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与雾城那种滨海的小城不同,作为帝国经济枢纽的莱茵,虽然街道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却被一股灰色的气氛笼罩着。
每个人都为了在这座城市里更好地活下去而奔走着、努力着...想要挤掉上面的人,又想要甩开下面的人...明明是一条水平的街道,却仿佛变成了垂直的一样,如果不能超越前面的人,就会跌入万丈深渊!
这种灰色的的紧张气氛,成为了构筑这座城的根基——商都莱茵。
当然,在这种大环境下,各式各样的压力发散方式应运而生。莱茵有着全国首屈一指的娱乐业,也常常被冠上“不夜城”的别称。
就像面前这座城中央的广场,白天是孩子们嬉戏打闹,老年人乘凉的好去处,但到了夜晚则会成为醉鬼跟流浪汉的安身之所。
因此,居住在莱茵这张双面牌上的居民们,知道什么时间应该在什么区域活动。
“明明是上午九点二十五分,长官您不觉得出现在这种地方显得有些不合适吗?”
少女黑发披肩,整齐的斜刘海盖住了左侧的眼睛。手中捧着一本书,身上则是文德尔的制服。从颜色来看,红白色调搭配的小衬衫加短裙应该是一年生没错,皮鞋上的纹章也侧面说明了这一点。
“啊,是呐。我倒是也考虑过大白天的穿着军服到处走动会不会太引人注目了一点,但是看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在这,就忍不住想要走过来打个招呼。”
站在少女身侧的男人回话了。
那语气,恐怕就算说他是个来搭讪的地痞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然而那身紫色的军装跟其领口上的徽章都让人望而却步,没有人打算上来帮少女解围,反而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片区域,让原本还算热闹的广场上出现了一块微妙的空白。
“那么招呼已经打完了,长官您能够离开了吗?”
“嘿,别这么说嘛,弄得我跟个怪人似得。”
嗤笑了一声,男人并没有因少女冷淡的态度而受挫,反而饶有兴致的继续说道。
“虽然我承认的确这打扮引人注目了一些,不过你跟我也彼此彼此吧。”
文德尔虽然是莱茵的一所学校,但却有着远胜于教学的其他作用。
这是帝国掌权者们培养下一代的地方,也是那些富商地主们进军星海的机会。
文德尔作为一所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家长们不仅十人九官,甚至还有不少星海的贵族们也将孩子们送来学习。因此,文德尔成为了一个“售票站”一般的地方——出售通往星海的门票。
原本就算再怎么有钱也难以位列其中的星海,现在有了一个新的入口。这使得那些富甲一方的商人们也打起了算盘,想要依靠下一代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虽然是个很漫长的过程,但在文德尔建立起的人脉也是宝贵的财富,因此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而回到正题,文德尔的校服,也代表了本人出身非富即贵这一事实。
“是啊,我真是做了个极其错误的选择。原以为穿着文德尔校服来广场上看书就能避开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的搭讪,没想到反而引出来一个更难缠的怪物——”
翻了一页书,少女语气平淡,完全没有作难的样子。
“帝检局的人找我有什么事?”
“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孩如果视而不见的话,可是不礼貌的行为呐。”
“是么、这样啊...我知道了,那么就从交换名字开始吧。”
深吸了一口气,被耗尽了所有耐心的她放下了书,用未被长发遮住的右眼玩味的看着自己身旁这个锲而不舍的男人。
陪你玩玩。
虽无言语,但眼神的交流已经足够了。
同时,男人那别则坦然接受挑战。
“诶,我叫朗特。朗特·若日。”
声音不大,但也足够穿到周围路人的耳朵里去了。
在丹特,敢说这句话的人可不多。假冒皇族可是重罪,没有人愿意在广场这种人来人往的场合开这种玩笑。
再加上朗特那身军服,这句话的说服力更是数以倍增。
虽然帝检局所从事的工作一直扑朔迷离,但是作为发言人,帝国的三皇子朗特担任帝检局局长这一事实,已经是公开了的事情。
“啊啦,难道说我仅仅是想在广场上看会书,就被王子殿下搭讪了?”
少女站了起来,强势的眼神中没有半点畏惧。
朗特这才发现,即便对方穿着平底皮鞋,也比身高一米八以上的自己矮不了多少。人多少都会受第一印象的引到,朗特隐约觉得自己被她刚才那副文学系的样子给蒙骗了。
“不过真是可惜呢,朗特殿下您的风闻跟理想中的‘王子’真是相去甚远呢。”
恶作剧式的挑起了嘴角,少女抱着双臂,用那四平八稳的自信语调说到。
“一年内曾经有交往过五十个女友,其中半数以上是在一星期内就分手,甚至有十人为你堕胎两人因你殉情。哪怕是王子,这也真可以说是不检点中的‘典范’了呢。”
“啊啊,哪些啊...哈哈,都是风评被害的结果。”
陪着笑,朗特对于那些“丑闻”一点都不动容。
“无风不起浪,三人成虎之说,殿下想必也听过吧。为什么...”
“你是在学校里担任风纪委员吗...?”
“真不巧我文德尔并没有那职务,我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哈...果然。干那破职务的人多少都有点...”
翻了个白眼,朗特似乎想通了什么似得。
“长官你这话听起来似乎跟对文德尔的事情很了解嘛。但你那也算是主动搭讪一方的态度吗?”
“不,只是想明白了刚才开始就一直很熟悉的那种感觉到底来源于哪里——你们会长也是个很喜欢管人的角色呐。”
“诶...?!”
“啊、不说那个了。”
朗特走进了一步,毫不避讳的将目光对上了少女的视线。
“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吗?”
“没有。”
而且这个时间吃的是哪门子的饭啊!
少女在心中补上一句。
“嗯...那我就直说了吧。的确,如你所说,我能接触到不少优秀的女孩,但像你这样特殊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想要更多的去了解你。”
“你以为我是那种被夸夸就得意忘形的家伙吗?”
...
...
...
朗特没有说话,但也没有离开。
...
...
...
