是天然呆的家人呢，啊哈哈哈……诶？我怎么哭了？
“嘛，这么一想还真是呢~roger酱啊，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经常和别人吵到底有没有圣诞老人了，虽然每次都是你赢，不过大家拿到礼物的时候你好像总是很尴尬诶~呐~~~~”
“那什么，先走了……我去外面暖和暖和。”
拿上外套和帽子，我逃出了办公室。
只留下不知道还会抖出我什么黑历史的足柄。
“我也想要啊，不过……”
都这把年纪了还和圣诞老人说想要礼物什么的，有点害羞了。
没有出去，我仅仅是站在走廊里发呆而已。
冬天的走廊仿佛是被异化了的空间，冷冽清澈的晨间空气颇为清爽，稍微有些发热的头脑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圣诞节的早上，枕边往往都放着礼物。
如果拆开的话会发现自己从前许过的愿真的实现了，那份欣喜和感动也会伴随自己许久，问起父母，他们会告诉自己是圣诞老人来过了，家里壁炉旁边摆着的饼干和牛奶已经消失。
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她十五岁前所知道的，这个世界的常识。
可也有人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
没有被圣诞老人宠爱过的孩子，这是多悲伤的一件事。
五月雨这么想着。
而且那个人还是我最重要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就让自己做提督的圣诞老人，礼物的话……
“神啊，原谅我的自私心，我只是想和那个人……”
这也是我今年唯一的心愿。
少女的心底这样祈祷着。
“平安夜……吗？”
中午为了舒展一下筋骨出去散步，下午还是一如既往的埋头工作，一不留神已经入夜了。
这个时间应该是庆祝平安夜的时候，或许有的父母已经早就把礼物放在孩子的床边。
“工作工作，想这些也没用……”
把杂念排除，我继续投身文件堆之中鏖战。
就算再怎么不去在意，日历也会标出来今天是某个日子，仿佛要把人们支配似的，今天因为是某个日子就必须做什么事。
但也总有例外。
为了处理不得不做的大人世界的工作，总是有那么多加班加点干活的苦命人，正如和往常一样在办公室的电脑前的我，不同的是现在我在做正经事。
无聊确实是有，但比起孤身一人的空虚感，我更在意某种违和感，好像突然缺了什么一样。
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
晚上的主楼显得要比平时冷清，说是安静也可以，就像废旧的医院改成的鬼屋一样，反正说不明白，就是那种感觉吧，哪怕平时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如果在夜色当中重新审视，也会有新的发现与感受。
仿佛为了呼应这样的奇妙氛围，作为照明我只开了盏台灯放在电脑旁边，橘黄色的灯光下，目之所及的四周如同一座孤岛在黑夜之中漂浮着。
“果酱我记得是在这里来着？”
工作告一段落后，我伸着懒腰，打算从柜子里找点什么可以当成茶点的东西，不过最近都是五月雨在整理，她或许能知道吧。
“五月雨，五月雨！”
…………
没有回应。
这是理所当然的，今晚大家都打算一起过平安夜来着，五月雨也应该在那里才对。
忽然，我发现了刚才那股违和感的由来。
工作的时候身边总是的那个人，不在了。
“大概玩得很开心吧。”
像是被什么驱使着似的，我走到窗前，用力把窗子推开，一阵新风骤然迎面袭来，连带着细小的雪花扑在脸上，如同冰凉的针砭。
从早上就开始下的雪已经积了很多，这点从外面的窗台就可以看出，因为风的缘故有不少散落在地板上。
雪并没有停。
外面的风很冷，但外套就是在这时才有作用，除了覆盖不住的脸和双手，我甚至都不觉得有多冷的样子，目之所及的地方全都黑漆漆的，唯独一片光亮格外显眼，像灯塔的光，浮动在海的彼端，宿舍那个方向始终有一片光亮，庆祝圣诞的飨宴正在进行着。
“继续吧。”
想要继续回去工作，但身体却没有行动，还是趴在窗边，吹着寒风，看着远处始终明亮的光。
诶嘿嘿嘿~~~
“嗯？！”
好像听到有谁在笑，我猛然回头，但什么都没看到。
错觉吗？总感觉屋子里好像有谁在笑。
