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那个通报员走进一间破旧的农舍。虽然外表破破烂烂的，不过走廊里面竟然铺上了墨绿色的一层地毯。
“长官，西莱报道。”我不知道特立克的军礼，也不打算用纳鲁夫尔的法子敬礼，干脆站直身子，大声报道。
沙曼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我跟上。我便连忙在沙曼身后一步的位置紧随。
“是这样，我们有几个人要问讯。可我们营里没人会纳鲁夫尔语，现在你来了，我们终于能好好审问审问了。”
“莫非，是跟我来的那帮人？”
“那些贼配军？他们当然是要审，不过可轮不上先审。”沙曼摇摇头，“咱们要审的都是有价值的，那些人随便问问然后直接拉去修战壕就得了。”
“长官，请问什么是有价值的人，望您明示。”
沙曼朝我侧了侧头，我便连忙凑上去。
“卫兵。”
“卫兵？”
“对，近卫兵。”沙曼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红色的臂章递给我。
我双手接过，那是一个印有双剑的衬皮臂章。
我通过红色的底色判断这是纳鲁夫尔高级军官的随员才会有的东西。不过，究竟是怎样的级别我当然也分辨不清。
“有大人物来前线了。”沙曼说道，我清楚的看到他的嘴角上扬，“十天前，我们夜间突袭时，在纳鲁夫尔的一个次级阵地捉住的小子，他胳膊上就戴着这个，咱们可得加快速度，顺蔓摸瓜，逮住那个大官，别把这个机会放掉了。”
“调查这种事，为什么不交给宪兵做呢，那样肯定快得多。”
我这么问道，然而，话出口的瞬间，我恍然大悟。
“哈哈，那可不成。”沙曼拍拍我的肩膀，“到了。”
我跟着沙曼进入房间，一眼就看见了被拷在椅子上的卫兵。
“今天的事情，团长也是认可的。”
沙曼对我耳语道。
“是，我明白。”
团里要抢功劳，不能把抓纳鲁夫尔大官的机会放给别人。
沙曼居中，我居左，坐在俘虏对面，把军帽也放在身前的桌子上。
“下面，我说什么，你翻什么。”
“是。”
“你是哪里的贵族？”
这叫什么问题！难道是要勒索赎金不成？虽然疑惑重重，但我还是按照沙曼的命令用纳鲁夫尔语复述了一遍。
那个俘虏飞速的回答了我，看来他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觉得中校先生只是想着要要点赎金。
“长官，他说他是艾特子爵的三男。”
“问清楚他的近支亲属，居住地还有家庭产业。”
沙曼直直的瞪着那个被俘虏的卫兵，朝我下令。
我没有怠慢，一一提问，俘虏也都一一回答，我把他的回答用钢笔写在一张纸上，递给沙曼。
没想到，沙曼根本没有细看，随手把我写的笔录荡到桌上。然后，从桌布下面重新抽出来一张暗黄色的卡纸放在我的面前。
“长官，这是？”我发现卡纸上密密麻麻的一层油亮小字，从侍奉主官姓名军衔再到其本身的一概信息，无所不有。
“你问就是了。”
行吧！我一个一个的提问，然后换了一支细口径钢笔把回答记在行间的夹缝里。
终于，一个小时过去了，我把所有问题都问完了，而沙曼先生也恰好喝下了第四杯浓茶。
“完成了，长官。”
“很好”沙曼这么说着，挥挥手叫士兵把那个俘虏带了下去。
“渴了？来两口？”
“是。谢谢长官。”
不过究竟是谁害我那么一张嘴开开合合那么久？
“知道为什么咱要先问问那小子的来头吗？”
“属下不明，请长官明示。”
“嘿嘿。”沙曼又笑了。老实说，作为一名帝国军人，他的做派却总让我想起路边比比皆是的喝高了的大胡子们。
“告诉你，学着点。什么人当卫兵？只有来前线镀金的纨绔！你一看见他是个光鲜的卫兵，就得先问好他的来历，看他的神色究竟是不是那么回事。其实什么什么贵族我也分不清，咱们就纯粹的诈他，一直逼他说家里的情况。他要是假货，准露馅。这招灵着呢。”
说完，他又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最后咱们还可以拿一点点赎金，大家分了。一个有葡萄酒庄的贵族家里的三男，搞多少钱好呢……”
居然言中……不过，我却对赎金丝毫没有兴趣。身为帝国军人却天天想着计划外收入，这是一种算不上背叛的背叛。
于是，我想把话头拉回正轨。
“那么长官，他的那个诗卢特少将，咱们抓还是不抓了？”
“抓，指定要抓！”营长回答的格外迅速，“诗卢特，纳鲁夫尔中央陆军学院副院长，这可真是条大鱼啊。他来前线观摩，还敢来离咱们那么进的地方就是给我升官发财的机会，逮住他然后咱们的报纸再玩命宣传宣传，还怕打不进尤隆城？”
“那么长官，咱们要怎么动手。”
对面毕竟是少将，纵然真如沙曼所说来到了极其靠前的位置，又哪里是一个营能轻易打量的呢？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完全明了了，对方囤在突出部不说，对面的保卫部队还是莫苷夫尔贵族的草包团，不足为虑。现在去准备准备，今天晚上就带全营精锐渗透，你现在留下继续把剩下的俘虏给我审完了，西莱少尉。”他把卡纸收在口袋里，重新扣上帽子，这么说道。
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他之前话里讲的就是“给‘我’升官发财的机会”，主语是“我”而不是“我们”。
把事情办好，老实点，之后就给你个少尉当当。
“我先走了。”留下这句话，沙曼就站起身子向问询室门口走去。
