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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鬼蜮

第11章:鬼蜮

夜晚昏黑,黯淡朦胧的月光笼罩了整座上海。与没有睡眠与黑夜的市中心相比,上海的七宝镇,这座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色古香的江南古镇。无论是店铺,还是住宅,还是街道,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寂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因为,这个古镇迎来了极为少见的客人。

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站在古镇的入口处,正望着古镇空无一人的街道。绝美的容颜上写满了疲倦与忧愁,乌黑的长发用精致的缎带扎成一条马尾,伴随着夜风曳曳摇晃。更令人惊讶的是,少女竟身着洁白的巫女服饰,手握足有一人高的稚刀,表现出一股清新脱俗的飘逸风华。

少女看着漆黑的街道,原本紧皱着的眉头似乎要拧在了一起。

“它逃到这里了吗?”

“议长,根据心日兔军团反馈回来的情报上来看,应该是逃到了这里。”

少女听完点了点头,朝站在她身旁要足足比她高出两个头的金发男子投去一瞥。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协调的搭档,一名华美脱俗的巫女,身旁竟站着一位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壮汉。那名男子身上穿着一套军服,却不知道是属于哪个国家的,也不见什么徽章。尽管对少女毕恭毕敬,但从他眼中透露出的幽绿的光芒还是暴露了他狼人的身份。

“你确定它不会逃掉?”

“位于上海、苏州、杭州与舟山的支援部队共计七个番队已经包围了这里,还有一个军团直属番队也准备投入战斗;心日兔军团的军团长也很关注这件事情,说过要在局势无法控制的情况下派出精锐部队。”

“无法控制?哼,我倒要看看那个妻管严的大男孩能干些什么。”

“遁世联盟似乎也有人在附近,但会不会出手就不确定了。”

“……这时候来凑热闹,别理他们。”

少女正是大名鼎鼎的神代千夏,仅仅只有十八岁便坐到了鸟居评议会议长与房月狐军团军团长的位子。作为青龙七宿之一的她,离开自己的辖区日本,率军踏入心日兔军团军团长——颜敖火的领地,着实令很多人大吃一惊。

就在十几天前,位于日本北海道的一个小村庄,在一夜之间全体村民惨遭屠戮。即便现代技术极其发达,在数层结界下的遮蔽下,当地的仙道众也都是在日本的平民发现之后才知晓这一事的。此事造成了日本社会强烈的恐慌,隐居在人类社会中的异民也借机蠢蠢欲动,造成治安情况严重下降。仙道众为此投入了大量的人力,才控制住了局面,封堵住了消息的传播。但即便这样还是惹得日本政府不高兴,而因为这件事情的调查,仙道众的军队和日本警视厅特别行动队甚至还起了摩擦,差点大打出手,这让仙道众鸟居评议会觉得颜面尽失。

身为事发地的最高长官,神代千夏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借助其他仙道众部队的配合,将这个杀人狂堵在了七宝镇。神代千夏不远万里来到上海,一来是为了挽回仙道众的掩面,二来……

便是要杀掉这个凶手!

神代千夏是亲眼看到那副惨状的,一个村庄数百人无一幸存,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撕成好几块。浓重刺鼻的腐臭味,挂在树杈上的肠子内脏,还有一颗颗瞪着双眼的人头。即便是身为神代家家主,经历了一场血战的神代千夏,都根本无法接受这幅场景。

这家伙,并非是因为冲突或是食物,而只是出于嗜血的欲望!

“通知所有人进入战斗准备,三分钟发动总攻。”

“议长,您确定要这么做?我们没有对方的任何资料,如果贸然进……”

“卡托夫,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嘴了?”

