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拨回稍早之前的上午。
要新鲜的牛奶，生产日期越迟越好——他在心中这么默念着。
逐一对比后，维多利亚时代装扮的金发男子找到了最令他满意的牛奶，推着购物车继续前进。购物车的一旁，黑白分明的和服少女慢悠悠地走着。
不是“跟着”，说不上是陪同的状态。因为少女不仅什么都没买，而且还对男子的购物行为漠不关心——即使对方拿起某些东西问她“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看都不看。
不过，购物车里的东西都是两人份。
这样看来，主从关系反而有些颠倒的感觉，更像是男子陪着少女在购物，并且全权为其操办一切。
接着挑选了一些方便食物后，两人来到收银处。结账时，售货员闻到奇异的酒香。他忍不住寻找这香味的来源，结果竟讶异地发现，这阵香味出自少女身上。
他结账的动作因此都有些慢了下来。少女注意到售货员的异样，报以一个和善的微笑。售货员这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妥，歉意地笑着，将剩下的商品快速扫码。
男子提着大袋小袋，与和服少女一起踏入清晨的泽滨阳光下。
商店旁，一名双马尾的少女正看着橱窗内的海报。没找到感兴趣内容的她，百无聊赖地转过头，目光正好落在双人组身上，接着便似被强有力的胶水牢牢黏住，再也甩不开。
无视双马尾少女的目光，男子走向一辆线条硬朗的摩托，把买到的东西挂在摩托旁的置物架上。接着，他发动了摩托。
和服少女轻盈地侧身坐了上去，男子扭动把手，两人绝尘而去，目光惊讶的双马尾少女慢慢变小消失。
**********
“罗尼，依我言，你倒是换了那身衣服罢。”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后座上的和服少女突然说道。
“怎么了？”被称作罗尼的男子略有些讶异地回答着。
“你不见刚才那卖货的，是用何等讶异的眼光看咱们。”
被称作罗尼的男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说得好啊，我确实应该换了这身老古董，然后继续和一个满身满嘴老古董的酒味少女四处跑。”
他不无挪揄地回答着，和服少女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
“去了咱那边，我这样的装扮可正常得很，但如你这样的打扮，即使是回到不列颠，也会被摆入博物馆。”
“这是我商会的制服呀，穿着它们我才有种归属感嘛。”
罗尼摆出一脸表演痕迹明显的无辜。
“不愧是南蛮人，擅长为行为制造理由。”
“首先地理位置就错了，我的祖国可是在西边。”
“这是我母语的称呼呀，说着它们我才有种归属感嘛。”
“我认输，葛城辩手。”
罗尼无奈地在心中举双手投降——可不能真的举，否则会连人带车摔个痛快。这位葛城哲优小姐的伶牙俐齿，他已经领教多时了。明明看起来像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动起嘴来能毫不费劲地把死人说活。
“依我看，起初你便不该买这摩托。去农家牵匹好马，再置办一辆马车，戴起草帽、点起煤油灯、舞起鞭子来，做个有归属感的车夫。”
“别穷追猛打我这只落水狗啦，等晚上找到安顿的地方，我把这件衣服洗了就换别的——啊，咱们到了。”
摩托在一栋乍看上去并不起眼的房子前停下了。
在寸土寸金的泽滨里，商人们拼了命地变着法儿把楼建高，但这栋房子却反其道而行之，仅仅只有二层。造型也完全不符合现代都市审美，看上去像是个土墩子。这样一来，反而让它在建筑群中特别扎眼。
房门旁的牌子上，大书“万金律师事务所”七字。
“葛城，你说这个万金究竟是‘万金来’，还是‘万金油’呢。”
“并无兴趣揣测——要等多久？”
“以我以前的经验，里面无时无刻都有找他办事的人，所以……我也不清楚。”
果不其然，两人拉开门便看到，空间不大的前厅已经三三两两地坐着数人。在前台登记并询问后，罗尼摊着手回到葛城身边。
“估计得排三个小时，咱们先吃点东西吧。”
街对面便是一个小的城区绿化公园。罗尼从车上提了购物袋，两人穿过街道，在公园内的长椅上坐下。罗尼颇为自豪地从袋里拿出他精挑细选的盒装牛奶，置葛城平静而嫌弃的眼光于不顾，他撑开牛奶的顶部。
咕咚咕咚地一气喝干整盒牛奶，他满足地长出一口气。
“牛奶的味道，可是从奶牛的**中出来就开始变化的，不新鲜的牛奶根本没法喝。”
