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用她多情的眉眼看着红衣的爱礼丝，奈森体会不出这个眼神中的深意。
孟婆缓缓起身，轻移莲步，走出竹门坐在外面的雕花木椅上，爱礼丝知道她在生气，气她现在才来。
“不理我？像个孩子一样，可爱死了啊。”
爱礼丝在孟婆身后双手交叠婀娜地靠着门边，邪魅地笑道。
孟婆依然没回头，凉风吹动她的发丝，她恬然静坐在一片残败的彼岸花海前，岁月静好的模样。
爱礼丝提起长长的裙边，轻盈地跑到她身边，手搭在她膝盖上，甜甜地哄着。
“婆婆，别再气我了，我给你讲很长很长的故事？”
“人间的故事我听得还不够多吗。”孟婆释然地轻叹息，莞尔一笑。
“别人的和我的能一样吗。”爱礼丝佯装生气，像个爱攀比的幼稚小鬼。
随后她跑上奈何桥，裙袖翻飞。她抬起玉臂，墨绿的镯子和银制的腕饰相碰发出脆响，衰败的花海便活了过来，像染了一层又一层红色浆汁，妖冶的花侵略地开满大地，再回首时，花海已经看不到尽头。
“婆婆，我在人间的嫁衣就是这般红。”爱礼丝转身，远远地望向孟婆，指着好似铺了十里红妆的一望无际的颜色，巧笑嫣然。
孟婆眼中含笑似秋水，倒映出爱礼丝飘逸的红衣和姣好的容颜。
奈森飞累了，停在孟婆身边的花枝上。
“少年，你是天使吧，为何在她身边？”孟婆捧起白鸟，看似温柔如水的女人，却让奈森感受到一丝危险。
白鸟挣脱女人的束缚，飞到她身侧，瞬间便有几缕银发飘在她眼前。
“婆婆，我没有恶意。”奈森语气真诚，一副心无城府的模样。
“噗嗤，”孟婆轻纱掩面，“你知道她为什么叫我婆婆吗？”
奈森呆萌地摇了摇头，出门前被爱礼丝编成辫子的银发此刻便像扫帚拂尘一样。
“因为从前她叫我‘孟孟’，我不愿意。”孟婆淡漠的脸上泛起浅浅的弧度，忆起了旧时光。
“啊，抱歉，是我冒犯了……”奈森连忙道歉。
他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她哑然失笑，天呐，怎么会有如此可爱的孩子。
“我的事情都听她说了吧？”她问他。
“嗯。”奈森点头答道。
“你相信了？”孟婆侧目，看向奈森精致的侧脸。
奈森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只是觉得这句话有些许熟悉。
“谁说我没有故事的，她不就是我的全部故事。”孟婆突然打破寂静，嗔怪的语气像在反驳爱礼丝说她没有故事的那句话。
果然如他所料，她真的也有耳听八方的能力，奈森心想。
他想起那天远远地见到望穿秋水的她，明显在等待某人。
“你等了她多久？”奈森试探性地问。
“我没有等她。”孟婆闭着眼，口是心非。
此刻爱礼丝正坐在矮矮的奈何桥上，玉足浸在水中不安分地晃动，溅起水花。
“孟家有女初长出啊，”孟婆不禁感叹岁月无痕，“当年我捡到她的时候还是个小鬼。”
“我才不是你家的。”爱礼丝反驳道，她缓缓走来，在桥上留下一道清清浅浅的水渍。
孟婆眸光暗淡，稍显忧伤。爱礼丝心疼地妥协了，“好吧好吧，暂且算你家的。”
夜色正浓，阁楼里透出暖黄的光。
奈森从他暂时睡的房间里出来，看见爱礼丝坐在餐桌上喝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奈森，过来。”爱礼丝也看见了他，招手他让坐下，亲自喂了他一碗汤。
“咳咳，这是什么？”喝得太急的奈森咳了两声。
“孟婆汤。”爱礼丝托腮，一本正经道。
“啊吖。”她突然抱着头，委屈地看着孟婆。
“吓唬谁呢。”孟婆用一块白丝帕仔细擦着刚刚敲了爱礼丝的大汤勺。
奈森伸直的两手搭在桌上，脸埋进手臂间，被吓到后的声音变成软软的了，“我还以为自己要失忆了。”
爱礼丝继续喝着热汤，很有成就感地看着贴在桌上久久不能恢复的天使，他那双刚刚被吓出来的翅膀还垂在他身旁，她轻柔地帮他顺着羽毛，此刻的奈森在她眼中像个听说要打针怂到耳朵消失的柯基。
“爱礼丝，出来。”不知何时奈森已经出了阁楼。
“干什么？”爱礼丝朝站在河边的奈森走去，晚风吹散她薄薄的衣裙，像只蝴蝶。
“抱一下，冷。”奈森的瑟瑟发抖肉眼可见。
爱礼丝张开双臂抱住他，不解地嘀咕着，“傻兮兮的。”
奈森回抱住爱礼丝，下一秒便毫不犹豫地躺进了水里。
她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个用意明显的报复。
察觉外面有动静，孟婆披上羽氅，提着灯笼出去寻人。
她在河边看见两人从水中冒出来，还被水呛到地一阵猛咳。将灯放置河边花丛中，她跪坐在腿上，轻轻舀一掌心水泼向他们，幽幽地说道：“谁家两傻孩子？”
爱礼丝撑着岸边坐了起来，一双被裙子裹着的长腿还在水中，不规则的裙摆漂浮在水面，从头发上滑落的水珠溶着月光，闪烁得如梦如幻，此情此景的她就像要化作泡沫的人鱼。
爱礼丝贴上孟婆的耳朵，像只鬼魅用诱惑的声音诉说道，“当然是你家的了，孟孟。”
泡在水中只露出一对好看的眼睛的天使，在暗暗的夜色之中，看见跪坐在岸边的美丽女人红透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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