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痛。
痛。
眼中的痛楚，就像钢爪在不停抓绕，一条条火痕烙在眼球上，刺骨的剧痛，仿佛要将眼球融化。
她竟不住想要伸手擦拭，即使明知，这样做只会让疼痛恶化。罪魁祸首——那些通过水枪喷到她眼中的溶液，让她感到了比疼痛更可怕的恐惧。
“这是到底什么——”
她扯成嗓子喊道。那个小孩虽然并没在回答她，却依然说出了那个她最害怕的答案。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用硫酸喷你啦！”
那个瞬间，她的意志在瞬间崩塌了。即使是那痛楚，也仿佛变成了无所谓的东西，因为身为女性最宝贵的东西，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已经毁于一旦。
于是，她在一瞬停止了思考，变成了连小学生的不如的，终极智障。
硫酸?
小学生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东西?而一直被监视的他们，除了这个屋子，能去的地方也只是洗手间和浴室罢了。
他们能够获得的东西，最多也就是肥皂和洗发水而已。
而硫酸以外，能够让眼睛“烧”起来的溶液，要多少有多少。
她硬是傻乎乎地忽略这点，竟相信了小孩显而易见的谎言，让他们最终得以，逃出了魔窟。
*****
赵日天拉着班长的手，正在向前狂奔。
脚下是歪歪斜斜的土路，两侧是夜色笼罩下，阴森恐怖的小树林。虽然最初的计划，让他们得到了逃脱的机会。但也仅仅是一个机会而已。
不就是个小水枪而已，就算会怕，也不可能不跟上来吧？
夜色中，脚步点点，粗重的喘息声在林间回荡。而这空旷的野外，也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很快，后面的人便追了上来，按部就班似的，逮住了他。
赵日天，并没有想到这一层，毕竟以他的智力，能够到达这里就已经是极限。他只是用自己的努力，去换取一个让局势变得更好的机会，而不是因为现况的绝望，而破罐破摔。
而他的努力，也因为一个巨大的偶然，而获得了可喜的成果。
巨大的撞击声，在他的耳边响起。紧接着，抓住他的那那个男人，就颓然地倒下。一个身影，魏然立在他的身旁，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另一个男人，用精准的踢腿，攻向了他的下体中央。
帮助他们的这个人，身体臃肿，肥胖可笑，此刻的一举一动，却充满了武术大家的风范。在短短的数秒内，她就制服了剩下的三个男人。并双手抓起赵日天和班长，迈开大步，开始向前狂奔。
然而，当看到这个人的脸的时候，赵日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竟然就是看上去坏的不行的，教导主任的关系户——金老师。
“你这俩小鬼还真是胆大，简直快把我吓死了。”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沙哑难听。
“那不可能是真的硫酸吧？怎么都好，你这也算给了我一个机会。他们一直看得很紧，为了这机会我已经等了快一个月了。”
这个金老师，竟然是这边的人，任谁都不可能想到吧。毕竟大家都习惯以貌取人，比如郝老师，谁都不可能把他当做坏人。大人都是大骗子，赵日天在此刻，才真正开始相信这句话。
然而，这却并不是坏事。既然有装成好人的坏人，自然就会有装成坏人的好人，如此才能打入敌人内部，不被发现，最终做出现在的壮举。
赵日天头一次因为自己的肤浅，而让红潮涌上了面颊。
“你也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毕竟我演出的是这样一个角色，出点丑也是应该的。而且这样还给了我一些自由活动时间，某种程度上，我还需要谢谢你呢。”
金老师爽快地说道，脸上的脂肪随着脚步在上下起伏，赵日天却一点都没觉得可笑。
三人又向前跑了一段距离。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声巨大的枪声。
枪？
紧接着，金老师便跌倒了。
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这些坏人竟然有枪，实在是吓了赵日天一大跳。而金老师则使劲摆着手，连忙喊道：
“别管我，快走！快走！”
这个发展近乎于晴天霹雳。看金老师的动作，看起来是被打中了腿，也不知道伤势如何。赵日天懵在了原地，在金老师第二次催促他们的时候，他才连忙拉起班长，向远处跑去。
虽然不忍心，但待在这里也只会成为拖累，金老师一定有自己的脱身的办法吧？赵日天展示出了超乎年龄的理智和冷静，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
他们不断地穿过树林，在山中游荡。
——却并没有向山下跑，而是转而爬向山顶。
这个想法也算是普通。那些人肯定认为他们会往下跑，便反其道而行之。虽然有效，却难以收场。果然，过了一会儿，便有几个人拿着火把折返了回来，开始搜山。
于是，赵日天便被困住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光是跑的话，他们也是跑不过那些大人的。
夜依然很深，赵日天依然小心翼翼地绕过道路向上走，在穿过几条小道后，树林之后，出现了几个小屋。
赵日天反射性地想要离开，然而胳膊却突然被抓住了。
接着，便被扭送着，带进了屋内。
“你们是谁？”
抓着他们的粗壮汉子这样问道：