“好吧,看在你这么说的份上,请我吃一顿饭...的权利还是给你吧...”
“啊、那真是荣幸啊。不过事先说好这顿饭AA,我现在也是囊中羞涩呐。”
抱持着礼貌的微笑,少女经过了三秒的反应时间,肯定地得出了结论。
“你这个人烂透了。”
“在我们这行可算是夸奖来着。”
正了正领子,朗特不慌不忙地为其让出了一条路。
◇
两杯热咖啡端上来后,餐桌上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没有任何下文。
从杯口中冒出的热气蜿蜒上升,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就莱茵来说,上午九点并不算一个太暖和的时段。
“说吧。”
少女端起杯子,将面容隐藏在了书页后面。
店内并非没有其他客人,但却依然显得有些静谧,每个人都谨慎地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不让其穿到邻桌去。
因此,这里也成了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既然你愿意承认,那也省去了我许多麻烦呐,Lust。”
朗特点起一根烟,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老家伙...啊、这种场合还是叫他陛下吧。总之他的意思是让你滚出去,穹荒也好东界也好,反正别让他在丹特的境内再看见你。”
像狮子一样低沉地“嗯”了一声,朗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然后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估计就要遭殃咯。”
“哦?”
与想象中不同,朗特并没有说出什么威胁的话语,反而是一脸苦恼的样子。
“有那么意外吗?我只是个新人,新人啊!不准备更不想去抓你这种上代遗留下来的通缉犯,哈哈,对我来说难度太高了嘛。”
倚着沙发,朗特的神情就像是在跟一个老朋友抱怨自己的上司一样。
“老家伙他也知道我没这本事,所以又把‘逆刃圣剑’放出来的打算。不,应该说已经放出来了。这么一来,我这个钻空子坐上的局长位置,恐怕也做不久咯。”
“诶...这么一回事啊。”
被称作Lust的少女眯起了眼睛,颇有兴趣的盯着朗特。
“你也希望我从丹特消失?”
“怎么会呢。这么漂亮的女人,走一个就少一个啊。”
朗特吊儿郎当的摇了摇头,目光放肆的在Lust身上游走,而对方也并不在意,那份坦然的态度很明显不是一个单纯的学生能拥有的。
“我想当然你的线人,告诉你逆刃圣剑将会出现在那里,帮你有效的规避她。然后你来负责在各地制造骚动,让里昂降低对逆刃圣剑的评价。”
“很有诱惑力的提议呢。”
终于,Lust放下了书,对上了朗特的目光。
“这么做对你我都有好处,你没有理由拒绝。”
“嗯,十分合理。”
Lust的笑容更胜,但却在接下来来了个过山车一般的急转弯。
“但是我讨厌猴急的男人。”
“就这么拒绝真的好吗?你在莱茵的这个身份,恐怕是你不计其数的面孔中比较重要的一个吧。”
“诶,正如你所说,这个身份暂时对我还有用,更不希望它被过早的暴露。但是这也算我自己的失误,错估了你。没想到你会是无聊到这等地步的男人,因此不论如何我的答案都是一样的。至于后面的事情,那也只好自食其果,尽力去弥补了。”
“比如?”
“比如把你直接留在这里。”
接着,朗特爽朗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虽然我常常被别人说花心,但强迫女人的事我可从来没做过。既然交易谈崩了,那朋友还是可以交一个的吧。”
“我可没...”
“五分钟后卡欧斯手下的精锐便会到达莱茵,他们可不是什么会顾忌平民的角色,只要能够为他提高在星海中的评价,在莱茵市中心开战根本不算什么。为了你,也是为了这里的市民们考虑,我建议你还是先撤为妙哦。”
“什么?!”
Lust的眼中陡然窜起了怒火,仿佛在抱怨朗特为什么现在才说。
没有给她过多的时间反应,话音刚落没多久,便能从二楼的玻璃窗中看见一群身着白衣的人在楼下聚集了起来。
此时,朗特的声音也再次响起。
“那么,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现在需要一位路过的丹特绅士贡献一点小小的帮助吗?”
“切....”
带着最真挚的厌恶,Lust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下巴轻点,然后便有一双大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腰。
二楼的玻璃应声而碎,两个人的身影飞速从中跳出,然后踩着街对面的屋顶一路飞奔!
“干嘛把我当成连跑路都不会的家伙,我可没说要让你帮到这种地步!”
“啊啊,别在意别在意,你就当做是保存实力吧。等会那群家伙追上来,他们的第一目标可是你哦。虽然你到底有多少实力我不清楚,不过卡欧斯养的那群猎犬可不好对付。”
“我可是...”
“好了稍微给我听话一点,你死了我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说罢,朗特脚下一发力,凛冽的劲风凭空升起,一下子甩掉了追兵近百米的距离。
追逐战的形式已经确定,Lust反而变得安静了起来。很难想象,上代帝检局局长亲自出马也未能抓住的凶恶罪犯,居然在现任帝检局局长的怀里听话的像一只猫。
“听好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手,算我求你了好吗!”
高空中的冽风将朗特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但是他那眼中的决绝却是不可否认的。
比钢铁还要坚定,比钻石更加耀眼。
那并非是普通的命令,而是贯彻了其至今为止人生的信念。
到底是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Lust暂时克制住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久违的委身于了他人。
“继续跑啊!”
突然在正前方,十字的光芒开始闪烁,从数十变为数百,然后一道令人无法与之正视的光壁便被召唤了出来。
那并非是固定的墙,更像是流动着的瀑布。
此时,朗特才反应过来,那些人的白衣,还有这具有代表性的魔法以及对方比预想中更早的到达速度。
“没想到卡欧斯还能调遣教会的人...”
咬着牙,朗特明白自己必须要承担误算带来的后果。
如果说卡欧斯的手下只是猎犬的话,那么教会的魔法师就是真正的狼,面对饥饿的群狼可比训练有素的猎犬还要危险的多。
在那白色兜帽的下面不难看见,那狂信的目光仿佛迫切地想要将所有一切卡伦多尔之外的东西啃食殆尽。
他们绝不是普通教区的信徒,恐怕是教皇国过来的特遣人员!