“是。”

虽说对于这种冒险突进的方法放心不下,但身为下属的卡托夫只能闭上嘴乖乖的执行任务。这个军人出身的俄罗斯狼人硬汉自从臣服于神代千夏后,几乎每次提意见都会被少女无情的反驳。但他也没有任何怨言,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这一被人类创造的理念,在现在已经刻在了狼人的基因里,永世长存。

正准备离开的卡托夫,却被少女拉住了衣袖。

“这次目标可能是嗜杀成性的冤魂厉鬼,不要死在这个地方。”

“我明白了。”

“如果不行的话就试试看十字军那里拿来的圣水。”

“是。”

神代千夏隐藏在言语之中的关心,令卡托夫觉得心中仿佛有股暖流涌过。双眼中的绿芒渐渐明亮起来的卡托夫露出了令人信赖的笑容,转身离去。目送卡托夫离去后,神代千夏将稚刀扛在肩上,径直走进幽深的江南古镇。

“该死!”

神代千夏蹲在一具身着巫女服的少女尸体旁,不由懊恼的将稚刀猛地插入石质道路上。

算上这具的话,应该是第七个了。

这些少女都是神代千夏从自己的家族,神代家带来的嫡系护卫。虽说比起那些来自大陆的大家族的精锐部队,在战斗能力上略有欠缺,不过在驱鬼辟邪以及协同作战上也算是仙道众少有的精锐,这也是神代家可以称霸日本的底牌。关键的是,损失这么多家族成员,神代千夏根本无法向家族交代。付出七位优秀的巫女实在是太不值当了,明白这一点的神代千夏站起身环顾四周,伸手按住了挂在耳朵上的微型耳机。

“卡托夫!赶快命令其他人撤退,我不能把我的家底全部浪费在这上面。”

“议长,发生了什么事?”

“已经有七个姐妹被杀了,而且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这次的目标绝对不好啃,所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和其他几个番队来处理!你带着其他人赶快撤退。”

“好的,但我不会撤退。”

就算是少女这么说,耳机那头的卡托夫依旧处乱不惊,十分镇定。

“这种敌人只有我才能镇住!你这个只知道一剑劈开别人的不长脑子光长毛的畜生!你当你的剑什么敌人都砍得了吗?我以议长的身份命令你……”

“我是绝对不会撤退的,而且也不会因为你刚才说的话而生气的。”

“好好好,可能我刚才的言行冒犯了你身为狼人那伟大的种族荣誉,可能临战撤退也违背了狼人的武士准则。可是听从长官的命令应该也是武士准则当中的一条吧!?”

“我不是武士了。”

“你是想要我发飙吗?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以神代千夏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滚!”

“如果遇到敌人的话请联系。”

听到耳机中那沙沙的响声,神代千夏气得直跺脚。那个忠诚的狼人汉子似乎并不明白少女的意思,或许只是简单去作了些思考。

“联系个头!死远点去吧!”

一把拔出稚刀的少女轻盈地跳到一旁的屋檐上,借着稀薄的月光打探四周。似乎是觉得四周静的可怕,神代千夏从衣服内取出几张写满诡异字符的枯黄色纸片,准备面对随时会出现的敌人。

身为神代家族中最为年轻优秀的一员,神代千夏总觉得这次的目标,不只是厉鬼那么简单。但如果说是异民的话,可能性也几乎没有。能够绕过仙道众层层包围,而且还不被发现的异民高手,也没有听说过哪个是屠戮成性的。

在越过两栋建筑物后,打算向七宝镇中心地带前进的神代千夏,却被挂在路标牌上的那一抹白色吸引了。

“……静。”

第八具。

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尸体依旧是毫无伤痕,仿佛被人活生生的吸取了生命一般。神代静的一双杏眼瞪得老大,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死前还喊着某个咒语。神代千夏能透过那张俊秀的脸上,看到她生前的恐惧与惊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厉鬼的能力范围。其他人被杀还有可能,但神代家族十分优秀的观灵师神代静,如果也毫无反抗的被杀了,那么对手的实力绝非厉鬼能够比拟的。神代千夏的危机感已经达到了顶峰,灵力从丹田内涌出游走于全身的经脉,如果从远处望去,便可看到仿佛有一层朦胧的金光萦绕在神代千夏身边。

“卡托夫……”

“请吩咐。”

“静也死了。其他的姐妹呢?”

