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加恩镇一点也不大，一直以来生活于此的原住民可能不足五百人，就是算上因为难以忍受单调孤独又毫无意义的军营生活而搬到镇上的军人们，整个帕加恩镇也还是远远不到千人。拜此所赐，这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娱乐场所，在没有冰雪的季节里，男人们会去镇上唯一一家酒馆里喝酒聊天，女人和孩子则会在镇中心所谓的“帕加恩中心公园”里消磨时间。
穿过狭窄的小巷，所见之景依然与之前别无二致。单调成列在两边房屋和街角被污物染成黑灰色的积雪，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像是看不到更远处的景色。
帕加恩镇就算再怎么小，想要藏匿一个人类还是绰绰有余。
要在这样乏味的地方寻找一个少年，还不如跑回去跟那群老不死的家伙打上一架。
某个人如实想着。
因此，从路口的拐角处，满是不满情绪的清脆女声越来越靠近。
“露西，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找了那么多地方了，你说的人类到底在不在这里？”
“……”
“露西，你……该不会已经弱到连一个小孩子的【魔力】都感知不到了吧？”
“……他有些特别。”
“特别呢，真是麻烦的字眼啊。”
“……”
“所以不可能会在那里啦露西，除非这个人类小鬼想死，正常人都不会——”
感觉到路西法最终投来的完全没有温度的视线，刚才还双手抱在后脑勺一路吐槽的利维坦“嘿嘿”的讪笑了一下，瞬间换成相当热心的表情：“啊！那个！露——西法，快看那边，是那边吧！”
路西法收回视线叹了口气，沉默片刻后喃喃自语：“你说的没错，唯有那个小鬼是不会提前寻死的。”
“恩？”
“没什么，这里如果还是没有的话，我就能够确定他在哪里了。”说完她加快了脚步，瞬间就把还在发呆的利维坦甩在了身后：“接下来我自己去就好，需要你的时候会叫你的。”
“诶？诶诶！露西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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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的靴子踩着积满灰白色雪的地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最后停留在了帕加恩中心公园的大门前。
她的视线死死的凝固在了位于公园进口旁边的秋千上。不知不觉中，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一个少年却坐在秋千上。从形体上判断应该是一位少年，因为积雪已经将他浑身上下全部覆盖，唯一露出来的脸颊颜色苍白的发青。他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瞳失去焦点，连呼吸也要失去一般。
“你……”路西法像是费劲全身力气一样吐出了一个字，白色的雾气从她嘴中散发，又戛然而止。她只是望着男孩，血红色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就算只能看到男孩模糊的身形，可是路西法依然可以确定他就是自己一直寻找的少年。
“崇园枫宇。”
男孩闻声抬了一下头，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眸被灰色的阴翳覆盖，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尽管如此，路西法还是从中读出了男孩的想法。
——你来了。
“嘎吱”
路西法走到男孩面前，每一步都走的格外的重，仿佛这样就可以将崇园枫宇从这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唤醒一般。
她在距离枫宇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在这样的近距离下他越发像是一具精致的人偶。
没想到这个小鬼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啧，”她极其厌恶的咋了咂嘴，手臂轻轻一挥将覆盖在枫宇身上的积雪全部扫除。无形的结界在二人头顶上方展开，阻挡着风雪的进攻。
直到此刻枫宇才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再一次抬头望着她。这次他没有移开视线，黑色的眼瞳似乎想从相对的血红色中看出来者的意图。
沉默像是另一种结界，把这个世界收束于仅存的黑色和白色之中。
枫宇毫无征兆的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笑容。不知是因为被冻僵的身体无法完成哪怕是如此简单的动作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尽力挤出的笑容扭曲着，像是坏掉的人偶一样自嘲。
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么？像是人偶一样离开了摆布就不能移动哪怕一毫米的无能吗？
——不，我没事。
路西法的瞳孔瞬间收缩，她闭上了眼睛，重重的叹息以一种更难忍受的方式撕裂了难以忍受的沉默。
然后——
“你想说你没事？”居高临下的声音带着挑衅的意味，“那么你的妹妹呢，也和你一样‘没事’吧？”
枫宇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这个转瞬即逝的动作并没有逃过路西法的眼睛。
“真是可怜呐，明明还那么小，却对这个污秽的世界无能为力。”
“哈……”
枫宇压制着颤抖，每一次喘息都好像受到了某种钳制变得越来越艰难。他再次把头重重埋下，像是承受着难以名状的重压，亦或是逃避着来自路西法的视线。
正因如此，他没有注意到到她蹙紧的眉毛和紧紧抿住的嘴角。
“崇园枫宇，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吗？
路西法的话像是一把闪着寒光的锋利匕首扎进了枫宇的心头。明明是那么的难受，那样的想要反驳，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一句话。
路西法当然不会给他喘息和逃避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最后的审判。
“那么，我问你，你，想不想夺回自己唯一的亲人，自己的妹妹？”
枫宇猛地抬起头，惊讶的张开了嘴巴也浑然不知。
如果可能的话，谁又会放弃自己唯一的亲人，更何况他还和妹妹约定过，一定会永远保护好她。一面许下了诺言，一面却逃避着她的期待。
骗子，崇园枫宇心里已经给自己打上了这样的烙印。
一只雪白纤细的手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顺着手臂望了过去，不知何时女孩脸上冷漠和嘲弄的表情已经被不加掩饰的柔和所替代。这些天来她一直都是以那样沉默而又严肃的姿态和枫宇相处，所以枫宇理所当然的被这样温柔的她迷住了。
修长浓密的睫毛向上掀起，在那之后她红宝石一样的眸子一眨也不眨。
“如果你想这么做的话，就握住我的手吧，我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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