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哥哥的忌日，转眼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从丰臣家从皇宫落马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
两个月前，天宫雅纪正式接替悬空已久的家主之位，声势远比我想得要大，他的果断和无情真的和哥哥太像了，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剩下的问题和安排亲信。
多亏他，我现在只有天宫商会主席这样架空职位。
我穿上了休闲的西装，脱去了那套黑色谨慎的职业西装，似乎内心空了许多。
“理沙大人，要去那个地方吗？”清美的声音准时从门外传来。
“嗯，难得空闲，就早点去陪陪哥哥。”我一边绑起放下许久的马尾，一边回答。
“英树大人已经在楼下等待了。”清美轻声说，带着点笑意。
“他，真是的，不用那么早也没问题。”我苦笑着摇摇头，然后转身走出屋子。
清美一身黑色丧服站在门口，对她来说，哥哥是最重要的主人。
我对她露出了微笑，示意不必太拘谨。
从楼梯走到大厅，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英俊男性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历代家主画像。
最后一张无疑是引领天宫家至今的天宫优。
“理沙，来了啊。”他看见我，站了起来，眼角带笑，喜悦之情演绎于表。
“嗯，你明明可以不用那么早来的。”我轻声说，用手牵着他的手。
“毕竟是第一次拜见兄长啊。”他露出了极其好看的笑容，带着点紧张和不安，就如那次拜访父亲一样。
我满心欢喜地点点头，对的，今天要去拜访的正是天宫家最伟大的家主。
清美看见我们这样，露出慰藉的笑容。
哥哥的陵墓在后山的墓园中，在一个靠近山崖的地方。
当我和英树来到墓园的时候，从远处看到了一行人正要上山。
为首的正是当代家主天宫雅纪及其妻子天宫爱晴。
雅纪看到我之后露出了欣悦的神情，但看到英树之后立即变得冷漠。
第二冷漠的要数他们身后的友香，直接无视了我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只有哥哥才是她唯一的归宿。
“小姨。”雅纪率先朝我打招呼，之后身后的仆人们集体低下头。
“不用多礼。”我摇摇头，我已经不是那个坐在天宫家中心的人了。
“理沙小姨扎起马尾了呢。”爱晴有点好奇地看着我。
“这个只在今天扎的，也不知道好不好看。”
“真像高中生呢。”
“多谢夸奖。”
雅纪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挥挥手。
大部分仆人留在了原地，只有少数几位跟着他上山。
人群里，我看见了一身黑色丧服，带着面纱的栗原雅绫，二十年没有见过夫君，再来竟是忌日。
已经被革职的苍和潜伏多年的瞳小姐也在列。
哥哥的坟墓不气派也不寒酸，没有历代家主那种独特建筑，只是孤单的一块墓碑，下面葬着两个人。
每年都会来，今年却感觉不同。
“父亲，母亲，可安好，我已经取得大业，丰臣家已经溃败，三川家也元气大伤，井上老头已经死了，现在的天宫家无人能敌。”雅纪站在最前面，轻声诉说，“过去你暗中布置的一切都已经很好地产生作用，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雅纪转头看向家臣们。
“你们之中有追随父亲的人，我不会要求你们追随现在的我，但是，如果想要追随我再去见识更广的世界，我乐意接受。”
随从们大半跪下表示效忠。
站着的只有苍以及瞳小姐。
虽然很不近人情，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雅纪冷漠地看着这两个心腹。
“今日起，天宫家归我所有。”雅纪转身对着墓碑说，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雅纪没有再停留多一下。
留下的只有手持白色长刀的友香，她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清美，之后杀人都是为了主人天宫优，这次，也不例外。
“理沙大人，我们还是——”清美小声说告诫我，但我摇摇头表示拒绝。
“我不是当年那个双眼容不下污渍的小女孩，丑恶和黑暗已经见过太多了。”
我注视着紧张的英树，他对我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紧紧握着我的手。
“能追随您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从一开始您就是一个人，到后来还是一个人，天宫家有今天，不是谁帮的，而是您一个人拿到的，优少爷，我问心无愧。”苍闭上了眼睛，那张紧绷的脸上破天荒露出了笑容。
友香拔出了长刀。
“优少爷，我的命是你的，在天宫之变的时候，你曾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死，我回答是愿意，今天，我也会再度将生命献给你，我爱你，优少爷。”已经面目全非的瞳小姐轻声说，言语没有太大的激动，却能让人感受真挚的感情。