“放我下来!”
“你这时候就别给我添乱了!”
“我知道啊!所以放我下来,这样无法战斗的吧!”
Lust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朗特才注意到,自己现在这个姿势双手都被占据着,的确不方便。
然而,起到决定的一句话,还是Lust又稍稍降低音调嘟囔出的那句“我不会跑的...”
深吸一口气,将Lust放到了最近的一处屋顶,朗特的眼神也染上了一层决绝。
“真是给我了个惊喜呐,皇兄。”
朗特上前一步,朝着站在对面的白衣人喊道。
“就你一个吗?虽然作为帝检局局长,我是最不成器的一届,但单凭你一个恐怕还是拿不下的。”
“这点请阁下放心,在疏散完群众后他们便会回来,绝不会让阁下感到失望。”
哈?
疏散群众?
为什么卡欧斯的做法变得这么温和了,难道是因为教会惧怕卡欧斯在事后将责任一股脑怪罪到他们那边才有的命令吗?
不论如何,更重要的是——
“看来需要速战速决呐!”
白衣人的双眼光芒闪烁,光之瀑布的流速开始加快,通过他手中的镜子,折射出了无数的光线。
如同交织的蛛网,这空旷的屋顶上,瞬间就被分割成了举步维艰的细小领域。
然而,比那更快的是...
“accel·25!!”
冲刺、翻滚、跳跃!
仿佛早已经在这条路线上练习了千百遍一样,在蛛网完全形成之前,朗特就已经绕到了白衣人背后。
左手炫起类似火焰的朱红色气息,朗特的墨镜也因此反射出了绚烂的光芒。
这才是那个传闻中嗜战如命的朗特!
在他击中敌人之前,都是带着狂放的笑容的!
“我的信念,坚不可摧。”
然而,既然会被派来担任面对魔法水平就算是在丹特也是首屈一指的帝检局局长,白衣人自然是有自己的一套。
双手平伸,一层在光之瀑布的照耀下几乎看不见光芒的障壁覆盖在了衣服的外层上。但与其不起眼的外表相向而行的是,衣服瞬间变成了最高级的耐火材料似得,直接将飞旋而来的火焰尽数弹开!
“真是有趣呐!信念如此坚定的信徒,居然甘心做卡欧斯的走狗?这么看来,卡伦多尔真正的教义也失传的差不多了吧。”
“吾辈推崇和平,庇护信仰教义之人。阁下逆水而行,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向后跳出数十米,朗特调整了下身位,眼中的火光更胜。
“这个世界上,有往东走的人自然就有往西走的人,难道不与你们通路便是逆水而行吗?!”
打了个响指,半空中突然变得通红。
以白衣人为中心,喷吐着火焰的炼狱瞬间形成,以龙卷之势攻击着那层轻薄的光。
温度越来越高,就算防御住了体表的攻击,但是逐渐稀薄的空气还是让白衣人开始渐显颓势。
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状况,因为根据情报来说,朗特是完全没有火系魔法的天赋的,就连点烟也全要依靠火柴。
到底为什么...
“吾辈的远征,决不能停留于此!!!”
白衣人咳血的吼声穿过了火焰的包围圈,在他身后的瀑布也化作了其他的模样,仿若一个背生双翼的天使。
那不只是单纯的光影,而是能够实在造成物理攻击的家伙!
在对方冲破火焰的第一刻,朗特就敏锐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accel·20!”
在两种魔法之间互相切换,除非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都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影响,朗特也不例外。
现在再进行身体加速躲避天使攻击的时候,他的速度明显变得缓慢了。
然而,即便如此要躲过那个身高将近五米的大家伙也绰绰有余。
那种体型,很难想象会有多敏捷的动作。
“天真!”
将身后的守护天使放出去的一瞬间,朗特便捕捉到了对方防御的空档。
现在,白衣人是真正什么都没有的状态了!
“accel·23”
再次加速的时候,朗特的世界变成了冰蓝色,天使挥拳的过程就像是催眠时摇摆的怀表一样可以清晰的看见其轨迹。
接着其挥拳的力道,朗特弓起身子然后一跃而起,直接冲到了白衣人的面前!
“吾友,久等了。”
突然,一个慈悲的声音响起。
“啊啊,何等...”
常年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练就出的危机感让朗特本能地停下了动作,在他转头的刹那他看见了一个泪流满面的中年人,棱角分明的脸庞使其硬汉形象浑然天成。
紧接着,原本缓慢无比的天使突然变回了正常速度,一拳打在了朗特的背上!
“啊啊啊啊!”
在加速中的人是异常脆弱的,而天使却没有自己的形体。
两股巨大的力互相碰撞时,巨大的破风声略过了整个场地,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告诉我,迷途的羔羊啊。”
中年男人的眼泪还是止不住,仿佛因为自己深重的罪孽而感到无地自容似得。
“为什么?!为什么要庇护那个女人!她可是Lust啊!!!”
“哦?有证据吗?”
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朗特想要站起来,但是腰部的一阵抽痛却打断了他。
是锁链!
就在刚才,中年男人抬手召唤了那条闪烁着钢制冷芒的锁链。
尖锐的链头就像切蛋糕一样刺破了朗特的两肋,把他死死地钉在了瓦房顶上。
“为什么???!!!!”
突然,中年男人像是发狂了一样,疯狂的挠着他已经秃了的头顶。
“为什么要为那个妖妇辩护!神呐,难道我真的不能拯救这个年轻的灵魂了吗?!”
说着,另外一个人走向了Lust。
噗嗤————
有时候天气就是这么变化无常的东西,倾盆的雨滴突然撒到了中年人的脸上。
“...嗯...?”
在愣了足足五秒钟后,他才将信将疑的撤回了右手,木讷的摸着自己被雨滴打湿的衣服。
那是一股很不详的腥味,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血——从他的那个同伴身上流出的!
