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以最好的角度照射下来,将整个前院变得明媚,精心修剪过的花草树木点缀在前院的各个角落,连同两座他本人模样的圆形喷水池一起,在光线的衬托下熠熠生辉。
脚下,一条红色的地毯从别馆的正门处,一直延伸出数十米,直到到达黑金铁栅栏搭成的大门前,才算到头。兰西德身穿礼服,手戴白色丝绸手套,一头金发整整齐齐背在脑后,一丝不苟,露出的一张英俊的无以复加的脸,再配上一副能迷死万千少女的职业式微笑,让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服侍魔王的执事,而更接近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王子。
一旁,还站着一个男人,他柔顺的黑色长发一直披到肩膀,前额,头发遮住左眼,只露出一只有着金色瞳孔的右眼——此时,他的名字是雷克斯——园丁;待到夜晚,他的长发将变白,刘海改变方向,遮住右眼,露出银色的左眼,届时,他的名字则是庞克斯——门卫。
收回目光到身边,女仆团所有人员都已经到齐。除去站在别馆大门口阶梯上,已经脱去女仆装,换上一身纯银装束、头戴嵌着银钻小王冠,精致得像是人偶的阿尔缇娜,以摩娜莉和碧希儿为首,剩下的女仆,按照等级的序列,分别一对对的站在地毯的两侧。为数74人,一共分成37队,从别馆大门开始,每间隔一小段距离便有一对——一直到兰西德和雷克斯站着的地方。
纵然伊维泽西塔已经身经百战,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但是托兰西德的“福”,震撼感至今没有减少过。
要知道,在他和门萝走出别馆的大门前,可是经历了用餐、听日程、帮阿尔缇娜擦嘴、整理仪容等一系列杂事,然而兰西德不仅每件事都参与进来——而且井井有条——现在,他居然还抢先他们一步,跑到了大门口,甚至还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那笑容乍看上去好像在表明:我已经提前为您准备好欢送仪式。但事实上,兰西德从不会提前或推迟做事——他对时间拿捏得很准。总的来说,就是:在适合的时机里做适合的事情。
比如眼前的这幅景象,一定是在刚刚才布置好的,只不过看上去像是老早就准备好的罢了。他太了解兰西德——这家伙的职业准则已经近乎偏执。
“走吧。”他说了一声,和门萝率先踏上通往大门的地毯。两人越过阿尔缇娜之后,她才迈开步子,跟在两人身后。
“恭送吾主——魔王伊维泽西塔·帝斯德南·万·佩洛迪法大人!”
他们靠近摩娜莉和碧希儿身边时,两名女仆欠身相送。
“恭送神上魔神——门萝·姿·佩洛迪法大人!”
待到他们经过摩娜莉和碧希儿,两名女仆又恭敬说道。接着,又听二人喊出阿尔缇娜“极位魔神”的名号。
接着,站在地毯两侧是梅塔洛娅和她的妹妹梅塔洛珊。两人同样欠身,并如摩娜莉和碧希儿那样,依次喊出伊维泽西塔和门萝,还有阿尔缇娜的名号。
女仆众多,而三人步伐又不算慢,所以走着走着,声音就变得越来越多。不过女仆团的女仆们都相当专业,她们不紧不慢,就像稳定运行的机械,相互之间没有一人受到干扰,出现差错。于是,声音虽变多、变高,众多女仆美妙的嗓音叠加起来,像是在歌唱,然后拖出灵动的尾音。
“简直比跟最强的勇者打架的场景还要夸张。”伊维泽西塔嘴角抽搐。
“说明她们发自真心的爱戴、拥护你这个魔王大人呀。”
他们走过地毯的一半。
“你说得轻巧,爱戴和拥护就换来这么多连正常跟我说话都做不到的女仆?”说着,他开始四处寻找阿卜的身影。他的眼睛扫过草地、花坛,掠过水池,然后又打探右手边的阿卜的纯白色狗窝。一无所获。
“你说兰西德那帮男人爱戴拥护我,我信,但是妹子里面嘛……除了阿尔缇娜和你——你又不是我女仆团里的,所以不能算。这么看,就只有一个妹子是真的爱戴拥护我。其它人我感觉更多的是因为害怕。”
说着,左手边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伊维泽西塔一看,只见主厨帕西已经脱下了帽子,摘下围裙,兴高采烈地欢送他、门萝和阿尔缇娜。
“看吧,这才是爱戴的正确表现。”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希望的样子是什么?”
