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今天是真不在状态了,依瑞斯?”
我不置可否,摇晃着手中的大扎啤酒,百无聊赖地瞧着杯中的泡沫打转
“——不过反正今天是我赢了”对面的少女一口咬下半个丹麦酥,含糊不清地炫耀着
…要说为什么我正和一位一小时前才砍了我的人一起泡在乡下酒馆里的原因吧——
“…切茜尔,查战绩”
“——至今我147分,你182分…等下,别把我当成是自动应答机器人好么?”
“唉…”我仰头吞下杯中一半的啤酒,咂了咂嘴
切茜尔斜眼看了看我,举起自己的杯子象征性地碰了下桌子,一口饮尽满得要从杯中溢出的自酿烈性酒,打了个响指,店老板便昏昏沉沉地来帮她满上。大概是因为深夜睡意作祟,酒洒了一些出来。
切茜尔皱了皱眉头
我咬下一口冷掉的丹麦酥,低头浏览着手机
“对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我想起了什么,抬起头
她摇了摇头,又拿起一个丹麦酥
“今天是二周年哦,从你开始追杀我算起”我干巴巴地说
“哦?你居然还记得这种事情?这是难的,明明平常是个连日期都记不住的家伙,居然和我聊起了周年纪念日?还是这种日子?”
“…搞什么啊,今天明明是你赢了,为什么火气还这么大啊…你闹什么别扭呢”
“——所以说明明是我赢了,但是我却一点都没有成就感啊…一定是你那半死不活的态度的问题”
“……无理取闹”我推开啤酒杯,趴在桌子上
“…你今天怎么了啊”切茜尔嫌恶地看着我那有点不太雅观的姿势
“……因为一想到你都追杀我两年了就感到反胃啊”
“……”切茜尔眯起眼睛,撇了撇嘴
——为什么我会这样随意地和刚砍了我的人一起鬼混啊,
因为已经两年了,她追杀我这件事
期间,我死了147次
相对的,切茜尔则死了182次
说白了就是我已经习惯了
啊……想想看还真是没什么实感,从她突然出现说要“讨伐”我已经两年了啊
她是讨伐怪物的猎人
我是狩猎猎人的怪物
同时,我们都是吸血鬼
我举杯,小口啜饮着酒
上位的吸血鬼可谓是无限接近于不死。心脏被切碎不会死,大脑被洞穿不会死,四肢被削去不会死,鲜血被抽干不会死,被绞肉机绞碎会复原,被普通的银器伤害会复原,被木桩穿刺心脏会复原,被机枪撕裂会复原,不怕圣经,不怕圣水,不怕十字架,不怕大蒜…
民间流行的那些对策仅是对那些“低档”的吸血鬼起点作用罢了
就像普通人害怕狮子老虎一样,人类的本能也让他们害怕着身体能力远强于自己的吸血鬼
那么,面对这样的敌人,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既老套又无聊
于是业界中所称的“教会”就出现了,他们一边臭骂着吸血鬼,把无能为力的灾难呀凶杀呀一股脑丢给吸血鬼,一边研制着可以对抗吸血鬼的武器,在暗地里想着维护人类的“正义”什么的……据说
总之,切茜尔这样的存在就是用来消灭像我这样的吸血鬼的棋子
其实大部分活到一定年龄的吸血鬼,如果不是考虑自杀放弃思考,就是安享清闲了。吸血已不是必要,仅仅像是犯瘾时尝上一口,实际上死于吸血的事件很少是由上位吸血鬼造成的,除了一些失心疯的杀人魔以外,大家其实都只是安安静静地独自生活着
我当然也是了
嘛,不巧的是,我年轻时被卷入了一次关于讨伐低级吸血鬼的小队的战斗中,因为做的太过而被记下了名,又因为战斗方式太有特点而容易被在小规模的战斗中认出,所以逐渐在教会中出了名
……其实我也差不多就知道到这里,前一阵(至少两年前)教会还对我没多大的动作来着…
切茜尔嘛,她作为吸血鬼也就五十多年吧,在小的时候被教会的某个支部买下,以实验的形式变为吸血鬼,接受杀手培训,锻炼成讨伐怪物的利刃…
…的样子吧
总之,于是两年前,当时的我认为,因为教会的指令,她对我的追杀开始了
真正的吸血鬼之间的战斗
两年间,我和她不断“死去”,剑刃,魔法,毒杀,陷阱…她的身体被我用魔法钉在大地上,我的脑袋被她用巨锤像搞笑动画一样地砸扁…互相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能“真正”地杀死对方
至少一开始我是那样
大概是从一年半以前吧,我厌倦了,厌倦了要每日思考着如何杀死切茜尔的情况。可能是因为我存在得比她久得多吧,我更早地意识到了我和她都没有确实能杀死对方的方法
于是,那一次,我略微放水,营造出双方不相上下的僵持局面
