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了。”当克鲁尔听到熏醒来的消息后，匆匆的赶来，正巧遇见了外出购置食品的安娜。至于其他人，或多或少送来了祝福，却抽不开身。
“那么，那女孩想起来什么了么。”当两人并排向熏的病房走去的时候，克鲁尔问道。
安娜摇摇头，说：“昨天晚上我和她聊了很多，她看上去很正常，思想很清晰，但是，她说她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也只是隐约对自己的父母有印象。她甚至不敢确定那就是她的双亲。自己的家庭，学校，故乡，她都不能很细致的说出来。”
“这可真是糟糕。”克鲁尔嘟囔一句：“搞不好非常麻烦。”
“但是，有一点，那女孩记得很清楚。”安娜向克鲁尔报告：“那女孩，说了一句话。”
“什么？”克鲁尔随口回应一声。
安娜没有马上说出来，一位护士推着坐着轮椅的患者从他们身边经过，安娜回头看了一眼，确认他们走远以后，她示意克鲁尔低头。
克鲁尔弯腰俯身到安娜够得到的位置，安娜踮起脚尖，在克鲁尔耳边轻轻说道：“僵尸……”
两人沉默了，安娜还在四顾着，警惕的看着周围，不希望有谁听见他们的对话。
病房门被打开。
“熏，医生来了哦！”安娜一边招呼着熏，一边将食品放置在物品柜上。
望向窗外的熏闻声回过身来，对到来的克鲁尔微微欠身示意，克鲁尔举手打招呼：“嘿，小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我已经好多了。”熏说着有些生疏的英语：“谢谢你，医生。”
克鲁尔微笑的点点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问道：“那，小姑娘，不介意的话让我检查一下，可以么？”
“好的。”熏同意了。
在一番简单的检查过后，克鲁尔说：“小姑娘既然醒了，就可以好好吃东西了，饮食需要注意的问题我都跟安娜说过了，至于头上的伤，还需要注意一阵子，呐，小姑娘，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介意么？”
熏仿佛明白接下来会怎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
克鲁尔轻咳一声，说：“那么，我开始了。恩，首先，小姑娘，你的名字……是叫熏，是吧？”
“恩。”熏点点头，说：“老实说，我不敢确定，我有被那样称呼的感觉……”
克鲁尔一头雾水，疑惑的问：“感觉？”
“是的。”熏说：“记忆里……有一位女性，她对我……这样说道……熏……还有……”
“还有？”克鲁尔接着熏的话，似乎想一点点诱导她的记忆里，熏却不说话了，保持了沉默。
克鲁尔知道这意味着这个问题结束了，他开始问下一个问题：“那么，熏小姐，除了你的名字，还能想起来什么么？”
“一位和蔼的男性，还有，一位温柔的女性……”熏在克鲁尔话音未落的时候便回答道，克鲁尔下意识的判断着熏话中的意义，然而熏接着说：“可是……我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有感觉，他们存在的感觉，只是……”
熏不断的搜索着自己的记忆片段，她的内心深处也知道，这两个存在感强烈的人很可能是她的双亲，只是，她怎样回忆，都想不起来他们的样子。
无论他们的存在多么充实，她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也看不见他们的脸。
刹那间，一声“母亲”的呼喊映入熏的脑海。
“小熏！快跑！”
伴随着这一声惨叫的，是被撕裂的人体，熏仍然看不见她的脸。却看见了，另一张，恶心的，让人发怵的面孔。
她不由自主的惨叫一声，剧烈的头痛袭来，熏抱住脑袋，听见了“咣当”的声音。
那是克鲁尔匆忙站起身时，踢倒椅子的声音，熏没有深入去想，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还是那噩梦的场景。
安娜坐在床边紧紧地抱住了颤抖着的少女，克鲁尔伸手想要按住她的肩膀，却又收回来了，这种时候，交给安娜吧，克鲁尔仔细观察着少女的脸色，看着那因为恐惧而几近扭曲的面庞，让他默默担心熏到底经历了什么。
头痛渐渐的散去，熏猛然间想起，那丑陋的脸的真身。
“僵……僵尸……”熏说出这个词，但是克鲁尔并没有听懂，下意识间，熏并没有说英语。
泪水，夺眶而出。
熏虽然失忆，但是思想还算是清晰，短短的一瞬间，熏完全想到了刚才的噩梦是什么意思，她的直觉告诉她，那是她经历过的事情，也就是说……
脆弱的少女不敢再想下去了，她趴在安娜的肩头，失声痛哭。
这举动着实让克鲁尔和安娜猝不及防，安娜缓缓伸出双手，抱住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和肩膀，这是第二次了。安娜真的很温柔。
克鲁尔默默的出去了，作为医生，他深刻的明白，这女孩现在的情况。
医生，背靠着门，听着少女的哭声，违背医院的禁令，点了一根烟，缓缓地吸了一口。
“还记得美国第一任总统么？”
“乔治·华盛顿。”
“中国的首都是哪里？”
“北京。”
“四乘以七等于多少？”
“二十八。”
“我说的话有哪些听不懂的地方么？”
“目前为止还好，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我会问的。”
“好的，我们继续，地球分为哪几大洲？”
“七个。”
“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元首是谁？”
“阿道夫·希特勒。”
……