“吾将行使神圣之命，其剑断绝吾主之敌，护吾主之物；其刃肃清叛敌，捍吾主之威。”友香手握长刀走向两人的背后。
我咬着嘴唇，握紧了英树的手。
一刀，两刀。
苍和瞳血染大地。
“姐姐，你果然——”清美皱皱眉，然后无奈地说。
“我从十五岁就担任了优少爷的鬼武队的队长，我已经发誓将一生献给优少爷，我将为他而活，就由我，杀光敌人，肃清叛徒。”友香把刀上的血抹去，然后放回刀鞘。
“东京和京都那时候也是你？”我忍不住质问友香。
“啊，小子运气不错。”她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英树，那种冷冰冰，充满了敌意的眼神。
“为什么要杀他？”
“不明白吗？理沙小姐，不，你应该不明白，因为你已经背叛了优少爷，千加大人随优少爷而去，栗原雅绫为优少爷生下孩子，作为优少爷击破丰臣家的一颗棋子坚守至今，即便没有名分，今后她也会被列入保护名单中，但是，理沙小姐，你现在算什么，作为优少爷最重视的你居然有脸牵着别的男人到这里来？真是荒谬！”友香眯起眼，大声嘲讽。
我正想反击，清美先一步站在了我的面前。
“再如此侮辱吾主，在下不会容忍。”清美认真地注视着友香。
“你能干什么，清美，你所学的都是我教的，作为优少爷近卫的我，实力只比老不死的管家弱那么一点，就算是苍和瞳也打不过我，你明白吗？”
“我已经决定了，要保护理沙小姐。”清美摆开了架势，从大腿那里抽出了一把黑色的短刀，“你是主人的近卫，我又何尝不是理沙小姐的近卫，主人赐予你长刀，同时也赐予我短刀，我们是一样的存在。”
“闭嘴！友香，如今哥哥已经不在，也无法看到这一切了。”我带着愤怒注视着以下犯上的友香，而她只是举起刀，轻蔑一笑。
“主人已经不在了，你和清美是这样想的吧，事实如此，不巧的是我和你们不同，我没有未来可以期望，唯有怀抱着过去的回忆活下去，优大人就是我的一切，从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此卑贱之命，会守护他一辈子。”友香注视着手腕上的红线，露出了如同姐姐大人一般的满足笑容，“无论过去多久，我都会一直爱着他，绝对不会背叛他。”
“姐姐……”清美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咬着嘴唇不显露自己的动摇。
“理沙小姐，祝你和英树大人获得幸福，既然雅纪少爷认可这桩婚姻，那么作为下人的我也不会再做什么，毕竟让理沙小姐获得幸福就是优大人一直的愿望啊。”友香把刀收入鞘中，洒然一笑，然后一挥手。
我感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凉风，从阴暗处出现了几个没有任何气息，一身黑衣的暗杀者。
我突然感到此时的友香是如此陌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以后，我也没有完全看穿她的心和人。
友香面无表情地走过我的身边，那无关岁月的面容此刻是如此冷漠。
“对了，理沙小姐，你知道爱晴小姐的真实身份吗？”
我心脏一阵呆滞，没有转头去看友香，但各种思绪几乎挤满了我的脑袋。
似乎知晓我的答案，友香也只是半嘲讽地说了一句。
“不愧是优大人，真是周密。
友香提刀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我牵着满是冷汗的英树走到了哥哥墓前，过去曾是姐姐一手刻上的墓碑现在也刻上了姐姐大人的名字，或许从哥哥去世的那时候她就这样想了，死后要和哥哥葬在一起。
我注视着将会陪伴我一生的男人，他是如此出色和英俊，但在天宫家里却也只是一颗不显眼的石头，许多入赘天宫家的男人都十分出色，但一直都被家主光环完全掩盖了。
哥哥更不用说，操控着天宫之变和七大族的内幕，渗入军部，设计打垮皇室代言人丰臣家，这里面无论哪一个拿出去都会被无限放大。
哪怕是雅纪接任了家主之位，天宫家还是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办法摆脱天宫优的光环。
“哥哥，虽然晚了点，我要给你介绍，这位是——”我看着墓碑，不觉泪水已经满面，声音也发不出来，本来想好的台词却一句也说不出，明明早就决定不会再哭了，那么艰难的时期都挺过去了，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掉下软弱的泪水呢。
一只手替我轻轻擦拭着泪水，十分温柔，就像哥哥以前一样。
身边的男人对我微微一笑，本来就紧张的他握着我的手，对着墓碑开始诉说着许多事，我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在朦胧的光线中，唯有哥哥的脸如此清晰。
他露出了温和的微笑，闭着一只眼，露出了俏皮的表情。
——恭喜你咯，理沙。
那遥远而近在咫尺的声音突然出现，然后又消失。
我猛然回头，看见在那光中，两个背影远去。
——谢谢你一直照顾我，哥哥，我爱你。
我望着天空，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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