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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th Match 改变(完)

16th Match 改变(完)

这几天来,齐冕对那一天傍晚所发生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不发动任何攻击,把到手的胜利丢掉,从自己面前逃走的沈相野实在太过可恶…齐冕最近都没有去见高锦绵的面,而他那句嘲笑齐冕敌不过沈相野的话却也挥之不去。一想到这些,齐冕就不由得火冒三丈。

这几天来,他一直想要再次与沈相野动手,逼他与自己交战。但白天孔令在会馆内,齐冕不敢招惹孔令。解散的时间后他虽然每天都跟踪沈相野,但每天又在半路途中跟丢。而且每天沈相野走的路线都不同…很显然,齐冕的行踪被他发现了。

现在的沈相野不论说什么都绝不和齐冕有正面接触。对他三番五次的挑战也视而不见。最后齐冕决定要采取更进一步的措施,来激起沈相野对自己的对抗欲。

要让他人彻底恨上自己,方法无非那么三种:伤害他的直系亲属,破坏他的贵重物品,抢走他用来安身立命,挣钱吃饭的家伙。谁都知道沈相野的亲人都在哈尔滨老家,他一个人在北京漂泊。而他在拳击界也有不俗的声誉。第一个和第三个方法落实起来不太现实。因此齐冕打算从第二个:贵重物品上下手…为此,他必须先得知沈相野目前的住所。然后才能有下一步的打算。

跟踪法行不通,齐冕也曾试着叫其他人帮忙向UBC的其他成员打听沈相野的住处,不过得到的答案却总是“不知道”。…除此之外,齐冕也想不出其他方法来,最后只能求助于阿冈。

阿冈听罢。知道齐冕还有自己的事要去做,没时间跟他们出去玩了。在给齐冕答复之前,他先和赵苑打一声招呼。告诉他新来的小姑娘家里还有事,挪不出时间来旅游。

虽然这是件令人遗憾的事,不过阿冈不知道赵苑一听这话当时就一副吃了三斤苍蝇屎一样的怪异表情。悻悻地说

“唉呀…光是咱俩大老爷们去还有啥意思…”

听他的口气也不是像是遗憾,其中还掺杂一些类似绝望一样的口气在内…阿冈开玩笑道

“怎么的?我和你去还让你不爽了?”

“没有没有…虽然可惜,不过以后还有得是机会!我不着急,哈哈…”

阿冈虽没明白他说的“着急”是什么意思。不过总算是让齐冕有机会离赵苑远点了…毕竟出去旅游几天,必定是要一起过夜的。就算是阿冈,也不敢保证这期间齐冕的身份依然可以保得住密。齐冕自己提出有事相求倒是也打消了阿冈心中的不安。阿冈也因此开始帮齐冕想得知沈相野家地址的方法

“嗯…你跟踪他不行,问人也不行………..有了!”

对齐冕来说想破头也想不出解决方法的问题,阿冈却只思考几分钟便给他明确的答复

“这件事其实挺好办的。我已经想到方法了。这个方法不需要你露面去做什么。你只要等我回信就行了”

自己曾亲身体验过他的战术,今日又目睹他轻松解决一次对其他饭馆来说的大麻烦。齐冕信得过他,不打算向他追问详细的过程。只是他完全没预料到,阿冈办事竟然如此之迅速…实在超乎他的预料…..

……..

这些天,UBC的成员们每天私下聊天时的话题,都是“沈相野有事瞒着大家”。

前一个礼拜发生了那教练被齐冕袭击的事件。馆长孔令探病归来时跟大家说那教练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需要再住院养伤。而且也不对UBC有过半句埋怨之词。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听罢大家都很高兴。本想把这件事告诉和那教练走得最近的沈相野,不过当他们发现了在一边练习的沈相野时吓了他们一跳。

进门之前,大家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脸上也挂着用于避免交叉感染的医用口罩。直到脱掉外衣之前谁都没有察觉到沈相野的身上竟青一块紫一块。胸膛,大腿,双臂,肩膀,甚至连脸上都布满淤痕。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沈相野也只说是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但没有人真的相信他的话。

一般的人去问自然问不出什么,大家希望让身为馆长的孔令去问。面对他,沈相野是绝对不敢不实情相告的。但孔令认为沈相野不说自然有他自己的理由。大家不必不识趣到非要随意打听他人的个人隐私。这样一来,UBC的成员们也只好把此事放一边。最多只是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家伙经常发表自己臆断的结论。沈相野自然是不予承认也不予否认。

不过事实是不容辩解的。这浑身的淤青就是受了伤的铁证。毕竟他是UBC的看家宝,镇宅玉。他的实力UBC的人有目共睹。不管他是被人打成这样的,还是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对UBC来说都是损失。因此也有人提醒他要注意人身安全。不要去太危险的地方,和危险的人打交道。沈相野答应得非常干脆。

这一切,孔令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沈相野不说,其他人自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这个阅历丰富的馆长却一眼看出端倪。他给自己的爱徒留了一个面子,也没有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听…但也只坚持到某一天为止…

那一天是一年一度的日子…没错,元旦。每年的这一天,大家都可以享受到为期三天的假期…虽这么说,实际上真正的假期只有一天。另外的两天是向下一周的周末借来的。休息完三天之后,等待着市民们的便是连续七天的工作日。为了能以更加饱满的状态去迎接接下来漫长的工作,大家都会选择在这三天之内养精蓄锐,很少有人选择在这三天内还折腾自己,浪费体力…一般来说是这样。不过UBC却不同。

UBC拳击会馆并没有强制要求员工每天必须来上班。也不像一般的公司按月发放薪水。因为通常打一场比赛赢来的出场费就能让他们生活几个月。只要不肆意挥霍的话不仅够用来衣食住行,每次比赛完之后还能攒下一笔钱存入银行。而他们大多数人每天都准时来会馆的理由也很简单:拳击这东西是需要每天按照一定的课程不断磨练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技术,手感不会生疏。再加上拳击比赛严格按照体重分级制度进行。每个选手都有自己负责的量级,荒废几日的话脂肪比例平衡可能就会被打破,体重方面出现严重问题。严格控制选手的体重,也是拳击组织必须时刻关注的问题。因此除了特殊情况之外,选手们的作息时间和一般的上班族没什么区别。但反过来讲,在法定节假日来这里训练,到了下周的周末时不来这里报道,像平时一样照常休息也是可以的。在元旦这天,大街上没什么行人,四周的店铺也都关了张。只有UBC这边一如既往。

前几天孔令都坐镇与馆内,亲自监督选手们的训练情况。而每天选手们的个人教练来汇报训练成果时,孔令都会不禁皱起眉头。

因为前几天的事搞得馆内人心惶惶。大部分选手的成绩都有明显退步。但问题毕竟已经得以解决,这两天大家的恢复情况也还都算不错。唯独一个人,也是孔令最中意的那名选手的情况却不是那么尽人意。

他的恢复情况甚至都不能称之为“恢复”…他的成绩一天比一天更惨不忍睹,这已经算是“恶化”了。以他现在的状态去参加全国青年赛的话,别说是冠军,能不能打进八强都存疑。在这样下去,他甚至有可能会放弃拳击…

谁也不知是由于沈相野身体上的伤,还是他心中有一块悬着的大石。因为这种异常的情况确实地发生并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大家才会去建议孔令询问一下沈相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他如此颓废。虽然孔令心知肚明,但这个心结旁人若替他解开,那便是白白浪费了一个让他学着自立自强的好机会。

孟子曰: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现在的沈相野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中,成绩倒退是必然的过程。但他若能自己从困境中走出来,他便会有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那比任何高强度,高密度的训练都要有益处得多。孔令也只好咬咬牙,否决了他人的提议。放任沈相野,让他自行领悟。

而看沈相野的样子,他自己也对此感到很沮丧。更要命的,是从他身上看不出想要改变现状的志气与决心。他自甘堕落的话,谁也救不了他…

孔令想给他一些鼓励和刺激,但具体该怎么做也令他犯难。沈相野这孩子不同于其他人。他并没有什么过于奢求的“欲望”。既不争名也不夺利。如果不是因为他肩上负担着弟弟妹妹的学费,生活费的话,他绝不会来练习拳击。就算练习,也一定会视情况将胜利让给对方。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到让人有点恨他的家伙。一般的方法是不可能激起他的斗志的。必须要对症下药…

“对症?….可笑”

就算知道他所得症状。但治愈这个症状的“解药”并没有那么容易调配。总不能让沈相野去和齐冕真的打上一架。孔令虽然可以撮合这件事的发生,但这无论在齐冕还是在沈相野的心中都不会给自己留个正面印象。无论两人胜败如何。

孔令曾想过,如果自己出面教训齐冕一顿让他以后不敢再挑衅小沈的话效果会如何。但这个方法也被束之高阁。沈相野不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说明他不想让任何人从中搀和一脚。孔令选择尊重他的想法。只是看着沈相野一天不如一天,他实在是着急。干瞪眼并不能解决问题。孔令认识到事情想要有实质性的进展,光靠沈相野一个人的力量已经略显不足了…

元旦的这一天,孔令看到沈相野干脆不进行训练,坐在长椅上呆板地望着前方。从他麻木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心理活动。孔令还是第一次看不透这个孩子的内心。也许那天晚上,他和齐冕之间发生了什么大事,感悟到了什么以前自己没跟他讲过的道理也说不准。

呆坐了一阵子,他又起身离开拳馆。因为担心他做什么傻事,孔令跟在后面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只是去路边的公用电话亭中拿起话筒拨号。

孔令的听力较好,躲在附近便听到他大致的对话内容。这通电话是打给沈相野的老家的。负责接他电话的是他的妹妹

“喂?沈研啊…我是哥哥…你们放假啦?可别贪玩,老师布置的作业一定要按时完成……是吗,你们兄弟姐妹过得都还不错是吗?那哥哥的心血就不算白费了!…爸还好吗?让他接一下电话………..爸,我是小野。您的痛风好些了吗?胆固醇还高吗?脂肪肝的药还吃吗?….唉,母亲不在了,您也应该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儿子我没福气,母亲没等我孝敬她就走了。我下周要去日本那边比赛,我回来之后一定先回老家看看您老人家…您别哭啊…您儿子要为咱们争光了,这是好事…我?我当然生活得挺好啊!有房子住,有好东西吃,又不缺钱花,这行业也没您当初说的那么危险,也不是特别辛苦。我肯定能照顾好我自己,….行,下次见面再说。我先挂电话了,今天还有训练呢…”

实际上说到父亲的疾病时,沈相野便已经无法抑制住他的泪水。但他强坚持着,不在语气上表露出内心的悲伤。挂断电话后他没有马上从电话亭中出来,而是捂着脸不断抽泣…看到这里,孔令默默地离开了…他知道不必再看下去了。沈相野不是因为自己遇到挫折而心灰意冷的孩子。他绝不会放下肩上的重担。

等他回来时倒是积极地参加训练,还和重量级的成员进行了一场练习赛。不过结果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第一回合一分二十一秒,沈相野竟被对手以一记并不是多难闪开的摆拳K.O击倒…就连他的对手也吓得愣住了。倒数十秒沈相野仍未起身,他第一个上前扶起倒地的他。

就算不同量级选手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就算体重是左右胜负的关键因素…但沈相野别说被人K.O,连点数判定都从来没有输给任何对手。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完全击倒…大家赶忙过去掐人中,泼凉水。总算让沈相野苏醒过来。但醒过来之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又恢复到今早那样一蹶不振的状态中,坐在一边一语不发。

看他回来时好不容易打起一些精神来,结果刚到半山腰就又跌了下去,这不仅仅是狠狠地摔上一跤这么简单,对他再次勇攀高峰的积极性也会产生严重影响…

下周,孔令就要率领UBC的选手们远赴日本参加亚青赛。他如果在下礼拜之前都不能振作起来的话,不仅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连孔令,UBC乃至中国拳击界在国际上的名誉都会因此受到冲击….

“没办法….”

如果长时间内没有比赛安排的话倒也可以给沈相野足够的时间让他自我调整。但眼下比赛迫在眉睫,一切都要以大局为重。孔令知道自己对不起他,但在无奈之下,只有搬出那最后的方法,才能够改变沈相野了…

一旦实行这个方法,孔令就会背上只有他自己才理解的沉重的十字架…即便如此,他也在所不辞….

