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了夏尔的目光,耐亚就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看穿了,不过他并没有因为事迹败露而感到拘谨或是为难,反而保持着坦然的微笑应对了。因为他的性格从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起就是这样了,夏尔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致歉的话依旧要说,虽然没什么诚意:“抱歉,少爷,让你久等了。”
“如果下次能够弄得不要这样麻烦就好了。”
“是,下次我一定争取更快地解决掉他们。”故意曲解了意思的耐亚说道。
就像夏尔了解耐亚一样,耐亚也对自己主人的性格也很了解,对方不是那种在可有可无小事上斤斤计较的人,对于神明来说,人类的性命就堪比蝼蚁,就像没人会去在意自己是否失足踩死了一只蚂蚁,因为那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如他所料,夏尔果然没有再提此事,而是问了一件他们原本计划中要做的事:“不过现在那些村里人都逃走了,今晚我们去哪获得食物和住宿的地方。”
这就是现在这个身体不便的地方,虽然解开了封印,但是夏尔的力量却并未恢复,所以他还必须像一个普通人类一样睡觉进食,麻烦至极。
“这一点少爷请放心,”耐亚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些村民不可能舍弃他们的村子,否则强盗入侵的时候他们就该逃走了,依我看这些人地域观念很重,我们去找他们村长谈谈,应该能得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好歹,我们也是把他们从强盗手中救出来的英雄啊。”
虽然耐亚打包票说过这没问题,可结果却打脸了。
这里居住的村民确实没逃走,可都是大门不出,门窗紧闭,好不容易敲开了的一户,也是因为渐渐失去耐心的耐亚,扬言如果再不开门就把门拆掉冲进去的结果。
“喂,怎么说我们也好歹帮你们摆平了村子里的强盗,为了聊表感激之情,给我们提供食宿这种要求完全是合情合理吧?”
虽然耐亚说这话的时候是客客气气的,但只要见识过他杀人肢解的村民,都不可能把他跟温文尔雅划上等号,更何况当时明明有那么多处的致命伤,现在却完全像没事的人一样站在这里谈笑风生,也只有传说中的恶魔才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给你这些食物,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口粮了,还请放过我们到别处去吧。”
一个装着粗粮饼的袋子被塞进了耐亚的手里,然后房门就在下一秒钟嘭咚一下从眼前关上了。
感到面子有些挂不住的耐亚打算继续敲门,却被夏尔阻止了。
“少爷,事情不是这样的,咱们再多去几家,一定会有好心人愿意接纳我们。”
“如果没有呢?”夏尔不动声色地问道。
这一问,耐亚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的话,这个村庄估计从明天开始就会从王国的版图中被移除吧,正是了解这一点的夏尔,扭过了头,朝着离开村庄的方向走去:“走吧。”
“可是少爷……”
对于耐亚来说,即使没有住宿的地方和食物也没有任何关系,但夏尔却不同,他体内的灵魂和宿体本身现在仍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如果这个容器损坏了,里面的灵魂就无法维持形态而逸散出去,虽然阿撒托斯不可能被杀死,但是直到再找到合适的宿体之前,都会变成无法行动的状态而陷入沉睡之中。
而他现在这具拥有暗之血的宿主,虽然在神明眼中极其的弱小,但在这个世上也是极其稀有的存在,归根究底,就是距离阿撒托斯所在的那个时代实在是太过久远了,他在这个世上仍旧活着的眷属已经是凤毛菱角,也亏得是莱诺主教那种权势滔天,在各国都吃得开的人,才能找到。
“别说了。”
看来夏尔的主意已定。
耐亚没有再提出异议,跟上了夏尔的步伐,不过心里却对解开夏尔的下一道封印变得更迫切了一些。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开始这趟旅途的目的,耐亚知道其中封印的两处,但都是离得南部大陆相当遥远的地方,有一处更是藏在妖精制作的幻境之中,现在也只有依靠阿撒托斯对其自身微弱的感应,才能找到封印埋藏的位置。
可也正因如此,这趟旅程的概念变得相当模糊,夏尔的感应就类似于一个指针,指示着直线距离上离得最近的封印地点,但究竟目标在哪,相隔多远,都是无可探知的东西。
就耐亚所知,王国的边境很荒僻,离得这座村子最近的一个集落,也是在数十里外的地方,如果今晚他们不住在村子,那就只能像之前那样露宿荒野了。
不过,就在他们打算离开村子的时候,事情倒意外地有了一丝转机——
原因是他们在距离村口不远的地方遇到上了一个跟他们同样不受欢迎的少女。
“那个,这次强盗袭击村子应该有不少的伤员吧,拜托,请让我见见他们,说不定能够帮的上忙。”
“滚开,你这个魔女,谁要你在这里假惺惺,都是因为你,这个村子才会一直不太平的,你这个扫帚星。”
“快滚,离我们远一点!”