“还剩下少数几位暂时失去联系,其他能联系到的已经安全的撤离了,现在我正和援军在一起搜索这边。副议长,请不要伤心。”

“小心点……”

神代千夏取下神代静的尸体,将她稳稳放在地上。刚才那些死去的姐妹都是神代家的旁系,与神代千夏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但神代静却是神代千夏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是血缘相近的直系姐妹。虽说由于同父异母的缘故,两人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但神代静的死去,还是令见惯生死的神代千夏有些悲伤,有些茫然。

“静,我会替你报仇的。”

“呵呵呵,报仇?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讲的了。”

“谁!?”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令神代千夏有些措手不及,就连对方身处的位置也不清楚,光凭借着声音的方位便一把将手中的纸符撒了出去。这些符咒虽不是什么名贵大符,但如果能够命中淫邪之物,也能将其炸的魂飞魄散。

“神代家的符咒应该不是用在这里吧。”

“你……”

几张纸符不偏不倚,全部命中了声音的主人。但不知为何,对于亡灵鬼魂,甚至是个别异民威力都甚是巨大的纸符,此时此刻却如同废纸一般,毫无作用。大觉不妙的神代千夏立刻转身站稳,双腿微微分开,紧盯对方的双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气。手中的稚刀也直指对方,刀锋在黯淡月华下闪耀出逼人的寒光。

一头深紫的秀发披在身后,在淡淡的月光下闪着玉石般的光泽。一个陌生的俊秀男子就这样静静的出现在了神代千夏眼前,在他的手中,正捏着方才神代千夏扔出去的那几张纸符。

“现在我介绍一下,我叫本雅明·琼斯,欧洲人给了我一个非常好听的称号,叫‘鬼蜮’。”

“鬼蜮?”

“很好听的称号吧。”

“你个屠夫!北海道被屠的村庄是你干的吧!”

“当大量灵魂涌入死界……哦,你们这里叫黄泉。”仔细打量着手中纸符的本雅明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在百年前就感知到了黄泉血脉的苏醒,但我寻觅了这么久,却还是没有找到……所以我必须需要一些可爱的鬼魂,通过这些灵魂我才能寻找到黄泉的大门。”

“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只有在黄泉生活,与亡魂相伴,才是我最终的归宿。对了,刚才过来的时候见到一个狼人。”

“卡托夫?”

望着本雅明一脸诡异的笑容,神代千夏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便手握稚刀瘫坐在地上。她突然想起卡托夫不愿撤退的倔强,又想到了惨死的那些姐妹,一时间无数可怕的联想,推翻了本来无比牢固的战斗意识。

“那个狼人,死了哦。”

“……什么!?”

天旋地转。

决堤的眼泪,从眼角处汹涌地流了下来。

“狼人依旧是那么莽撞,看到我举着剑就冲过来了。”

“……不、不要!!!”

“神代家的小丫头,我想那个狼人跟你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吧,他临死的时候还在呼唤着你的名字……”望着已经彻底崩溃的神代千夏,本雅明脸色渐渐露出了疯狂的笑容,“看着别人痛苦悲伤的样子真是过瘾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个邪魔!”

“别自不量力,留着一条性命到地狱来找我吧。”

“退散!恶灵退散!!!”

神代千夏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尖叫般一样尖锐。有些不以为然的本雅明刚想转身离去,却觉得胸口如同被巨锤狠狠砸到一样,猛地吐出一口污浊的鲜血。他一脸惊愕的回头,却看到神代千夏正捏着手诀,口中喃喃念着法咒。大觉不妙的他这时候才发现,以神代千夏为中心,地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怪异扭曲的法阵。

“你对我做了什么!?”

“……你果然是身染污秽的邪魔。”

“可恶!神代家……”

“以我之血,破尽妖邪。”口中喃喃说着神代家的家训,神代千夏站起身,从腰间拔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邪魔,即便你是‘鬼蜮’,我也会将你的身体连同灵魂从这个世上净化的一干二净。”

“你疯了!!!”