……

即便状态很差,沈相野每天都坚持要来拳馆。毕竟钥匙在他手里…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真的不太想去练习了。

齐冕那天所说的话,以及战斗的过程不断在沈相野的脑海中重现。所谓街头战斗与拳击擂台上比赛的区别,所谓挑战与被挑战之间的关系,所谓战斗的各种表现方式,以及孔令那天与自己对谈时所诉说的道理…最重要的,还是该如何解决眼下最令他心烦的问题…从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沈相野一时陷入令他晕头转向的混乱中。

自从那天在胡同里的碰面之后,齐冕准时在每天下午UBC解散时跟在沈相野后面。沈相野知道如果自己去了人少的地方,还是会演变成对峙的局面。但他实在不想和齐冕牵扯上半点关系了。为此,他每天专门去人群密集的地方,直到把齐冕彻底甩掉之后再绕路回家。每天回家时间都比平时要晚两个小时。但第二天他起床的时间是不能推后的。牺牲的只有沈相野的睡眠时间。睡觉睡不好,再加上心事重重,他的状态自然越来越差。

不过元旦这天解散时,平时总会出现在沈相野身后不远处的人今天却没有出现…往四周看看,并没有发现齐冕身影的沈相野竟感到意外。连着好多天被人跟着,突然有一天没人跟着自己了,反而让他有些不太习惯。

齐冕跟着沈相野就是为了找机会和他交手。因此丝毫不对从自己身上散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有任何收敛。因为这个,沈相野才会得知齐冕是否跟踪自己,并距离自己有多少距离。为保险起见,一向采取视而不见态度的沈相野刻意在四周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一遍,却没半点收获。确认不是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了,沈相野才放心地直接回家…不知怎么的,脚下明明是以前每天都要走的路,几天不走就觉得有点陌生了。但这不是好事吗?虽不知道齐冕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不再跟着自己,对沈相野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既如此又何必想那么多呢?这么一想,沈相野的心情多多少少有所好转。那天晚上他也准时准点睡了个安稳觉。

拜这个所赐,第二天大家一看沈相野的状态与前两天明显不同。像是终于熬到高考结束的考生一样。不仅面容上看着心情好了不少,练习时的成绩也有所回升。前两天的异常背后的原因依旧不清楚,不过他能振作起来比什么都好。也没有人没眼力劲到去问他,让他再回忆不高兴的事。1月2日这天大家聊天时都刻意回避前一个礼拜沈相野的成绩和被K.O等事。只是孔令看他恢复过来,并不跟着大家一起高兴,反倒沉重地叹了口气…

一整个白天都平安无事。到了解散的时间,沈相野又一次检查了一下四周。今天齐冕还是没有跟来。看来他是彻底放弃了吧。沈相野这次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他刚松一口气,身背后就有人喊他的名字…不是熟人的声音。但…也不是齐冕。因为那声音说道

“请问,是沈相野沈先生吧?”

听声音是个青年人。沈相野转头一看,身后乃是穿着绿色的邮局制服,坐在机车上的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沓订单。

“…是我,您有什么事吗?”

“我这有您的货物”

他只有在给家里寄钱,寄东西或是家里给他寄东西时才和邮局打交道。但沈相野不记得家里有说要寄什么东西给自己。有的话昨天打电话时父亲就应该告诉自己了。沈相野怀疑是不是邮局搞错了,但那邮递员坚称没任何问题。收件地址,收件人姓名全都对得上。

“那…是谁寄来的?”

“是一个姓胡的先生…昨天从天津那里发的货。”

“天津…哦,难道是胡哥的家里人寄来的?”

小胡子说话带着明显的天津口音,虽然没人向他打听过,但大家都猜他老家八成在天津。

小胡子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但他在被送进来的当天就得知了被开除的处罚决定。他也肯定会把这件事通知给他的家人。大概是小胡子的家里人为了感谢自己而寄了什么东西过来吧…虽说沈相野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值得他人感谢自己的事。而且那天小胡子代替自己率先迎战却被打伤一事至今让沈相野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不过有句俗话,叫“买卖不成情义在”。就算不是同事了,但小胡子和沈相野的关系一向很好,搞一些东西作为饯别礼也是正常的。

“那…他寄来的是什么东西?”

“我看看…嗯…”

沈相野的那一张订单展开之后比其他的订单要明显长出一截…在货品内容那一栏上写满密密麻麻的文字

“货物是一大袋豆腐渣,两盒小香蕉,三箱苹果,四箱饮料,五箱橘子,十双十盎司规格拳击手套,二十瓶急救冷冻喷雾…”

邮递员只说了三分之一的内容,就被沈相野打断了

“怎…怎么那么多东西!?”

虽然这些都是对运动员来说经常用于补充热量的食物和常用的道具….不过这个数量和质量远超正常送礼的概念了。把剩下还没说完的东西都算上,最起码也得有一百公斤以上的重量…虽然一百公斤对沈相野来说不是完全提不起来的重量,但他一个人可没法同时拿得下十几个大箱子。这礼从物理意义上来说,实在太过“贵重”。沈相野有心拒绝,但一想人家费力把东西搬到邮局,自己不要的话人家还得再费力搬回去。这一来一回相当于在白费力气。自己不收下的话也实在过意不去….

如果邮递员在早上和中午来的话,倒是也可以让他先把东西放在馆内,等解散时沈相野请其他人一起帮忙把东西搬到他们家也是可以的。但在方才他搜查齐冕有没有跟着他的时候,其他成员早就回去了。现在只有沈相野自己和那名邮递员。

那名邮递员肯定不能帮自己一起抬回家。他的机车座位又不能同时容纳两个人。实在没办法,沈相野只好跟邮递员商量一下

“要不….这样吧。你先骑车到我租的房子的所在小区,把货物堆在门口传达室。我马上就回去,等我到了再自己慢慢收拾…你看如何?就当是改了一下送货地址。因为我一个人实在搬不了这么多东西”

“嗯…说的也是。只能这么做了。只是不知您家住在哪个小区?”

“就在…..”

…..

“….是在那里对吗?好,你把货按时送到了就行。没别的事,我就是打电话确认一下。嗯,再见”

“咔嗒”

……

距离齐冕拜托他只过了一天的时间。第二天阿冈避开赵苑的视线,与齐冕在上次与高锦绵一起喝茶的那间吴裕泰接头。刚一见面,阿冈就把写着沈相野的家庭地址的纸条扔在齐冕面前。齐冕简直不敢相信,阿冈办事竟如此有效率。

接过来一看,沈相野家所在的地区,街道,小区号都写得很清楚,不过却没有具体的楼号和门牌号。不过阿冈却认为那并不重要

“那东西还不好说?等你到了那个小区再向传达室看大门的家伙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齐冕一想,他说的倒也对。想知道他住在哪难,但知道他住在哪里了,再想知道他具体的房间就没那么难了。只靠自己的话连他家在北京的哪个区都不可能查得出来。齐冕赶忙向阿冈道谢。不过阿冈却摆摆手,回绝他的谢意

“没什么。这种简单的计谋对我来说根本是小事一桩。只是昨天买那么多东西,又请一帮人跟着我把东西一起送到天津再折返回来这些事实在花了我不少钱…我也不用你把钱还我,我就当是一笔长期投资了…”

没有任何经济学知识的齐冕不太清楚他所说的“长期投资”指的是什么意思。他也没心思去想那些事。他现在只想着知道沈相野家地址之后该如何行动…

不过这个问题也要在进入沈相野的家中得知他家中有什么对他而言无可替代的重要品之后才能做详细的判断。如果没有的话,齐冕自然也有他自己的方法…更重要的是,必须要通过某种途径令沈相野得知这件事是自己做的,但同时也不能完全暴露自己,留下会被抓住把柄的证据来….

“….有了”

虽然拜托阿冈献计,但齐冕自己也不是傻子。他向茶馆的员工借来一支笔,刷刷点点写下一行字,交给阿冈

“麻烦你,按照上面写的油印一份…”

阿冈接过来一看,立刻皱紧眉头…

“齐冕….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并不是他所写的内容令阿冈提出这个质问。从他拜托自己开始,阿冈就对此感到疑惑。他不明白齐冕为何那么执着于与沈相野交手。听他说这几天每天都跟踪他,都找机会要对他搞偷袭时阿冈根本不能理解这个行为对齐冕来说有什么好处。

从阿冈的角度来说,沈相野和齐冕之间的矛盾和自己是没有一分钱关系的。本来阿冈并不想搀和这件事,但齐冕毕竟是刚刚编入自己麾下的,自己渴求的人才。他的请求如果硬是回绝,也会伤害到日后正常的合作关系。不得已,阿冈才帮他出主意套出了沈相野的住址。不过齐冕自然不会只满足于此。从他现在所写的内容来看,他有着更进一步的打算…如果齐冕真的把一切都豁出去,去做天理不容的事的话,阿冈宁可不要这个人才,也绝对不想被他拖下水。面子上也是以为了齐冕着想,阿冈才有底气在齐冕第一次选择沉默时继续逼问他。

但逼问的结果,也只换来齐冕一句应付差事的回答

“…你不用管,我自有打算和安排…绝对不会太出格的…”

他自己虽这么说,不过阿冈可不认为齐冕知道“出格”和“不出格”之间的界线该如何区分…但既然他如此说了,他想做什么就随他做。反正今天晚上阿冈和赵苑就要出发去北戴河玩几天,这期间发生什么事,自己都有不在场证明可以撇清关系。阿冈也相信有女友,而且非常重视女友的齐冕不会丢下她不管。去做让她担心的事。

“…好吧。我待会就帮你把这件事办妥了。不过我就帮你到这一步,油印完之后该做什么我就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为以防万一,我还是嘱咐你两句吧…”

“说”

“做事不要太过分,凡事要有个底线,给自己留条后路…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还有,要保护好你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考虑后果。要懂得承担责任,不要让自己陷入绝望般的被动之中…你明白这些就行了”

“知道”

这些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长辈教育晚辈时的台词。让阿冈这个比齐冕还小一岁的人说出口着实充满不协调感。不过这些话除了阿冈之外,也不可能由其他人来说了。对于此事,自己是责无旁贷的…

把印好的东西交给齐冕后,阿冈立刻与他告别,在最短时间内回到住所。在那里,收拾好行李的赵苑等他等了很久了。

赵苑问他刚刚去干什么,阿冈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不断催促赵苑尽快离开,搞得赵苑一脸莫名其妙。

明明齐冕答应自己不会乱来…但阿冈心头总是一阵莫名的恐慌以及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和两年前他逃走那天的感觉非常相似…不,也许更甚!也许在齐冕身上真的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也说不定…如果太靠近他的话一定会受牵连!察觉到这点的阿冈,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北京….

事实证明,阿冈的预感是非常准确的….第二天早上,阿冈在北戴河下榻的旅馆房间的电话在早上8点整时准时响起。负责接听的人是赵苑,他与对方聊了两句常见的电话用语后,把话筒递给阿冈

“….谁打来的?”

“不知道,听声音是个男的,他说要找朱峰”

阿冈立刻提高警惕....他们昨晚才刚刚抵达这件旅馆,办完入住手续后立刻闷头睡觉。除了旅馆的人之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阿冈他们住在这间旅馆内,更别提准确的房间号了。若是旅馆的人打来的,他们首先应该报上自己的身份:旅馆的工作人员。但赵苑却说“不知道”……

很显然,对方来头不小,而且来者不善!既然自己的准确位置都被他们发现,不接电话也自然是无用的,反倒会逼他亲自“登门拜访”…那样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阿冈只好怀着沉重的心情结果话筒来,试探性地向话筒的彼方问道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和赵苑说的一样,听筒传出的是中年男性的声音。而且一开口便相当于给阿冈一发晴天霹雳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即将会面对什么问题,然后你不妨再动用你那引以为傲的头脑来推理一下我的身份….你说对不对?朱峰朱老板…不,应该叫你季兴之子:季冈城才对吧?”

“你….!你他妈到底是谁!”

本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只埋藏在自己心底的那最为关键的秘密被他人毫不留情地揭穿时,阿冈无法抑制住感情,向着电话发疯般地大吼道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的目的是什么!回答我!”