再抬起头看,那个试图靠近Lust的同伴,就像是一直软弱无力的甲虫一样被一把从天而降的黑剑钉在了屋顶上,四肢虽然还在“难以置信”的挣扎着,但却无法离开原地半步。
“无聊的打闹到此结束吧。”
少女虽然身着文德尔的校服,看容貌不过刚刚步入成年。然而在她身边悬浮着的那六把黑剑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死亡的阴影。
“朗特,你耍我?!”
玉指一点,又一把黑剑脱离了队列,直刺已经傻了眼的中年人。而Lust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来到朗特面前,眼神中昂扬出了少有的怒意。
“我刚要谢你救命之恩,怎么就突然这么冷淡呢?”
...
...
...
Lust的右瞳泛着幽绿的光,宛若鬼神,而朗特却面不改色,仿佛在面对一个再给自己发脾气的妹妹一样。
“这种杂鱼怎么可能杀得死你?!”
“事实如此,哈哈,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可真就完蛋啦。”
“你早就想好这么拉我当共犯了吗?”
“如果我要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去笼络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那我就算是有一百条命也活不过今天。如你所见,如果你不出手,或者直接逃走我就要死在这咯。”
“切...”
Lust的柳眉一皱,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东西。
朗特的实力绝不止这点,Lust可以肯定。而几天这发生在莱茵闹市区的事情,也肯定会迅速通过各种渠道散播出去。
如果朗特死了,那么比起这群教会的杂鱼,Lust本人肯定更有嫌疑。恐怕那把在雪山上的逆刃圣剑会不要命地追杀自己吧。
之前Lust就能感觉到,她为了保留自己在星海中的地位不止一次的放过自己。但若朗特死了,逆刃圣剑状态全开的前提下自己能够撑过多久真的是一个未知数。
而现在自己已经出手,等同于向教会方面宣布了自己上了帝检局的贼船,也难以置身其外。现在Lust甚至怀疑,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冲着朗特而不是自己来的。
而想清楚了这一系列的结果就是,Lust现在用“某天突然在柜子里发现臭掉了的鸡蛋跟巴掌大的蟑螂”这一对组合时应该使用的目光注视着朗特。
“那么,合作愉快。”
说着,这位“负伤”的局长伸出了摘下手套的右手。
而Lust则毫不犹豫的伸出左脚,微笑着将那只手狠狠地踩在了屋顶上,将鞋跟用力的旋转摩擦着。
“真是,令人愉快!”
11
“啊,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自从进入了这个叫做萨尔穆村的地方,查尔斯的惨叫声就在众人的耳边回旋着,经久不绝。
“安静点啊,你这样把雾城的脸都丢光了。”
宇有些轻蔑的瞟了一眼在后面的查尔斯,没再多说什么。然而,这已经算是有效地挑衅了,只不过现在的查尔斯实在分不出工夫去反驳。
双手扶着身边唯一一条能算作”安全措施“的铁链,几乎将整个身体都贴到了墙面上,相信任何人在并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都不会做出这种动作。
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现在六个人正在高达数百米,与地面角度接近九十的峭壁上行走着!
在埃斯顿,每个村子都有着自己的领地,并且高度的自治。甚至有些村子中就有一个独立的种族存在着,而各个村子联合起来就变成了如今相对松散的埃斯顿区。
在萨尔穆村,也就是爱丝华出生的地方,各家各户的房屋并不是在一间间地坐落在山腰处,而是集中在了萨尔穆村领地中最高的一座雪山上。
在高耸的山脊上,这里的居民通过自己的智慧跟坚韧的意志力凿出了洞穴,并将他们改造成了适宜居住的类似房间一样的存在。而这样的房间则在雪山上各处都能轻易找到,每一家互相之间大约间隔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村子中地位越高的人,越能够在高处居住,因此作为村长女儿的爱丝华的家则位于山顶。
“这种方式完全不符合建筑学的理念啊,简直是出力不讨好的设计!”
“诶,是吗,我倒是觉得挺新颖的。”
对于查尔斯几乎是吼出来的抱怨,安娜则没什么所谓的回答道。像是猫一般优秀的平衡杆让她轻易地走在这峭壁仅有一只脚宽的小道上,反而还乐在其中。
“其实...在这座山的后面也是有正常的楼梯可以走的...”
走在最前面的爱丝华并没有回头,大家都无法猜测她现在的表情。
“为什么不早说...”
查尔斯的声音已经接近崩溃了,现在六个人所处的位置大约是山腰,已经不是一个原路返回比较划算的位置了。更何况上山容易下山难,看了看下面已经被雪雾覆盖了的山脚,大家不约而同的打了一颤。
“因为很麻烦啊...要绕半个多小时呢...而且,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不擅长爬山,这边明明很平坦。”
诶?
平坦...?
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一个危险的信号突然亮了起来。
“那个...爱丝华小姐,你的意思是这种程度的路在整个埃斯顿算是平坦的吗?”
“嗯,没错哦。”
爱丝华将手指放在嘴边,稍微考虑了下,点头肯定道。
“你们要去莱茵吧,传送通道也在山上哟,那里比这边难走多了。”
咔擦——
一瞬间,大家仿佛听见了希望碎裂的声音。在队伍最后面的查尔斯反应有为剧烈,脸上已经看不见血色了。
然而,祸不单行,几乎在同一时间,山谷中吹出了一阵夹杂着冰渣的风暴,五个人互相对视,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后,响起了细微的笑声。
“凡哥你的头发现在很抢眼哦。”
“祈你这家伙...”
由于担心雪崩,现在全员都处于一个想笑不能笑得状态。
“那个...最后的那个金发眼镜男是不是消失了...”
爱丝华回过头,有些在意的说到。
“啊,糟糕了!”
发现这一点时,似乎已经过去了将近十秒钟了。
“安娜,拜托你了。”
张卫凡捂着脸,有些无奈的说到。
而安娜则什么都没有说,身体轻轻地向下一沉,便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紧接着,在不到两秒后,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并且还带着一个被锁链卷成了粽子状的查尔斯。
“我...已经受够了...短短一小时里这种事情我已经遇见第四次了...”
