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年前,前英国皇家海军圣亚当斯号,现为“利维坦号”战列舰上,大西洋中部的一个环岛附近。
爱米妮娅喝了一口淡水。
一个船员送给了她一个灰色的钢制水壶,上面的油漆已经磨损地看不清颜色了,她把水壶拿在手里,然后反复把玩着。今天的大海,风平浪静,万里无云,她靠在甲板上的防空炮上,静静地听着海风吹过耳边,让她想起了远在科隆的家人,她今年才14岁,就跟随着自己叔叔的一个朋友来到了大西洋上,那个人抢了英国人的一艘船,开回了德国,然后募集了一些船员,说是要当海盗。
他的爸爸妈妈都死于缺水,所以爱米妮娅特别珍惜在海上的每一滴水,每次打开水箱的时候,是她最期待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她靠在防空炮上,睡着了。
活在这个疯狂的时代,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要么成为那些富人的奴隶,要么成为一个像她这样的海盗。
一个船员走了过来,看到了睡着的爱米妮娅。
“喂!小家伙,你在干嘛呢?给我快点起来,好好看着它!”那个船员踢了踢她的脚。
爱米妮娅睁开眼睛,然后揉了揉。
“它又不会飞走!”她抗议道。
“但是天上飞的那些家伙会要了你的小命,”那个船员给了她一个面包,这是这里最基本的食物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爱米妮娅没有说话,而是嚼着面包,看着那个船员。
“真是的,船长怎么会带上你这个小家伙,还是个女孩……”他嘴里念叨着,然后离开了爱米妮娅的视线。
爱米妮娅站了起来,然后爬上了防空炮,这是一架单人操控的45mm口径速射转轮机枪,有八根枪管,她虽然个子很小,但是经过反复地练习,她的脚已经能够到踏板了。
她转动着机枪的轮盘,把里面的子弹给卸了下来,然后看了一眼,随后又装上去。
她上船以后,这个小东西就没有用过,每次遇到追捕她们的巡洋舰,她都是回到船舱里,然后听着这只怪兽主炮的咆哮声,据她听说,如果主炮开火时,你还在甲板上,你要么会聋掉,要么会被冲击力卷进海里,她想如果是她的话,那么肯定是后者。
船长安排她来到甲板主炮前面的这个小防空炮上,一来是这个小家伙只能操控这种武器,她连副炮的炮弹都抬不动,二来是这个防空炮离船舷很近,她随时可以跳船逃跑。
不过在这一望无际的大洋上,能逃去哪里呢?
“利维坦号”来到一个环岛附近,因为它的体积巨大,所以它没办法靠近环岛抛锚,而是只能停在几公里之外的地方。“利维坦号”今天早上刚刚击沉了一艘发现它的皇家海军的巡洋舰,然后它逃到了这里,这里没有岛礁掩护,但是“利维坦号”的油量支撑不了它远距离航行。
整理完防空炮的子弹后,爱米妮娅把它们装了回去,然后上膛,把保险栓打开。这熟练的动作,让人完全看不出来她还只是一个14岁的小女孩。
她又拧开水瓶,喝了一口水。
“然后呢?”大副点燃了一根烟,“你们在那里停了多久?”
“大概两天吧……”爱米妮娅也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把火机还给大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想在那种类似的地方停船了……”
“对了,沃纳……”爱米妮娅轻轻吐了一口烟,“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让你们招惹英国皇家海军么?”
“不知道,我们出海也就一年多吧,怎么了?”