对方对阿冈的质问无动于衷。用依然平稳的声音说出下一件足以让阿冈彻底乱了阵脚的消息…

“赶快回北京吧…不然的话,齐冕今天就会死!”

………

原以为齐冕不再跟着自己,就能过上像原来一样轻松的日子…但有些事情并没有沈相野所预料的那样顺利。昨天回家把邮递员送来的东西全部整理完毕的时间,比甩掉齐冕再到家时还要晚上半个小时。到了转过天来的1月3日,沈相野刚起床就感觉到昨日累积在肌肉上的疲劳所带来的酸痛。人体是很奇妙的东西。通常在剧烈活动的过程之中对于疲劳,伤痛都是比较迟钝的。而紧绷着的肌肉一旦放松下来,那些感觉才会扑面而至。再加上天气寒冷,走起路来直让人感觉全身僵硬。

只要进了馆内,就能靠馆内的暖气取暖…急切想让身体暖和起来,沈相野打开铁门后推门往里走

刚走一步,只听脚下“沙沙”地响。低头一看,他脚下踩着白色的纸片

“这是…小广告吗?”

但纸片落在门口的迎宾毯上,小广告通常都是贴在大门上的才对…而这个明显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

再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什么纸片,而是一个信封。上面隐约还写着什么。沈相野将它捡起,凑到自己眼前…只见上面有着这样的一行字

“For You”

“….?”

上面并没有写这个“You”到底指得是谁,也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字体也是印刷出来的。只能知道信封丢在这里,明显是想要给UBC内的某个人的。沈相野捏了捏信封,感觉出里面有一张不大的纸条。也许在那张纸条上写了收信人和寄信人吧。

在没搞清楚这封信到底是给谁的之前就贸然拆开它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不过如果连这封信要给谁都不知道而不敢轻举妄动的话,或许纸条上写着什么比较重要的事,那岂不是全耽误了?

从这个角度考虑,沈相野先把这封信收了起来。过了一会,馆内的成员差不多都来齐了,他把这封信拿了出来,交给每个成员都看一遍。也许有人能够从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也说不准。

不过所有人对此都摇头表示不知。既如此,也只好把这封信拆开,看看里面的纸条写着什么才可以。拆开之前,大家都互相商议妥当,无论这封信的收信人是谁,都同意由沈相野来拆开,并让所有成员们都知道里面的内容。没有人有异议之后,沈相野撕开了信封,拿出里面那张整体对折的纸条,展开来一看…

“….什么?”

不禁瞪大了眼…旁边有几个人把脖子伸过来看热闹时,一看上面的字也愣住了。

“小沈,上面写什么了?”

距离沈相野较远,又挤不过去的成员只好用话语来问。但隔了几秒钟,沈相野才照着上面所写的内容念出来…

“君怀比古圣贤德,不屑鸡鸣狗盗客,萤光翩舞北国时,蓬门今开户未合。”

“这是…诗?”

大家面面相觑,不解其意。再翻看这张纸条,上面除了这首诗之外还有一行小字。仔细一看竟是某处的地址。而且还是一间公共厕所…

“诗写得还算一般般…不过这地址暴露了写信的家伙根本就是在恶作剧嘛!”

不知是谁先喊出这么一句,大家一听,都跟着附和道

“是啊!结果还是不知道寄信人和收信人是谁…”

“也许是寄错了地方呢?”

“在厕所里谈诗论词….这倒也真是‘雅俗共赏’啊!”

虽然说法各不相同,但最后大家都说这是不知所谓的玩笑。没人去试着解读诗中的含义。而发现这封信的沈相野却不这么认为…这封信透露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诗的字里行间似乎还蕴藏杀气…

结果,沈相野没有按大家所说的那样把这封信丢掉。而是偷偷地藏了起来。他打算把这封信交给见多识广的孔令来帮他分析一下。

结果,当天孔令不知所因何故,一直都没有出现。给他打电话,他的手机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直到下午六点,今天的活动全部结束,马上就要解散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会馆。看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已经很疲惫了。大家向他问好,他也只是随口一应。UBC的成员们看他心情不好都不敢太靠近他。这时唯独沈相野一马当先冲上前去,把这封信拿了出来

孔令本没把这件事太当真,接信时也心不在焉地看一眼就扔回去了。不过就看那么一眼,整首诗便被他牢记。再一琢磨这四句话,就觉得这首诗立意非常怪。这时他才真正地去认真分析其中含义。当他完全了解这首诗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图时,他的背脊都凉了…不是为自己,而是替还被蒙在鼓里的沈相野。

“小沈!这里的事你先放下!赶快回家!”

“诶…?”

“别傻站着!快去!不然就来不及了!”

虽然沈相野肯定不明白自己为何那么着急。不过孔令也没时间跟他慢慢解释了…他只知道,沈相野家将要发生….

“喂!你们看西边!发生什么事了!”

所有人一齐跑出拳馆往西边一看…西边的天空已被照得通红。

这不是太阳落山时的火烧云…因为那红色的半边天下面,又不断升起滚滚浓烟。四周的街道上不断传出警笛声…大家此时心理都明白:失火了!而且火势绝对不小!

而沈相野的住所,就是位于UBC拳馆的西方…

“…难道….!”

那首诗…孔令的话…昨天送来的货物…还有从自己嘴里透露出去的地址…这些事情瞬间被沈相野串联在一起。这让他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在成员们都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撒腿冲向自己住所的方向…

如果可以的话,沈相野真得希望能够永远这样跑下去,永远不要抵达那不想抵达,甚至无法去想象的终点…但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自己也必须要到那里去…就算闯红灯,就算撞倒行人,就算迎着机动车而上,就算被骂不长眼睛…自己也绝不能丝毫放慢脚步!

为什么这么傻…那首诗并不难懂,为什么到这时候才了解到那首诗的真正意图,为什么现如今他才知道是谁写得那封信,以及谁才是收信人?为什么馆长不说,自己就不明白?

但现在问那么多为什么,既不起到任何帮助,也只会让沈相野更加混乱…这些问题归根结底,也指向了一个现象和结论:前两天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罢了!而那“暴风雨”,却在自己不知不觉中无情地袭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能是“那个人”…不再有其他可能了。

“但愿…但愿是我想多了!”

仅仅依靠着侥幸心理才存在着的希望之光,也随着离自己不断靠近住所而变得越来越暗淡…直到沈相野伫立在今天早上还住过的小公寓前,那微不足道的光芒也彻底幻灭了…

“起火原因不明!先不要用水流灭火!一班上干粉,二班上泡沫…”

“不行!火势太大,根本不够!”

“那就能拿多少就拿多少!直到火灭了为止!”

“我…我女儿…我女儿还在里面啊!”

“早知道我就把钱都存银行去了…”

“物业!你们找的保安都是拿**盯岗的吗!”

矮小的公寓楼最高只有三层,总住户也不到二十家。但整个大楼都作为火焰的饲料熊熊燃烧着,冲天的浓烟散发出各种不堪入鼻的异味与各种物品被点燃时的“噼啪”声一起,伴随着热浪涌向四周。

在骚乱无比的现场,有人在负责指挥灭火,有人负责用行动去灭火,有人束手无策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有人愤怒地向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骂骂咧咧。恐慌,绝望,悲痛…这些是足以让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令一个人失去理智的负面感情。从当时在场的人的态度上不难看出这点。除了物理层面的物品之外,无情的火焰也在吞噬着人们的内心中的冷静…

沈相野也是这样的心情…但他与其他人都不同。他安静地看着眼前完全没有减弱趋势的大火,就像站军姿一样身板笔直地伫立。就像一名局外人,好像被烧着的不是他的家…

在当时与这场火灾无关的旁观者眼中,沈相野是极少见的能够淡然地面对这种灾难的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这句话用于评价他是非常合适的。他没有不要命地往里冲,没有对周围的人大声抱怨,也没有去救火。这才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最佳的选择。不需要这些非专业人士去帮什么忙,只要不给他人造成困扰,不在乱上添乱,就算是帮了大忙了。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能够以冷静的“态度”去目睹这一切到底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忍耐能力呢?答案并不能从沈相野身上得到体现…他从不认为自己这两点异于常人。相反,他经常拿自己容易受伤害,容易动摇当作笑谈来说。无论何时,他都认为自己其实非常脆弱…直到现在亦是如此。

他自己也感到奇怪。自己的房间不大,但是里面都是对他而言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的东西…

自己刚出生时,母亲买来的奶嘴。

刚回走路时,和母亲手拉着手的合影。

母亲病重时,用颤颤巍巍的手给自己写下的教诲之言。

母亲去世了,她唯一的愿望,只有让沈相野在走南闯北时一直带着她的骨灰和照片。她说这样她会永远陪伴在他的身旁…

离开哈尔滨的前一天,街坊邻居们把自己身上的佛珠,手串各拆下一颗所编制成的项链…父亲亲手组装的,并不是很亮堂的小台灯,弟弟妹妹们用捡垃圾的钱给自己买的那个总是比定好的时间提前半个小时响起的破闹钟…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这场大火消失了…明明如此,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任何行动呢?

自己难道不想阻止这场火灾吗?不考虑自己能否办得到的现实因素,连这种纯粹的感情也没有吗?他又何尝不想冲进火海中,将或许还没被烧光的东西抢出来?又何尝不想大声嘶吼把憋在心底的感情一次性爆发出来?

也许从客观角度看,那些东西对沈相野来说并不是多么必要。也许沈相野赚的钱能买一车更好更优秀的替代品。如果单纯以物品本身的成本与价格来考量,确实没有必要那么慌张,而那些东西也并非是日常生活中需要“使用”的必需品。不过很不巧的是,沈相野既是实用主义者,却又并非实用主义者…他站着不动的样子只是一种“假象”罢了。

不知哪位科学家说过这样的话….悲伤,恐惧等情绪到达极点时会转化为愤怒。而愤怒到了极点时,却又转化为冷静…该如何形容这种现象呢?否极泰来?乐极生悲?总之,这是一种物极必反的道理。沈相野虽然没有心情去想这种事,不过自己硬要给自己一个为何敢安静地注视着一切的理由的话,也只有这个说法能让他接受。

沐浴在脸上的,是足以让人感觉到呼吸困难,持续蒸发着人体内的水分的灼热。而沈相野却感觉自己被人从头顶到脚下浇了一盆冰水…他的全身或许真的被他心中的严寒所冻住了吧。

直到大火渐渐熄灭,他一直保持在原位….实际上,现在他能冲过去也没什么用途了。消防机关的人把烧尽的废墟围了起来,同时公安机关也派来人员前来调查失火原因。一般人是不允许靠近的。

数个小时之前还完好地坐落在这里,沈相野每天都要在里面过日子的小楼,此时却变成一块漆黑的东西…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楼”了。而是一团散发恶臭的灰烬。

“…..”

终于,早该落下的透明的液体直到此时才从沈相野的脸上滑落…他哭了。他自己并不知道…透明的液体逐渐地变成了淡红色,最终变成了鲜红色…

而这一切又该归结到谁的头上呢?该去追究谁的责任?其他人都在等着公安机关给自己这些问题的答案时,沈相野只是掏出那张装在信封里的纸条

“…..”

地址….如果把这个地址交给公安机关的话,一定能将纵火犯绳之以法…但沈相野却紧紧地攥住拳头,将纸条握成一团。指甲陷进手掌心中时溢出来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它…

………

UBC的成员们注意到沈相野已经离开时,立刻向孔令汇报这一情况。孔令也因此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他们。听罢,大家都大吃一惊

“这有什么好吃惊的…那首诗不是已经写得一清二楚了吗?前两句就是暗示了寄信人和收信人的身份,至于第三句“萤光翩舞北国时”…这个季节是没有萤火虫的,那个萤光必然有所代指…我进屋是六点左右的事,那时还没看到火光,意味着火灾是在六点左右才刚刚发生的。而这个时间也正是大街上的路灯开启的时间…把路灯比作萤火虫的光,也就是在暗示事件发生的时间!最后一句“蓬门今开户未合”,就是案发地点:小沈的家!这首诗不是什么用来探讨学问的,而是一首预告犯罪的诗!正因为你们都不认真想想就当它是玩笑而一笑而过,所以才导致小沈没能提前对此有所防备!”