“你以为不是你跟你的使魔打架我们还用这么费劲的爬山吗。”
面对已经丧失了斗志的查尔斯,祈说到。
的确,就像祈所说的,由于兹贝伦曾经说过不得强迫使魔去完成自己不愿完成的工作,所以查尔斯一直恪守这个原则,并没有使用主人的命令强制命令过自己的使魔。这也就导致了六个人没办法一起飞上山顶。
祈最多一次带两个人,那么在这种被迷雾覆盖了的数千米的高空,想要在准确的回到起飞时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一行人现在只好以最普通的方式去走向目的地——爬。
“啊...没办法啊,祈,看来这家伙快要死掉了,你带他先飞上去吧。”
安娜看了看趴在原地的查尔斯,下定了决心。
“可是那样的话,我也不知道目的地啊。”
“没关系,你带上华一起去。”
“不要,同时托着两个人飞好沉...”
“把其他人装进他的那本书里就好了,这么好的道具就要加以利用嘛。”
经过了安娜的协商跟查尔斯的再三请求之后,祈终于同意了这个计划。而另一方面,爱丝华也默认了被祈拽着领子飞行的提议。
“其实...有一个问题。”
爱丝华举起了手。
“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所有的人装到书里去呢。”
“啊,这个啊...”
五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眉毛都跳了一下,纷纷陷入了回忆中。
“也许那里在夜晚用来当做睡觉的地方还不坏,但是如果被人带着飞...”
查尔斯摘下的他的黑框眼镜,并妥善的保管了起来。
同时,张卫凡也将自己装酒的瓶子用布包了起来。
.
.
.
.
十五分钟后,山顶。
“不行...要死了...”
爱丝华跪在雪地上,眼里噙着痛苦的泪水。并不是情绪导致的,单单是那天旋地转的恶心感就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流泪了,还伴随着干呕。
“就算是罐头...咳咳...”
深呼吸之后,似乎情况并没有就此好转。
“就算是罐头也应该考虑一下沙丁鱼的感受吧!”
“啊,抱歉抱歉,都是因为我。”
由于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感受,比起有过几次经历的其他五人,爱丝华显得最狼狈。查尔斯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上前去主动道歉。
好在爱丝华并没有发作那大小姐脾气,跟半生不熟的查尔斯没怎么计较,只是整顿了一下自己失态的样子,起身继续为其他五个人带路。
“并不是什么好地方,做好心理准备哦。”
丢下这么一句话,爱丝华先一步走进了前面稀疏的白桦林。
“话说回来,就算在山顶还有这么高的白桦,真是少见呢。”
虽然只是宇有口无心的一句自言自语,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在这么高的地方,哪怕是一棵草也很难活下去吧。
“是啊,在南边的山坡上还有很多哦。不过因为走失过几个孩子,最近已经没人敢去的了。”
爱丝华撩了一下头发,随着呼吸的节奏迈出步子。黑色短靴踩在干净的雪上,那声音仿佛比山谷中的寒风还要来的明显。
“到了,就是这里。”
似乎猜到了后面五个人的惊讶表情似得,爱丝华并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地站在门口。
在这之前,大家总是想着无论埃斯顿区再怎么落魄,作为区长的萨尔穆家也应该会有一个想对豪华的宅邸,说不定还是富有地域特色的雪堡呢。
然而,出现在眼前的却只是一幢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墙壁跟屋檐上覆盖着厚厚的雪帽,门前的积雪也只是简单的清扫过。周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院子,只有一圈黑色的剑装栏杆圈出了一块四方形的土地,里面既没有雕像也没有水池。
宇可以打包票,这种程度简直就是皇都边上的度假用别馆。不、应该是比那还要简陋的存在。
“哟,华,你回来了!”
一个头发有些发白,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妇女从二楼的窗子中探出头来,随后脸上的惊喜无法掩饰的绽放了出来。随后,传来一震急促的鞋与楼梯的碰撞声响,这位老妇人来到了一楼,几乎是冲了出来,抱住了爱丝华。
“妈、妈...”
华的表情有些呆滞,可能连她自己也没能意识到,自己的离开居然让母亲这么担心。现在的她,心中也许充斥着愧疚、尴尬、后悔等多种感情,但正因为太多了所以表达在脸上时却变成了麻木如同人偶一般的呆滞。
但是,有一点是不会错的——爱丝华眼眶中微微颤动的泪珠。
“那个...爸爸呢?”
“啊,他啊,今天上午刚刚接到陛下的调遣,去皇都了。”
两人在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后,华才想出了这个可以脱身的办法。
“别提那老头子了,你看看谁来了。”
看这位老妇人的脸色,不难看出作为区长的萨尔穆应该经常去皇都出差,并且引起了相当程度的不满。但此刻,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再次打开的门扉那里。
“华,好久不见。”
“你!你你你!!”
“诶?怎么了华?”
“你、你...”
门扉后少女的声音听起来空荡荡的,没什么底气,说的严重点就是给人一种大病初愈的感觉。而相反的,华这边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刚才的木讷表情一扫而空,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少女带着眼罩——一条刚好遮住双眼的布条。天青色的长发夸张的直接垂直脚踝,身上穿着一身埃斯顿的民俗服装,跟华的妈妈一样,是那种袖摆很长的长袍。不过不同的是,作为少女的她裙摆却没像妈妈那样拖地,短到了小腿往上的位置,颜色也从沉稳的棕色变成了开朗的青色。
然而这一身,最令人在意的还是少女手上的那条锁链。并不算太宽裕的长度大大限制了她双手的活动,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
“姐姐回来...给你造成困扰了吗...?”
“可可可是...”
“哈哈,不过萨尔穆村倒是一点也没变呢,村里的大家也是,华也是。不过已经十七岁了,离家出走的戏码还是少一点比较好吧,你说呢,华?”