他们走过最后一对前庭女仆的身边。还未靠近,兰西德就已经对他行了一个礼。可惜,伊维泽西塔还是没看见阿卜的身影。狗崽子跑到哪里去了?他纳闷。
“要求不高,我看她们跟你说话的时候,不是挺正常的吗?她们什么时候面对我的时候,态度变得像你那样我就知足了。”伊维泽西塔可怜巴巴地说。
“不急不急,很快就会了。”
“拉倒吧你。”
三人来到兰西德面前。
“刚刚用餐的时候忘了说,正好借这个机会补上——兰西德,你做得很好,你的每一个细节都让我看出你对伊维泽西塔的忠诚与关怀。”门萝说,“哦,对了,还有这身用掺了冥晶豹羽翼的丝绸做出来的礼服,很漂亮。我就不客气收下了。”
“哪里哪里,能侍奉伊维泽大人,是在下穷极几世,也换不来的荣幸。能被门萝大人如此夸奖,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只是我的工作还没有完,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门萝大人再开尊口,用褒奖之词奖赏在下也不迟。”
兰西德冲雷克斯挥挥手。雷克斯冲众人点头行礼,然后拍拍手。门口的两尊头生羊角、背生黑翼的人形石像突然就活了过来,变成两个有着相同模样的高大男人。
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手扶黑金铁门,用力向外推,“嘎吱嘎吱”,大门就在顿挫声中缓缓开启。
大门外,是一条由灰白岩石铺成的,光滑而又平坦的道路。一辆由六只漆黑双角兽牵引的马车,正静静地停在那里。这些头生双角,浑身漆黑,模样像马的生物,有着红如血的眼睛。结识的肌肉和超过2米的身高让它们看起来既强壮又威风。脚蹄上燃烧着黑色的火焰。
“怎么,这次连座驾都准备了吗?”门萝饶有兴致地看着马车上的紫色帘幕。
“是。想到今天伊维泽大人既要完成学术测试,又要去陪下贱的勇者玩无聊的游戏,我很担心,这样会白白耗损他的精力。就算是蚂蚁,久而久之,也会让踩它的人厌烦。再考虑到您和阿尔缇娜大人,”兰西德冲阿尔缇娜低头,“头一次双双陪伴在伊维泽大人身边,所以我就想,能不能让今天的行程看起来没那么紧张,并使之有一种旅行的感觉呢?”
“所以你就想到了这样的方法,意在让我们优哉游哉的,是嘛?”
“恕在下擅自主张,做出此等愚事。”
“不,你做的很棒,偶尔这样,不是很好吗?对吧,阿尔缇娜?”
“嗯。阿尔缇娜,喜欢。”
兰西德一笑,但看到面无表情的伊维泽,笑容很快僵在嘴角。“怎么了,伊维泽大人,是不是在下有什么事惹您不满了?”他有些紧张,“若您说的话,在下愿肝脑……”
其实伊维泽西塔只是在心里吐槽:只不过是去考个试,去去就来的事情,结果弄得连出个房间、推个大门都像皇帝驾崩一样惊天地泣鬼神。顺带,他还在找阿卜。
但被门萝逼得看了多年的书,这种时候,他不能说“兰西德,不用弄这么大排场也可以”这样的话,因为书上说,作为帝王的魔王不能用随和话说话——随便的话会让威严降低——尽管他知道,兰西德根本不在乎这些。
不过,由于门萝在旁边,他只好说:“兰西德,你做得很好——不如说,一切都如往日那样,完美到出乎我的意料。”
“真,真的?”兰西德喜露于表。随即发现失态,轻咳一声,恢复常态。
“这样一点点口头给予的甜头,就能让属下变得更具上进心了?”不论多少次他还是无法理解。
“那我们就出发吧。”门萝说。
“等……”伊维泽西塔还是没看到阿卜。于是他在心中念叨:“让上级魔神以下……”看看兰西德,又看看雷克斯,“……让极位魔神以下全部定格。”
然后打出响指。
“啪”的一声,一阵波动扩散,瞬间就覆盖了整个院子。
再看四周,包括兰西德、雷克斯、阿尔缇娜、女仆团成员,甚至推门的两具石像和六只漆黑双角兽,全部都静止不动了。
“喂喂,我说魔王大人,”现场只剩门萝一人没有受到影响,“突然发动颠覆虚实,又想做什么啦?”
“我想找狗。”
“阿卜?”
他点头,但是仍没找到。于是,他想象阿卜的模样,念叨:“让伊维泽西塔的宠物——黄天狼神幼崽阿卜,立刻出现在主人面前。”
“啪”,又是一个响指。
波动扩散,一条柴犬模样的小黄狗出现在伊维泽西塔的脚下。他把定格的狗抱起来,发现它正在呼呼大睡,潮湿得发黑的鼻子上,还吹起一个泡泡。
伊维泽西塔忽然鼻子一酸。
“门萝,我错了,真心拥护爱戴我的,其实还有一个,”伊维泽西塔一指熟睡的阿卜,“你瞧,这懒散的姿势,销魂的表情,还有这个性到随心所欲的泡泡,都是放松到极致的证明。”
回过头。
“话说,门萝,这一次,这已经是勇者第几回找上门来了?”
门萝想了想,说:“上一次是6个月前,776次。算上这一次,刚好777次。”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超过保质期的老处男的事实了。”
伊维泽西塔先抬头45度角望天,然后再低头,默默地把阿卜抱到怀里,接着,一滴晶莹的泪划从他的眼角划过,顺着滴在阿卜的狗头上。
……
兰西德再回过神时,面前的三人已经不见了。
他有些纳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担心伊维泽大人是否因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不满时,他的注意力被空中传来的悠扬的嘶鸣吸引。
兰西德抬起头,只见马车已经在漆黑双角兽的牵引下,升入高空。
在阳光的照射下,马蹄在空中留下的黑焰都变得亮了许多。
看到马车在视野中消失之后,他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趁伊维泽大人回来之前,再把别馆打扫个十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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