我站起来，模仿着特立克军礼向沙曼敬了一个礼。
“愣着干什么，送营长。”我大声命令门口的士兵们。
沙曼的要求和野心，我完全支持。只要拿到我的那份就好了。
谁让我也有的是想做到的事呢？
“西莱，”沙曼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你也有点像是个军官了。”
送走了沙曼，我走回审问席，没了沙曼，我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正中间的座位上。
“少尉先生，下一个？”
世界上有很多笨蛋，譬如把即将加冕的太子称作殿下而不是陛下的侍从。不过，身旁的士兵显然是一个聪明家伙。
“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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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军靴踩在沙子一样的泥土上，虽然蹑手蹑脚但没有办法完全避免声响。
“喂，二连长，叫你的人都快点。”
这是我从军的第十五个年头，有趣的是，在这12年里，有9年我是趴在战壕里的小兵，功不高但劳苦的在第10年当上了排长，然后一跃当上了营长，升到了中校。
时来运转了吗？没错。
两年前，我奉命带着弟兄封锁街区，奇迹般的逮到了乱党领袖。
不过那个乱党领袖真的很奇怪，从他的那头金发来看他根本就不能算特立克人，可他却摆出挂心特立克未来的样子。
我最厌恶这样的家伙，如果特立克有什么丑恶的话，一定是这样的老鼠搞的鬼。
我抓住了他，然后明智的把他交给了我的老上司，老上司也按照“规矩”把乱党献给了上司的上司，青云而上。还好，他终于也没忘了拉我一把。最后，上司的上司封了爵，上司升了将军，我也提了营长。
“报告，前方无敌方岗哨。”开路的侦查兵撤了回来。
“嗯……”我拿出地图，对着冷冷的月光查看。不过，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那个小小的手电筒。
“营长，侧翼的警戒哨都已经干掉了，没有伤亡。”说话的是三连长哈勃。
“不过，长官。咱们此行只有那么不到四百人，炮火支援没有，掷弹筒，轻重机枪都没带，打起来恐怕……”
哈勃是大学出来的军官生，刚到前线仅仅两周。初到就是连长，竟然还美其名曰历练。
我又想起来那个西莱，学生兵都是那个鸟样子，外表谦卑，骨子里却带着傲慢。
凭什么这种人来了就能做尉官？
“而且，长官，目标区域是一处小高地，而咱们的展开区域则是毫无遮掩……”
“上尉先生，您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不过咱们这次是为了奇袭对方高级别军官，所以自然要轻装上阵。”
“还有，这次行动，不是我的意思。”
哈勃终于沉默了，面对不利，顺势拿上级来压这种毛头小子，是很奏效的法子。
当然，我在话里留了个“扣”。
“您是对的，长官。不过我仍然认为，咱们此举太过冒险。我们应该问团部要些支持，如果您坚持不退，至少咱们可以就进攻方向上进行一些调整……”
混账，真是没完没了！
我不管啰嗦的哈勃，往前迈开步子。
那个近卫兵说了很多很有用的信息，我敢肯定我能捉住那条冒进自大的大鱼，就像2年前一样。
全军在默默中前行。
“嗒”，一声枪响划过寂静，刺入我的耳膜。
“＆^~＆”我听到周围突然出现的最熟悉又最陌生的纳鲁夫尔语叫喊，心中大叫不好。
不远的前方火光隐隐，纳鲁夫尔的机枪在咆哮，制造出厚重弹幕的超越射击下，我无路可走。
“营长……”“救命，火，火啊。”“跑啊，快跑，大家快把枪扔了跑吧。”
原本有序的队列瞬间乱做一团，敌人没有近身，只是倾洒着火力，纳鲁夫尔的重机枪虽然没有特立克的精密，不过在目前四百米的距离下，也是轻松应付。
“砰！”格外清脆的一声枪响在我身后响起。我感觉侧腹温温的，慌忙摸去，却是满手鲜血。
我感觉顿时失了力气，朝着沙土倒去。
“沙曼中校倒地殉国，三连连长，上尉哈勃接替指挥！全军听令……”
殉国了？……哈勃接替指挥啊……
又是两声短促的枪声在背后响起。
“这样的脑子当营长，已经是过度了。”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低语，来自哈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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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敬的劳宁先生及夫人，
我代表特立克帝国国防军向您表达深深的哀思，您的儿子沙曼·劳宁于十六日尤隆前线夜间渗透中遭到敌军伏击，不幸被流弹击中，献出了宝贵的生命。感谢您的儿子为特立克的未来所做出的一切，我们忘不了他为特立克所做出的一切贡献，节哀。
第四军团第三师一团团长，
魏奇·哈尔特陆军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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