葛城懒得去表达她对罗尼味蕾的不信任。她在袋子里挑了一个小蛋糕撕开包装，小口地吃着。吃到一半，她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葫芦，仰起脑袋，将葫芦口对准嘴巴。
原本空荡荡的葫芦里，突然汩汩流出阵阵细流，落入葛城的嘴中。空气中顿时弥散起一股清冽的酒香。
罗尼略有些受不了地抽动着鼻子——即使知道那是好酒，但他对这种亚洲酒浓烈的香味仍然不太适应。
“啊——又开始喝酒了，你这倒不完的酒葫芦上到底是什么源式。”
两人竟也是源式师。
葛城看上去心情大好，几大口酒下肚后，她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
“之前不是已和你提过了么，我已忘记了这葫芦是从何而来。”
“记得记得，你还东扯西扯了一堆‘莲’什么的。但我还是很好奇啊，这种东西要是能弄明白原理，我可是能大赚一笔的。”
听到这话，葛城鄙夷的目光投了过来。
“腐朽的资本主义。”
罗尼忍不住大笑，他完全意料不到葛城居然会“资本主义”这个词。
“天，你从哪儿学这有的没的。再说了，我要是赚够钱了，绝对会请你做保镖的啊，有你‘莲’的名号，绝对不会有人敢来打我的主意。”
“那你得请得起……‘莲’的行事准则是一命换一命。”
葛城把剩下的蛋糕掰成小块，一点点放入嘴里，罗尼则继续吵闹地发问着：
“我知道，但为什么会有这种规矩呢？”
“我已经忘了——也许上一个我记得，也许上上个我记得。”
掸着膝上的碎屑，葛城继续悠悠说道。
“我只知道，一命换一命——委托杀人者，要以自己的命作为报酬，成为‘莲’的一瓣莲瓣。所以你就是把世上的钱尽数给我，都无济于事。”
“——我还是不明白。”罗尼听着，撕开一个面包包袋。“为什么是委托者的命？杀人偿命的话，也应该是你们杀手的命啊。”
“这个嘛……”
葛城向后靠在长椅的靠背上，以平淡如水的语调说道。
“因为‘莲’并非杀手，而是凶器。”
罗尼扬了扬眉毛，没有再问，转而去对付手里的面包了。
公园外，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往。
也不知过了多久，罗尼百无聊赖地折着纸质的面包袋，也不知道能折出个什么。折了一会儿，他看看葛城，对方正眯缝着眼睛休息，感觉不像是有心闲聊的样子。于是他转头望望对面的事务所，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一看，时间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他又抬起头，结果发现，街对面的事务所的门突然开了，之前坐在前台的女子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着。然后她看到了公园里的两人，招了招手，看样子似乎是让两人过去。
罗尼拍拍葛城。
“好像情况有变，咱们过去看看。”
**********
两人来到二楼，空气中一股油墨味儿。
在经过前厅上楼的时候，罗尼数了数厅内的人数，发现几乎一个没少。这意味着，对方居然是优先接待两人。
在沙发上坐定，两人看到面前是一个有着油亮表面的巨大律师桌。律师桌后，转椅高高的背部面向着他们。
转椅转了过来，悠然自得的律师窝在里面。
前台小姐一早就下楼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三人。
“欢迎欢迎，我的贵客们——我是真心的。”
不知为什么要刻意强调这一点，律师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梳着整齐的发型，脸上的每一寸细节都给人捉摸不定的感受。
“大家都知道的，源式师们提的问题通常很麻烦——真的很麻烦。所以，你们先提问，我再定价。”
听起来十分无赖的收费方式，却被罗尼坦然接受了。
“明白，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你打交道了，尊敬的吕青律师。”
“啊，原来是老熟人，那就好办了——十分好办。我想起来了，你是赛怡乐商会的罗尼•舒尔茨。我要表示我诚挚的歉意，我的客户太多，没办法去一下子记起每一个人。”
罗尼笑了笑，却没有发问，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几行字，然后将有字的一面转向吕青。
“我们要找这个人，你有相关的消息吗？”
