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无误?”
“已经确认对方信号重复三次,正在等候您的指示,舰长阁下。”
海岸线早已从视野里消失,舰队正驶在茫茫无际的洋面上。罗盘正常工作,五艘船,十五片白帆排着人字阵型往南平稳航行。与海面同样纯净蔚蓝的天空里盘旋着白色的鸥群,仿佛是白帆在天空里的倒影。
为首的三桅大帆船是这支小舰队的旗舰,“瑞恩九世”号。这天早上,太阳刚刚笼罩在淡金色的晕里,戴着三角帽的舰长急步从船舱里冲上甲板,他身上华丽的暗红色军装和金边翻领显示着他的海军军衔,“打起旗语,通告各舰,左偏三十度,左翼‘龙骑兵’号进入战备态势!”
信号迅速传达到五艘船上,一时间舵轮转动的“咯吱”声和转弯时破浪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美丽海域的平静。与此同时,水手们纷纷拥到甲板上,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两艘船上还出现了很多披着大衣的、显然并不是水手的人,但其中相当一部分耐不住甲板上的颠簸,旋即又退回了舱里。
片刻,连最后一艘船上的水手也看清了海平面尽头的那两根桅杆。有一艘船停在了远处的海面上,像是面临着麻烦。
“看外观像是艘商船!旁边还有另一艘,”旗舰瞭望手高呼,“典型的斯鲁普船!确定是海盗!”
“是邦联的船还是汐门船?”舰长踏上瞭望台。
“汐门帝国来往大陆的商船都是停第斯坦堡邦的港口,很少走西境航线,”舰长身后的随员说,“这样的商船应该都是在大陆东西两边交易香料和羊毛的。”
“那好,其他各舰保持航向,‘龙骑兵’号进行救援。尽快把斯鲁普船驱离就行了,我们还要赶路。”舰长回身示意旗手打信号。
“阁下!”船舱里突然又冲出来一个船员,径直贴到舰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舰长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回头仰望了一眼船舱最高层的窗户,又把手臂机械地抬起来,“更换信号,旗舰也开过去,‘瑞恩九世’进入战备态势。”
“龙骑兵”号巡洋舰从右侧向商船靠近。商船上一片死寂,甲板空荡荡的,也看不出运载着什么货物,就像是一艘航海小说里的幽灵船。但那艘加载十门舷炮的斯鲁普式海盗船真真切切地泊在大船边上,像一只咬在须鲸上的虎鲨。
“这里是圣陆邦联,埃普若公国远洋海军的‘龙骑兵’号轻桅巡洋舰,”巡洋舰的舰长亲自站在舷边朝商船上喊,“我们不会容许无端剽掠的罪行在本邦的领海上发生,现在立即退出船舱投降!”
半晌过去,“先生,您这话或许能让汐门帝国的战列舰瑟瑟发抖,”一旁的水手耸耸肩,揶揄道,“但我想海盗不吃这一套。”
时间无声流逝,无论军舰上的船员们怎么威吓以及使用无论是海盗船长还是海军上将都挂在嘴边的水手黑话谩骂,商船上都没有半点动静。
“‘龙骑兵’,登船吧,看看什么情况,”旗舰指挥官下令,“我们可等不起。”
海军士兵们纷纷武装起火枪和长剑,从船舱里搬出器械,准备登上商船。
“阁下!有什么东西泼出来了!”
“船舱里有动静!”
商船的副帆毫无征兆地鼓起来,主帆也在重新升起,整个木制船身开始朝军舰歪过去!
“不要惊慌!这么慢的速度就算撞上也——”
“不对劲!阁下!”瞭望手急匆匆从高台上下来,“他们好像把船上的货物都倒出来了!”
商船货舱里的爆炸声和呼呼的海风打断了军舰上的对话,火焰几乎在同一时刻便烧透舱壁蹿了出来,整艘商船化作一颗漂浮在海面上的火球,顺着风往‘龙骑兵’号上撞去——
“规避!规避!船上他妈的运的是橄榄油!”
然而战舰沉重的船身在这个距离上已经无法转向,不到两分钟后,火船撞上巡洋舰左舷,火势顷刻顺着风蔓延到后者上。火船的势能在龙骑兵号上撞出一个破洞,海水翻着白沫灌进船里。
“火药库要爆炸了!快跳下去!”