对日本人来说神怪思想并不算什么迷信，仿佛妖怪之类的灵异事物也是世界的构成之一，有坏的妖怪当然也有好的妖怪，有善灵有恶灵，但还是有不少人会为此感到害怕，比如我……
诶嘿嘿嘿嘿嘿嘿~~~~~
“诶？”
真的听到了，真真切切听到了，真的有人在笑！
不，不会吧，如果是万圣节或者中元节或者盂兰盆节有这种事我还能相信，明明是平安夜结果完全平安不了啊！
平常我总是疑神疑鬼，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自己在异想天开罢了，然而……
现在的笑声毫无疑问是真实存在的。
喂喂喂，不至于吧，说不定真的是我听错了什么的——
“诶嘿嘿嘿~~~~”
“就算我白天说了那么多的话也不至于真的触怒了神灵吧！抱歉抱歉，冤有头债有主，一切都不是我的错，都是那个红衣膜术师，对！就是那个叫时臣的，都是他的错！”
…………
忽然静了下来，走廊里回荡着幽灵的哭泣，嘛，虽然我知道那只是风吹在玻璃缝隙里才会出现的怪声。
外面吹进来的风和细雪让后背一阵发凉。
“……ti……du……”
这声音略耳熟啊。
跪下不断忏悔的同时，我发现了笑声的来源。
“什么嘛……”
打开平时常用的大号橘子箱，一大片青色的头发盖在上面，从间隙里依稀可以看到一张精致的侧颜。
恐怖片经常会有涉及头发的桥段，比如洗手间的玻璃上或者衣柜里面缠上了杂乱的长发什么的，可我面对现在的境况仅仅是叹了口气而已。
虽然里面的空间足够藏一个人，但也不是要你真藏进去吧五月雨酱。
而且刚才一言不合就平身低头霸，也实在够丢脸的，幸好没人看到……
“提督？哦，提督来了啊，诶嘿嘿嘿，Merry Christmas~”
似睡非睡，半睡半醒，慵懒的声音格外柔软，让人油然而生“想要抱一下”的想法，但当我想要把她从箱子里取出的时候————
“嗯？提提提提提提督！！！”
意识到有人打开箱子，她用力扭动身子把盖在身上的长发甩开，起初还朦胧惺忪的双眼骤然睁开，脸上写满了说不清是害羞还是尴尬的神色。
看来已经醒了呢。
“快出来啊，难道还要我抱你出来？”
“……”
五月雨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五月雨脸红的程度很快就要超越煮熟的雪蟹；
啪嗒~
箱子又关上了。
“啊，又被关上了。”
…………
这算什么玩法？通贩舰娘？不不不，我才不知道可以从网上把妖精买回家里然后发展不正当男女关系的那种游戏呢。
咚~咚~咚，我试着轻轻敲击橘子箱的侧面。
“喂~~~里面有人吗？”
“没，没人……呀！”
几乎要饿晕了的声音从里面轻飘飘的传了出来。
“糟了，饿糊涂了……”
“没人的话就不会说话了，而且你刚才不是都出来一次了嘛！”
“呜呜……”
啊，我被惹哭了。
“你不饿吗？”
我蹲在纸箱子前继续说道。
“不……不饿。”
“这样啊，那我就只能一个人把间宫姐拿来的慰问品吃掉了，顺带一提还有蜜柑口味的もなか，嘛，反正都是我一个人吃完，五月雨吃不到呢，诶嘿嘿嘿。”
“……(¯﹃¯)”
“不出来一起吃吗？”
我又敲了敲箱子，但换来的只是衣料和纸板摩擦的细碎响动，好像闹脾气的某人的碎碎念一样。
“不要。”
“真的？”
“都说了不……”
咕——————
“看来是饿了。”
“……”
“想要出来了吧，都饿成这样了。”
“（簇簇）”
纸箱里窸窸窣窣，时不时有这样的声音，说不定是五月雨在点头。
“这什么啊……”
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话说她究竟是怎么弄成现在这样的。
刚才五月雨身上盖着散开的长发，但当我从箱子里把她取出来的时候，才看到她身上缠绕着红色的缎带，杂乱无章的捆绑方式因为长时间扭曲着身体已经彻底成了一团乱麻，看得出来是她自己的杰作，毕竟这么笨手笨脚的人恐怕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不过……
“就算脑回路再怎么奇怪，把自己捆成火腿的少女还真是少见呢。”
“嘿嘿~~”
五月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谁夸你啦！还‘嘿嘿’个什么啊！这个时候应该害羞才对吧，话说这有什么意义吗？”
我指着她身上那堆杂七杂八的装饰说道。
“诶？当然是礼物啊。”
“礼物？”