“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小孩吧？”
按他的说法，听上去并不像是拐卖团体那边的人。这么看，就是普通山野村夫。然而，却显然也是知情人。
他们或许不是坏人，但是，也绝不是好人。否则就不会任由这种事发生，而置身事外。
赵日天并没有回答他们，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但这自然也瞒不过那农夫。他瞅了眼旁边的女人，见她摇了摇头，便只得略带歉意地说道：
“抱歉，我不能放走你们。惹恼了他们，我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有些话，他并没有明说。本来，不让他们进屋，撇清关系就行，但他们却选择了和犯罪分子同流合污，甘愿充当他们的看门狗。外面的人会比较难理解，但就他们的状况，由于村落封闭，经济贫穷，都是往外跑的人，而没有愿意进来的人，想要延续村落的血脉，还就只能从那些人口贩子那里去买来女人和孩子，勉强将村落的历史继续下去。
假如那些人因为某些原因生气了，不再来这个村，那他们有该如何是好？
这是人性终极的愚昧。然而，他们就是这样的愚昧。被文明社会远远抛在身后，一群蠢蛋，但也就仅此而已。
赵日天再一次陷入了无法反抗的困境，他绞尽脑汁，却想不出半点办法。
“等等。”
那个女人看到赵日天的时候，眼神突然愣住了。她的视线并不在他的脸上，而是对着他手腕，怔怔的发懵。赵日天低下头，顺着视线看到的是手腕上的那串木珠子。这并不是赵日天的东西，而是当初和李杀神交换衣服时换过来的。而那两人凑过来盯着看了半响，脸上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噎住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此时，外面敲起了门。
女人立刻拉着赵日天和班长，径直向屋内走去，让他们爬上床，并用杯子盖住。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并不隔音的木墙则让声音顺畅地传了进来。那个农夫已然平定了情绪，打开了门。
“喂，你们看到了两个小孩吗？我们这有人逃跑了。”
进来那人直接便问道。
然而，出乎赵日天意料之外的是，那农夫的回答却是简单的一句“啊？”
“还真糟糕，我们并没见过呢，他们应该是往山下去了吧。”
不知为何，他竟然给瞒住了。明明刚才已经说过不放走他们了，这个突然的变卦是怎么回事？
“城里的小鬼精得很，看到往下跑肯定跑不掉，就往回走了。见到了记得给我们通报。坏规矩的结果，你们懂的。”
“是是，规则是第一位的，我们知道。”
说话，那人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那农夫往外望了一眼，小心地合上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那个女人的情绪则终于爆发了，突然抱住赵日天，哭着喊到：
“我的儿啊！”
这个展开实在有点突然，赵日天连忙挣扎着，不明所以，都忘了要讨好这两人。
“等下，你先搞清楚是不是。”那农夫凑了过来，紧张地问道，你这珠子从哪来的？”
果然是这珠子的问题？赵日天一时也没想明白，便说了实在话。
“这是我一个同学的。”
两人的脸色瞬间便凉了下来，并不断说着“也是，看上去并不像”，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们的热情劲头又燃了起来，连连问道：
“那他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长多高了？”
这也算是赵日天运气相当的好。原来，这对农民，曾经为了给大儿子买媳妇，把自己的小儿子卖掉了。而他们，正是李杀神的亲生父母。然而，即使是这样的人，突然有了自己孩子的消息，也会由于一时的激动，而忘记了权衡利弊。人，固来如此，即使做出那些事情是看起来非做不可的事情，却依然会因为损失而感到后悔。却不知教训，一再地犯错，只因为意气用事，鼠目寸光。
然而，赵日天并不知道这些事。他只是大概了解，自己度过了一个关键的难关。只需要度过这个晚上，再走的话，便容易得多了。
这对父母，他当然并不信任，大概，只能算是远在天边的李杀神，给自己的一个帮助吧。但现在却只能依附于他们。好在他们似乎和自己利益一致，希望自己能够回去给李杀神传话什么的。这样看，应该就没问题了。
******
于是，大概是三天后的一个晚上。
他们便找个了机会，试图下山。
但是，却出了点差错。结果，还是落得个四散奔逃。
但是这次，却已经到了大路附近。赵日天跑下山坡的时候，远远便听到警鸣声从远处传来，那大概就是之前所说的警方的接应吧。
于是，按照计划，他跑到一个空旷处，脱下了书包，从李杀神准备的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里找出来了那个圆筒，小心的点着了引线。
数秒后，从那圆筒里便“呼啦呼啦”地，喷出了烟火，直冲向天。
很长一段时间，他忘记了日子。但今天，似乎便是中秋的样子。虽然并不是应该放烟花的日子，但放出来，倒也还算应景。
火光映红了他和班长的脸。他瞅了一眼班长，并没有说话。
只是让心中的狂喜，尽显于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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