“你接着听我讲就是了……”
爱米妮娅从床上爬了起来,摇晃的船舱真的很不习惯,她晚上常常起床呕吐,这也是她白天喜欢睡觉的原因。
她揉揉眼睛,发现这个小小宿舍里的成员们都出去了,他们都是跟爱米妮娅差不多大的孩子,有的甚至比她还小,不过她很少跟他们说话,因为船长是她叔叔朋友的缘故,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只不过她可能睡不了那么就,恶心的感觉就能让她醒来,爱米妮娅赶紧拿过一个垃圾桶,然后把这种恶心的感觉吐了出来。
她也不过出海一个月而已,但是就是这短短一个月,“利维坦号”以及上面所有的船员都被英国皇家海军通缉。
圣亚当斯号,前身是几百年前皇家海军未健成的“狮”级战列舰,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演变,它跟它的姐妹们都成为了皇家海军的主力之一,爱米妮娅怎么样也想不通,叔叔的朋友是怎么弄到这种船的。
如果只是一艘小小的驱逐舰,那还她能接受,爱米妮娅小时候就经常听爷爷讲过驱逐舰的事情,她很喜欢这些像群狼一样迅捷的恐怖杀手,不过,如果是那种小家伙,可能就没办法把一个商队的运输舰全部制服吧。
爱米妮娅走出了宿舍,来到了甲板上,刺眼的阳光让她疼的眯起眼来,这时候她看到许多人都比平时还要忙碌。
船员们的脚步匆匆,不时还会撞在对方的身上,爱米妮娅拉紧了衣服的拉链,然后低着头,在人群中穿梭,过了一会儿,她就来到了属于她的位置上。
“喂,你听说了么!是真的!它来了!”
“那可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航母了啊!”
“航空母舰啊!那真的是我们的克星……”
“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别说了,赶紧去准备!”
爱米妮娅仔细听着周围船员们的议论,她大概知道了,在距离她们大概20多公里外的海面上,侦察机发现了一个大概由五六条船组成的舰队,其中就包括皇家海军最令这些海盗们闻风丧胆的“复仇者号”航空母舰。
几百年前,人类发动了一场世界大战,当时这些钢铁巨兽就是被这种先进的武器所替代,接下来几百年的时间由于种种技术和材料原因,一架战斗机的制作成本远远比一颗大口径的炮弹还要高,而人类已经不能再消耗地表或者地下的资源了,人类不得不放弃蓝天,回到海洋,这可能也是历史的巧合,世界上的航空母舰也越来越少,就算是曾经的超级大国美利坚合众国,也不得不把这些曾经叱诧风云的航空母舰解体,而专为建造一些巡洋舰和驱逐舰,于是战列舰重新回到了历史的舞台。
但是剩下的这些航空母舰,无不是这些战列舰的杀手,圣亚当斯号的失窃,惊动了皇家海军,所以不得不出动这个杀手锏。
爱米妮娅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开始一场极其激烈的战斗,所以她反复检查着贮备的弹药和防空炮,这一个月以来,她把它当做了自己的好朋友。
“原来是因为这个……”沃纳把烟头掐灭。
“至今没有哪条船能从复仇者手里逃出生天,利维坦号也一样……”
爱米妮娅抬起了头,她看到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几个黑点,黑点正在慢慢接近“利维坦号”。
“主炮准备,所有人回去!”然后一个船员站在甲板上呼唤着其他船员,爱米妮娅跳了下来,然后跟着船员们回到了船舱。
主炮打出一轮炮弹,这是几十年前发明的专门用于防空的碎霰弹,炮弹在半空爆开,然后无数的金属碎片形成密集的火力网,将空中的飞机击落,现在航空母舰每损失的一架飞机都是巨大的损失,因为有可能失去一架以后,另外一架可能要花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整备好回到航空母舰上,而且这些飞机的性能远远不及几百年前的那种战斗机了,它们的速度变慢了,重量也变重了。
一轮齐射,果不其然,这个航空中队损失了两架战斗机,但是就在主炮装填的这段时间里,航空中队靠近了,于是碎霰弹失去了它的作用,距离太近,碎霰弹反而会伤害到自己的人或者武器,整备好了以后,主炮停止转动,“利维坦号”开始向后倒船,一二号炮塔对准了十二点钟方向。
爱米妮娅和其他防空炮手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开始迎接第一波空袭,因为现在这个时代需要防空的机会很少,所以“利维坦号”上也没有非常优秀的防空武器。
于是,副炮手们调整好角度,也准备好迎敌。
先遣航空中队将近十多架飞机靠近了利维坦号将近10公里以内,副炮已经开始开火了,一枚枚107mm口径的炮弹在天空中飞舞着,这是位于二号炮塔附近的几个副炮塔。
爱米妮娅看到,天上的飞机开始对利维坦号倾泻着子弹,不少在防空炮组上的人中弹倒下,爱米妮娅赶紧低下头,躲在了防空炮塔的防护板后面瑟瑟发抖,这些原始而又古老的防空炮没有做得像碉堡一样,战斗机的子弹很轻松就能把防空炮组上的人给射杀掉。
几枚子弹打在了防空炮的防护板上,但是没有击穿,它救了爱米妮娅的命,于是她开始转动轮盘,扣下扳机对着天空扫射着。
第一轮进攻以后,航空中队转头就走,而利维坦号开始停止倒船全速前进,它离开了环岛附近的浅滩,准备转向离开这里。
一二号炮塔开始向船舷右侧旋转,这时候,几枚高爆弹打中了二号炮塔,但是炮塔装甲很厚并没有击穿,而是化做一股火舌,二号炮塔附近的设备开始起火,所幸没有殃及过多的人,火势很快就被扑灭。
这时候,爱米妮娅拿起地上一个散落的望远镜,她看到远处的海浪中间,穿梭着几个黑色的影子,是皇家海军的驱逐舰!