吕青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凑过脑袋来，看样子他不太想放弃半躺在椅子里的舒服姿势。
短短的几行字，他却看了足足半分钟。罗尼耐心地等着他看完。然后，吕青又坐了回去。咂咂嘴说道：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我放弃收费——一分钱不收。你们可以走了。”
这个回答让罗尼意想不到，他诧异地看向对面一脸遗憾的律师。
“没法回答是什么意思？这不像是你的风格。”
“唔，从字面上理解就可以了——没有任何保留。”
一旁的葛城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直起身子逼视着吕青。
“小女不才，但也曾听说：吕青律师，手段高明，消息灵通。”
“还有一句：收费合理。”
面对葛城灼人的目光，吕青脸上依旧挂着一派轻松的表情。
“那么，为何我们提出的问题，吕青先生却是如此随意，连查都不查一下？要我说那些赞誉，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唔，我喜欢你这张嘴——真不愧是久负盛名的‘莲’，您这是要把我说死啊，葛城哲优小姐。”
吕青乐哈哈地回应着，但明显没有表露继续谈下去的意愿。罗尼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这个油嘴滑舌的律师，感到十分困惑。源式师世界里，只要是稍微有点儿名气的人，与其问吕青认识的人有多少，不如问他不认识的有几个。
就连统一会——这个以源式师世界警察自居的组织，有时也得求助于吕青。他们半天找不到的人，吕青或许只需要带着鄙夷的神色打几通电话。只是，吕青多数时候不会接他们的生意，即使接也会漫天要价。
吕青便是这样一个手眼通天的家伙。若是有心，即使无法查明字条上的人现在切确的位置，总能靠他的情报网挖到不少相关的消息。
况且吕青是个以金钱为行事准则的人，让他放着生意不做几乎等于要他的命。但他竟然就这么简单地回绝了这笔生意。
只是，再谈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转机。罗尼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离开。他向吕青微微鞠躬，叫起葛城。
两人带着疑问和不情愿下了楼。吕青目送着两人离开，然后鼓起腮帮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小门突然打开，一名戴着猎鹿帽的男子从中走出，刻意拉低的帽檐下露出数缕金发。
吕青保持着窝在椅子里的姿态看向男子，脸上一副“大功告成”的神情。
“如何，合您心意的话，就请付剩下的钱吧——任何方式都可以。”
男子将手中的一个信封丢到吕青面前的桌上。吕青伸出戴着扳指的右手拿过来，打开数了一遍，然后带着满意的表情，将信封丢进抽屉里。
“哎呀，老弟，我原本是可以多收你钱的——你看看， 白白推掉一单大生意。”
男子哼了一声，用低沉的声音回应。
“那可真是多谢，不过，你的客户保密协议怎么对他们不奏效？”
“显而易见的——”
吕青宣布胜利似的在转椅上转了一圈，然后摊开双手。
“——他们没付钱，不在协议内。”
男子笑笑，也不知是称赞还是嘲讽的意味。他走到窗口，看着街边的两人上车走远，这才推门下楼。
吕青微笑着看着门板合回原位。他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自言自语道。
“有趣，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生意会很不错。”
**********
湖港区中一处公寓楼附近。
这儿离中心商业区有相当的距离，又是开发区，交通也不甚便利，并没有太多居民。
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附近的桥上不时地驶过轻轨，周围的工地依旧吵吵闹闹。
街角处一阵引擎轰鸣，载着罗尼与葛城的摩托拐出。
摩托在公寓楼旁停下，从车上下来的两人脸上疲态尽现，但更多的却是愤懑。
葛城倒还好，依旧保留了几分镇静，罗尼脸上的神色则似乎是随时要杀人一般。一辆银灰色轿车从两人身旁经过。车子原本的速度已经不慢，但似乎都因为罗尼咬牙切齿的吓人神态，而加速驶离。
得不到吕青的帮助，整件事情的难度已是大大加倍。一上午的奔波过后，两人正吃着午饭，罗尼怀表中的源压计突然疯狂运作给出大量读数——有人在城市里释放了“差离界”。