吸血鬼虽然不会因为剧烈运动而上气不接下气,不过我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疲惫
“不如去喝一杯吧?”瞅准她的破绽,我弹开她的刀,挥挥手让手中的武器变回片片樱花
虽然当时可能是形势所迫,不过从那以后我和切茜尔就时不时地会在哪里小酌一杯
她果然不可能就这样简单地放弃自己的使命,不过基本上每次战斗后她都会卸下防御享受工作之后的一杯酒…
渐渐地她似乎也认识到了无法杀死我的事实,于是她对于“杀死我”的热切也下降了不少的样子,证据就是在几次对饮后我俩的战斗逐渐从“赌上生死”偏向于“互相切磋技艺”的感觉…不过鉴于我和她还是时不时会被对方杀死,所以这种说法正不正确也有待考证
……啊?为什么五十多岁的新人吸血鬼能和我打个有来有回?那是因为从那以后我都是或多或少地放着水和她战斗啦,她开始追杀我的前半年中情势基本上就是我保持着压倒性的优势啦
总之,在酒馆中大部分时间都是用于漫无目的的闲聊,偶尔可以听到切茜尔口中说出一些抱怨教会的话,然后有些时候我会暗示停战,不过总是失败
于是,每隔几天,我们俩就会战斗,偶尔杀死对方个几次,然后你一次我一次地请客喝酒
可能是因为切茜尔即使是变成了吸血鬼也是在人类社会中生活着的原因吧,她有着一些一般吸血鬼没有的习性——崇尚简朴什么的,所以她请客时我俩便总是在这种不入流的小酒馆中打发时光
真是追求享受的吸血鬼中的异类呢
“呀!”我的脸颊一阵火热,正陷入胡思乱想的我不由得叫出声来
“丹麦酥热好了”切茜尔把热腾腾的丹麦酥从我脸上拿开,开始硬往我嘴里塞
“我刚才讲了那么多你是不是都没听啊!一转头就看到你意义不明地笑着发呆”她气呼呼地坐下,瞪着正痛苦地咽下面包的我
看样子她刚才自己起身用微波炉热了丹麦酥,期间不停找我搭话的样子
“……呼,你得理解老年人喜欢回忆旧时光的兴趣嘛”我喝下一口啤酒
“啊!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件事!混蛋!我要杀了你!”
刚加热完的丹麦酥一个接一个地被她丢过来
幸亏店老板已经趴在柜台上睡着了,不然这种浪费食物的行为实在是不太好
想想看,她说的事情应该是指那个吧——
那是我当时为了杀死她所做出的尝试之一
用密集的魔法混淆视线,弹开她的武器,正面踢向她的小腿,在她失去平衡向前倾倒的一瞬间拽住她的手臂向我的方向拉,为了防止她再从万用口袋中掏出武器而抓住她的右手腕,另一只手从后推她的腰,亮出牙齿向她的脖颈刺了下去——
原本想着被吸血鬼吸干鲜血可能可以真正消灭她,不过恐怕我吸食的速度还跟不上鲜血再造的速度,过了五分钟她还是神气活现地挣扎着
差不多吸了几个人成年人体内有的血量之后,我放开了她
这大概是我作为吸血鬼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了
好在大量失血还是能做到让吸血鬼暂时弱化的,切茜尔只是满脸通红地死盯着我,眼泪可以说是糊了一脸。她试图向一脸惊讶的我进行反击,却发现自己不仅拿不起来平常使用的刀,甚至站起来之后腿都在发抖
就以当时切茜尔在我耳边的哭声来看,恐怕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被吸血是真的很疼
…不过几天之后我确实感受到了那种彻骨的疼痛就是了
切茜尔在那之后拼死拼活(或许这个说法对于吸血鬼来说有点古怪)终于用同样的方法报复了我
那可不是用忍耐就能做到不发出声音的疼痛,哪怕是作为吸血鬼很久的我也无法找出很恰当的比喻来形容
被吸了更多血的我当时甚至只能无力地瘫在地上…不过我也算是知道了吸血鬼的再生是属于被动技能一类的东西,不论什么状态都有开启着的
因为当时我又被不解气的切茜尔捅了几十刀吧
所以就结果而言,切茜尔应该是把仇报了才对,不明白为什么切茜尔还是那么耿耿于怀
“…所以说你刚才在说什么来着?”我单指弹开一个飞来的丹麦酥,使其反向飞行,来回在剩余飞来的面包间反弹,精确地改变了它们的弹道
贫弱贫弱,哼~
我撑着下巴望着别过头鼓着腮帮子赌气的切茜尔
“乖,啊——”我拿起一个丹麦酥去戳她的脸
她斜眼瞧着我
然后一口气咬掉了半个快冷掉的面包
“…我在说你今天的状态啦,真让人火大”她还是没消气,叮叮当当地敲着杯子
“所以我不是说了么…一想到这种毫无庆祝价值的二周年——快别敲了!吵死了!”