“这…”

刚想说“这事怎么能赖我们?”,不过自己确实曾经劝沈相野不要在意这件事。听孔令一番解释,他们也开始责怪自己为何没能早些解读出这层意思来…不然的话,事情恐怕也不会演变成这般处境。

“…等小沈回来,我们给他道个歉吧…”

“道歉管屁用,安慰他能解决什么问题?帮他解决眼下最主要的住所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吧!”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孔令却打断了他们

“别胡思乱想了…小沈那孩子暂时回不来的”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还记得那张纸条上写着的地址吧?既然预告了犯罪,便是暗示小沈这件事是谁做的。放火这行为本身不是目的,写信的人真正的目的是通过这件事把小沈引到某处,让他和犯人见面…”

“难…难道犯人是…!”

推理到这一步时再说有动机做出这种事的人的名字的话,UBC的人可以立刻联想到一个人…

“齐…齐冕!是他做的!”

“那个王八蛋…小胡,那教练的事我们都不提了,他竟敢得寸进尺到如此地步!”

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孔令只是叹了口气

“唉…”

孔令也在发愁…因为这下肯定完蛋了…一切都完蛋了…

不管是UBC,还是沈相野,还是那个齐冕…出了这种事,谁也别想好了…尤其是齐冕,他已经把那个温文尔雅的小沈彻底激怒了…

很多人在没有详细了解过其中缘由之前,都曾经产生过这样的疑问:沈相野的比赛风格以交流型为主,喜欢配合对手的步调与节奏比赛,打出令双方都很满意的结果。这样的比赛通常会被拉得很长。经常要打满所有回合之后按点数来判定胜负….那么沈相野又为何创造了最快K.O的记录呢?

其实很简单…在那次青年组的比赛中,有一个没教养的家伙向沈相野出言挑衅,赛前的发布会上甚至公开辱骂沈相野及其家人。虽说比赛之前为了炒热气氛,选手之间都会互相调侃讽刺。不过那家伙的言辞早就超过了提前设计好的台词,完全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而胡说八道。

沈相野并没有对他的污言秽语进行言辞上的回击,只是听着,然后笑笑,保证发布会能够顺利进行….但在两天之后的比赛上,沈相野令全场鸦雀无声…

观众们想要大声喝彩,想要振臂高呼…但是做不到。裁判和评委会的人也不知该如何来评价眼前的光景…

比赛第一回合3秒时,沈相野的对手刚要发起进攻时,突然应声倒地。谁也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沈相野距离他足有两米远,根本不可能对他发起攻击。谁都认为是那名选手突然发病倒地的。裁判也没进行十秒倒数,立刻喊来医疗人员用担架将他抬走,判沈相野不战而胜…

只有一个人…只有孔令才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不曾说给任何人。因为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毕竟谁会相信能够在两米之外将人击倒这种荒唐事呢?

但事实就是如此。在对方刚刚踏出一步时,沈相野从两米外以一记闪光一样的刺拳命中他的下巴,再迅速退回原位。因为他的动作仅仅在0.01秒内完成,这远远超越了人类肉眼所能扑捉到的动作极限,远远超过了大脑给身体下达指令的时间差…因此不论裁判,观众,还有他的对手,谁也不会知道真实的情况。

总有人拿沈相野比赛时间过长来评价他攻击力不足,出手不够果断,没有速战速决的能力…那一次的比赛在无形无意之中给了这么说的人每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就连孔令也被他吓了一跳…就连他这个当师父,当教练的,也不知道沈相野身上竟隐藏着如此巨大的潜力。只是要他激发出这个潜力需要非常严格的要求…那就是激怒他。

让这个老实巴交的,一向乐观向上的孩子彻底地愤怒的事只有那场比赛一次而已…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所造成的后果和影响,绝非单纯的骂街可比…而且地点并非是有规则限制的拳击擂台,而是只要不被发现,做什么事都可以的大街某个厕所里…在那里沈相野会做什么,是连孔令都不敢去想象的…

那个孩子目前还没有完善的“法律责任”的概念,也没有区分“运动”“格斗”“厮杀”的标准…他很有可能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你们都别等了,赶快回家去吧。我留在这里等小沈回来拿他的东西…到时候我会负责跟他好好说说”

“…好,那就麻烦馆长了…”

把其他成员打发走之后孔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紧皱着眉头...自己难道不应该前去那个厕所,在小沈做出什么事之前阻止他才对吗?为什么自己能心不安理不得地坐着?

也许沈相野经历这件事之后,真的会有不一样的感悟,会有全新的蜕变…但必须非要做到这个地步不可吗?这真的是“自己”所希望的吗?虽然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这手法却是孔令万不曾料到的…责任到底在谁头上?…

还有那首诗…其中的意思被自己解读出来,也和事实相吻合…但那诗似乎还不“只有”这么简单…

思来想去,孔令只低声骂了一句…骂了一个沈相野和齐冕都不认识的人…

“姓王的老东西…你他妈的算计我!”

……….

既然自己主动约了对方,自己当然就要守时守信。下午六点,齐冕准时在某个公共厕所里等着沈相野的到来。为了不让其他无关人员打扰,他提前在门口摆上了“厕所整洁中,请稍候”的牌子…这样一来,就可以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环境中好好地跟他打一架了…

虽然前几天沈相野一直在躲着自己,他也曾说过不会和自己交手…不过今天齐冕却可以胸有成竹地表示:那个姓深的一定会和自己动手,而且由他主动提出。自己做了那样的事,他绝对不会无动于衷的…

在等着沈相野到来的时间内,齐冕把防手指脱臼的绷带缠好,并持续做着热身运动。这是为了提前把身体充分活动开,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只是…做了三四番的活动,沈相野还是没来。再做下去的话会开始消耗不必要的体力。齐冕停下手脚,自言自语道

“怎么搞的…说好了六点来的…”

眼瞅着快要七点了,沈相野还是没来。

“难道他去报警了?….”

那样的话,只能说明齐冕做出这种事,也不能激沈相野的将。他终究还是坚持了“不和齐冕战斗”的誓言…如果是这样的话,齐冕真的对他刮目相看了。

又等半个小时,他还是没有出现。感觉再等下去也是白费功夫,齐冕只好打退堂鼓,迈步准备往外走…

“吱呀…”

还没走到门口,男厕的门便被推开了…出现在那里的,是黑色长发的青年…

“…功夫不负有心人呢”

对方正是齐冕等了半天的人物…沈相野终于来到了指定地点。只是来得比齐冕预料得要晚了许多…

“我以为你是有信誉的人,没想到竟迟到呢…”

齐冕后撤两步,拉开与沈相野之间的距离,直入正题般的摆出战斗的架势。只是嘴上还消遣他一句。

但很意外的…沈相野没有任何回答。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齐冕,从中只能感觉到杀意…这样子反倒让齐冕不寒而栗

“…怎么?不想说什么吗?”

“….”

“有言在先,如果不是你总是不接我的挑战,我也不会做这种事…”

“….”

“你既然来了,就别…”

“砰!”

….

“…别太磨蹭,赶快开始”。这是齐冕想说的后半句话。但说到一半就被噎了回去…是物理层面的。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如同被高速飞行的链球正面砸中一样的冲击爆发在自己的脸上。鼻血和牙龈因牙齿被打掉而溢出的血瞬时涌出,如瀑布一样洒在厕所的地板上…

“….好高???”

沈相野突然比自己高了几个头,但实际上只是自己的身位变低了而已…察觉到这一点时,齐冕也跟着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了地上…在那之后,疼痛感接踵而至。他把手往脸上一摸,整只手瞬间被血染红。

同时齐冕也注意到…沈相野的位置好像往前移动了….而且移动了不短的距离…让他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事的根据,乃是沈相野那平举着的拳头

“我…中了他一拳…??怎…怎么可能…”

别说他出拳了…连沈相野何时移动过来,齐冕都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速度远远超过超中量级的最高水准…甚至连蝇量级(50公斤级)的顶级拳手也没有如此的敏捷度…不,快到让自己连他的动作都没察觉到,这已经超过“拳击手”的概念了…

“不,不对…我只是有点分心罢了”

齐冕强忍着站了起来…他坚信,如果不是刚刚自己说话时沈相野搞突然袭击,自己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被击倒…

“你还有脸说我,你也是个够无耻的小人呢…不过也罢,在街头战时搞偷袭本就…”

“砰!”

“…本就不算犯规”。这句话同样没能说出口。齐冕又一次被强烈的打击所命中。但这次他敢保证,自己虽然在说话但全神贯注地在观察沈相野的一举一动…但依然在什么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又吃了一拳…

而且这次不仅仅是坐在地上那么简单。齐冕的双脚短时间内离开地面,在空中滑翔一段距离之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躺了足足有五分钟,齐冕才把朦胧中的意识强拉回来。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在说话说到一半时突然中断了…再苏醒时,眼前不是沈相野,而是厕所的天花板。他知道:自己这次被完完全全地击倒了…而且对方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内,竟没有发动任何攻击…他只是站在那看着!

“你…你敢…”

这里不是擂台。允许对倒地的敌人追加任何攻击。就像那天我对那个姓胡的家伙所做的一样。

你竟然敢可怜我,同情我…

看来你真的被我激怒了…不过我不认为我做的是那么过分的事。

混乱之中,以上三句话齐冕甚至想糅合成一句话一并把这些意思表达出来。但牙齿被打掉,鼻孔中充满了鲜血导致不能顺畅的呼吸两大因素之下,他最后只是含糊地喊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话…

“你…你敢不追过来可怜我,你好怒胆…”

这完全就是在胡言乱语了…齐冕也知道自己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自己又挨上自己打出的一巴掌,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呼…呼…好,我知道你很厉害了…要不这样吧…”

齐冕把手**裤兜里,走到沈相野面前不到半米的位置…

“你的拳头太快了,我根本就无法招架…不过如果不让我发出攻击的话,我睡觉都睡不踏实的…所以咱们不妨比比看…”

齐冕要求沈相野也把拳头**口袋之中。沈相野依然一语不发,但却照着齐冕的要求去做了。

“很好…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在战斗途中把手**裤带中是非常被动的…但这只是在效仿古人而已…”

就像是日本的江户武士电影中,两名互相按住刀柄对峙的剑豪一样。

就像是美国的西部牛仔电影中,两名互相按住枪袋对峙的牛仔一样…

在长时间的试探之后,抓住那最后的时机的两人瞬间将刀,将枪拔出,在电光石火之间分出胜负…这比拼的并不是出拳的速度快慢,而是把握住那一瞬即逝的时机,只有拥有绝佳的反应能力,能够稳稳抓住那时机的人才能取胜…

不管拳速再怎么快,意识下达命令传达到肉体都是有时间差的…不管拳速再怎么快,出拳时先把拳头抬起…如果完美地掌控这些,在出拳之前强行打断他的动作,就算对手的拳速比光速还快,也不足为惧!

“我们今天比的不是‘拔刀’,也不是‘拔枪’….而是‘拔拳’!”

让自己处于天衣无缝的状态不显露一丝破绽…同时滴水不漏地观察对手每一个细微的运动…在一切都到达完美之时,果断地向对方的下巴出击,将对手击倒…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齐冕认为会是自己。他才敢提议与沈相野比试拔拳。

其自信的来源,便是他对拳击手的习惯进行彻底的研究。拳击手的攻击与其他武术不同。拳击手并不需要把手臂向后拉,借助挥拳距离来发力。从拳击手的架势上便可看出这一点。双臂与地面呈直角,双臂之间以锐角的角度保持在身前的话便是利用如同“弹出”一样的方式进行打击。这种攻击方式已经成为拳击手们的“习惯”。就算在街头打架时也会无意识中瞬间出拳。如果对手没练过拳击的话,多半只有挨打的份。但把手**口袋中的话便不同了。不把手臂往后拉的话,是无法把拳头从口袋中抽出来的。习惯被颠覆,接下来的动作节奏也会因此被打破。在短距离内交锋时,这一点点的时间差也会成为最大的胜机…

而且齐冕也不打算按照“一般”的方式把拳头从口袋中抽出来…

“呼…呼…”

“….”

