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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节 同床异梦

第十二节 同床异梦

一决胜负。杀马特容不下其他的想法。

习惯这个东西是很可怕的,身体上的习惯可以通过旁人矫正,心理上的思维惯性就很难改了。杀马特习惯打出多余的牌,留下大牌。他揣度黄哥的行动模式也是依据自己的习惯而来,所以黄哥的行为被过度解读了。

当然,黄哥是故意的。证据就是,他的弃牌,是两张8。如果说过早的弃牌只是引起警觉,弃了两张8,这个弃牌的内容就是将杀马特的退路斩断了。

弃对子,这个行为和下国际象棋把王后当弃子差不多。在可以弃单牌的情况下,很少人会弃对子。在保留主义的杀马特眼里,黄哥弃对子的潜台词就是,“没有多余单牌啦所以只能弃对子咯★”。然后,杀马特就只能高声唱着“穿过敌人的炮火”,一路前进前进前进进了。

要怼就往死里怼,这点杀马特的意识是清醒的,认识是明确的。不干不脆的进攻只会痛失良机,杀马特的选择,一开始就只有三带一对和顺子两种。

如何选择,选择哪一种进攻。这是黄哥的第二道难关。但这对杀马特来说反而没有那么困难,顺其自然地打出三带一对。只有三带一对是不会输的,他坚信。杀马特必胜的信念,不是空穴来风。但这比空穴来风更糟糕,因为这个信念也是黄哥的产物。

为什么是三代一对,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要回到黄哥的弃牌。两张8……隐含的含义是什么?顺子,顺子,顺子,顺子顺子顺子——我懂的,我懂的,因为,我就是这么做的。如果是三带一对,不可能会弃对子。只有顺子,顺子才会出现对子闲牌的情况!

同时,杀马特还有另一个理由确信自己的推断。黄哥不太可能一张单牌都没有,但是,有可能没有“多余的”单牌。能用上单牌的牌型,在这个游戏里,只有三带一和……顺子。三带一不如三带一对有意义,三带一的单牌很多时候原本就是多余的,完全可以弃掉。所以三带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那么……

强烈的心理暗示,取消了杀马特的另一个选项。不可能是三带一对,黄哥手上留下的大牌……

——一定是顺子!

根基不稳,上层建筑必然倒塌。杀马特在错误的心理状态下打的牌不会是正确的,羊无敌觉得愚蠢的决定,杀马特却深信不疑。手上的顺子是最小的,杀马特已经不可能打出会被接下的顺子。第二道关卡,被黄哥突破。

第三步,只剩下羊无敌。这关并不难过,从黄哥一弃牌他就陷入泥沼来看,羊无敌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优柔寡断。和他纹在手上的羊一样,缺少狮子般的雄心。

最后关头,他的潜意识会指引他走向轻松的方向。他不会正面决战,哪怕手牌很强势,他也会采取保守的打法。将胜负交给队友,这是他的惯性。表面轻浮,其实心里怕的不得了。黄哥肯定在暗地里嘲笑他的怯懦。果然,羊无敌松手了,松开了最后的胜算。

两个农民,一个保留主义,一个保守主义。拿什么赢,没得打。

羊无敌看穿了这一点,才决定单飞。俩奶妈打不过一个刺客,这是真理。

但是,有漏洞。是的,漏洞。白令继续思索,而时间不等人,场上已经开始第二局了。

摸完牌,两个挑战者互相瞪了一眼。这局,这两个人恐怕是要抢地主了。黄哥不急不忙的和白令解释道。

“啊,对了,有关抢地主。地主可以连坐,但优先级低于其他人。如果其他两人要当地主,则以逆时针顺序确定优先级。”

若是这局杀马特和羊无敌同时抢地主,就是羊无敌这个逆时针第一位获得地主权。

再一次,选择降临到羊无敌头上。

羊无敌知道自己的弱点,他萌生了退意。他用另一只手的指腹在手臂的纹身上来回摩擦。喜羊羊大人……请借给我力量,这样下去,会输的。我不想输。

——你不想输,那赢便是了。一声稚嫩的嗓音在羊无敌心中响起。

是,我会努力的。我会拼命去做。

既然是喜羊羊大人的启示,我便不会怀疑。有您的庇佑,我将无往不胜。

他摩擦得越来越用力,几乎将皮肤搓红。与他行动的焦躁不同,他的眼神反而愈发透亮,想打磨光滑的玻璃珠一样熠熠生辉。黄哥发觉他的不对,也惊奇的看着他。这个眼神,是进攻的眼神。

纯粹,却拥有极度激昂的热血。羊无敌现在头顶青天,脚踩黄土,天下何处不可去?壮怀激烈的激情开始燃烧,让他的全身温暖而充满力量。

不用想,羊无敌开口,叫的不会是第二句话。

“抢地主。”

杀马特知道抵抗只是徒劳,没有说话。黄哥只是眯着眼睛,看着羊无敌突然涌上的热血。像磕了药似的,羊无敌的表情不再轻浮。那股对世间游戏人生的堕落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火热的仿佛能把人灼伤的信念,或是……信仰?黄哥知道羊无敌不是那种嗑药的瘾君子,以前的游戏里他也偶尔会闪现出莫名的光彩。但今晚却尤为明显而持久,像充满表现欲的小演员跃跃欲试的展露自己的才华。

难道是有新人加入,所以想表现自己?还是被杀马特气昏头了?理由黄哥不知道,但他不介意缘由。他所要做的,只是击溃。

将羊无敌的信仰,彻底击碎。

将挡住他的,全部打破。

碍事的,一一打倒。

我的生命从不是一条坦途,但我要把它打造成一条坦途。

黄哥击溃过许多人,有的人孤注一掷只为救活家人,有的人一掷千金为博美人一笑。他流浪于四方赌场,纸醉金迷,奢靡的过活。他遇到的人,不论男女老幼,他都希望击溃他们。站在台上,像一个拳击手一样,生死搏斗。他以此为乐,并过得很舒适。

他曾经想过,这样的日子能持续多久。他曾经关心过未来,这使他和普通的亡命之徒区别开。但他没有浪子回头,他得出的结论是——永远。

永远。

年轻的黄哥放荡而孤傲。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改变了一切。

那一天,黄哥有了目标,他不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可怜虫。

不是贫民窟出身的小杂种。

更不是一个虚无飘渺的渣滓。

他有了梦想。

I have a dream.

不怕流氓,就怕流氓有文化。

这个梦想不是他睡过几次的高档货。

不是他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的青梅竹马。

更不是他隔着一个栅栏看到的富家千金,尽管她肌肤如雪笑声轻灵。

从那一天起,黄哥来到了这里,这个不见天日的地下室。

然后开始了他真正的人生。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羊无敌,你会是将我斩落马下的关云长吗?黄哥笑了。

不,你不是。

没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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