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璐,你在这玩,爸爸妈妈下地干活了。”
炎热的夏天,知了知知叫个没完。大树下有一片好阴凉,风吹过小草就低下身。野花一朵一朵绽出微笑。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坐在其中,把头放在两个膝盖中间,翻着一本插图精美的童话书。偶尔抬头看一下田地里的爸妈。他们在躬身一把把割着金黄的麦子,整个田地都是金黄的麦子。爸妈的镰刀像锋利的牙齿, 一眨眼就把麦田咬出一个大口子。
书里的故事似乎特别精彩,小女孩看得入了迷。
过了好久好久,才抬头看下爸妈。爸妈的身影已经远去,像两个黑点若隐若现在金黄的麦田里。小女孩忽然有些害怕。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时天空开始逐渐变暗,本以为是云儿遮住了太阳,仔细一看却不是。耀眼的太阳上有一个黑条,那是什么?
一艘飞船!
小女孩看见一艘飞船从天空划过,像一个巨大的梭子穿过太阳。在它后面,紧跟而来的是一排排小飞船,一艘两艘三艘……太多了。黑压压一片把蓝色的天空挡得严严实实,飞船逐渐向小女孩头上逼近。
小女孩害怕极了,向远处大叫:“爸爸……妈妈……”但是爸爸妈妈离得太远,没有听到她的呼唤。
飞船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只只黑色的怪兽,从四面八方朝女孩扑来。
不知道是没弄懂目前的状况还是太过惊讶,小女孩紧张地靠在大树上,忘记了逃跑。
飞船有动静了。
一条条绳子从一艘艘飞船垂下,好多好多黑影沿着绳索滑到地面。
小女孩没命地哭喊,“爸——妈——救命!”
正在万般绝望之时,小女孩看向空中,一卷红色的地毯向她铺来。红毯一头连在飞船上,在空中划出一条斜线,直直铺到女孩脚下。随后,天空飘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璐——璐——”
少年从红毯上飞速滑下,像踩着滑板一样,呲溜溜来到小女孩面前。虽然在落地时摔了个大马哈,但迅速起身,跟没事人一样拉住女孩的右手。
“璐璐,别怕,我来救你!”
小女孩看着这个少年。他身穿一件蓝色的海盗服,帽子显得有点大。小女孩努力回想这个少年是谁,却没有一点印象。
“快跑!坏人要来了!”少年大喊。
从天而降的黑影原来是一个个士兵,身穿绿色的军衣,手拿插着刺刀的枪。正在步步逼近。
小女孩被少年拉着在田野上奔跑,回头看了看树荫下遗落的书,风吹着纸张仍在一页页翻动。
“你……你是谁啊?”小女孩问。
少年回头微微一笑。
“我叫路易斯,你不记得我了吗?也难怪,坏人给你施了忘记好友的魔法……”
小女孩实在想不出跟这个少年有过什么历史,但比起那些面目狰狞的士兵,眼前的小哥哥明显和蔼许多。她的小手被少年紧紧握住,却好像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啪!
小女孩被一颗石头绊住脚,摔在地上。
路易斯看看后面紧跟而来的士兵,着急起来。因为飞船上开始空降下汽车、马匹等交通工具。一旦士兵乘上,靠双腿是跑不过它们的。
“没办法了……”
路易斯背起小女孩,右手放在嘴里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
然后边跑边大声喊道:“咕呱!”
“咕呱——咕呱——”
“璐璐,你也跟着一块喊。”
小女孩伏在少年后背,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看到少年如此拼命,也跟着一块喊起来。
“咕呱——咕呱——”
身后的士兵逐渐乘上汽车,跳上马背,两个小孩眼看就要被追上。
“咕呱——”
这声咕呱不是人类的声音。一个巨大的青蛙从池塘蹦了出来。
小女孩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青蛙,惊得合不拢嘴,该有爸爸的拖拉机那么大。青蛙背上还系有一个红色镶着金边的座椅。
随同大青蛙跳出来的还有数不尽的小青蛙,一时间咕呱声响彻天地。
大青蛙跳到两个小孩面前停下,路易斯把小女孩放到座椅上。自己趴在青蛙的头上。
“谢谢你,咕呱兄。”
“咕呱——”大青蛙像回应般叫了一声。
大青蛙后腿蹬地蓄力,猛得跳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地后继续起跳。很快就与那些士兵拉开距离。
小女孩坐在青蛙背后的座椅上,好像飞翔一样的感觉,风儿拂过脸庞。她瞬间忘记所有担心害怕,在一跳一跳的节奏中笑出了声。
“那些士兵是什么人?”小女孩问。
“坏人!他们要抓走所有的乖小孩,让世界变成坏人的天堂。”路易斯回答。
“好过分,小孩哪里惹他们了?”
“我以前也被抓住过,但我逃了出来。来救你!”
小女孩想起同村一起玩耍的孩子,还有学校里的同学,不禁担心起来,刚才的一点开心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别的小孩呢?”
路易斯右手攥紧拳头,恨恨地砸了一下青蛙的头,咬牙说,“没有别的了……”
“什么?”小女孩惊讶地问。
“没有别的小孩,都被抓走了。”路易斯眼泪快流了下来。“你就是全世界最后一个乖小孩!”