彼此无言,便代表着对峙的开始。但齐冕不知这场对峙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沈相野固然无所谓,他与齐冕不同,鼻子和牙龈都没有出血。而齐冕这两个部位却不断地往外冒血。双手插在口袋里更是无法去按住伤口,只能任它随便流。这对齐冕来说绝对不是好事…但现如今,齐冕也只有使用这一个方法才有胜算…其他方法,如使用寝技,关节技,踢技等,在两人速度差距过于巨大的情况下都只能被否决。想要取胜,只能静待沈相野露出破绽,静待他分身的一刹那…

“喂!齐冕!你在里面吧!”

“…!”

“?”

第三者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沈相野和齐冕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齐冕立刻认出这是阿冈的声音。

“他不是去北戴河了吗?怎么这时回来了?”

“就是现在!”

以上两个想法同时出现,但它们是冲突的。而齐冕立刻选择了后者…

因为沈相野还没有从阿冈的声音中回过神…他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瞟向了厕所外!齐冕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一旦放过了,同样的机会可能再也不会到来…

他选择的拔拳方式,并不是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而是压低身板,在手臂活动之前先像是趴在地上一般,让口袋“脱离”了双拳…!

接下来,只要再借助蹬地的反作用力出拳,就能将沈相野击倒…

“….!?”

当然,沈相野的反应也绝对不慢,在他眼神移开的下一个瞬间,他便察觉到齐冕开始有所行动。而沈相野采用的“拔拳”,则是比齐冕的“脱离”更加快速的方式…是令齐冕根本不敢相信的方式…或者说,根本就不算是“拔拳”…

因为沈相野并没有把拳头从口袋中拿出来…直接在口袋中对齐冕出拳!

“这…!”

察觉到这点时已经太迟了…无论回避还是招架都已来不及。齐冕把身板压低,正好迎着沈相野腰间的位置。两人的脚相距半米以内,但是把齐冕上半身的长度算上,这一拳根本就是贴着齐冕的脸打出来的…!

“兹啦”

裤子的口袋被沈相野的拳头所撕裂,凶狠无比的拳头以勾拳的形式轰在齐冕的下巴上,将齐冕从自己腰间的位置一拳打得高过自己的头顶。

阿冈闯进厕所时,正好目击到了这一幕…

…….

接到那通不明人士打来的电话后,阿冈只对赵苑说了句“有急事”,立刻登上开往北京的火车,向北京赶来。

下了火车,阿冈直奔昨天齐冕写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但不知为何,从北京站到那里的路上,所有的信号灯都出了很明显的问题。给交管局的人打电话,他们也只是含糊其辞。无奈之下,阿冈只好选择步行…

走走停停,到约定时间的六点,阿冈还在半路途中奔波。本以为已经太迟了,但没想到自己来的正是时候…正好是齐冕被勾拳打得身体半悬空的一瞬间!

电话里的男人说齐冕死定了,阿冈还以为是其他什么人要暗算他…但没想到,竟是被那个沈相野给…

“…不,还没完吗…”

齐冕虽然被击飞,但落地式并没有身子一瘫倒下。自己主动后退两步,勉强算是保持了平衡。但被打中的脑袋却一直仰着,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你…你…”

呻吟声渐渐变成清晰一点的字眼,最后慢慢组成一句话。喊出这句话时,齐冕用力把头扳回来,用同样充满杀意的眼神瞪向把自己打成这样的那个少年…

“别太得意忘形了!你个运动员!我为了能生存下去,为了能达成我的‘夙愿’….经历了无数的生死磨练…累得尿血也不是一次两次…每天过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日子…和你这种在温室中成长起来的学徒有着本质的不同!你这混蛋根本就没资格和我比…”

阿冈第一次看到齐冕如此失去冷静的样子…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态度…就好像自己这十多年来坚信不移的常识与信念被彻底否定一般…令阿冈感到奇怪的是,沈相野竟然也是同样的眼神…

齐冕一直以一种全胜无败,甚至百战无伤的姿态成为街头上的传说。虽然阿冈利用脑筋曾捞他一点便宜,但他人的攻击如此彻底地伤害到绝对是第一次…因此齐冕会产生这种过激的感情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就算是阿冈,也无法判断沈相野又是因为什么理由变成这副模样…

“他们两个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只有这个才是阿冈在意的。他们之间的胜负早已不重要了…这是阿冈的想法,但齐冕却正相反。

“你停手做什么?你还没打赢我就停手?就算在拳击擂台上裁判也会命令继续开打不是吗!放马过来啊!”

嘴上虽然继续挑衅,但齐冕被迫采用和拳击手一样的完全防守姿态…他只敢口头说说,却一直没有主动发起攻击…

那样子真是狼狈之极…完全护住自己头部的人,竟还死鸭子嘴硬…阿冈别开了视线,不过很快又转回来了。因为刚转过头不久,刚刚还在叫嚣着的齐冕突然间闭上了嘴,而且那边传来一阵巨响…

“….天哪…”

转过头之后,阿冈将他所看的东西时产生的感情综合起来表达的便是这句感叹。如果看到一个活人的头被对方一拳轰得陷进裂开的墙壁中,拳头与面孔之间喷出难以置信的量的鲜血的画面,仅仅是感叹一句就已经算是心理素质极强的了。

阿冈并没看到沈相野攻击的那一瞬间,但发生了什么事是很明显的:正在挑衅的齐冕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的动作,连闭上嘴的觉悟都还没做好,就被沈相野神速的一击命中了…

不仅是神速…齐冕刚刚所站的位置距离背后的墙少说也有一米远。竟在一瞬间被拳头逼退到墙的位置,墙壁甚至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而裂开…沈相野这一拳的力道也是恐怖至极。

完全无伤的少年把拳头收回去,看着卡在墙上的,脸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少年渐渐地顺着墙壁滑座在地上。在那之后,齐冕连一点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一根手指都没有再动弹一下…

确认齐冕已经失去意识,沈相野才转过身,往厕所门的方向走

“…来..来了!”

眼看沈相野慢慢靠近自己,阿冈赶忙闪到一边,把路让了出来。而走到门口时,沈相野的脑袋保持不动,瞳孔一转斜睨了阿冈一眼…

“…咿!”

被他瞪到的一瞬间,阿冈仿佛感觉到有无数把钢刀刺穿自己的心脏一般的压迫感…亦或是本能的预感?阿冈并不清楚,但阿冈想,沈相野和自己之间应该没有任何矛盾才是,自己无需如此胆怯..

“…是你干的吧?”

“什….什么?”

“昨天给我送来的货…都是你出的主意吧!”

他们两人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沈相野愣是记住了阿冈。阿冈大吃一惊…自己的计策无论哪一环节上都没有把自己的信息泄露出去的可能…沈相野怎么可能会知道是自己干的?其实沈相野并没有依据和理由。仅仅是根据阿冈和齐冕是混在一起的人这一点上猜测的…

但阿冈可没有简单到被他人说破后就会立刻示软的程度…虽然他没有齐冕,没有沈相野那种强劲的实力,但他同样有着足以和他抗衡的资本。

“…没错,是我干的。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无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但是!”

光是这些话,自然不足以镇住那个已经处于发疯边缘的拳击手…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他的“杀手锏”。

“我和那个齐冕不同,我不是沉迷于暴力之中的疯子。而姓沈的…你则是这样的人。劝你不要给自己戴上假清高的高帽,只有伪善者和自恋狂才会这么做…你应该承认,你做这种事的理由并不是什么愤怒与怨恨…你只是单纯为了享受攻击对方时的**,为了从对方凄惨的样子中寻求自我安慰罢了!你不相信吗?那你不如回头看看自己的表情…”

这一番话果真把沈相野说得不知所措。听罢,他照阿冈说的那样转头看向身后的镜子…

“…..?”

虽然眼神还是那个眼神,但是嘴角却是咧起来的…

他在笑。把他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之后,沈相野在微笑着…如果让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会以为最近有什么好事降临在他头上…这令他自己都极为意外

“我不理解齐冕为什么总是要找你的麻烦。他所说的理由我不能认同…不过你和他是一丘之貉呢,暴力狂!”

沈相野立刻把视线从镜子别开,再次瞪向阿冈。那动作简直就像是不愿意承认这一点而选择逃避现实,向阿冈提出无力的反驳一样。

“不要欺骗你自己了…看你的眼神,你很想打我一顿不是吗?那就随你打。你如果打了我,便是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说的全都是正确的。但我也提醒你一句…你可别忘了你是谁。你没有放弃光辉的未来,放弃他人对你的信任与寄托的权利!”

单纯的话语,比任何拳脚都要有力。沈相野听完这一席话之后默默地与阿冈擦肩而过。至于他走向哪里,阿冈没有转过头去看,因此他也不知道…当阿冈转过头,发现沈相野已经彻底离开之后,他立刻瘫在地上,双腿软麻,无法挪动一步…

“呼…呼…呼…呼…太,太危险了…”

那股压迫感直到沈相野离开阿冈三分钟之后才算彻底消失。硬顶着那股压迫感去说话这行为所带来的心理压力比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明明只说了几句话,却有着不下于一口气跑了三千米的疲劳…

走路实在走不动,阿冈连滚带爬往厕所里面走…虽说厕所的地板实在不干净。但他曾经连臭水沟都躺过,相比之下这里整洁太多了。而且他也很在意齐冕的情况…

“哗啦”

在往里探头之前,阿冈先听到了水流声…如果不是水管断裂了,那么就是厕所内那唯一的一个人亲手打开的…

“齐…齐冕!你还好吗!”

“…还好”

齐冕给了自己回音…果然齐冕已经苏醒过来。阿冈加快手脚,爬到厕所内部一看,齐冕正站在洗漱台前,把自己的头伸到水龙头下,用清水冲洗着满是鲜血的脸

中了那种把一般人的脑袋整个敲碎都不足为奇的攻击,竟这么快就能恢复意识…果然齐冕这小子也不一般。阿冈不禁如此感叹,齐冕果真是自己看中的人才。

不过那些攻击对他绝不是完全没有影响的…冲洗了足有五分钟之久,阿冈都能够站起来了,齐冕还没有关上水龙头。流过他的头部的水也一直是红色的。

但很快,齐冕也把水龙头一拧,转过身面向着阿冈…看他的表情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老高说得没错…果真被轻松放倒呢”

语气听起来也非常平静。但阿冈不认为他会这么轻易地接受失败的结果,却也想不出齐冕不接受的理由…连对方出拳的动作都看不见,连完善的防御姿势都不能抵御他的进攻,这是毫无“万一”“也许”等假设余地的,不容置疑的结果。

“…喂!你的头!”

刚转过来没几秒,又一道血痕从头顶滑下来,在齐冕脸上拉出一条红线。齐冕只是用衣袖蹭了蹭

“不要紧…老高会帮我包扎的”

不过他走起路来可看不出哪里不要紧…刚迈出一步,齐冕差点扑倒在地。阿冈上前扶他一把,他才好不容易站稳…阿冈想:看来他从墙壁那边走到门口这里,也是一路扶着墙走的吧…

阿冈把齐冕从厕所里扶出来,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齐冕说想先溜溜弯。

这附近正好有一个公园,阿冈搀着他走进公园,顺着花园小路慢慢地往前走着…

现在已是夜幕降临之时,公园里功率不足的小路灯根本不足以照亮四周。最多只是能看见脚下的路的程度。既然看不了风景,只好通过聊天来解闷了。由于阿冈心中怀揣着许多的疑问,他首先向齐冕确认一下会被人家打成这幅模样的原因

“我说…你到底去那个姓沈的家伙家里去做什么了?把人家搞得这么生气…”

“…没什么,拿了点东西而已…”

“什么东西?”

“他母亲的骨灰盒。”

“那人家能不跟你急吗!….不,慢着…”

骨灰确实是意义非凡的东西。这东西被偷走的话确实会让沈相野愤怒…但是沈相野打败齐冕之后,并没有向他讨要骨灰盒的行为….把母亲的骨灰留在外人那边,自己打架打痛快了就撤?就算沈相野再怎么愤怒,再怎么被冲昏了头,也不至于连这点事都算不清楚…

“…你说的是实话吗?”

“除了那个之外,我连一根筷子都没动。”

“那他从你这夺回骨灰盒了吗?”

“我放在住处了…”

“…..”

