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未笠手中提着一个布袋,疲惫地走在这条破旧的巷子。这里暗得吓人,这条又窄又长的道路,只有寥寥两三盏路灯,闪着浅黄色的光。未笠的头脑昏昏沉沉的,繁重的体力活近乎让他都没有走回家的力气。
他在一家杂货铺工作,杂货铺的老板是一个姓原田的老头子,平时使唤未笠干这干那倒是挺多的,工钱却给的比别的店还要少。未笠曾不止一次在心里抱怨过,但未笠也没有选择,毕竟其它各种店面都以不雇童工回绝了。唯独原田这个老滑头,每当别人问起这件事,他总是说是自己的孙子成熟,想体验体验生活,帮帮他的爷爷。这时候,往往出来采购的主妇便会夸夸未笠是个怎么怎么懂事的孩子,原田在一旁还能假笑两声。
【就算有人来查,也能应付过去的嘛。】原田经常在只有两人时这么对未笠说。
今天是岁末,原田索性将开业时间延长到晚上10点,他认为今晚可能有不少人来买东西,尤其是贪嘴的少女们。托他的福,未笠也得呆在店里。不过今晚并不随原田的愿,别说是少女了,连主妇们都没来光顾,只有几个染着黄发的不良嘻嘻哈哈地闯进来买了几包烟。生意冷淡如斯。
【为什么会这样呢?完全不按常理走嘛。】关门前,正在清理地面的未笠听到原田这样的抱怨。
都这个时代了,大多数人不都更乐意去便利店吗?况且对于偏爱甜食的少女来说,便利店里的甜点或主街道上的可丽饼更有吸引力吧?大叔你的炒货早就没人吃了吧。未笠在心里默默吐着槽,但这些话他从不真正地说出来。在原田的印象里,未笠也的确是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原田对这种老牛一般性格的伙计十分满意。
或许出于这份满意,或许是因为岁末了,原田许诺这个月会给未笠奖金。新年到了,原田这个郁郁寡欢的家伙不知道为什么也觉得挺高兴的,或许是能见到工作在东京许久不见的家人吧。
家人吗……
冲田未笠摇了摇头,迫使疲倦的自己清醒一点。一幢灰色的公寓的轮廓就在前面,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上到二楼,未笠掏出了钥匙。
【我回来了。】打开门后,一个瘫软的男人进入了未笠的视线。
【喂,小鬼,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逃工了吗?】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穿着点染着油污的夹克,顶着蓬松杂乱的头发,浑身酒气,【你要是因为逃去玩什么游戏厅而拿不到工钱,你这混蛋,就给我等死吧!】
【今天加班了,有加班费可拿。】未笠面无表情地回答。他静静地看着男人杯中的劣等酒慢慢注满,【真乃呢?你平安接回来了吧?】
【呦,呦。你那个老板也会加钱?还有,以后别给我用什么加班费之类的词,我听着不爽,还是叫钱来的痛快。】男人咧着嘴傻笑。未笠当然知道他为什么不爽,这就是个找不到工作的主,最后沦落到当个低级技工,每天都顶着挥不去的油烟味。但未笠现在显然没有与他废话什么的心情。
【我说,真乃,怎么样了。】未笠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
【真烦啊你,她能怎么样?她那么小,想做点什么都不行!今天去接她,旁边人看我的眼神真让我火大。他们一幅看怪物的表情,呸!】男人醉醺醺地骂道,【还有你,小鬼,我的晚餐呢?你想饿死我吗?】
未笠没有答话,默默地把袋子放到桌上。【这里。我去煮味增汤。】
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冲田!】门外突然传出了急促的敲门声,【已经拖欠三天了,什么时候交房租?】
男人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
【再等两天吧。】冲田又闷了一口酒,【未笠快拿到钱了,不会拖欠你的。】
【我希望这是让我等的最后两天,否则你们就要被扫地出门了。】门外的声音搁下一句话,便没了动静,听上去是离开了。只留下了一个颓唐萎靡的男人。
【喂!小鬼。明天去打杂时去让原田给你预付一下工钱吧,该交房租了。】随着冲田这一口酒的咽下,玻璃瓶里已经空空如也了。
【我觉得原田是不会同意的。】厨房里传来了平淡的声音。
【笨蛋!不会想想别的办法吗?】冲田借着酒劲把空瓶子砸向垃圾桶,摔了个粉碎,【去偷,去抢,不都是能搞来钱的途径吗?那些有钱人就是靠着压榨我们。你想想原田,你应得的钱根本没有那么低。还有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有套公寓,就把房租提的那么高!洗劫的财产一点也不冤枉!】
未笠知道这个酒鬼又醉了。每次一喝醉酒开始叫嚣,酒醒了又什么都不敢做。