震惊的两人立即赶往高源压中心，结果扑了个空。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此时源压计的表现更不稳定了，这意味着大量的高压中心的出现。
有人在故意四处随机释放“差离界”。
如同烟雾弹般，城市的各处都出现了异常。这相当不合常理，无论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绝对不怀好意。
两人不由得将这一反常现象和此行的目的联系起来，他们的疑惑越来越深。
正因如此，虽然十分疲惫，也知道这样的做法，可能正中对方下怀，两人依旧决定将所有异常点跑个遍。
让他们窝火的是，之前的多个异常点都只是昙花一现，在他们赶到之前便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平。与此同时，数个异常点又在远处出现——明显的诱饵行为，并且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判别。
因此，在终于赶到这个最后出现，并且依旧保持少许高压的异常点之时，两人几乎是松了一口气，但也随之悬起了心。
异常点应该就位于公寓的顶楼——在这样的距离，已经可以亲身感受到异样的压力。
从公寓的正面进入，两人没有遭到什么阻拦便轻松上了楼。看样子，这栋公寓楼安保措施并不怎么样。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整栋楼似乎都没有多少住户。罗尼从楼梯的窗户望出去，公寓楼背后是狭窄而空无一物的停车场。
两人保持着谨慎的行动，异常的制造者有可能仍留在此处。所幸的是，直到上到最高层——也就是异常中心点所在之处——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虽然这种情况也可以称之为不幸，最高层显得比下面的任何一个楼层都要冷清。
“对方究竟是何许人？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在四处制造假象？”
扫视着空荡荡的走廊，葛城提出心中积蓄已久的疑问。
“看来我们没法搞明白了。”
罗尼显得有些垂头丧气，因为整条走廊上某种意义上真的是干干净净，平静得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异常的源压，提醒着两人这儿曾发生过不寻常的事情。
“难道是又一个诱饵？”罗尼不甘心地掏出怀表。但怀表上的源压计，从刚才起就没有体现出再多的异常。直到现在，表上的指针依旧指着源压中心——走廊上的空地。
给人感觉就像是，终于走到了错综复杂的迷宫终点，但却没有看到一丝财宝的踪迹。
两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四处寻找起来，期待着能发现那么几个小金币。
依旧是一无所获，罗尼一副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直接靠着墙坐了下来。
“或许只是我们想太多了，是其他源式师没事儿逗着玩呢，结果咱们两个当了冤大头。”
“嗯嗯，将价值不菲的差离界源式用来恶作剧，真是符合你的风格。”
葛城有罗尼所欠缺的耐心，她依旧慢慢地来回踱着，目光细细扫过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若是不考虑扰民问题，可以挨家挨户地搜一遍多好——就在这个念头跳入葛城脑海的瞬间，她想到了值得一试的方法。
葛城来到走廊尽头，摸上第一个门的门把手。
着手之处便感到厚重的灰尘，葛城感到一丝欣喜，一言不发地继续摸过去。
罗尼诧异地看着葛城走了一圈，然后带着满手的灰回到他身边。
“怎么了你。”
葛城拍干净手上的灰，带着笃定的神色。
“整个楼层几乎无人租住——除了那间。”
她指向离楼梯口稍远的一间房子。
“门把手上没有灰。”
罗尼精神起来，他看向葛城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佩服。
“有点意思，咱们去敲门？”
“只能如此了。”
公寓门被敲响，两人略带紧张地等待着。好一会儿，既没有人来开门，门内也没有传出任何回应。见状，失望的神色又爬上了罗尼的脸。
“唉——看来房主人不在。”
“或是不想在……无论如何，也暂时到此为止了。”