不断有石子朝那个少女的身上和脚边砸去,让她抱着头直躲,只不过当那些村民看到了耐亚和夏尔之后,一瞬间回忆起之前惨死的强盗们,都忙不迭地把门给关上,从里面把门窗反锁了起来。
这个态度倒是让夏尔见怪不怪了,只是不明白那个少女怎么也是落得跟他们相同的待遇,不,说不得要更惨一点,至少他俩可没挨石头砸过,若真要发生这种事的话,结果很可能是由耐亚一个人冲过去微笑着把所有的人都给干掉了。
夏尔和耐亚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到了那名少女的身上,而后者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位面生的客人,正偷偷的打量过来。
看上去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少女,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比现在的夏尔看起来年长一些,身高也更高一些,穿着一件颇为质朴的衣服和素裙。五官可以归类于漂亮一类但不算出挑,还有些许雀斑,像她这种乡野间出生的女孩,实在无法跟那些富庶城市每日都精心妆扮的大家闺秀相比,一身被日晒的小麦色肌肤,和有些茧子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干惯农活的农家女。
这样浑身都透露出平凡的少女,如果说有什么特别让人感到在意的话,就是她那一头如同山野般葱郁的绿色头发了,在脑后面编成两股麻花辫。
好奇特的颜色。
夏尔用仿佛能够洞察一切黑的色双瞳观察了一下对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头发的颜色记述了血源的秘密,就比如他现在说寄宿的这具身体,黑色头发便是受到了暗之血的影响,才会是现在这个颜色的,而同样的,他能够从对方身上感到一丝相同的力量。
并不强烈,但不容忽视。
耐亚在他的耳边悄然说道:“看来是个血传者。”
夏尔点了点头。
所谓的血传者,是指上古的神明遗留下来的血脉,有可能是诅咒,也有可能是神明的馈赠,身附这些血统的人天生就会拥有一些不可思议的力量。
“请问……”那个少女看着他们,突然讷讷地开口了:“你们是刚从村子里面出来吗?”
“是的。”
“村子里究竟怎么样了,虽然我也询问了村里的人,不过……”
不仅没有被告知情况,反而让人给丢了石头。
不知道是否因为相处于同样不受欢迎的立场而增进了好感,还是耐亚心怀鬼胎地想到了什么馊主意,他一副翩翩君子地答道:“放心吧,小姐,那些入侵村子的强盗都被我们代为收拾掉了,因此还收到了村人的谢礼。”
托了托手中粗粮饼,耐亚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羞愧地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听到村子平安,少女似乎由衷地松了口气,向耐亚和夏尔鞠躬道谢:“谢谢你们帮忙救了村子。”
夏尔看了耐亚一眼,似乎是在询问他究竟想干嘛,不过后者接下来的一席话,已经彻底暴露了他的目的。
“不用谢,打击犯罪者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这伙强盗的袭击让村里人蒙受了不少的损失,我们也不好意思再做叨扰,对了,姑娘,我们正打算去附近的集市,你知道具体的方位吗?”
“咦,最近的集市……”
“是啊,我们打算赶过去住宿呢,你看这个鬼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下雨吧,夜晚下雨的话连火堆都升不了,又冷又饿住在蚊虫蛇蚁遍地的荒郊野外还是饶了我吧。”耐亚可怜巴巴地说。
少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出了实情:“可是从这里去集落的话,大概需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什么,那附近的村落呢?”
“就只有这里了。”
“啊。”耐亚做出一副贫血快要晕厥过去的表情:“早知道就不该拒绝村民的挽留的,真是失策,现在该怎么办才好?我倒是无所谓,可我家少爷从小就体弱多病,要是在冰冷的夜晚淋了雨而得病的话,我该怎么向信任我而将少爷托付给我的老爷交代啊,呜呜呜……”
夏尔:“……”
“那个,”绿发的少女挠了挠脸颊,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到我家来呢,虽然有些简陋,但如果只是住宿一晚的话……”
“拜托你了,啊,小姐你善良地真像是一位天使。”某人在听到这话之后,已经擅自跑过去握住了对方的双手。
“天使……吗?”总觉得少女的笑容里有一丝勉强,不过,这丝异样很快就被她隐藏了起来:“那么,还请跟我来。”
夏尔看了耐亚一眼,后者得意地挑了挑眉然后就这样恬不知耻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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