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自己所认为很无聊的琐事被身体所推翻了。
就在刚才，我才切身体会到感觉能够自由自在的呼吸是一件多么美好的恩赐。
船尾因为发动机荡起了涟漪，在看不见的远方吹来像似凯旋的风。
自我被救下那一刻起，人们的欢呼声就没停止过。
挽救不幸事故的，正是眼前这个正在逗弄小猫的人。
在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他竟然捧腹大笑了起来。
原以为会被狠狠的训导一番，但出乎意料的是他丝毫没有提起这类的事。
是因为顾及我的感受吗？还是说对于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无法抱怨。
到底是哪一边，完全搞不清楚。
“喂喂喂小林！你听到了吗！他说是因为一只猫？真是有意思，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手夸张的推搡着那个叫做小林的家伙。
“我当然听到了，队长。”
小林面无表情。
老实说，我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多亏老队长幽默风趣的性格，我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也因此松弛了下来。
自己真是个狼狈的家伙。
虽说身上穿着救生服，但我从水面看到倒映的自己时，还是不由得脸色一白。
刚才的恐惧想必会成为一生难忘的阴影。
那是一种让人打从心底没有勇气去抵抗的无力感。
“话说，小林，这救生衣好紧啊，救生队里就没有更大的尺码了吗？”
以老队长魁梧的身材，这样的救生服穿在他的身上的确是十分的紧凑。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这个男人的背影是那么高大。
和我不一样，那是会令人感到可靠的身影。
“没有，上面并没有在这方面拨入足够的经费。”
“上面吗？上面可都是些吝啬的家伙啊。”
“队长，您这样继续转移话题是没有用的。”小林打住了老队长的牢骚，“不说说他不行。”
“啊啊，小林你又开始了。”
“不，是您每次都这样。”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老队长有些无可奈何的挠挠了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吧。”
“也就结果而言，万一他因此出现危险，就会变成我们的失职。”
他好像不会笑，像一台机器冰冷的说着话。
老队长露出了眉头紧锁的表情，沉默了。
“既然您不愿意说的话，那就由我来代替您吧。”
小林转过头来盯着我，告诫道：
“下次可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自不量力的行为搭上几条命都没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像是带刺的木桩，每一下都钉入了我的心里。
我知道的，自己没办法做些什么，这样的事我早就很清楚了。
一直以来，自己像是事不关己的胡闹给人添了很大的麻烦。
“非常抱歉。”
我浑浑噩噩的回答到，从头上滑落的水不停的滴在甲板上。
“别突然对小孩子说那种过分的话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死板。”
老队长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但小林丝毫不为所动，却没有再继续争执下去。
船开到了岸边，原本围观的人此刻已经散去了大半，只留下少数不多的人。
至始至终，那个年轻的女人一直都在。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些，我已经没有心情去旁观了。
小林刚刚的一番话对我的打击很大，现在满脑子都是想回家的念头。
没有能力去改变什么，从以前就知道的。
为什么，现在会如此失落？
“那个。”
耳边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不同于河水淡淡的腥味，十分清淡的香味在我的鼻腔中蔓延。
我抬头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女人。
“非常感谢你去救了这个孩子。”
她满怀感激的看着我。
“不，不是我。”
我畏惧与她对视，眼神不自觉的就躲闪起来。
自己什么也没做到。
她越用这样的目光看我，就越会让我难以心安。
“救了这个孩子的是你没错！如果没有你的帮助，她或许会出现生命危险也说不定。”
那也只是或许吧，我所努力的结果只是一个或许罢了。
有没有我，都一样。
不如说我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麻烦。
“是误会，我还是没能做些什么。”
“不是的，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你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位勇敢的人。”
她突然笑了。
像是一道光，在我目及之处全开满了花。
好美。
从来没有渴望的东西，就连这样的我，也希望能够多看一会儿。
哪怕只是一会儿。
到底是怎样才会点燃这样的光呢，她的双眼里闪烁着我从未见到过的色彩。
真让人羡慕。
和我相比，愈发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丑陋。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么我要回去了。”
为什么会选择逃避？
如果要一个理由的话，那恐怕是害怕这样的自己会玷污那样的光吧。
“啊！好的！书、书包。”
她手里正拿着我的书包。
一直是她在为我保管吗？
“谢谢。”
我从她手中接下书包。
“冒昧的问一下，是因为我的话让你感到困扰了吗？”
“......”
“为什么会这么想？那是没有的事，倒不如说，万分感谢。”
只是和小丑一样的自己真的值得称赞吗？
令人想笑。
虽说身上的水还没有完全蒸发掉，但我一刻都不想停留。
想尽快逃避这种满是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地方。
在这个无地自容的地方，感觉就像是呼吸都会灼烧自己，本就已经满是污浊的肺部。
注定没办法在这种环境生存下去。
这样的自己只会和它背道而驰。
“不错嘛，喂，听到了吗？那个家伙被人肯定了。”
老队长看着远去我的背影笑道。
“又不能当饭吃。”
小林面无表情的说。
“哈哈哈，还是不肯承认，不过，这孩子和以前的你挺像。”
“......”
走在大街上，路人们都用着诧异的目光望着我。
一路走来，身后满是大片的水渍。
就像人形的道路洒水机。
我埋着头，丝毫没有发觉这样的现状。
毫无方向的前进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楼下的公园。
天已经快黑了，但是沙地里还有几个光着脚堆沙堡的小男生。
我索性在长椅上坐下来看他们胡闹，完全没有任何要早点回家的紧迫感。
自己是一个人住，当然没有那种感觉。
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我只能在离学校不算远的地方租房生活。
多久没能在一起吃饭，已经记不清了。
除了每个月的生活费寄过来，以及偶尔的电话问候，基本都没怎么交流。
这样真的算是正常的子女关系吗？
真是忙碌的大人。
说起来，以后的我会从事些什么工作？
是和父母一样的研究人员，还是说去参加自己喜欢的行业。
好像没有特别的喜好。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行。
已经刻意不去回忆了。
但是，果然还是骗不了自己。
脑中不断想起小林的话。
尽管已经习惯了那样的事，但真正的认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后。
真让人受伤，挫败感什么的。
明明不在乎的。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不在了。
回家吃饭了吧。
整个公园里只有我一个人感觉空荡荡的。
我站起身来朝家的方向走去。
风突然大了起来，视野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画面。
都是些过去不值一提的事。
“你是位勇敢的人。”
年轻女人的话。
让我意识到这是我第一次被人肯定
心里有种莫名异样的感觉。
为什么会感觉很开心，又不是在开表彰大会。
看着沙堡被风吹散的一角。
我抓起一把沙子，小心翼翼的填补着它。
不过，勇敢么？
也还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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