葛城也宣布放弃，她可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破门而入。
两人一下子泄了气，感到满身的疲惫——奔波半天却一无所获，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接受。但事实如此，他们也只好选择离开。
结果，经过楼梯口时，罗尼发现葛城又盯上了墙边的垃圾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葛城往那儿凑过去，从里面捡出一个烟盒。
“姑奶奶，虽然烟盒可以卖钱，但……”
“收好。”
葛城把烟盒压扁掷向罗尼，罗尼颇有些不情不愿，但快速飞来的烟盒让他条件反射性地伸出了手。事已至此，听之任之——他这么想着，看看烟盒也不是很脏，便随手将其塞进马甲的口袋。
“满意了吧。”
葛城点点头，罗尼松了口气，两人准备下楼。
这时，楼梯下忽而闪出一顶猎鹿帽。此时此地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这让葛城和罗尼颇有些意想不到。他们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来者。
那人自然而然地在楼梯下停住了。他刻意地低着头，在两人的视角看下去，猎鹿帽下的人脸被帽檐遮住了大半。然后，一种低沉而无机质的男声响起，来者发话了。
“统一会的家伙比我们蠢一点，不过五分钟后他们也要到了。”
见两人一言不发，只是板着脸紧盯着自己，猎鹿帽男从夹克的兜里抽出双手，向两边摊开，表现出“自己没有武器”的妥协姿态。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不过，我劝你们就此收手，别管这件事了。”
“你倒是一副很清楚我们在找什么的模样。”
葛城终于发话，语调平静，伴随着敌意与不信任。她紧紧地盯着男子的双手，多数时候源式师并不需要武器。
“我不喜欢故弄玄虚……是的，我知道你们要找谁。只是这件事真的没必要和你们扯上关系。”
刻意地加重最后四个字，男子把手揣回兜里，接着竟自顾自地下了楼，他的声音从下面飘上来。
“现在离开，如果你们不想被统一会的蠢蛋问这问那。另外，别跟上来。”
**********
是夜。
找到旅店开了房间，罗尼将身上的旧式衣服丢往洗衣房——如同之前承诺所说，换上了一套稍正常的衣服。
两人决定出去散散心，走出旅店不远处，便是泽滨河岸边的步行街。
“啊——我还真有些后悔，下午就这么把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放走了。”
罗尼双手托着后脑，仰头一边走一边做着深呼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更多的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走在一边的葛城，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托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迎面走来一个男子，看上去不三不四。他的目光扫过二人，最后停留在葛城的身上。
“小姑娘，出来逛街呀，要不要和我……”
这句轻佻的搭讪刚说到一半便被男子咽了回去，因为他看到葛城的目光一下直直刺过来，像要在自己身上打个洞。
感到莫名威压的男子知趣地走开了，窜到另外几个如他一般不正经的家伙身旁。这群一丘之貉走到偏僻的角落，男子转身看着两人已经在身后走远，才抹着额头说道：
“吁——这辈子第一次见目光这么毒的娘们儿。”
“你这小子，今天终于也是栽了——废话少讲，叫我们出来干啥呢。”
“肯定是有好事，我弄到了一种新的玩意儿，够劲，还超稀罕。”
他神秘兮兮地在衬衫口袋掏着，拿出一个塑料小袋，身边的人一下凑上前去。男子不耐烦地把挡住月光的一人赶开，然后炫耀式地将手掌放在露出的空隙前。
小袋中的长方形晶体，在月光下隐隐透出异色的光泽，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嘿，真挺稀罕，这玩意儿叫啥。”
“别说，还是个英文名，叫啥——MoonSh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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