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相斥。
对于高阳洗实与高阳离解之间的微妙关系,我只想说这些。
常年不曾经历过上学、甚至不清楚暑假与寒假对于同龄人意义的我,说到所谓九月一的开学日,也只意味着在此之后的第二天是九月二号。
便是如此。
就算我今年终于正式入学,九月二号亦未能坐进教室,没能有幸听那些天才培育专家们咿咿呀呀的讲些早已熟知的基础知识,估计这种情况将持续近一个月,如此胶着的事态让我碰上,除去不幸一个词汇以外却再无可谈。
「变成大事件了。」
盯着手机看,没费心思便找到了新特高混沌展开的实况报道。
遭到退学的四百余名学生,其家长表达了不同的态度跟气量。
作为掌权者,对此愤怒地。
作为经营者,对此发表怨言的。
作为暴力拥有者,对此露骨反抗的。
作为没有能力一般人,集合起众人力量的。
还有仅仅忍气吞声等待转机的。
从粘稠的开学日算起,到目前为止时针已经转过三圈,统合时间为一天半,三十六小时,事态朝着预想中不受控制的方向暴走。
作俑者,现任羊舌家主羊舌竹薪不见踪迹,其余校级干部成了对外发言人。那些可怜的长辈不得不接过烫手山芋,代替随心所欲的校长发表自己都看不惯的言论。第一次发表会就受到了袭击,被愤怒权力阶级安**会场的暴力团伙袭击了,数名教师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主菜到此为止,作为佐料的是破碎的事后杂谈——新特高校门前被记者围满,妄图走进去的,别说教师,就连在校生都遭到了严重的人身骚扰,他们像闻见腐肉香味的臭虫般从城市这座大型垃圾场各处一同现身,对我所在的高中发动围城,图着自己的方便破坏内部人员的人生规划,自说自话的把人家不愿见人的秘密散播出去。
不知从哪个小时的哪一分钟开始,不光那名藏身暗处隐隐发笑的校长以外,连不曾遭到退学——在九月一号幸免于难的学生们也成了媒体攻击对象。
在他们——自诩客观正义的一方看来,事情是单纯的。关系时无辜被害者跟虎口脱险者,其中谁更可怜一看便知,既然被退学的学生把被害者的身份抢走,那么留在学校里的学生、背叛者们就自动成了加害者一方。
其中关系无需表态。
即使表态了亦不可能得到理解。
这种不讲理的舆论走向名为社会的构成方式。
遭到退学的,跟留在学籍里的,他们之间并无什么利益问题,而要说这种事,也只会被外人当做不负责任的结果论遭人白眼。
要说到讨伐加害者们的猎人们所做之事——是比起黄坂妖这个存在更为透彻的暴行。
学校服务器遭到攻击,在校生名单被人偷出。
学生的私人资料未经掩饰的上传到网上。
被不知情者们随心所欲的窥视了隐私。
在始料未及的地方诬害了名字,在不理解的圈子里被人以偏见锁定遭到暴言。
真是强力的不得了的勇者小队,办事效率连我都心觉佩服。
这便是直到今早离家为止的情况展开,也正因事态朝过激方向发展,我校早早就发布了自由登校资讯。作为教育一方任由现状急转直下而无还手之力已是失格,现在就连施教的义务都不得不暂时放下,白白浪费学生的时间,放在以往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恶事,却也实际发生了,白纸黑字的写在联络邮件里,这也直接证明了本次事件作崇之人拥有着强大的影响力。
场景是鬓狗夫妇和火焰少女依次告辞的廉价快餐店,闺名PINK。虽然没有麦当劳那么高的认同度,但它在盘海市也算小有名气,连锁店也开了十多家,目前正是蒸蒸日上的繁荣样子,提供的餐点也理所当然的实惠又美味。
廉价终究是廉价。