小女孩不敢相信,那些玩伴,那些同学,都死了?忍不住哇哇哭了起来。
“所以我一定要救你!拼上命……”路易斯坚定地说。
大青蛙像配合小女孩的哭声,咕呱咕呱叫个不停,有一种撕心裂肺般的伤感。
小女孩回头一看,原来无数的小青蛙不顾性命,奋力向士兵们扑去。有骑马的士兵,便扑在他们脸上,挡住他们的视线。有开车的士兵,便扑在他们的玻璃上。如飞蛾扑火般,一个个无名的英雄!
但是青蛙毕竟力量太小,很快士兵就抓住他们,或者摔到远处,或者用枪打死。一时鲜血四溅。
小女孩又怕又感动,泪水模糊了视线,放声大哭,感谢一样大叫,“咕呱——咕呱——”
路易斯和大青蛙也同样叫着。
“咕呱——咕呱——”
敌人越来越多。
现在不仅后面有追兵,眼前也是黑压压一片,天空中的飞船上还在不断降落着黑影。
大青蛙见眼前无路,转身向右跳去。也只是暂解危机。不一会,士兵就围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青蛙活动的空间越来越窄。
终于,无处可逃了。
路易斯拔出腰中的海盗剑,准备最后的反击。他的剑看起来太小,还没有士兵的刺刀长。
小女孩知道无论如何路易斯也打不过敌人。
“路……路易斯,不要管我了。小孩打不过大人。”
“开什么玩笑。”路易斯站在大青蛙头上,镇定地摆好姿势,如英雄般威风凛凛。
“不是打得过打不过,是打不打的问题。我死也不会向那些大人投降!”
“但是……”
“你放心,我还有办法……”路易斯胸有成竹。“再坚持一会!”
数不尽的士兵像**的海水朝他们涌来,大片大片的麦田被践踏。美好的田地不复存在。
“璐璐,站到我背后……等会听我口令。”
小女孩从青蛙背后的座位爬到青蛙的头上。
不经意间,她望向天空,除了刚才一艘艘的飞船外,又出现了另一艘!
这一艘特别大,特别大,周身涂满了七色的颜料,红黄蓝绿,看起来超级显眼。对比之下那些小飞船倒寒酸了。
“终于来了,彩虹船!”路易斯看向天空,兴奋地说。
彩虹船慢慢移动到他们的正上方。
“璐璐,别害怕。等下我抱着你跳起来。我们跳到彩虹船上,就能逃走了。”
士兵们也发现了彩虹船,抓紧时间一个个猛扑过来。
路易斯瞅准时机,喊了一声“跳”。
大青蛙使出最大力气,奋力跳向高空。
空中有好多小孩。
他们用双手抓住前面小孩的双脚,一个接一个,连成一条长长的“绳索”。
“璐璐——”
“璐璐——”
“璐璐——”
每个小孩都在喊璐璐的名字。
路易斯站在青蛙的头上,两只手托住璐璐的身体,死命地把她扔向那串“绳索”。
成功了!“绳索”最前端的小孩抓住了璐璐的手。
但是路易斯……
他摸了摸后脑勺,微笑着说:“没办法啦,他们只能拉住一个人。”
璐璐回头望着路易斯。反应过来。大声呼喊。
“路易斯——不要——不要——”
画面像定格了一样,逐帧走动。滞留在空中的路易斯同青蛙一起慢慢降落,离璐璐一上一下越来越远。路易斯转过身,不再去看天空。
“救下你了吧!璐璐……还有,咕呱兄,连累你啦……真抱歉。”
大青蛙叫了一声长长的“咕呱”,一人一蛙落在士兵围成的绿色海洋中,转眼不见了踪迹。只有枪上的刺刀闪动着阴森的光。
“路易斯——”
璐璐已经被安全拉到彩虹船上,船上所有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小孩,看来都是“幸存者”。也许以后要跟他们生活在一起了。但是,其中没有路易斯。
璐璐趴在船舷向下张望,哪里有路易斯,只有一片绿色的人海。
“路易斯——路易斯——”
下面的士兵仍不放弃,一个个把枪上膛,枪口一致朝上,瞄准天上的彩虹船。
“路易斯——”
天上的小女孩掉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泪珠落在绿色的人海里,忽然,绿海中出现了一个黄点。这个黄点逐渐向周围扩大,像石头落在水中激起的涟漪。
“涟漪”到处,每个士兵由绿变黄都化成一株熟透的麦杆,波浪一样向四周扩散,终于,金黄的麦田回来了。
飞船消失了!太阳出来了!
金黄的麦田中间,立着一个威风凛凛的稻草人,头上戴着顶破草帽,好似旧时代的海盗。
“璐璐——”
“璐璐——”
是爸妈!爸妈割完麦子,从地里往外走哩。太阳渐渐下山,天色已经黯淡起来。
妈妈来到大树下,用毛巾不停地擦汗。
“累死了,累死了。璐璐,你还好不?”
“看了一下午书。”
璐璐合上书,合上一本夏日的童话。一片花瓣夹在页中,像不舍的书签。
爸爸拎起地上的塑料桶,咕咚咚往嘴里灌水,非这样不能解渴。
夕阳西下,一家人坐上拖拉机。爸爸开车,妈妈坐在旁边的铁皮箱上,璐璐站在妈妈怀里。等待他们的是一桌丰盛的晚餐和七点钟的新闻联播。
拖拉机发动起来,嘟嘟嘟嘟,像一只巨大的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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