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士来到这个静谧的江南小镇，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独自在雨中放花灯的那个神秘女子。那是暮春的黄昏时分，灯火将起未起之时，细密如针的绵绵春雨交织于天地间，那个玲珑的女子就撞进了方士的眼帘。他的心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微微的荡漾起来。她姣好的面容在雨帘中有三分朦胧，像是远山秋水，看不分明。纤细修长的素手挽着半边衣袖，将身旁竹篮中的花灯一盏盏放进水里。
方士走过去将手中的伞倾了倾，道:“姑娘，当心寒风入体。”
女子放完手中最后一个花灯，闻言起身看他，神情有些恍惚。
“姑娘，在下游历四方，偶经此地，不知姑娘可否为在下引路，寻个住处？”
“这里没有客栈。”
“是么……”方士有些苦恼。
女子端看他良久，突然轻声道:“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替我打伞。”
“是吗？”方士轻笑，“姑娘这样惹人喜爱，谁都不忍心看你淋雨的。”
“可他不像你这般爱笑。”女子又道，像是低诉，又像是自语。旋即抬高的声音问他:“你没有地方住？我家很空，你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我那儿。”
“姑娘不会不方便么？”方士听过之后眉头舒展开来。他是个只身散人，放浪形骸惯了，并不怎么在意男女之防，不过怕给她带来些流言罢了。
“不会。”她轻轻摇头，又是喃喃的，“他不在了以后，我都是一个人了。”
方士默默替她打着伞，心想:这姑娘像是在等一个人。一路随着她往家里走，方士和她聊了起来。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没有名字。唔……他叫我阿雪。”
“阿雪姑娘。”
“你打哪里来？”
“来处来。”
阿雪似是不解，歪了歪脑袋，咕哝道:“你们这些流浪的，是不是都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话说给能听懂的人听。”
“可我听不懂，你便不说给我听了么？”
方士又是一声轻笑:“你听不懂，我便解释给你听。”
他听见一声及轻的叹息:“你和他真的很像啊。可是，他不像你那么爱笑。”
这是阿雪第二次提到那个人的不爱笑了。方士想，那人是有多不爱笑呢？
阿雪家住在里河边不远的小楼里，很僻静。楼里很是宽敞，即使雨天也不显得潮暗。里面到处都种着花草，青藤蔓蔓，春意盎然。
阿雪给他安排了一间屋子。很普通的屋子，家具物什有些陈旧，却也很清爽，从里到外透出些古意来。桌案上是空的，隐约可以看出一个方形物体陈放过的轮廓。也许是一架琴？
“没有别的房间了。”
“多谢姑娘收留。”
“嗯。”
这晚，方士做了个梦。
他梦见住在这屋子里的一个琴师，每日操琴练剑，伺弄花草。琴师的身影绰绰，长身玉立，一派风流姿态，却看不清脸。方士莫名想到阿雪口中那个不爱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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