【味增汤。】未笠端上一碗,【我去叫真乃。】
【饭团?搞什么啊。】冲田把手伸进袋子里,嘟嚷着。
【我可没时间亲手做些什么,别埋怨我。】未笠头也不回地远离冲田。
【真乃,在干什么呢?】走进了妹妹的房间,未笠的语气不由得轻柔下来。
【画画!】真乃轻快的声音像是在哼唱【美工课超有意思哦!老师教我们怎么剪出小兔子~她还送我一把剪刀呢!还有小伙伴送我糖~】
真乃得意地亮了亮手中的剪刀。可能是为了剪硬卡纸,剪刀还意外地有些锋利。不过它是淡粉色的,上面还画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喂,这么锐利的东西这个老师也真敢送啊。未笠暗想道。
【真漂亮。真乃这么开心哥哥也会很开心的。】未笠俯下身子,摸了摸真乃的小脑袋。【真乃,马上要开饭了。快点下去吧。嗯……这个剪刀先交给哥哥来保管,好吗?】
【嗯!我画画不需要剪刀的啦。】真乃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不过哥哥,我想先把这幅画画完。】
未笠向画纸上看去。真乃画的是一只小鸟--应该说是类鸟生物,它正凝视着太阳。这份涂鸦已经快完成了,只是还没有上色。未笠拿过纸边的剪刀,道:【当然可以。】
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出真乃的房间,未笠也在扪心自问:每天都要这么度过吗?忍受着性格顽劣的领养者,承受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重担。对于别的孩子们的生活,未笠羡慕地不得了。可他试图去触碰别的男孩子都有的奥特曼的玩具时,才发现有一墙玻璃挡住了他渴求的双手,幸福是属于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们的,他什么也得不到。
已经……不想再忍受了……
未笠的双眼变得空洞。有些粗糙的手无意识地抬起了剪刀,慢慢上移……
【10万也太少了吧。我知道,你和东京的那些富人们不能比,但也不至于这样……】冲田大着嗓子的声音惊起了未笠,未笠把剪刀狠狠地摔到地上,一阵心悸。冲田的咬字还很模糊,口中的酒气似乎电话的另一头都能听见。
【什么叫不是名贵的品种?这又不是在卖猫卖狗的。我的要求也不高,50万就可以了。】从通话的内容,未笠完全听不出那个男人在和谁谈论些什么。
【你是不知道。那可是个美人胚子,你再养个几年绝不会后悔,我知道你们有钱人会有这种爱好嘛……】冲田干笑两声。
是要把……真乃卖掉吗?未笠弯下腰拾起了那把剪刀,握紧。
【好,好!就说定这个价了。冲田真乃成交!交易愉快。】男人笑得很浮夸,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揉到了一起。
【去死吧!】突然未笠感觉到时间似乎停滞了,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把妹妹的剪刀向男人的额头送过去。瘫在沙发上的男人万万没有料到这一步。他用布满血丝的脸瞪着未笠。
【唔……】那个男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不能让他反击!未笠很清楚自己的力量与成人的力量有多么悬殊。未笠把视线放到不远处的酒瓶箱处,心中下了决定。他的身形像一只敏捷的小豹子窜了出去,到了酒箱边,抡起一个空的玻璃瓶回去就是当头一棒,瓶子碎掉的声音分外清脆,未笠这一套连贯的动作行云流水,堪称出于本能。
冲田的脸变得狰狞,但是一动不动。未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已经被玻璃渣子划破了。
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未笠沉重的喘息声。
冷静下来的未笠看着冲田不可思议又不甘的恶心眼神,不知道刚刚时间停止的错觉是什么,亦不知道冲田为什么不躲不闪。
【哥哥!怎么了吗!】远处的房间传出了脚步声和妹妹天真的声音。
【真乃!绝对不许出来!哥哥没事,哥哥唯一一次求你,绝对不要!】未笠歇斯底里地吼着。
为了你,我已经没有明天了。你不能……神啊,求求你,千万不要让我唯一的希望再受到伤害了!未笠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软软地跪在地上祈祷着。
他听到了,隔壁真乃的抽泣声。
【对不起,真乃……】未笠喃喃念道,【我是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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