咔擦——
是冰块碎掉了的声音,这是华在不经意间发动的魔法。现在的她因为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整个脸颊都想发烧了一样红,但却被憋得说不出一句话。
好在作为华的妈妈,老妇人第一时间明白了这一切的理由,招呼着六个人进屋的同时也在小声的跟华说着一些悄悄话。
不知为何,来自雾城的五个人总有种“逃过一劫”的错觉。
◇
“这地方,意外的宽敞啊。”
躺在一个无论头朝向何方腿都不会伸到外面的大床上,宇在拉着窗帘的房间里,看着从窗帘缝中透过来的一丝光,享受着这一刻。
多久了,也许从离开雾城的那一刻起,就没能像现在这样好好地躺在床上,不必担心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了。
没有破门而入的怪人,也没有突如其来的爆炸。而且...还有软绵绵的大床——不用跟其他四个白痴挤在一间屋子里。
“啊,太爽了!”
将前额的刘海全都捋到了后面,不比在担心其他人看见藏在头发下面的发夹。这种让人完全放松的黑暗环境,对于一个精疲力尽的旅人来说,简直是最好不过的礼物。
从刚才进入房间后的简短的寒暄中,宇得知了爱丝华的母亲名叫玛丽,而姐姐叫做希尔。作为区长夫人的玛丽没有其他贵妇那样的高贵气质,却很懂得人情世故,没有过多的询问宇一行五人的来历,仅仅只是确认了是华的朋友,就给每个人安排了一个这样的房间。
“哈哈,好久没能一个人独占一张床了,这才能叫做休息啊。”
回想起在库科医生那里的一个月,每天晚上都要跟张卫凡以及查尔斯三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还要轮流睡地板,同时还必须忍受沙漠中那体型惊人的蚊子的骚扰,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不过那也是宇第一次开始觉得超速度魔法在生活中有作用,因为他可以借助超速度准确的抓到蚊子——虽然完全抓不完。
翻了个身,宇准备睡一个谁叫都不起来的懒觉——如果他没有感到手臂一凉的话。
“...!”
这种冰凉的触感在这个有温暖火炉跟柔软棉被的环境里显得尤为敏感,就像是一桌佳肴上空飞着一直苍蝇一样。
但是,很熟悉。
在怀着十二分的不情愿睁开眼睛是,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这并不是宇第一次见到这家伙了,早在几年前在雾城时,这个不知道应该归类于什么物种的小东西就时常给宇找麻烦。
那是一条蛇,并且会说话,他一般称自己为“魔龙大人”。
“呃、呃...”
宇的眼皮开始颤抖,就像计划全部都被打破了一样,这种感觉称不上愤怒,却的确令人很不爽。
“嗨,好久不见啊,宇,你看起来...”
魔龙大人甩着尾巴,却在话说完之前就被提了起来。
在这个一山连一山的雪山山脉中,某座山的山顶,一幢白色的房屋的顶楼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同时,里面有一个类似白色弹簧的东西被抛了出来。
“应该...是错觉吧。”
擦掉了刚才因为惊讶而出的冷汗,宇直接倒在了床上。
然而,手臂又传来了那种冰凉的触感。
“嗯...?”
还是那双有些喜感的圆眼睛,完全没有蛇类动物所应有的狠毒。与刚才唯一的变化就是头上多了一个包,看来它刚才是用头着落的。
魔龙大人就盘在那里,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看着宇。而宇则僵在了原地,仿佛空气都已经凝结了一样。
数十秒后,一方认输了。
“拜托让我好好睡一个觉,我现在再不睡就要死了!”
“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让你帮忙啊。”
“等我睡醒了OK?”
“很急啊。”
“那拜托你快点说。”
“我的力量被封在了大裂谷中的浮岛里,你要帮我取回力量。”
起身。
开窗。
抛出。
...
...
...
“我错了,我不应该开玩笑。”
头上有两个包的魔龙大人完全没有诚意的道歉着,也没人知道它依靠着什么这么快就能爬回来。
“话说回来,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靠游泳过来的咯。”
“哈?”
“很奇怪吗,你们都已经走了将近半年了,我在这期间还去了安弗拉那边的海域呢。”
短暂的沉默后,宇的面孔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暗淡,靠在了床上,有些感慨。
“是吗,不过明明只是半年,却感觉离开雾城好久了。”
似乎有同感,魔龙大人也跟着摇起了尾巴。
“那之后,雾城怎么样?”
“很和平啊,再也没有过恶性伤人的事件发生了。”
“呵...果然,是我的原因吗。”
“怎么可能,是因为本大人收到了金枪鱼作为贡品,才决定守护那块穷乡僻壤的。”
“哦?那真是太感谢你了。不过,是谁给你的金枪鱼。”
“港口的渔夫们,因为我能帮他们预测鱼群迁徙的位置。”
“你这已经算是出卖同族了吧!”
“我可是龙哎!”
不知不觉中,宇再次被魔龙大人那没心没肺的性格影响了。
“魔龙大人,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诶?发生什么了吗?”
“哈哈,的确呢,发生了不少事情,感觉对我来说是一个好长的故事啊。”
“这就是人类短暂寿命的缺陷。”
“喂,我可是很认真的!”
“啊,哈哈哈抱歉。”
诶...!
哐——————
门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被打开了,穿着白色睡裙的爱丝华闯了进来,然后迅速的把门关上。
“那个...”
“什...!”
还没等宇的话说完,爱丝华就先因为过度惊讶而叫出了声,不过在中途又凭借着意志力停了下来。
“那个...”
“安静!”
明明是你更吵吧!
虽然心中暗自这么说,但是宇却完全没有讲出来的意思。毕竟爱丝华虽然没怎么有大小姐脾气,也不代表她会听你讲道理。或者说跟朗特不同,宇在面对女孩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
在走廊外再次进入了刚才的寂静后,爱丝华才放下来绷紧的神经,长舒了一口气。
“诶?!那是什么?”