但是它们并没有靠近利维坦号,它们停在了利维坦号前面十多公里的样子,利维坦号的前面就是环岛,如果驱逐舰继续往前那么它们就会搁浅在浅滩,更何况利维坦号的主炮还放在那里。
爱米妮娅没有回到防空炮上,而是帮助医务人员救助那些受伤的人,有的人因为伤势过重,最终还是没能坚持下来,爱米妮娅看着一个刚刚失去生命的船员,不停地颤抖着。
“喂!你还好吧小家伙,实在不行就回船舱吧!”一个医生急切地问道。
爱米妮娅就像没听到一样,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曾经鲜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消失,幼小的她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这就是这个世界最真实的样子。
爱米妮娅站了起来,这个人虽然跟她素不相识,但是她们同是一条船上的人,可能在不知不觉中照顾到了她,爱米妮娅手中沾满了鲜血,她转过头,看着属于她的那个小防空炮。
于是她回到了上面,继续待命着,远处的天空,又飞过来了一个航空中队……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我以前就跟你讲过了……”
“真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呢,”沃纳坐在酒吧的椅子上,然后要了一杯啤酒,“没想到你这么小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啊……”
“14岁是小孩子嘛?”爱米妮娅盯着他。
“不算嘛?今天不过也才是你18岁的生日……”
爱米妮娅瞪了他一眼。
然后,一个光头的黑皮肤男人走了进来。
“船长,差不多该出发了,船员们已经准备好了!”光头男子说。
爱米妮娅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披上了大衣,把柜台上的左轮手枪**腰带上的枪带上。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没什么礼物可以送给你的……”沃纳摇晃着脑袋说。
“那就把那帮家伙的船给我抢过来,当我的生日礼物怎么样?”爱米妮娅用天蓝色的眼睛看着沃纳,沃纳对她一笑。
“遵命,船长大人……”
爱米妮娅甩了甩金黄色的头发,然后戴上了一个宽边牛仔帽,上面插着一根长长的羽毛,是她从一个商船里找到的一只孔雀脱落下来的羽毛,她收养了它,然后给它起名沃纳。
“对了,你还没有说说接下来的事情呢……”
“这种事情以后再说好了。”
“你觉得那条船怎么样,感觉还行吧?”
“跟黑檀比差太多了……”
两个人走出了酒吧,外面天色已晚,天空中已经挂起点点繁星,这是一个小岛上的人类聚居点,远处,是几艘庞大的钢铁巨兽,其中一条船上,挂着一面黑色的旗帜,上面画着一只用脚抓住一把剑的雄鹰,远远地就能看到它前段的一二号炮塔,整条船都涂上了黑色的迷彩。
爱米妮娅伸了个懒腰,然后向着港口走去……
利维坦号最终被一颗鱼雷击中了船身中段,老旧的防雷鼓包瞬间破裂,然后船舱开始进水整条船开始倾斜,最后爱米妮娅和其他船员不得不弃船逃生。
船上500多个人,最后活下来了不到十个,爱米妮娅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的爱米妮娅,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船,她跟船上的几百个水手们,劫富济贫也好,兴风作浪也好,总之,在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伟大的航路上生活着,
她的名字叫黑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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