拿膝盖想也知道,尽管这不是我讨厌的地方,但这个地方终究会讨厌我。
看样子,哪怕换了便装出门,随心所欲的用长裙装点了自己,我们的形象也与这种面向一般大众的店面格格不入。
原因或许是金发碧眼,抑或是被姨母培养出的高雅气质也说不定,言而不尽的是,从刚才起我就备受瞩目。鬓狗坐在对面与我交谈时,起到相当的威慑作用,这家伙刚一离座告辞害虫便聚集过来。其中明目张胆搭讪的青少年也就算了,他们也是勇气可嘉,我也不吝于提供一小份爱情出来,找了晦涩的借口将他们打发走。相比起来,那些暗地里偷拍的猥琐男人实在难以原谅,他们无视我的意思就把这幅父母所赠的容貌储存下来据为己有,光是想象一下在此之后这些照片遭到的待遇就令我羞愤至极。
比方说直到刚才,在等待黄坂妖把脸上的苹果馅洗掉的时候我随便上网打算跟踪新特高最新消息,却找见了个令人扼腕叹息的帖子。
『PINK三重叶水店发现超级大美女!(内附图)』
图上清楚照着个金发蓝眼的楚楚可怜少女,正午的淡淡阳光斜着洒在她身上,原本便色泽艳丽的头发像镀金般闪闪发亮。少女脸上浮动着柔和的色彩,煽情的长长睫毛哪怕在这低分辨率的图上也清晰可见,虚幻又不真实,像幅厚涂浓抹色彩醉人的油画似的被描绘于此。
唔呋呋——嗯,这不是我么?
耐着性子往下看,发现回帖的相当多,求更多照片的,要求提供联络方式的,甚至还有说马上出门参观的——好像大家、这座城市里的年轻人情绪都很高嘛。
不错,讴歌青春是好事。
只是感觉有点,不,是非常,非常恶心。
要问为什么,虽然普通女性可能会因备受瞩目而兴奋,但作为大前提,我是男人。
一码归一码,哪怕我是男性,被侵犯了肖像权的事实也不曾改变。至今发帖人还在跟踪报告我的一举一动,看样子还在店里,稍微环视一圈便发现了鬼鬼祟祟的作案者,是个染了发的青年男子,不像是有什么不得了力量,或许先入为主,这家伙从头到脚都令人反感。实在不想自己动手,我打发洗实姐去摆平这事,她立刻点头领会了。
这不是本人展现自己的舞台,而是从者的工作岗位。
短发青少女英姿飒爽的站起身来。
作为始终需要潜伏在主人影子里的存在,她穿着完全无法张扬个性的服装,随性的T恤可以跟市井环境融为一体。这样的打扮令高阳洗实的特殊性变得稀薄,所以当她突然站起,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才显得非常突兀,吵闹谈论着我们这边的客人们一下子鸦雀无声,注意力一下子被拉了过去,好似在兴奋着等待事情新进展。
总之此刻,从头到脚穿的毫无个性可言的短发女性高阳洗实,取代了我成为被人瞩目的焦点,无论慕名而来的好事者,还是原本就在店内的消费者都好奇的猜着她打算做什么,随后便看到了她捏在手中的一次性杯子,就自顾自的失望了,心中想着原来只是要续杯呀。
但高阳洗实没接受他们的期待。
——高阳洗实没接收任何人的期待。
这也是自然,顺着外人的意愿行事,倒不是义务。
与饮料吧反向而行,随便走了几步,停在不该停的位置,在偷拍者面前驻足,全身气息变得危险而冰冷,我的女仆,不带表情,没有情绪,无所思无所想,单纯的正常工作着。
抬起杯子来,扬手向那人泼去。
色彩鲜艳的桔汁,在空中飞洒出来,绽放开来,一瞬间铺满偷拍者的头脸。
再说一遍,这里是高阳洗实的战场。
「……啊?」
那人只能发出不带涵义的音节。
「请把你发的帖子删掉,然后把手机交出来。」
虽然用了请字,但她所说的,是不容狡辩的命令句,是身居上位者的自负口吻。用了请字比没用性质还要恶劣,是彻底没打算把对手当人来交涉,如同哄孩子一般。
「疯、疯女人……凭什么我要把手机交给你,不懂得隐私权吗!」
「没想到会被偷拍别人的变态指责呢。」