……
……
我和她沉默地看着对方
切茜尔率先移开视线,望向酒馆门口的黑暗
没有其他顾客的小酒馆里只能隐约传来店老板的呼噜声
“…这样想想,也和你认识了两年了啊”
……
“……诶?”我猝不及防
我和她惊讶地对视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感叹一下时光飞快!没什么深意…”切茜尔红着脸,慌忙摆手
“——听到追杀自己的人说出这种话…还真是…有点,那个”
“都,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而且你这种说法还真是失礼啊…”切茜尔嘟着嘴
我无声地喝着啤酒
她的头一点点垂下去…
“那个——”
……
她抬起视线
“——我们,算是朋友么”她小声地嘟囔着
……
看样子这两年间我也不是尽在做些无用功
不过和解居然是由她先提出来是我没想到的
…这种时候不能装作听不到吧
毕竟是难得一遇的机会,下次等这个喜欢闹别扭的小家伙说出这种话可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不过也不能简简单单地回答
“…才把我心脏砍成两半的人在说什么啊”
…
嗯,切茜尔如我所料地又低下头去
那发梢下的表情应该也是不出人所料的伤感吧
毕竟问出这种问题的人应该不会跳起来说一句“混蛋!我要杀了你!”什么的吧
说出那种话的人神经得有多大条
而且,从我一年前毁了命令她的教会分部后,切茜尔似乎就对我抱有复杂的感情
况且以我对她的了解来说,“……是这样啊”才更符合她的性格
在她说出什么之前,我起身,故意把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搞得很大
她会以为我是要走了么?
似乎可以看到她捧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
这里如果处理不好的话,明天大概会被她杀个十几次吧?
当然也说不定她就这样永远离开了
如果倾向后者的话,说不定我也会有点动心
不过——
“——不过至少现在这种时候,我不介意当你的朋友哦”
我轻手轻脚地绕过桌子,坐在她的身边,伸出手来包住她的双手,低声在她耳边说到
啊,确实有在颤抖呢,切茜尔她
她抬起头来,愣住了一样地看着我
眼泪弄花了整张脸
虽然搞不明白她是怎么哭成这样的,不过看样子我的演出确实收到了不错的反响
我确信我成功了
今后再也不会担心哪个晚上又要倒霉地和她干上一架了
“笨蛋!”
先是高度数的自酿酒,紧接着是整个酒杯都招呼在了我的脸上
切茜尔扑到我的怀里,任从我下巴上滴下的酒落在她的头发上,一边哭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骂着我
我拨去脸上的玻璃渣,拍拍她的脑袋
嘛,就结果而言,应该算是大成功吧
不过下次玩弄她的少女心时得注意点分寸了
顺便一提,在开演前我就设下屏蔽声音的魔法了,所以不用担心会吵到什么人
……
我顺着她的头发,听着她的抽泣
“行了,别撒娇了”
“谁,谁撒娇了!”她猛然抬起头
我递过一张面巾纸,被她劈手夺去
切茜尔慌乱地擦拭眼泪
为了不让她看到表情,我起身到她身后装作帮她整理头发
“不用你多管闲事啦!”她闹着别扭
我差点没忍住想就这样从后面抱住她的冲动
存在了百年的吸血鬼只是无声地笑着
虽然听起来有点怪异,不过切茜尔追杀我的这两年间我还是有感受到那么“一点”的充实的
有时她像一个学生一样,每次战斗结束后都能明显感受到她有做着总结,使用过一次的陷阱便很难再次奏效
有时又像一个孩子,战斗后的每次闲聊中都可以感受到她那符合外表的些许孩子气,她向我抱怨从前的任务,抱怨只是单纯把她当做工具的教会上层…抱怨罗马尼亚乡间土路的泥泞,抱怨伦敦永远阴沉的天气,抱怨德国雇主的一丝不苟到挑剔的糟糕性格,抱怨意大利人永远都在谈论意大利面问不出来任何有用的情报…
不知从何时起我每次都会笑着听她讲每一个故事
我的家人?怕是很久以前就死绝了吧
切茜尔是在小时候被教会买来的孩子,忍受着身处人类之中的“非人之物”的孤独
有时我们在廉价的酒馆里就像在互相取暖一样…
就算回想起那一次的事伤口会再次作痛,我还是禁不住笑出来
她绝望着,后悔着
切茜尔抱着我,一只手努力地打算按住我胸口的伤口试图堵住涌出的血液,眼泪滴答在我脸上——
“又挂着那种恶心的笑容想着什么呢”
切茜尔嫌恶的表情把我拉回现实
“抱歉…我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
“哼,爱听不听”
我这爱瞎想的毛病是该改改…
“嘛,为了庆祝这该死的二周年,我就请你去个像样的喝到早上吧”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喝掉杯底的啤酒
“真的?”
“真的,毕竟我们是朋友嘛,为朋友干杯”
“啊,呃…好,好吧…”切茜尔扭捏地站起来
看样子是成功消气了
对着孤独的孩子搬出“朋友”这套真是异常好用,我不由得对切茜尔如果独自踏入社会会如何产生不必要的担心
切茜尔去柜台结账
说起来我就喝了一杯啤酒,她又到底喝了几杯啊
我在门口漫不经心地想着
哦,对了
“切茜,你之前想说什么来着?”我回过头
“啊…那个啊”
切茜尔别开脸,面颊红红的
我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那个……谢谢”她低下头
因为她比我高得缘故,我抬手摸摸她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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