突然,爱丝华注意到了魔龙大人的存在,而魔龙大人也一惊,但好歹没有口吐人言,只是在装死。
“啊,哈哈...这个啊,是...啊、对了,是腰带,从前没见过吧。”
为了隐藏魔龙大人的存在,宇顺手将它拿过来系到了腰上,不得不说长短还刚刚好。
“啊...是啊...这么奇怪的腰带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种系两条腰带的人也是第一次见。”
将信将疑的,爱丝华嫌弃地看着宇。
“倒是你,怎么突然跟逃难似得,这里不是你家吗?”
“是啊,但是我怎么会想到我姐也回来了。”
“你们俩关系很差吗?”
“倒也不是...”
作为埃斯顿的女孩,爱丝华倒是继承了这个地域的不拘小节,即便是穿着睡裙也毫不介意的坐到了宇的旁边。反倒是坐在床上的宇,爱丝华的这一举动直接让他变得危襟正坐了起来。
“宇·若日!”
“诶...我不太习惯那个名字,虽然我们俩才认识不久但能不能直接叫宇就好了,若日这个姓氏让我浑身发麻。”
爱丝华墨绿色的瞳孔借着窗帘缝中的光,在这个黑暗的环境下像是两颗荧光的绿宝石一样闪了闪,随即改口到。
“宇,拜托,告诉我变强的方法,像你那样?”
“什么?你脑子没烧坏吧。”
“我很清醒。”
“那起码说是哪方面的‘强’吧就算你这么问我也感到很困惑啊。”
宇抓了抓头发,摸到了自己额前的发夹,便下意识的将刘海拉了下来。
“就是字面意思上那种,即使面对那样的大海蛇也敢单挑的感觉。”
“诶...怎么说呢。”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的请教宇这方面的问题。虽然在将魔法用于战斗这方面宇的确比同龄人有着更丰富的经验,但远远称不上老师。
“虽然不知道你这么问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老妈常跟我说,女孩还是不要太擅长战斗来的比较好。”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说的话,我也说不清楚。但是不管怎么想,战斗都应该是男人的事情吧。更何况,是现在这个连男人都不怎么需要去战斗的丹特,女孩们为什么还要去热衷于那些战斗的技巧呢。”
“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女人生来就比不上男人吗?”
“不能这么说吧。”
随着窗外的云层在劲风中飘过,房间内的光也在慢慢地在墙壁上涌动着。壁炉中的火焰依然像最初时那样富有生命力的熊熊燃烧,而宇却有些词穷了。
“要说的话...应该是负责的领域不同吧。毕竟总不能让公主去打败魔龙然后去拯救被关在高塔里的王子吧,那样的王子未免也太窝囊了。”
顿了一下,宇又补了一句。
“不对,也许那样也不坏。不过本身‘将魔法用于战斗’这个命题就错了,这么神奇的力量我们明明可以用在更有用的地方,给河流改道啊...使农作物大丰收什么的...为什么非得要用在最没用的打架、甚至是杀戮这种事情上呢。”
虽然讲的都是一些随处可见的大道理,但爱丝华却多多少少听进去了一点,并开始思考自己的事情。
“真是意外..我本来以为你是个白痴。”
“啊,也不是我自己一人想出来这些的。不过我有一个很喜欢打架的哥哥,小时候就很爱制造事端。啊不,现在应该也是一样吧...”
挠了挠头发,宇有些尴尬的说到。
“所以有时候就在想,明明在丹特只有十分之一的人拥有魔法,那作为幸运儿的我们哪怕不用这种特权去保护他人,也不应该用这种特权去恐吓他人吧。所以每次看到那些长着魔法去为所欲为的家伙,都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宇的哥哥...比宇还厉害吗?”
“嗯...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恐怕是这样的。由于父母都拥有魔法,所以我们俩都掌握着两种魔法,我的血脉更偏向母系,而他的更偏向父系——这是以前一个很精通魔法血脉的观测的大叔跟我说的。但是,那家伙即使是在母系的魔法上也能够胜过我,真是个怪物啊...”
宇看着自己的手,话语中比起不甘心更多的是回忆,似乎很怀念儿时的时光。
“不想要赢吗,宇难道一次也没想过赢自己的哥哥吗?”
“怎么会,我也是会争强好胜的。只不过那家伙真的是天生就适合战斗的类型,实在是打不赢啊。”
啪————
爱丝华将头发撩了起来,像是死了一样的仰在了床上。白色的长发像是撒出去的水一样散开,而华则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可是,一次也没有赢过吧。”
“哈哈,被你猜中了。”
宇有些尴尬,就像华说的那样,他一次也没有赢过朗特。
“我也是呢,我也一次也没赢过姐姐她...”
屋外的寒风在烟囱口吹过的声音可以清晰地听见,也正因此,身侧的火炉才显得异常温暖。在这个虽然黑暗却还有着一丝光亮的房间里,少年与少女似乎找到了互相之间的交错点。
“姐姐一直就是那一种表情,很温和的笑着...谁见了她都说她是个很有亲和力的女孩子,还有一头很惹眼的头发,不像满身都是刺的我...”
不知不觉中,爱丝华似乎将宇当做了可以抱怨的对象,开始数着她从记事开始跟希尔之间的较量,以及各种各样的败北经历。
“平常还好,每次在有关魔法的学习的时候,她那种怪物一般的天赋简直让人连与之比肩的想法都升不起来。仅仅在最初的作为学徒的两年间使用过咒语,在之后的时间里姐姐都是直接发动魔法的,后来就直接被帝国给收编了。那家伙当时还各种推脱,要知道这种事情可是对才能最大的认可啊!”
“啊...也不能这么说吧,也许希尔小姐并不喜欢皇都的那种氛围呢,那里并不是什么都好的。”
“但是也要考虑考虑我们这些没被选上的人的感受吧,这就像是有人送她了一桌不合口味却很丰盛的佳肴,她一边推脱一边在那里吃,而想吃那些菜的人们却只能在旁边看她推脱的样子一样。这种感觉...超~不爽啊!”
叮————————————————
是非常特殊的金属所发出的声音,更确切点说,是丹特第三版的金币所发出的声响。一般正面写着一,而反面画着那个象征着丹特的黑色太阳。虽然在金币上它也被不可避免的染成了金色。
“爱丝华...你想要在皇都工作吗?”