「别乱说话啊!何时何地我又在哪里偷拍了!没证据的指控也得负起责任的!」
「何地和哪里说了两次呢……算了。换种说法吧,」
她,我的表姐,顿了一顿,像块冰似的轻声吟道:「你想死么?」
「……啊?」
这,又是没有涵义的单纯音节。
一定是恐慌到了一定的地步吧,唔呋呋。
「失礼,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酒后吐真言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虽然也没喝酒,不过人类气愤到一定地步就像喝了酒一样,不借外力而是由内部的力量让自制力退却,所以愤怒是个危险状态……我的主人虽然严厉,但也给了我这样的佣人必要以上的权限,对你这种没有道德可言的居民,通过权限的惩罚让你理解理解权力社会是怎么运营的也不坏。」
「这算什么,威胁么……」
「没有的事,刚才的是女仆笑话。不过你好像很在乎证据这件事,那么你看这下如何?」
唰的竖起了自己的手机屏幕,如同展示着自己珍藏的秘宝一般,高阳洗实眯着眼睛在夸耀着。
「你用手机摄像头对着我主人的样子,拍的很好吧。」
「你这不也是偷拍么!」
「指责的不错,为了举报我,咱们一起去警局如何?不过,嗯…………进去了就别想完好无事的出来,如果不在乎身体受伤的话,重要的人事也好,一件两件三件怎么也该有吧。」
轻轻地说了最后一句的高阳洗实,像肉食动物一般摩擦着獠牙。
生活在日常中的一般青年,怎么可以与之对抗?
怎么可能与之对抗?
不过,被瓦解就是失败,不如说从想要对我出手起,就是失败。
「……删、删掉就好了吧!帖子也删掉,等、等一下……你看,删掉了吧!」
「那请把手机也交出来。」
如此说着的高阳洗实,连对方的反应都没看,像抢似的把那私人所有物夺过,用双手拿好翻盖式手机,反向用力,啪的一下掰成两半,分别扔进两个杯子里,里面的液体扑通扑通的飞溅而出。
「那么为了表示合作顺利,我也把偷拍的照片删掉了,真是对不起再也不会做这种低俗的事了,看,删掉了。为了表达友好,请让我拍一张正面头像,喀嚓。虽然没有笑,但是拍的很完美,若是这种证件照一样的照片,应该一下子就能查出你的身份了,啊,说笑的,这也只是友好的证明,为了能做朋友可以问一下名字么?嗯,方便的话联系地址也是,之后会把赔偿手机的钱打过来。这就要走了么?一路顺风。」
目送着那心惊胆战的可怜家伙走出快餐店,高阳洗实脸上波澜不惊,她微微欠身,嘴上说着:「打搅各位进食了非常抱歉。不过,刚才偷拍过我家主人的还有四位,请各位自觉把照片删掉,如果上传到网上,就是我这做女仆的失职了,希望大家祝我一臂之力。」
接下来便是,万籁俱寂。
客人们无声的看着彼此,话都说不出来。
其中有几个人悄悄操作着手机,虽然他们自以为隐蔽,但对经过训练的我来说,这点小动作也是尽收眼底。
既然洗实姐工作做得相当彻底,我也不必一个个去记他们的长相,安下心来,等待这名冷面女仆慢慢走回座位,曲身发言:「驱逐完毕,主人。」
「唔呋呋——做得好,辛苦了。我已经让人购入最新型手机送货上门了,怪可怜的。」
「不胜感激。」
说一段冷笑话——
高阳家族的成员,性格上总有种高扬感。
唔呋呋唔呋呋。
针对高阳洗实这名少女,这种高扬感体现在飞扬跋涉的气质上。
从我对她有所印象的幼年期起,便是如此。