此事实在是蹊跷…而且仅仅是东西被偷走,并不意味着完全失去那东西…那么为何沈相野的双眼中是那种好比天都要塌下来一样绝望的眼神?而且刚刚沈相野与自己擦身而过时,阿冈从他身上闻到了类似于糊锅一样的焦味…

“…朱峰,我叫你呢”

“啊…怎么?”

齐冕一揪阿冈的衣领,把他从思考中拉了出来。接着齐冕伸手一指小路旁用于给行人休息的长椅

“我想歇歇…你能帮买点饮料来吗?”

现在公园内没什么行人,不过直到闭园为止,公园内的小卖部还是在营业的。大量出血的齐冕也确实需要补充水分。

“好…你喝什么?”

“随便…”

既然他说随便,阿冈也只给他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矿泉水。不过从那张长椅到最近的小卖部之间也有不短的距离,只买一瓶的话还不值来回跑所消耗的体力。再加上齐冕可能觉得一瓶不够喝,阿冈特意多买了几瓶。

而往回赶时,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前方传来的撕心裂肺一样的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又听得一声巨响,前面一根路灯瞬时熄灭。看来是齐冕把它打坏了…

“那家伙…一眼看不住他就乱来!”

阿冈加快脚步…赶到齐冕身边时,只见他并不在长椅上,也没有站着…而是跪在地上不断用自己的脑袋,挥拳去砸向地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赢不了!”

这时本应冲上前去阻止他,劝他不要伤害自己的…但阿冈选择了旁观。他理解齐冕的心情,也明白他需要找个机会发泄一下…

身为在“无规则”的“厮杀”中坚持过来的街头战士,被他眼中的“运动员”以“拳击规则”击倒…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就算多么的不可置疑,齐冕也绝对不会接受…看他的样子,就算复仇行动丝毫没有进展他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不甘。从昏迷中取回意识,在自己面前装出平时的那副怎么样都无所谓一样的冰冷表情。而他内心中就是想要这样喊出来吧…

只是打输了一场架,就会变成这样?阿冈是主要负责出谋划策的头脑派,这是他未曾体验过的领域…但他看齐冕这幅模样,也了解到那领域的残酷丝毫不亚于在生意场上的勾心斗角…这就是暴力。

等齐冕自己冷静下来,站起身去看阿冈时着实吓了他一大跳:齐冕的脸比被沈相野的拳头打进墙中时要更加凄惨。大量的鲜血不断从额头上喷出,染红了整张脸加半个上衣。双手的手指也以可怕的角度扭曲,几个指头的指甲都已脱落…看到这个,阿冈对他刚才不去阻止齐冕而后悔。揪住他的领子大喊道

“你不要命了!?”

“朱峰!”

不再继续折磨自己的齐冕,同样一把扯住阿冈的衣领…但也不是去折磨阿冈。而是不断地向他重复同一句话…

“我没输!我绝对没有输给他!”

阿冈不知齐冕重复了多少遍这句话。同时也不知道自己重复了多少遍的“我知道!你没输!”

两人的对话完全就是一个死循环,直到其中一人说累了才可能结束…

但打破这个循环的,并不是他们两个…

“打扰一下….两位,你们嗓子不疼吗?”

一句话插在齐冕与阿冈两人的话中间,终止了他们彼此的嘶吼…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一瘦高,一强壮的两个身影。向他们搭话的是强壮的那一位。

而他的特征让人只看一眼便记住了他…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强壮”了…

脖颈,背阔肌,双臂,双腿都完全符合“肌肉发达”的标准。他那张没有一点胡须的面孔更是突显出了面部肌肉有多么的成熟。只看第一眼,就会让人产生两种想法。一是这家伙实在是强。二是尽量不要招惹他…但有人却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关你屁事?你算哪根葱?”

齐冕才不会管对方强不强壮。把火都撒在这个没眼力劲的不速之客头上。但对方却只是冷静地笑了笑…

“我不是什么葱。我只是…”

强壮的男子出示自己的证件…虽然看不清上面的小字,但齐冕和阿冈都认识旁边那个明显的徽章标志…那是代表着公安局的样子特殊的国徽…

“市公安局局长:王伟…两位,应该说初次见面吧?”

“公…公安局的!?”

不仅是公安局,甚至是总局局长…这样的大人物竟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夜晚的公园中,并简单地将自己的身份随便说出…这实在是罕见。不过阿冈和齐冕并没什么可亏心的,就算对方是局长也不会吓住他们。

“怎么?公安局局长还不允许别人在这喊喊?”

“…嗨,那个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们爱怎么喊就怎么喊,喊坏了嗓子也好扰民也好,都不关我的事…但是你故意伤害他人一事…可就和我有关系了哦”

“什么!?你…”

接着传出一段说话声…是沈相野的声音。但并不是直接由声带发出的,而是明显的电音

“为了向我挑衅而打伤了那先生,还把照片贴在我们会馆大门上…”

紧接着是齐冕的声音

“那先生?…哦,别搞错了,我打伤他可不是为了挑衅你”

“这…这是那天晚上…!”

是齐冕刚刚找到工作的第一天,在小胡同里与沈相野之间的对话…明明只有两个人在场,但当时的对话却被第三者清楚地录了下来…齐冕只能联想到一种可能用于解释这个现象

“那个姓沈的…在我面前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竟然在背地里玩我!好你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

“别骂了…你再骂他也没用,足以定你故意伤害罪的证据现在在我手上”

沈相野和这个王局长在背后似乎有什么交易,目的在于抓住齐冕的把柄…不过齐冕多少也是有些法律意识的。他每次打架时,都会把给予对方的伤害控制足以被定罪的标准之下。

“…我只是把他打得昏迷一阵罢了,并没有让他受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连轻微伤都算不上”

齐冕对那教练的攻击只有踏上去的那一脚而已。那一下最多只是让对方产生脑震荡症状从而失去意识。而要定对方故意伤害罪的话,最起码也要有破坏对方身体机能级别的伤害。只有到达这个标准的才能构成轻伤…

“连轻微伤都算不上?那你把他的手臂折断了又该怎么讲?”

“…..?”

折断手臂…?齐冕确信:自己根本没有对那教练用过关节技…刚踏了一脚,就被路边某个男子阻止,然后就迈步离开了…

“难…难道是你…”

“嗯?我怎么了?”

如果是公安局局长的话…对他来说故意捏造事实,强加罪名给他人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作为当事人,齐冕知道王伟所说的断臂根本就是根本是子虚乌有…但他却煞有其事地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背后操控者不会再有其他人…

“你折断了那个姓那的大叔的手臂,打算赖在我头上吗!”

“哎哟哟,红口白牙你可不能胡说呢。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干的?但我们这里却有你自己亲口承认的证词哦”

被录下来的对话对齐冕是绝对不利的。对话中只提到“打伤”,却没提到具体的伤势。只要齐冕自己在录音中承认了自己打伤过他人,那么无论什么伤都可以把责任归结到齐冕这个冤大头的头上…齐冕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被完完全全地摆了一道。

“你…你算计我,到底是打算怎么样!?”

这两个月来,齐冕只在街头上和地痞流氓打架。对手基本上都是见到警察就跑的货色。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了公安局局长这等身份的人物。亦不知道算计自己这个穷光蛋对堂堂的局长又有什么好处。

既然齐冕是没钱的穷光蛋,局长所看中的自然不是他的钱…

“我不打算怎么样啊?我今天来也不是逮捕你来的…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这段录音我就立刻销毁。你看如何?”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哈哈…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命。相反,我还要‘给予’你….力量!”

不是“索取”…而是“给予”!有公安局局长,给予这个自己随便就可以将他送进大牢的小鬼…齐冕怀疑自己的耳膜是否被打坏了。但阿冈听到的也是同样的内容。

而且“力量”…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给予?在被授予者提问之前,王伟紧跟着刚刚的话继续说下去

“齐冕,你现在的力量非常薄弱…你只是‘外行人’罢了。你既不能为你的亲人‘报仇’,也不能‘战胜’眼前的‘目标’….说实话,你非常无力。只有我才能帮你变得更加坚强”

短短一句话,却带出相当多的关键词…每个都一针见血地刺进齐冕的软肋与心坎…

“报仇…这个连我自己都已经不抱希望的幻象,难道这家伙已经有头绪了吗?

战胜…目标…这老混蛋难道连刚刚在厕所中发生的事都…!他为何会知道!?朱峰来时并没说看到有什么可疑的身影啊…”

除此之外,王伟要给予自己力量的理由又是什么?这些都没有得到解答。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让齐冕无法容忍,最挑战他的底线的,而是第一个关键词。

“你说我是…外行人!?”

王伟的话并非浇他一头冷水,而是在他熊熊燃烧的怒火上再浇上一盆汽油。其结果,便不再是“燃烧”而是产生了“爆炸”一样的效果…齐冕的怒气“爆炸”了。

“我这两年来每天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抱着我活着来这世上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的觉悟打斗…”

“所以说,你是外行人嘛”

齐冕引以为傲的资本却让王伟觉得非常可笑,“你登上过几次擂台呢?你杀过几个人呢?你和哪位有名气的大师交手并取胜过?你仅仅是速学了两个月的杂交格斗技,打过几个不值一提的小角色就以为自己是业内人士了吗?”

很可惜,王伟说的全部都是齐冕完全无法反驳的正论…但齐冕绝不会承认这点。既然言辞上无法反驳,齐冕在愤怒的支配下选择最不明智的选择…他快步冲上前,一把揪住了王伟的衣襟!

“听你胡说八道!”

“喂…齐冕!你快住手…”

如果他动手打了公安局局长的话,便相当于公然挑战国家权利机关…一定会演变成无法挽回的局面。阿冈在他真的打下去之前赶忙前去拉住齐冕举起的拳头

但是,阿冈并没能拉住。在一股巨大力量的拉扯下失去平衡,双腿一曲跪在地上。

“…???”

而让阿冈如此惊疑的理由,是齐冕揪住王伟衣襟的那只手仍未松开,但他却和自己一样双膝着地。而阿冈的手还确实地拽着齐冕的衣袖

这也就意味着…刚刚并不是齐冕将阿冈拉倒的…

“!?!?!??”

由于中间隔着一个人,阿冈感觉到的并不清晰。但齐冕却因实实在在地感受到的而陷入震惊…不,应该说是恐慌之中…

就在自己举拳即将打下去时,王伟只是往后退了一步…一般来说,在衣领被揪住的情况下往后退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对方只要再跟着往前迈一步,该命中的拳头还是会命中…不过这也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攻击方必须注意到对方有往后退的运动”…而王伟往后退时,齐冕完全没有注意到王伟往后退的意图…但这其实并不关键。跪倒的齐冕脑海中浮现的,而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该如何形容刚刚那一瞬间所发生的事呢?单纯是眼前所看到的并不是非常形象,因此那幅画面自然地出现在齐冕的潜意识中…

自己拿着一根便宜货的烂钓鱼竿在海边垂钓,但却不幸地让一只长达10米,足以吞噬任何猛禽凶兽的大白鲨咬上了勾,在连觉悟和发力的时间都没有的情况下,瞬间被它拉入海底…

只有这个画面,才能清楚地表示出齐冕在自己和阿冈这两个加在一起超过一百公斤的人被王伟轻描淡写的一个后退动作给扯倒在地时的感受了…

“喂喂!干嘛这么客气呢!就算我说的对也不用行跪拜礼吧!”

王伟的语气中充满了讥讽,嘲笑之意…在他眼里,连双方那次元级的实力差都察觉不到,鲁莽地揪住真正的强者的衣襟,鲁莽地抬起拳头的齐冕,根本不知道他所做的是多么地危险,多么地无谋行为…

“…因此,说你是门外汉都算抬举你了”

今夜,传到齐冕耳中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个了…

“啪”

比沈相野的拳头更快,更狠的一踢击在齐冕的下巴上。在听到下巴处传出声音之前,齐冕便再次失去了意识,脖子与身体往王伟的脚运动的方向一扭,从面向阿冈趴倒在地…

“…!”