当熏平静下来的时候，安娜有些嗔怪的看着克鲁尔，克鲁尔耸耸肩，随后问了熏一些社会性的常识问题，这些社会问题，大多数都是生活常识，也包括中小学难度的社科问题。
令安娜惊讶的是，熏以并不显得生疏的英语正确地回答了所有问题。而后，克鲁尔的问题慢慢的超越常识范畴，历史类，哲学类，数学类，猜谜甚至夹杂逻辑推理的智力题都被克鲁尔问出来了，可是熏除了部分英语表达错误以外，安娜的理解中，熏并没有答错任何一道题。
这真的是一个失忆少女的知识容量么？安娜越听越兴奋，也越听越惋惜，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熏也许是一个成绩异常优异的好孩子，甚至可能还是天才。问到最后，克鲁尔都赞赏的吹了声口哨，说：“小姑娘，你的英语很好，可是，根据我们所知，你好像是中国人，对于这，你能想起来什么么？”
熏愣一下，点点头，说：“其实……那个……医生……听上去也许很奇怪，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问题……有些甚至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感觉很奇怪，还有，你问的……关于……中国……我记得很多，其实……不只是中国……还有……”熏顺着自己的感觉说了很多，大脑也慢慢浮现出许多的街道、场景、建筑，又是一瞬间，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
熏抱头呻吟着，剧烈的疼痛让她难以忍受，届时，无数的记忆片段再一次冲击着她的脑海，耳边是一片嘈杂，那感觉，就好像死机而乱帧播放的录像带。
嘈杂声中，熏隐约听见了中年男性的声音，他一直在说：“不要想，不要想，看我，看我！熏，熏！”
熏猛地抬头看去，本坐在自己对面的医生抱着自己的肩膀，眼睛直至的盯着自己，熏在那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看向另一边，安娜姐姐也是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当注意力被医生拉回到现实的时候，熏脑海中的画面消散了，奇迹的是，那剧烈的疼痛也随之离去。
“啊咧？”熏有些奇怪的单手捂着伤口，仿佛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刚才……医生好想问了我什么，但是，什么来着……想不起来……
她看向克鲁尔医生，被她这么一盯，克鲁尔问：“怎么样，小姑娘，想起什么了么？”
什么……想起什么？刚才医生问什么来着……？
“那个……对不起……医生，刚才的问题……可以再问一遍么？”也许是觉得不好意思，熏的声音出奇的小，可是，克鲁尔的眉头明显紧皱了一下。
医生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让熏吓了一跳，截止刚才的记忆里，医生一直都是保持着职业性习惯性微笑的。不知道为什么，克鲁尔严肃的脸让熏感觉到害怕，甚至，熏打了个冷颤，甚至，仿佛有杀气传来似的。就好像面前的这个人不再是医生，更像是一个杀手。
莫名的恐惧支配的熏的心理，熏急忙道歉道：“啊，对不起医生，对不起，我……啊，刚才是不是问道地球上的海洋分布来着，我记得哦，是七大洋哦……”
熏低头伸出手指：“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啊咧？怎么会是七个呢？等下，还有南太平洋……”
安娜惊讶的看着熏，刚刚的逻辑感完全不复存在，发音也严重错误，如果不仔细思考，根本想不到熏在回答些什么，而且，令她更加愕然的是，熏现在低头思索的问题，却是刚刚克鲁尔问过一遍，她自己也完美回答过一遍的问题。
安娜想不到这其中的原因。
怎样也没弄清楚问题答案的少女疑惑的抬起头，突然发现连安娜的微笑也没有了，而医生却突然间又保持着微笑，只见医生伸出手摸着自己的头，说：“没事的，已经很好了，最后一个问题，可以么？”
熏点点头，克鲁尔问：“你还记得自己上一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么？”
不止是熏，听到问题的安娜的脸也瞬间变红，这时，克鲁尔站起来，说：“答案对安娜说就可以了，我得出去一下。”
熏仍然通红着脸低下头，克鲁尔向房门走去，和安娜擦肩而过，安娜疑惑的看着克鲁尔，似乎想要问什么，克鲁尔弯腰，对着安娜轻声说：“她睡着以后，出来一下。”
安娜听着稍微有些无厘头，不过克鲁尔自顾自出去了，房间内一片寂静。
“那个……安娜姐，日期是……”熏扭捏着说出了日期，那羞涩的样子让安娜不由得掩嘴笑了一声，安娜轻轻拍了拍熏绯红的脸蛋，微笑着说：“没事啦，女孩子嘛！”
熏似乎还是有点尴尬，不过看着安娜暖心的笑容，那尴尬也渐渐平息。就在这时，熏打了一个呵欠。她揉了揉眼睛。
“回答了这么多问题，一定也很累了吧？”安娜抱着熏的肩膀，将她放倒，熏吓了一下，想要起身，却被安娜硬盖上被子。安娜微笑着摩裟着熏的脸，仿佛安慰孩子一样：“乖哦，睡一会吧。”
其实困意真的袭来，熏点点头，慢慢闭上了眼睛。安娜还在摩裟着她的头，那手很暖，很贴心，很温柔……
“姐姐……”朦胧之中，熏所说的，不是英语，却也不是汉语，安娜一愣，她仿佛在哪里听过，熏口中的第三种语言。
少女嘴角挂着一缕微笑，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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