“开过去!全速开过去!”旗舰舰长急忙下令旗舰靠“龙骑兵”号,上百名船员从倾斜的巡洋舰上纵身跃入大海。所幸船上全是精通水性的海军水手,旗舰也已经开了过来。旗舰派出小艇、放下绳子,四处打捞那些金发漂在海面上的船员。有个水手注意到其中有一个特别小的白色影子,乍一看像是亚麻布的质感,疑心是商船上的幸存者。但那个影子并不像其他人一样拼命往船边游动,而是顺着海水往船尾漂走了。水手便认定那是块漂在水上的帆布,再加上获救船员已经清点无误,他也就打消了顾虑。
此时,远处海面上已经只剩两团火球熊熊燃烧,能清楚地看见在血红色的焰心里,漆黑的船骨正在分崩离析,烧成炭的木料落入海水,“嘶嘶”地蒸着白汽。
“抱歉,将军。”巡洋舰长疲惫地登上旗舰,脱下湿透的海军上装,向旗舰指挥官鞠躬。
“幸亏沉船的是你们,要是那两艘运输船沉了,陆军的旱鸭子们估计连尸体都漂不上来。”指挥官摇了摇头。
“那艘商船……一个生还者都没有么?”
整个旗舰上的人此刻都在向海面上眺望,然而除了军舰船员全部获救之外,海面上再无任何动静,连波浪都渐渐平静下来。
“船上至少应该有会水的水手,”指挥官放下单筒望远镜,“但是一个逃出来的都没有……只怕是海盗把他们和橄榄油锁在货舱里烧死了。”
他低头闭眼,为这些悲惨的死者默哀。
“斯鲁普船已经离开视野。”瞭望手报告。
“他们就交给近海舰队的人了,校正罗盘,继续前进。”
所有人都沉浸在大难不死的喜悦和重新出发的忙碌里,没人注意到那团白影一直漂到了船尾。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早就垂了一根长长的缆绳,绳子上端伸进船舱顶层的一扇窗户里。
水花轻轻扬起,一只泡得苍白发皱却依然优美的手抓住了绳子,同时绳子开始上提。被慢慢拉出水面的竟然是个跟水手完全不搭边的年轻女孩,头发是极淡极淡的金色,在清晨的阳光下近若透明。她的长发和白亚麻长裙浸透之后沉甸甸地坠在身上,水珠沿着纤细的小腿曲线向下滴着。
当女孩被拉到绳子末端的窗口时,一只骨节劲瘦的手腕忽然探出来,一把扣住女孩的手,把她拉进了窗口里。
这应该是风帆战列舰上最好的房间,尽管如此对军营之外的人来说也只是勉强舒适而已。地板上铺了质地不怎么好的毛地毯,小小的房间里四下摆着一张床,一个暖炉和一个靠窗的小圆桌,所剩的空间也就寥寥了。墙上挂着一把长剑,剑鞘和护手都十分华丽,保养得也很好,和作为背景的暗色木墙面格格不入。
此刻房间里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刚刚被从海里提上来的白裙少女,跪坐在地上,按着起伏的胸脯,小口小口喘着气。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但她真的有一张令人动容的面孔,脸蛋像冰雕似的瘦削而莹白,眼睛不大不小,褐色的瞳仁异常清晰,望进去时却仿佛能让人看到幻境。白金色的额发湿嗒嗒地贴在额头上,稍稍拂过眉毛。两缕带着高贵气息的微鬈鬓发从耳前垂到清秀的锁骨上。再加上那小而细腻的鼻尖,这是一张纯净得生出凉意的脸,难以让人产生不洁的欲望,却会带来莫名的怜惜。
而拉她上来的那另一个人,此刻正站在阳光渗进的窗边,极亮和极暗在他身上分割,只能看出修长的身材和那身华贵的衣袍,暗金色的高贵纹路在硬挺的衣角上蜿蜒,便如高贵的血统在血脉里延伸。猩红色的长披风一半绕过右肩系在胸前的金扣上,遮住了他的右半身。
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立了片刻后,他忽然半跪下身,一张同样年轻的面孔才从光影里露出来。精致的五官和淡金色额发,一双纯黑的瞳极长而黯淡,仿佛刚从睡梦中苏醒。
与此同时,跪坐在地的少女忽然抬头,一瞬间两双瞳孔的焦点重合。
“”她开口了,声音空灵纯净又带着一丝冰冷,仿佛喉里含着冰块,“米连·w·普林泽尔·修伯茨伯爵,埃普若邦第四任南群岛特使……”
“您……认识我?”
未等华袍的青年完全回过神来,少女突然扶了一下墙面,从地上起身,不顾身子尚且湿漉漉的,一下子撞进了对方的胸口,贴在那勾着金边的白色翻领上。
“之后再说,普林泽尔……”
在短短的一瞬里,只见熹微的晨光之下,少年的黑色瞳孔像是被水浸褪色一样,原本就朦胧的神采,一点点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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