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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旧事旧梦旧人生

21.旧事旧梦旧人生

“米提罗大人,您能教给我魔法吗?”

巷子里,莉拉坐在石台上,视线高度大概和米提罗平齐了。

“你想学什么魔法?”

米提罗伸出手,一团火苗在他的手心中跃动着。火球术,最简单的下位魔法,但是每个人用出来的样子都是不一样的。在米提罗手里,这团小小的火焰像是有生命一样跃动着,变换着不同的形状,从手心跳到手背,在他的指缝间穿插。

“想学……能填饱肚子的魔法。”

米提罗手里的火焰一瞬间消失了。

他有些怜爱地摸了摸莉拉的头,柔声道:

“没有那种魔法哟,莉拉。魔法是一种更加无私的东西,是为了保护别人而用的。填饱自己的肚子,需要的是面包和果酱。”

“可是,莉拉没有面包和果酱。”

“这样啊。那要换一种魔法吗?”

“嗯。莉拉还想学能够打倒魔族的魔法,能变得像米提罗大人一样强的魔法!”

小小的女孩子眼神中闪着耀眼的光。

“这样啊。”

米提罗点了点头,轻轻拉过莉拉的手,帮她结了一个手印。

“那我教你吧。”

随后的整整一个下午,米提罗都在这个巷子内给莉拉讲着魔法。整个旅馆乱作一团,到处都在喊着“米提罗大人不见啦”“快去找啊”这样的话语,匆匆忙忙的人群汇向四面八方。整座城似乎都在忙碌着,到处都是喊着米提罗名字的人,然而米提罗和莉拉根本听不见。

因为米提罗用魔法把这个巷子掩盖过去了。

月明星稀的时候,米提罗坐在地上,银色的长袍拖得很长。

莉拉坐在她的怀里,小手还在不断变化着手型。最终,小小的火苗从她的手心中升起。莉拉很开心地看向米提罗,后者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做得很好呢。”

得到夸奖的莉拉像猫一样微微撒着娇。

米提罗拍了拍她的头顶站起身,在她的头顶点了一下。一瞬间仿佛有涟漪泛起,莉拉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微笑着的男人,感到微微发困:

“米提罗大人?”

“加油啊,莉拉。你以后也会成为优秀的魔法师的,像我一样。”

莉拉感觉越来越困,稍微闭了会儿眼睛,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贝菈格看着这一幕,眼前的景色忽然开始扭曲。莉拉传过来的记忆开始跳跃,等到稳定下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另一个场景了。

这一次她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莉拉,莉拉的样子变了很多,从外貌看至少有十五六岁了。她的生活似乎好了许多,身上穿着普通女孩子穿着的衬衣与七分裤,一头黑色的大波浪发垂在身后。

大概是七八年过去了。

贝菈格跟着莉拉的身影走着,发现莉拉眉头紧锁,步子也很快。

她这才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声。

“米提罗大人就这么消失了……”

“已经三个月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我的天啊,如果米提罗大人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啊……”

“其他的四位勇者大人也不见了。难道说这次出征输掉了……”

“别开玩笑了!那可是米提罗大人啊,米提罗大人什么时候输过。”

“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可能性了吧,毕竟大人还留下了那种留言……”

“神啊,请保佑米提罗大人平安无事。”

满街的人全部都在低声交谈着,每个人的神色都十分低落, 说出来的话语充满了慌张与焦虑。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他怎么会有事呢?他可是米提罗啊,他可是那个杀过几十万魔族的米提罗啊!

不是约好了要继续教自己魔法的吗……

莉拉的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她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向那个小巷子,走向那个充满回忆如梦似幻的小巷子。

她已经自己可以跳到那个不高的石台上了,上去以后,莉拉垂着手坐着,感觉心空落落的。她的手撑向后面,却意外地摸到了什么东西。莉拉回过头,发现一柄法杖平静地躺在那里,躺在她的身边。

金色的朱雀半身像随着法杖的滚动发出一闪而逝的光。

米提罗的……法杖!!

莉拉一把抓过了法杖,内心的情感再也无法抑制,她冲出了小巷,一口气跑出了城。她从未感觉自己心脏跳的如此之快,她奔跑的脚步无法停下,心灵想要大声呼喊,溢满眼眶的泪水滚落在身后。

去找他,自己必须去找他!!

不管他在哪,不管他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又要面对什么。

此后的贝菈格,看到的是一幅幅飞速掠过的画面。

山川、江海。

冻原、荒丘。

大雪没过膝盖的夜晚,阳光烤的脊背脱皮的正午。

她一直在走。带着米提罗的法杖,去天地的尽头。

只为了找到他。

她的年纪越来越大,从十五岁的稍显青涩稚,到二十岁的正风华年貌,到二十五岁的无语青白眸,再到三十岁的已觉烛光冷,最后到三十五岁的待青灯古佛。大概也就是到三十五岁那年,她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淡淡的皱纹,走不动险恶的江川山海,看不下满目的尘埃萧索了。

莉拉停了下来。

她嫁给了一个家底殷实的男人,掌管着整个家系,然后开始逐步地发展壮大。她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作家丁,然后抓紧时间生育一个又一个后代。许多次她心里操劳地倒在桌子前,最终,名号为芬丽雅的家族终于强盛了起来。

那一年她六十岁,白发苍苍,不复当年曾与那位英雄相见的模样。

终于有一天,她像是预见了自己的寿命将尽一样,伏在桌子上写着日记。

这个场景持续了很久,让贝菈格有时间走过去看看这位先祖到底写下了什么。

“我穷尽一生所有的智慧,还是不能再与那位大人相见……但是当初他的笑容仍然刻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仓促的一生,想了许多许多次,当我再与他见面之时,他会是何等的模样?是同我一起老去,还是永远年轻?思忖良久,我得到了答案。那位大人应是天上的神明,我已老去,而他永远是那副发着光的样子。我已经羞于与他见面了,用这张丑陋的苍老的面容,去面对他爽朗的笑颜……我不再是曾经的莉拉了。因此我希望,芬丽雅的名号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延续到许久许久之后,说不定有一天,那位大人可以见到我的后人,他必定记得芬丽雅这个姓氏,就像数十年前的那个午后,他记得在人群中微小的我一样……”

随后,贝菈格看见年迈的老人放下了笔,拿起了那把法杖。

她把法杖握在手里,细细地端详。

“我该去再找一次你,在我生命的尽头。不是吗?米提罗大人。”

如此念白的莉拉,佝偻着背,踏着不利索地脚走了出去。

贝菈格目送她远去,哪怕记忆到此终止,她也已经知道了。莉拉走去的地方,一定是拉鲁维地下城的方向。她属于自己的那段人生,从遇见米提罗的那天开始,也必将终结于对他的无穷思念之中。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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