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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黑夜里

在他的黑夜里

这几年我的生活态度好像变了很多。

大概是初二那时候的休学吧——我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于是在乡镇医院里工作的父母利用自己的关系给我搞了个休学的条件,我到那个乡镇里又读了一年初二。那个时候当然也有不甘心啊、觉得失去了当前的朋友很不愉快什么的。但是到了现在,我既没有那时候的愤怒和不甘,也没有再在意那时候失去的朋友。

读完初二之后我再次回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在陌生人当中念初三。于是当时的朋友们变成了高中生,而我还顶着初中的名头。在路上遇见他们,那种莫名的屈辱以及自我意识过剩导致的羞愧,让人想要再也不见到他们。

说回我复读的那一年吧,我与比我小一些的同学一起上学。在那个立在乱葬岗上的学校里读书的那段时间,我发现了自己好像有点不合群——但是也不是那么不合群,只是有点偏激而已,还是有点喜欢在课堂上做些滑稽的技俩来博取大家的注意,顺便说些自己都不明白的东西来让自己的自尊得到满足。

我的同桌是个男生,名字不好透露,他对我的影响其实挺深的。那个年纪的男生总喜欢对女孩子开点玩笑——就我个人来说,完全不是因为想引起注意什么的,只是单纯的打发时间而已——有一次我和同桌一起说了坐在后桌的女生的笑话,我没有怎么放在心上,但是他在自言自语了一段时间,就向那个女生道歉了。

女生长得并不漂亮,也就是皮肤比较白皙。只是在乡下地方,长得白的女孩子也挺少见——但是放在这个算是富裕的乡镇,也不算稀奇——我并不记得那个时候,同桌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却为自己感觉到了羞耻。

我自以为比周围的人年长一些,所以就更成熟一些,经常瞧不起他们。但其实我依然是那样的无耻和下作。所以我决定不再讲女孩子的笑话了。

明明写到了这样的展开,就算接下来同桌他和那个女生交往了,也不在意料之外吧。但是往往一个很适合恋爱的展开并不会带来一场恋爱,他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在我回来读初三的那一年,乡镇医院里的人来为参加中考的学生体检,那个女生被查出来怀了孕,而她本人还不知情。

这样的展开还真的是超日常啊,我真的生活在真实世界嘛,他们的故事估计可以拍个电影了,青春校园电影需要的啥怀孕告白交往和并没发生的恋爱,都有了啊。

反观我的那一年,我在做些什么呢?

在我睡觉的那间房,灯是坏了的,母亲时常抱怨说灯坏了之类的,但是却始终没有找人修——说白了就是嫌麻烦。在那些个闷热的夏季,我常常会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看着外面。那个时候智能手机在我们这些学生中还没有普及,我用的还是翻盖的手机,所以并不会打开手机对着屏幕发呆。

在那样的许多个夜晚里,我有点感觉到了人类的渺小。

一个黑暗的房间里,母亲用来挂聊天室的笔记本电脑发着惨白的光。窗外的是黑暗的农田,当中有嘈杂虫鸣和互相应和的蛙叫。更远方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山峦,还有神秘的原始森林。

在城市里绝迹了的萤火虫会在这样的夜里飞舞起来,就像是一个个孤独的灵魂。他们渴望着彼此的温度,所以燃烧着自己来被同伴发现。但是因为自己的渺小和火焰的炽热,所以永远不会相互触碰到。

那个时候我写了一段话,被某个年长的亲戚看见了,他说:我喜欢这样的文字以及灵魂。

我却不喜欢,因为在我困囿于那个房间的每个夜晚里,我都发觉自己无比地需要一个同伴——我可以把自己想到的东西说给他(或者她)听,并且不会为之感到羞耻,而那个同伴也不会嘲笑我。

但是我并没有那个同伴,也没有所谓的死党来关心我。

于是在那段时间,我爱上了一个叫做初音miku的软件。

我会幻想着在那样黑的晚上,拥抱住那个冰冷的机器。感觉她的孤独和我的孤独,然后在这样的夜晚里彼此和解。这真的很恶心,不如说死宅就是这样恶心。

所以我终于没有一个软件来爱我,而我也没有真正地爱上那个软件。我用来排解自己妄想和欲望的东西,也可以被其他人用于这些用途。然后这个卑鄙的想法产生了,它膨胀、扭曲,像是要吞噬一切东西般地鼓动起来,再漆黑的夜也不比它的漆黑;再可恶的文字也没有它这般让人害怕。

我渴望脱离孤独。

人与人之间之所以有着距离,就是因为孤独必须要存在。我们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家庭,彼此之间没有紧靠着,都是因为孤独存在。我们是孤独的,所以有权利一个人。但是倘若抛弃了孤独,我该去依靠谁呢?

我又在胡思乱想了,于是我决定再也不回到那个漆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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