这么一看还真是这样，如果稍微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她的头上有一个稍显华丽的蝴蝶结，虽然绑歪了……
还打扮成了圣诞老人的模样，嘛，不过没有大胡子就是了，而且也没走烟囱进来。
“难道说……”
这家伙不会是想把自己当成礼物吧！
“bingo~~~就是那个‘まさか’怎么样，惊不惊喜~”
五月雨一副ドヤ颜，不不，就算你这么说也只会让我困扰的吧。
莫非那家伙是觉得提督我一个人过圣诞很孤单，害怕兔子太寂寞的话会死掉，然后才用这种方式逗我开心？
“嘛，惊倒是惊了……话说把自己送出去算是怎么回事啦！”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头痛，我扶着额头说道。
“哦……”
看得出她有些失望，晃晃悠悠地准备重新钻进箱子里……别回去啊！！！
“算啦，从中午到现在都一直躲在里面吗？”
“嗯。”
少女没什么力气的点了点头，应该是饿了吧，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怪不得找不到人呢，想吃点什么？”
“等一下，提督！”
五月雨叫住了起身准备出门的我。
“嗯？”
“那个，刚才虽然已经说过了，但还是想重新说一次。”
像袋鼠一样，五月雨试着跳到我身边，但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貌似要出事————
“Merry Chris——呀！！！！！”
“我说你稍微等一下——唔！”
噗通！
回过神的时候，我看到了天花板上悬着的吊灯。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得只看到五月雨在落地的时候脚底打滑撞到我身上来着，然后自己也跟着失去了重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痛痛痛痛……”
“好痛……”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上突然多了些许重量，简言之，现在的状况要是描述出来的话一定会很不妙，因为五月雨正好骑在我身上。
“roger！老师叫你过去……呃，抱歉打扰了，两位继续！！！”
咣当！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走廊里回荡着铃谷落荒而逃的脚步声。
刚刚不知道被谁推开的门又关上了，但就在这一开一关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貌似有人进来，然后还看到了我和五月雨现在的样子，然后又出去了。
“被误会了呢。”
“被误会了啊……”
我和五月雨异口同声说道。
圣诞节什么的，果然没好事啊……
………………
…………
整理了一下案发现场，我把热茶和点心端来，回来的时候五月雨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顺带一提绑着的缎带已经解开了。
“怎么没和大家一起去玩？”
原以为她正在对面和大家举杯庆祝，没想到居然躲在我眼皮底下，还躲了整整半天。
“这里有一个没拿到礼物的孩子，圣诞老人怎么可以不管呢~”
“诶？”
正准备去拿柿种的手停了下来。
“嘛，虽然也搞砸了，本来还想着提督应该会更开心的，没想到……”
五月雨吐着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说道。
“果然我什么事都做不好啊，但还是……呀，果然还是没办法放着提督不管。”
她两手捧着自己平时常用的那个茶杯，小心地啜饮着。
“我倒无所谓啦，本来自己也不是特别在意这种节日。”
“不，不是这样的，提督……从来都没收到过圣诞礼物对吧。”
五月雨温柔的注视着我，那目光中虽然不曾蕴含什么强烈的意志，或者坚定的决意，却让我没办法不去在意。
“这倒是……不过那种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我也没必要去祈求什么——”
“既然不相信那个不存在的，就相信真实存在的吧，因为我……”
如果没有神明就创造一个神明。
这话听起来有些疯狂，但很符合宗教的本质。