宇一边掷硬币一边问道。
“呃...谈不上想啦...可是姐姐做到了,我也想去试试。大概...就是这样吧。而且,我也不想要就这样长大到试婚年龄然后嫁给某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少爷。”
对哦,这家伙也早晚会面对这种事。
而且十七岁在丹特结婚也已经不算太早了。
拍了一下脑门,宇突然转过了这个弯。哪怕这里是埃斯顿区,但作为区长女儿的爱丝华,她还是有着联姻的价值的,再加上本人的性格有这么要强,离家出走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了。不仅仅是简单的逃跑,也算是对父母的一种抗议吧。
“可是,一般来说这种事不都应该由长女来做吗?”
“话虽如此,我在以前也一直以为这种差事可以全抛给姐姐,但可惜她现在貌似在皇都身任要职,而且是那种保密性很强的工作,所以嫁人这种事几年内基本不可能了。”
从爱丝华的话中,不难听到一丝怨气。宇笑了笑,非常能理解华现在的感受。
本来就一直压自己一筹的姐姐就在无形中构成了巨大的压力,但在这之前华也许都将这种压力与“不必联姻”这一条件互相抵消了。换句话说,华一直想着哪怕大家都注意着优秀的姐姐也没关系,反正自己也能因此逃过联姻这一劫。然而,现在希尔却凭借着自己的本事逃过了联姻,所有的倒霉事都落到了华的头上。
这种感觉,虽然有一定程度上的咎由自取。但肯定,糟透了!
“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嗯?
爱丝华的眼神中充满了问号,没能理解到宇的用意。
“把我带到你家,萨尔穆区长宅邸这件事情。现在有人想要将暗杀我的这个黑锅甩给你老爸是没错了,虽然他们因为各种顾忌所以并没有动真格,但现在这种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我死在了萨尔穆区长的宅邸,恐怕你们一家都会以谋反罪为名被统统杀头吧。”
“诶?那怎么办,我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
听到了宇的解释的华“噌”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你们不是很强吗,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杀死?”
“很...强?”
抓住了爱丝华话中的字眼,宇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我们跟你一样,只不过是一些比较有天赋的小鬼罢了,遇到真正的敌人时,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噌————————
窗帘的最后一丝缝隙也被爱丝华掩起来了,同时这个不怎么聪明的埃斯顿女孩还在房间内找着什么,也许是能把宇藏起来的东西。
“没用的,如果帝检局的人想杀我,他们那比狗还要灵的鼻子绝对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藏在哪里都一样。”
“可是,那要怎么办才好啊!那不就等于是我害了你吗?如果你不是来了我家,也不至于被杀!”
很单纯的内疚浮现在了华的脸上,并没有参杂其他多余的感情。但正因如此,反而让宇小小的吃了一惊。
“你这家伙...不担心自己的家人吗?如果我死了,他们也会被降罪,这也相当于是我害死了他们哟。”
“一码归一码,现在我起码要保护好你才行!”
“哈哈...”
宇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看着从壁橱里翻出了两床大棉被的爱丝华。
“哈哈哈哈....”
“你神经病啊!”
“哈哈...”
妄想用被子把自己藏起来吗,这种天真到可笑的计策,反而感觉跟爱丝华意外的拟合。
“放心,不用那么着急,想要我死的不止帝检局一股势力,恐怕还有人在暗中看着呢。所以我死在哪,死在谁的手里他们恐怕都没达成共识吧,不然我也不会活到今天,帝检局也不会玩出嫁祸这种小把戏。”
“那也就是说,你暂时不会死咯?”
“大概...吧,谁知道他们两方之中的哪个会不会突然头脑一热呢,毕竟这种平衡可不是竞技场上的铁则,违反规则的人不论受到什么惩罚对我都没任何补偿。”
叮————————
宇手中的金币随着这一声响飞向高空,并旋转着下落。其间,金币的两面分别反射着来自壁炉的火光,让其显得更加耀眼。在躺在后面的爱丝华看来就像一颗垂直下落的流星,虽然短暂却很耀眼。
“所以啊,你这家伙还算是幸运的,以后多少跟希尔小姐亲近些吧,她到底是你的姐姐呢。更何况,我能感觉到,她一定很爱你!”
叮————————
象征着丹特的太阳图案在空中旋转着,闪烁着。
宇说出了下半句。
“相比之下,我现在却不得不去思考怎么逃避我老哥的追杀。哈...真是讽刺。”
叮————————
整个房间都被静谧的气氛笼罩了,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变得很小,甚至让壁炉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声盖了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相比之下觉得自己幸福了不少呢?好好去珍惜吧,有些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坏。以后不要离家出走了,你后面可是跟了一队会担心你的人。”
“可是...”
“还是放不下跟希尔小姐争个高下这件事吗?其实啊,人与人之间并不是只有魔法可以比较的,更何况还是用魔法进行战斗这种野蛮的方式。尤其是女孩的话,应该有更多更文明的方式吧。”
“不是啊,我是说宇的事!”
“诶、我?”
穿着白色睡裙的华甩掉了拖鞋,爬到了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也许你哥哥并没有你想想的那么坏,到现在你不是也没有去确认过吗?”
这家伙,应该说她是热心肠吗...自己的事情说完了接着就开始关心起了别人的事,这种无间隔的反应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哈哈...也是呢,不过有些事情确认了反而更加失望吧,尤其是这种并不怎么难猜的事情...”
叮——————————
宇挠了挠头,有些丧气。
“太阳。”
华伸出了雪白的食指跟食指盖在了金币上,下了自己的注。
“好吧,那我猜是数字。”
两人都是有口无心的玩闹心态,拿开了手,一个太阳的突然展现了出来。
“嘻嘻,我赢了。”
“好吧,是我输了。我会想办法找他确认的,确认他是不是想杀我,虽然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蠢...不过作为交换,以后别再离家出走了。”
宇悄悄地收起了金币,而只有围在他的腰上的魔龙大人看到了,在金币的反面,也画着一个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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