目睹这一切过程的阿冈又怎能不惊不慌?…齐冕又一次在自己面前被完全地击倒,而这次的对手可不是单凭嘴说就能说得动的人物…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冈立刻发动大脑,拼命思考脱身之计…但是想不出。阿冈此时竟完全没有一丝头绪…王伟把视线从齐冕身上移开,转投向阿冈时,他甚至无法继续思考。

“….他的事暂时算告一段落了,不过我今天主要不是找这个小子,而是冲着你,朱峰朱老板来的…不,应该叫你季兴之子:季冈城才对吧?”

“….你….你是今天早上的!?”

从刚才开始阿冈就对王伟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硬是说不出哪里熟悉。直到王伟说出这句话表露了他就是今天早上给阿冈打电话的人,阿冈才注意到他的声音就是电话中听到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再看齐冕的现状,原来王伟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如果这样说的话,便对得上了…如果是公安局的局长的话,以他的人脉和情报网,得知什么消息都不奇怪…包括自己的真实身份,住所,出行的目的地,所乘何种交通工具,下榻哪间旅馆,住在哪个房间….但阿冈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到底通过何种手段得知这一切…那些明明是连省公安厅的厅长都不可能察觉得到的事才对,两年前的逃脱行动中,也没有惊动北京市公安局…

阿冈是做生意的人,和公安局之间没什么过多的来往,但他以前多少听过一些关于局长的传闻,只是当时没有太过在意,随便地抛在脑后罢了….平时问他的话他肯定想不起来,但目击了局长的各方面的实力后,他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旁人对公安局局长王伟授予的称号:“拥有神之肉体与恶魔之头脑的男人”…!

传说中,他单人在赤手空拳的状态下,便相当于全副武装的一个连的士兵的战斗力…

传说中,他只有三天时间将全国首席通缉犯,最狡猾,最诡计多端的黑社会分子绳之以法…有人说,无论是“头脑”还是“肉体”,无论是“智谋”还是“武力”,这个叫王伟的中年人已经处于“人类究竟能够有多么强大”这个概念之上…!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物,用关心的语气向阿冈说道

“我对你可是十分体贴了吧?为了不让你的秘密暴露给第三者,我才刻意把齐冕这小子敲晕过去…这样说话,对你我来说不是更方便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你想要给齐冕力量才是,跟我又有什么好谈的?”在确认对方的意图之前,阿冈尽力保证自己绝不说不该说的话。

“你不必说什么。我也不说…余督察,过来”

王伟一招手,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瘦高身影向前两步走到王伟之前,向阿冈打招呼

“您好,我名为‘余亮’…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呢”

“那…那天孔令请来的督察?”

虽只有一面之缘,而且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但那高得有点吓人的身高足以令人对他产生深刻印象。

“你的情报不是我调查出来的…是余督察调查的。我要说的由他转达,你有什么问题也跟他说就行了”

王伟把与阿冈沟通的任务交给余亮,自己潇洒地坐在齐冕刚刚坐过的长椅上休息。余亮不负他的嘱托,立刻向阿冈传达他们此行的目的

“季老板,我希望你,还有你的员工齐冕,能够成为我们公安局在社会上所布下的‘眼线’”

“眼线…?”

没有接触过刑侦行业的人或许不会明白,但事实就是如此。公安局为了能够尽快破案,绝不会仅仅依靠公安局内部的情报与人手去调查。公安部门会在全市各个等级的人群中布置眼线。上至国际企业的领头羊,下至街头的流氓。其中都和公安局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如果发生重大事件,公安局在派出警员调查之前,先会把消息传达给社会上所有的眼线,令他们从上到下,由内而外调查线索,帮助破案。柯南道尔先生的名作《福尔摩斯探案集》中,福尔摩斯也经常使用这种方法,利用广大流浪汉与街头人士帮忙。这并不是某国专属的现象。并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当然,这并不是强制的,那些眼线们不靠公安局吃饭,没有“义务”帮他们调查。

阿冈正是因为明白这点,才会有疑问…既然都不是强制性的,那么王伟和余督察为何非要揭自己的老底,拿这个当作把柄来威胁自己不可?

他们绝对不会平白无故调查出自己的过去的…此时搬出来,必然有它的用意。如果阿冈拒绝余亮的要求,他们一定会把此事曝光。那时阿冈便真的是“身败名裂”了…就和自己的父亲季兴一样…

这是阿冈绝对不希望发生的结果。第一次被他人用计逼至黔驴技穷的境地时涌上心头的屈辱感超越阿冈的想象,但自己连同齐冕竟在谁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被他人玩弄于掌心之中…实力差距,势力差距,头脑差距,权利差距,金钱差距,经验差距…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巨大了…他们根本不可能和王伟抗衡。阿冈现在除了接受之外别无选择…

“如果只是眼线的话倒没什么…”

“好!果然是爽快人。您既然识时务,那么我们也不会让您难堪…不过眼下马上就有一个任务等着你”

“….说吧”

只要他们不把调查出来的事说出去的话就行了…阿冈只要这个结果。除此之外都是奢求。对方既然答应,阿冈也只能在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的同时祈祷对方不会食言…

“下周,日本的日本职业摔角联盟社长:力王山先生将率领日本职摔联盟的选手们来到北京,预计在下下周于梅兰芳大剧院展开职业摔角的表演赛…主办方联系我们,说希望你们五合轩能够负责招待他们先体验一下北京特色的饮食…”

阿冈没听出来这件事和“眼线”该干的活有任何关系。不过转念一想,这倒是增加饭馆的名气,也就是打广告的最佳时机。力王山是全球闻名的职业摔角大家,人称“职业摔角王”,“职业摔角之父”。如果他对五合轩给予高评价,其广告效应比在街上现场料理要高出无数倍。而且力王山并非个人前来,与他随行的还有日本职业摔角界各大名人…这次接待的客人数量也不会少。虽然被人抓住把柄一事很不爽,不过阿冈心头的负面情绪被接踵而至的喜事一扫而空。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好!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包在我身上就是了!”

“那就好…其他的也没什么事需要您帮忙了,我们暂且告辞…你只需记住,等齐冕醒了之后,叫他单独来公安局找我们局长一趟”

说完话,余亮后退两步再转过身,向差点睡着的王伟汇报道

“局长,事情办好了。季老板…不,朱老板同意了我们的提议”

“….嗯…啊?你说什么?”

余亮又重复了一遍,半睡半醒的王伟才算大概听清楚。站起身打个哈欠,转身就要离开

“请留步”

“….你还有事吗?”

被阿冈喊住,王伟转头用轻蔑的眼神瞟了他一眼。这眼神令阿冈非常不舒服…

余亮的态度还算是客气。但这个局长实在是令人火大…在自己那么紧张的时候,在手下说正经事的时候,那个王伟竟在一边睡觉…实在气不过单方面被压制,阿冈打算给他来个回击

“听说前天来我们那闹事的那家伙被查出来私种罂粟…你们公安局破了这个案子可落得不少好听话和好处吧?要是没我有我的帮助恐怕这事还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露出点苗头。你们就不跟我说声谢谢吗?”

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给公安局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阿冈绝不是好欺负的软柿子。虽然这只是充充门面,但连门面都充不起来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了。

“哼…哼哼…很对不起呢”

王伟给出的不是阿冈想要的道谢,而是一句道歉…为辜负了阿冈的期望而道歉

“我王伟,对那种事根本不感兴趣”

“什…!”

“告辞”

丢下这句话,王伟和余亮迈步走向夜晚的黑暗中,消失在阿冈的面前…而他们离开许久,阿冈都不能从中缓过神来

“没…没兴趣?什么叫没兴趣啊…!”

明明是公安局局长…却对侦破和毒品有关的案件毫无兴趣?这简直不可理喻…最让阿冈难以接受的,是他并未能从王伟那里给自己找回一丝面子与自尊…

就算是阿冈,此刻也产生了“要揍这家伙一顿”的想法…但他也明白只凭自己的实力根本就是送死。而且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齐冕。这次他昏迷的时间比中了沈相野最后的那一拳后昏迷的时间要更长。直到现在他都没能苏醒过来。阿冈凑近一看更是吓了他一跳。满脸的鲜血在寒冷的风的吹拂下,已经开始结冰了…不尽快采取措施的话,齐冕便会有生命危险。

“…对了!他老丈人那天给了我一张名片…”

阿冈立刻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高锦绵的名片,借助微弱的灯光勉强看清他的手机号码。掏出自己的手机拨过去

“…嘟…嘟…嘟..咔嗒。喂,我是高锦绵大夫…您是谁啊?”

“你别管我是谁了…齐冕马上就要死了!”

………

漂亮的小轿车在北京的大街上奔驰着。它是一辆私家车,在这个年代下别说轿车,能买得起摩托车的人都算得上是凤毛麟角。这辆车的主人自然有着非同小可的身份…他是公安局的局长。

但驾驶轿车的并非是局长王伟。他坐在后排靠右的位置,闭上眼熟睡着。

驾驶员余亮自然不会打扰他的睡眠,安静地开着车。但他偶尔把视线投向车内的后视镜,看看王伟的状态。每看一眼,他就微微地一笑。

“真不愧是局长…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竟还能如此安然自若地睡觉…换了其他人的话,一定连续好几天都会被噩梦惊醒吧…”

这世上有小心眼的人,也有大肚量的人。王伟明显属于后者。虽然同为警界人员,由余亮来说总有点不太合适。不过余亮真的感悟到“流氓的进化就是警察。警察与恶人从不分家”这句话是多么地正确…但能混到王伟这个地步的人确实是十亿里也只能挑出这么一个…

他说对那次罂粟案件毫无兴趣…旁人不清楚,但余亮知道他那句话并非谎言。

因为不感兴趣…所以不感兴趣。就是如此简单到可笑的道理,旁人无法理解,所以王伟才鹤立鸡群。真正能让他感兴趣的只有战斗,只有厮杀,只有暴力…连什么“眼线”,都只是为了掩饰这一点而找的借口罢了…这个人就是如此的纯粹,但又那么奸诈,令人捉摸不透…

余亮知道,就算是自己,再怎么思考也不会揣测出这个男人内心的冰山一角…每次产生以上的想法后,他也会自己劝说自己不要多虑。好好地办好自己手里的事才是正道。眼下,好好开车,把王伟送回家去才是他的任务…

没过多久,王伟倒是确实惊醒过来…是被电话吵醒的。睡得正香时被电话吵醒是非常令人火大的,王伟本想直接挂断,但一看到来电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接通键。

“喂…老孔啊,你怎么有时间在这会给我打电话了?”

……….

“别自作多情了,老王八蛋。要不是‘你’把我们这的小沈给‘搞成’这副德行,我宁可从中央电视塔顶跳下来也不想跟你废一句话!”

电话彼岸的孔令对着话筒破口大骂…他与王伟也是常年的交情了,只是两人比起朋友,更接近冤家。

“怎么?那个沈相野变成这样,难道还不称你的意了吗?不是‘你找我’,要我刺激他一把吗?”

听筒里传来王伟略显无辜的声音。但孔令很清楚:电话另一边的王伟一定正在笑着

“少他妈跟我装无辜!孔令那孩子平时非常爱惜东西,一个沙袋他打了一年多也没换过…但就他回到这里来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他就已经打坏六个沙袋了!反正买沙袋的钱又不是你出,‘你把他’搞成什么样你是无所谓!”

“哈哈…那你的意思是,想找我索赔咯?”

“你需要偿还的东西实在太多了,王伟。我根本就排不上号…你不觉得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火了吗?”

“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想说我冷酷无情?别搞笑了,我没听说你何时变成‘人道主义者’了。”

“…姓齐的那小子是值得你为他做到这个地步的人才吗?”

“正如你想要培养姓沈的那个孩子一样,我也有我想培养的对象…有些话不必过分深究。培养一个人的方法除了悉心教育,用心呵护指导之外也有着许多‘不一样’的手段…但我并不指望你能够理解我的想法,你也没有效仿我的‘资本’。因为运动员终究是运动员,只会按培养运动员的方式去教导晚辈。而运动员和‘警察’之间是有着决定性的差异的…也许齐冕现在就算拼了命也赢不了姓沈的那个孩子。但培养方式的不同,这两个孩子日后究竟会如何也只能让我们拭目以待了…不过嘛,齐冕那小子的文化水平实在太差了,我实在看不下去,生怕你们家小沈看不明白,所以我即兴赠了一首诗而已…”

“哼…为了这个目的,竟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路,还牵连那么多东西和人…我又一次见识到你做事不惜代价的特点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勾不来流氓。这个道理也许不用我专程讲给世界闻名的拳击手吧”

“说得真好听。你舍得别人家的孩子,舍得别人家的媳妇来帮你达成目的…你会折寿的,王伟”

“那又如何?我从没想过要长命百岁…而且在我寿终之前,我更希望我会死在战斗之中,那样岂不是比躺在病床上要浪漫得多吗?”