要评价的话,就是龙卷风,还是个幼女的高阳洗实,随时释放着核弹般庞大的能量,强而有力的影响周围一切人事,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不知悔改。想做的事不择手段也要做到,想达成的愿望哪怕践踏了他人也无所谓。当时的我,作为不怎么见面的亲戚,每年聚会时都会被她卷入其中,少年时期正经八百的高阳离解,跟少女时代肆意妄为的高阳洗实,我被她强硬的拖着,与其他亲戚家的小孩一起给大人制造了不少麻烦,让他们担心,在宝贵奢华的身体上搞出了伤痕。想来,在那之后我对高阳洗实的厌恶跟看不起,大概就是从此而来。
性格上的强硬之处,那时的我无法接受。
擅长安抚他人的我,使用手段达成目的;擅长强迫别人的她,使用暴力达成目的。
方向性不同,但终点出乎意料的一致,因此我才厌恶她,所以她才排斥我。
那时的我们,大概就是同类相斥罢了。
随后,擦着脸走回来的黄坂妖大概发现了气氛不对,一脸迷茫的问我发生了什么。
强忍着冲着她小肚子来一发里拳的冲动,我快速把垃圾处理完毕,带着两人走出店外。
说来好像还没传达过呢,今天出门的另一件预定。
「接下来去买赤湖松糕。」
「啊?」
出了店的黄坂妖还是一脸迷茫。
洗实姐倒是脸色依旧,既不惊讶也不坦率,彻底无所谓无所思。
没办法我只好解释给矮子听。
「说到盘海市,那就是赤湖松糕了吧。皮酥馅糯,甜美爽口,虽然我的饮食记忆起源于巴黎,但小时候在家乡吃过的小吃至今还记在心里,我对甜食的热爱有百分之九十都从这而来,跟它一比,马卡龙也好舒芙蕾也好闪电泡芙也好根本不值一晒,我擅长做的费南雪也没什么了不得,倘若没来过盘海吃赤湖松糕,那就不配自称喜欢吃甜食。」
「你还真喜欢甜食啊……赤湖说好吃倒也好吃,不过也没多甜吧。」
呵。
说这说那的,黄坂妖虽然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但在甜食上却是个外行,看样子比起四肢发达的笨蛋,甜点更适合我这样高雅的头脑劳动者,是优秀的工艺品,是站在解决饱腹以上的存在,为满足食欲以外欲求的高等食品!
看样子是不懂呢,黄坂妖完全不懂。
……不过说是这么说,那玩意我倒也没吃过几次就是了,在搜集来的情报里看见那家店以前倒也没特别上心,但一旦想起有这么件小吃就想吃的不得了。
唔呋呋,管他的,买回家再说,实在不合口的话就送给姨母当下酒菜,甜点跟酒精是否相配还有待考察,合适也好奇怪也罢,总不至于无法下口吧。
想着这种事,我们进到卖赤湖的土特产门面店里,正如我所知的,坐在柜台看店的是个眼熟的花甲阿婆,她老态龙钟的消瘦着,长长的鹰钩鼻以夺人之势挺起,给人以强势的印象。
进门时她在看报纸,听见铃铛叮当响她把头抬起,狠狠的瞪了我们一眼,哼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摆出一副买与不买都无关己事的拽样。
盒装的赤湖,传统桂花馅,一盒十二个,三十五块钱,比印象中贵上不少,但也算不上高档消费,实在想吃的话把整个店包下来也无关要紧,但也没太大必要在这种地方兴风作浪,仅取自己所需便好。总之先买了十盒,反正放起来也不怕坏,于是拿到柜台去结账。
老妇咳了一声,放下报纸后换了一副眼镜,用瞪的重新打量我。
狠狠的看着,用力的回忆着。
果然她终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咬牙切齿起来。老妪使劲捏着拳头,上面褶皱的皮肤变青发白,看样子相当用力。
我佯装镇定,悄悄做出一个微笑回应她,刷卡付账,包装袋被黄坂妖跟洗实姐接过。
然后平安无事的离开店外,一边走着,一边还能感受到老妇钉在我后脑勺上恶毒的注目礼。
「喂,这里面的赤湖,一个都不要吃啊。」
出门后我叮嘱她们。
「到家之后全部扔进焚化炉里,盒子也好包装袋也好什么都不许留下。」