本雅明伸手抹去嘴角处的血渍,却看到神代千夏用匕首隔开了自己的左手腕。鲜血顺着伤口涌出,飞溅在洁白的巫女服上,平添一份诡异。他立刻回想到神代家那一套以命换命的辟邪术,不由惊慌失措的大喊。

“以我之血,杀尽妖孽!”

那些涌出来的鲜血,突然并发出宏大无比的剧烈能量,朱红的强光就这样直冲天际,穿破笼罩整个七宝古镇的一切结界。强烈的灵气能量不仅破坏了四周所有的建筑物,就连一旁的小河,也瞬间蒸发。越来越强盛的朱光,形成一道又一道朱红的箭,洒落在本雅明身上。

“什……什么?啊!”

激烈的震荡效应彷佛像爆炸一般的弹飞本雅明,这位曾经站在异民之巅的杀人狂魔,在面对这充满灵力的朱光却毫无反抗之力。

“神代家的小丫头!”

刚想硬扛的本雅明蓦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在刚才的震荡下化为了乌有。似乎血没有流尽,神代千夏就能一直持续这股朱光,那么即便是最强大的死灵法师在这里,也很难在这攻击下幸存下来。

“哈哈哈,神代家的小丫头,看来我们只能黄泉相见了!”

“站住!”

虽面对朱光无还手之力,不过本雅明还没等神代千夏反应过来,便已经消失在古镇的街道上。对于本雅明那出神入化的脱身术,神代千夏在之前的追捕中早有领会,见对方已经没了踪影,便捂住了左腕。

失去力量的朱光瞬间黯淡消失,夜晚再度恢复寂静。

可能本雅明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这套以生命为代价的法术竟能被神代千夏十分轻松的停住。但毕竟失去大量血液与灵力,神代千夏身子一斜,浑身无力的倒在地上。七宝一行,不仅损失了自己的嫡系姐妹,就连自己的贴身侍官卡托夫,也殒命于此。想到这里,不由悲从中来,神代千夏蜷缩起身子,像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哭啼起来。

“卡托夫……”

“议长!?”

“……嗯!?”

听到那声无比熟悉的粗犷男声,神代千夏激动地立即坐起身。

“刚才我看到这里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光柱,通讯设备又莫名其妙的坏掉了,然后我就赶过来……议长,您怎么受伤了?”卡托夫看到神代千夏坐在地上,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议长,您遇到敌人了?怎么哭成这样?”

“不用你管。”

“刚才到底出现什么事情了?”

“我遇到目标了,可能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很多。还有,扶我起来。”

“是。”

望着少女苍白的脸蛋与眼角处晶莹的泪珠,卡托夫总觉得发生了什么其他事情。过量失血的神代千夏完全没有自己独自站立的力气了,只好倚靠在卡托夫厚实的胸膛上。血腥味之间,夹杂着淡淡的体香,卡托夫被神代千夏这亲昵的举动吓得动都不敢动。

“议长……”

“卡托夫!我还以为你死了!”

突然,少女猛地抓住了卡托夫的肩头,那强烈的刺痛让这个狼人汉子切身体会到了她之前的悲伤。但看到神代千夏原本的威严与华贵尽数散去,此刻完全成为一名弱女子的时候,卡托夫也不清楚究竟该怎么做。

“……我、我没死。”

“刚才那个家伙告诉我他杀了你!”

“可我不好好在这里吗?”

有些惊慌的卡托夫只能手足无措的抱紧了她,任由她紧紧抓住自己放声痛哭。

这位征战沙场近百年的狼人壮汉,或许并不清楚隐藏在少女泪水中的情感。他充满忠诚与荣誉的脑子内,可能想到的只是自己的主人为失去自己而感到惋惜的悲哭。于是,尽管相当惊慌,他只是很感动罢了。

“卧龙市……现在去卧龙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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