信仰一个不存在的神听上去很不可思议，但信徒往往能在这样那样的信仰里感受到幸福，也就是被“神”祝福，能因此感受到幸福和希望，那么神明也是值得憧憬的，对于圣诞老人的无条件相信也是这个道理。
并不是真的相信存在，而是因为相信了可以带来幸福的圣诞老人，因为愿望的实现，自己也会感到幸福，仅此而已。
五月雨不是什么聪明人，但无法理解宗教实质的她却做出了类似的行为：
我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サンタクロース。
因为某个别扭的家伙无法认同不存在的事物会给人带来幸福，所以就把不存在的事物变成现实吗？
归根结底，她的目的其实很简单，想让我感受到因为憧憬与祈愿而产生出的幸福。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对五月雨这种奇怪的认真与执着有些感动了。
仅仅是为了某个人而做出的努力，仅仅是为了让某个人得到祝福……吗？
嘛，或许只是太笨了而已。
因为这种理由居然可以把自己捆起来，在又小又窄的纸箱里呆上半天，简直笨到一定程度了，可有些事只有笨蛋才能做到。
算了，认输认输，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莽撞的，除了努力之外什么都不会的少女，我也不由得想要相信了。
圣诞老人是真实存在的，至少带给每一个祈愿者的幸福，以及让他们怀抱希望的憧憬，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
“虽然在箱子里睡过头了……其实本来还有很多计划来着，结果到最后都没做成，像是膝枕啊，掏耳朵和捶肩之类的，可以的话现在也没关系的。”
五月雨拿出一张清单，大概这就是她打算帮我做的事吧，一直垂了到地上。
“所以说，那个……想做什么都随便吩咐吧！虽然清单上的事都可以随便吩咐，但有些还是稍微……”
所以当初就别写那些让自己都害羞的事啊……
“已经足够了。”
大概出于气氛的驱使，我摸了摸她的头，发丝的触感很柔顺，可以看出这一头长发的主人相当爱惜自己的头发。
“诶？真的可以了吗？”
五月雨不解地看着我。
是啊……
已经足够了。
对于不相信圣诞老人的我，对于从来不去憧憬那份幸福的我，居然得到了礼物，这已经是某种意义上的至福了。
更何况还是我最重要的部下送出的，最珍贵的礼物呢。
“话说五月雨想要什么呢？礼物之类的。”
“已经得到了。”
她轻靠在我背上小声嘀咕道。
“嗯？”
饶是有着还算不错的洞察力的我，此时也有些困惑，我不知道五月雨说的是什么，不过只要听她这么说，我也跟着心情舒缓了许多。
不可思议的孩子。
向不存在的人祈求什么东西，很难想象我会这样做。
年纪大了，就不太容易说出口了，梦想什么的，向明明不存在的家伙许愿更是不可能，因为会难为情，会害羞。
但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害羞呢？是想法太幼稚，还是没有实现当初的梦想？没有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或者说是……
因为从来没有过实现的愿望而失望了呢？
可是啊，无论什么时候，对幸福和未来抱有期待，这样的行为都是被允许的，当然接受对方的好意与祝福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无关信仰，只是人的本分。
既然这样的话，没办法再坦然说出梦想的我，或许也能得到什么吧，从某位可爱的圣诞老人手中，从那带给人们幸福的贤者手中，得到一份礼物。
屋子里出奇的静谧，甚至都能听到雪花和玻璃相触时发出簇簇的细微响动，时间好像随着冰冷的空气放缓了流动的速度。
仿佛明年也好，明天也好，都不会来的那么早。
已经过了多久呢？
应该已经很晚了吧，外面已是一片漆黑，连唯一的那簇灯光也消失不见。
“明年……还要一起……”
少女呓语着。
靠在我背上的五月雨不知何时已经睡熟了，规律的呼吸让温热的气息不停刺激着我的脖颈。
真是没有防备心的孩子。
“明年吗？”
明年的话要事先把袜子准备好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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