「又不想吃了么?」
「倒不是这样,嗯……不是非说不可的话也不是太想说的话,不过你们都陪我来了,不坦诚交代也有点不够意思。刚才结账时,看店的老妇,大概注意到我是谁了吧。不过彼此彼此,我也是知道她的存在才去见最后一面的。说来也真有趣,到盘海之后第一个认出高阳离解身份的,不是排名第七的大侦探,也不是继承了羊舌之家的麻烦制造者,竟是这么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妪。」
「是旧识么?」
「旧识不旧识的,她和她的儿子以前在高阳家做事,儿子六年前因为我的错死掉了。所以被记恨也没办法,但是呆呆的让人下毒也没法接受。」
嗒,的一声,是停下脚步的声音。
转头看去,高阳洗实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表情看起来莫名有些疲倦。
「这些赤湖被下毒了?」
「刚才结账的时候,她用右手熟练的记账给我们看,左手放在柜台下面大概有十秒,在下面把有毒的赤湖跟新品交换了吧,虽然知道是哪盒,不过还是全部处理掉为好。」
——扑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袋五盒的赤湖松糕,从破碎的包装里面滚落出来,在人行道上奔走,被车胎碾成一团面泥。
但此时这种小事无关紧要。
高阳洗实跪在了地上,捂着胸口,激烈呼吸着,看起来颇为痛苦。
「堂弟你,被……报复了?」
不是主人,堂弟?
倒也没错。
「应该是这样吧,前段时间到达盘海之后我就派人打听她的消息。她自从儿子死去、从高阳本家离职之后就一直在这家店里工作——六年间尽管身体不好也一直维持着在土产专卖店的职位,目的大概就是为了把有毒的这一盒卖给我吧。记住了高阳离解的容貌,反复推测他如今的长相,一直带着一盒有毒赤湖在身边,为了我这个犯罪者恬不知耻的出现在她眼前时,能够做出今生最后的复仇,每当一个金发外国人走进门来就反复掂量,认真观察,贯彻着愤怒的丧子之心。今天,尽管我是女装也被一眼认出来了,母亲,真是恐怖的生物。」
「那现在她呢?」
「谁知道,大概是使命完成之后彻底安心了吧。」
至于安心之后会发生什么,六年前的丧子之痛是否还存留着,不同于身体——心灵的伤口是否已经愈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能做的,能弥补的,就只有擅自到这儿来,接过这有毒的一盒,了却长达六年的复仇欲望。
这个世界上高阳离解做不到的事也有很多。
其中大多都是想做却无法达成的。
倒也没有什么挫败感。
高阳洗实听我说完、描述完、表达完后,终于露出了表情。
自我生日那天,被当做一件物品由姨母转赠予我,当晚大哭之后,高阳洗实头一次在我面前展露了表情。
那是痛苦,与绝望和混合体。
听见了现实碎裂开的声音,像是镜子里面的异物奋不顾身的爬了出来。
突然,脑中混乱成一团,鼻子中闻到了腐臭的味道。
高阳洗实盯着前方一个点,痛苦的表情没有丝毫减缓,却又向着悲切的方向变化,像是看见了不可入目之物似的。
我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一个漆黑的影子一闪而过。
血流砰砰敲打着血管,我盯着那身影消失的位置,心情彻底高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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