“…如果你活腻了,我可以替你达成这个愿望…”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老孔…如果你只是为了说这些才给我打电话,那我只能说你是老糊涂了…以后有机会再聊吧”

漫长的对话由王伟画上句点…孔令的耳朵听着听筒中“嘟嘟”的忙音,回想着王伟刚刚说过的话和其中的含义…最后他一边骂街一边把话筒粗鲁地摔在桌子上

“…好你个王伟…我干你娘!”

越想,孔令心里越不是滋味…前几天王伟来找自己帮忙,孔令答应的非常爽快,及时到位地完成王伟的目的。明明自己卖了个大人情给他,但自己找王伟帮忙时他却出这么个幺蛾子,而且还夹带私货地给自己的目的打下基础…结果沈相野的住所问题还是要孔令来解决。孔令对王伟已经忍无可忍…

“切…我说!小沈!你打够了没有!”

越想越气,倒不如四处走走,顺便看看沈相野的情况如何…他回来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回到会馆里的,进来之后对孔令都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只在一边挥拳打沙袋。结果第一拳就把一个崭新的沙袋击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里面的棉花,沙子,碎布等洒落一地。但他并没有收拾残局便立刻换上新的沙袋,没打几拳,新沙袋也重蹈覆辙…打完电话孔令出门一看,地上又多了三个沙袋。而沈相野也不在继续打了。仅仅是站着喘着粗气…

“喂,你冷静点了吗?”

“…..”

“我问你话呢!别跟我这装哑!”

“…冷静些了”

孔令如果发火的话,沈相野还是不敢不听的。

他之前不和孔令说话的理由,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今天所发生的事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阿冈说的那一番话,孔令以前所说的一齐在沈相野的耳边环绕,挥之不去…

自己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一边击打沙袋一边思考这个问题,却频频因更换沙袋而被打断了思绪。因为更换沙袋的时候,就是沈相野注意到自己竟在拿死的东西撒气的时候…

“抱歉,馆长…”

“道什么歉?”

“我本来认为拳击对我来说只是一门手艺…是养家糊口的工具…我不怕您笑我,我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当初您问我‘武术’‘格斗’对我来说有何意义时,我根本无法给出回答…”

正因为在心底并不把拳击当成是武术,格斗这类有着更进一层意义的东西,沈相野才不把拳击与战斗联系到一起,才会对频繁向自己挑战的齐冕嗤之以鼻。而今天的自己,却将拳击作为泄愤,报仇的工具去狠狠地伤害他人…

“我…是不是没有资格当一名拳击手了?”

“….你觉得你做的不对吗?”

“不…”

“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资格?”

明明知道答案,沈相野却绝对不愿意说出来…他不想承认阿冈完全看透了自己在击倒齐冕时感受到了攻击他人之后的罪恶感中所蕴藏着的那一丝的喜悦…那样的话,自己和齐冕又有什么区别?说绝对不和齐冕起争执的也是自己…单单是一天,沈相野便推翻了早已根深蒂固的观点和态度…

而明察秋毫的孔令也已注意到这个自己太过了解的孩子此时的心事

“….你和齐冕动手了吧”

“….”

“你当初承诺什么来的?你再重复一遍”

“…”

连重复都做不到,只有证明一切的沉默。孔令并不像当初那样继续逼他重复,毕竟那也没什么意义了。而是与沈相野向自己做出保证的那天一样,又一次提出三个问题

“一:你打了他一顿…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来了…”

“二:你打他的理由是什么?”

“他放火烧了我的家…烧了我所有的东西…甚至还烧死了无辜的人…”

“三:….你觉得光是打他,就足够了吗?”

“….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似乎在暗示沈相野:你做的还不够。就算不喜欢动心眼的他此刻也能从中读取出这层意思。

“…那么,馆长的意思是…”

“他把你的家都给烧了,你就打他一顿而已?你觉得这样等价吗?俗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明显没有做到这一点,小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这么做…过来”

孔令把沈相野带进自己的办公室中,拉开抽屉寻找着什么东西。

听刚才孔令那一番话,沈相野以为孔令是要他也去烧了齐冕的家…但沈相野自知自己没有胆子去做这种事。正想如此告知孔令,却被他掏出来的东西所镇住…

“….?”

桌上摆放着的是啤酒,白酒,红酒等各种酒品…旁边还摆着昂贵的香烟和打火机。孔令当着沈相野的面一手指将瓶盖顶开,一仰脖将一整瓶啤酒一口气饮尽。扔掉酒瓶后又点燃一根香烟塞进嘴里开始喷云吐雾…

“呼….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这样招待那个烧了你们家的犯人”

“您的意思是…请他吃顿饭向他表示感谢吗!?”

这是沈相野第一次对孔令发怒,第一次向他大吼…不烧齐冕的家也就罢了,但沈相野想不出邀请罪犯一起快活的理由。

“是啊,没错,就是请他吃饭,请他喝酒,请他抽烟…”

一边说着,孔令一边用实际行动来配合着。转眼间,三瓶啤酒一瓶红酒一瓶半的白酒已经下了肚,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沈相野都能闻得到刺鼻的酒臭味和呛人的烟味…

“嗝….嗯,痛快,好久没喝的这么爽快过了…小…小沈,你知道我…我为什么要当着你的面用实际行动来告诉你,我如果是你应该怎么做吗?”

说话已经开始吞吞吐吐,孔令的脸也涨得通红…很明显他已经喝高了。但却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眼看他再次拿起白酒的瓶子,沈相野赶忙劝他

“不…我不知道,但您最好别喝了…”

“你少他妈管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我不亲身示范给你看,你这心宽的小子根本就记不住,你那记忆根本就…不瓷实!你瞅我…喝多了,但是…还要喝。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也…不为什么…”

不顾沈相野的劝阻,孔令硬是把半瓶白酒灌进嘴里…但没拿着酒瓶的另一只手已经把打火机和香烟拿起来了。

抽出一根香烟,夹在嘴角的位置。按下打火机逐渐靠近烟头部分…

“馆长!您不用再做这种事了!我…”

沈相野知道光是用说的,孔令还会在这快活一晚上。沈相野知道因为自己不争气,自己辜负了孔令的期望才让他借酒浇愁,只想着向他道歉,阻止他继续没节制地喝下去,因此往前踏了一步,伸手要抢过孔令的烟酒…

此时,孔令手里的打火机猛地一转方向,从嘴角位置移到嘴的正中间,按下发火机构,将刚才含在嘴里的白酒对准火苗,对准火苗后面的沈相野一口喷出…

全身被点燃过的酒精所袭击的瞬间,沈相野愣住了…就好比在脚趾撞到桌脚的瞬间,在疼痛到来之前,先是一瞬即逝的“觉悟”时间…身体明显感觉到了异样,因此为了能够让肉体承受住而被赐予的一瞬间之后,真正的,绝不会在觉悟出来的痛苦之下的撕心裂肺般的活地狱才会降临…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用手拍打已经蹿遍全身的火焰,也不能令火势有丝毫减弱…炙热的痛苦,被灼烧的感觉足以令极致的铁汉像个娘们一样哭喊出来…沈相野自然无法抵挡这从未体验过的,史无前例的痛苦。惨叫着在地板上滚动…

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即便在这种本应除了痛苦之外什么也感受不到的情况之下,沈相野却清清楚楚地听到孔令的话语…

“如果我的家被烧了…我就会在酒席上,在双方都喝得找不到北时使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那个纵火犯…!”

衣服,皮肤,头发…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火焰舔舐过之后,火焰才渐渐地熄灭下去…而那时,沈相野竟还能够站得起来。用他此生从未有过的眼神看着孔令。连那孔令看罢都不由得背脊发凉。赶忙向沈相野解释道

“小沈…我这么做不是出于恶意…只是如果我单纯用嘴说的话,你绝对不会理解你真正应该去做的事,以及你经历这么多事之后必须有的感触和觉悟…这样,你就应该明白了吧?”

“….是…!”

“当然,你不必再用这个方法去搞那个齐冕了…我估计他被你打得几天都下不来床。下周我们就要去日本比赛了…这些天专心练习,找回状态!”

“是!”

被火焰洗礼之后的沈相野就真的如同过去的一切都被烧掉了一般…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沈相野会有的眼神了…以前的天真,幼稚,优柔寡断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坚毅与重新构建起来的自我价值观。当然…连他此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自然也和之前不同…也许沈相野真的应该感谢齐冕,感谢那个严重伤害了他的人。若不是他,自己再过十年,或许也是那样懵懂的少年心态…只是‘被严重伤害’的,到底是齐冕还是沈相野,这个问题就比较微妙了…

随后,孔令将自己在北京买下的一套还没有人住过的空房的地址告诉给沈相野,让他暂时去那里住下。沈相野告辞后,孔令也没有马上离开会馆,而是又拿出几瓶酒来继续喝着…只是这次他没有喷火去烧的对象,只是单纯地喝酒而已…

“妈的…说的那么好听…但谁真的敢去烧那混蛋啊!我也只是做不到这点,所以拿小沈出气…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这么…操!”

自言自语,喝一口酒,再自言自语,然后又是一口…喝得越高,想得越多。孔令就这样喝了一晚上,一直喝到第二天天明,被UBC的弟子们力劝之后他才罢手。由于喝得实在太多,之后孔令也不记得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大体都是发表他对那个他最讨厌的假公济私的家伙的看法…而且都是负面的。

而成员们自然也察觉到了沈相野的不同…不是指皮肤有些发黑。而是他整个人的气场和感觉发生了本质的变化…而且练习成绩也今非昔比。不仅是恢复到原来应有的水平,更是远超他以前所创下的自我记录…成员们想询问昨天的事并劝劝他,不过看沈相野自己已经找到了心理平衡,无谓的劝解也只能让他再回忆起不愿回忆的事。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并得到解决,那就让它过去吧。大家只被沈相野积极的身姿所吸引,更加刻苦地投入训练之中。每名选手都超越了以前的自己。

UBC就以这样的姿态,在三天后的夜晚搭乘飞机,飞向大洋彼岸的日本,去迎接全亚洲职业拳击比赛…

就在同一天,与沈相野他们所搭乘的飞机擦肩而过的另一架从日本飞向北京的飞机上,一名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正看着窗外。

“这就是中国吗…听说是一个落后的国家,里面都是一帮粗俗的人呢…唉,算了…你们听好了!”

大背头男子站起身,向坐在他身后的一大帮男人们喊道

“我们这次不是来外交,也不是来观光旅游…而是来表演的!不论在哪里,你们一个个都要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谁也不能给我:力王山和我们日本职业摔角丢脸!展现出我们日本职业摔角的强壮与优越性!听到没有!”

后排的男人们一齐精神抖擞地回答“是!”….只有一个人除外。他听完大背头男人的讲话后不屑地咂了咂嘴,从座位上起身往更后排的方向走去

“喂!日下部!你要去哪!”

“厕所。”

“…小心点,别掉坑里了”

“…掉坑里也比跟你坐在一个包厢要好”

这架飞机中敢用如此口气和大背头男子说话的只有他一个人...大背头男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过什么惹他不爽的事,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总是如此充满堤防和敌意。他用力地拉开过道的门并“啪”的一声把门摔上,明显是在给大背头男人脸色看。

“呿!明明是厚着脸皮蹭我的机票才能来中国的,竟然还跟我这抬杠…不过算了。本来他也不是参加表演的…下了飞机他爱死不死,与我们无关。回去时你们也提醒我别带上这家伙一起走。”

“嗯…是…是啊,社长说的没错…我们记住了…”

其他人只敢像这样对他阿谀奉承。他倒也对此感到满足。点了点头后重新回到座位上,再次把视线投向夜幕中的北京…这座谁也不知道即将要发生更大的风波的北京…

………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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